第520章 司马良寡不敌众
真的就是一阵风拂面而过!
皂衣大氅身影一闪如云,曹小强与乌图木玄色行头各自被斩破了或长或短的四条口子,王虎之双肩上又多添了四条或宽或窄的口子。
转眼间,便斩过了十二刀!
如此,司马良还真把曹小强三人当成是案板上、三块待宰入锅的大猪排,刀刀入骨且又铮铮有音。
曹小强三人见状大吃一惊,双双后背骤起一阵极速入心入肝的拔凉之感,已然快过了司马良腰刀入骨之后的撞击、撕裂之痛!
曹小强三人从来就没有见过如此快的腰刀招式。如今以三敌一,居然完败,还败得惊慌失措!
在突如其来的惊恐中,略为夹带着一绺摸不透的绝望,倘若继续这样纠缠下去,司马良未伤一剑,却先丧命于司马良腰刀之下。
痛,很痛,好痛啊!
曹小强三人不但心痛,在司马良腰刀入骨处更是冰凉的刺痛。
就在曹小强三人使出的交叉剑气骤起的尘烟未消散殆尽之际,司马良右手斜持腰刀,左手来回轻扬数次大氅,更快的驱开了尘烟。
一众皂衣差役与明光铠军士士气高涨,齐声又道:“司马大人,威武;司马大人,天下第一快刀;……”
“司马大人,威武;司马大人,天下第一快刀;……”
“司马大人,威武;司马大人,天下第一快刀;……”
“……”
司马良声声入耳,自是得意至极,紧接着皂衣大氅一拂,旋即止住一众皂衣差役与明光铠军士。
司马良张望之间,瞅见曹小强三人落败的一副愁苦相,径直仰头一通大笑道:“诸位大侠,本官这一式刀法,好不好看?本官这一式刀法,使得快不快?哈哈,哈哈,……”
又当司马良得意至极之际,一众皂衣差役与明光铠军士又一通齐声高呼,道:“司马大人,威武;司马大人,天下第一快刀,……”
司马良左手继续轻扬大氅,右手腰刀一直,又一次止住一众皂衣差役与明光铠军士的疾呼高唤。
“诸位同僚、诸位属下,都静一静!本官身为东山郡太守府的差役头领,常恐不堪大任。天下第一快刀之名,本官万万不敢奢求!”
“本官但凭这一把腰刀,让司马良三刀刀法,完成‘司马大王’的军令即可。本官是来看戏的,不是来杀人灭口的!司马良三刀第三刀,本官思前顾后,还是不使为好了!”
“诸位大侠,本官原本奉‘司马大王’的军令:留步留头、不留步不留头。诸位大侠,还是退回到佛笑楼中去吧!该来的客人,其实早就该到了。不知道出了什么幺蛾子,身在官场中,那也是身不由己啊!”
“……”
司马良极其警觉的张望四周,该来的客人,一个人影也没有。
要是继续使司马良三刀纠缠下去,佛笑楼中的一众人等必定会有伤亡,还会有一场血战,原本司马让交代的差事,也便真的办砸了。
况且,只为拖延一时半会,能多拖延一时半会就是一时半会。
如今又过去了一小会儿,客人久久不来,司马良一时迷惑不解。
难道该来的客人,半路又出了差错?也罢,天色已晚,车马路途虽不算遥远,自然会比白天慢了。
司马良倒提腰刀于身后,紧接着狡黠一笑,轻飘飘又道:“诸位大侠,诸位大侠,方才讨教了几招。看来本官的快刀确实精进了不少。多谢诸位大侠,多谢诸位大侠啊!”
曹小强三人闻言,入耳这一番话堪比又一次奇耻大辱,腰刀都见红入骨了,居然还说是讨教!
方今天底下,那里有这样蛮横无理的人来讲道理!兴许,也只有司马家才有这样的家族遗风。
曹小强不服;乌图木不服;王虎之伤势最重,自然更不服!
曹小强忍不住破口大骂道:“埋汰旮旯,司马家人可恨至极,先前欺负祖上,如今欺负到我头上。今天,新仇旧恨,一并也算一算!”
乌图木附和又道:“司马昭路人之心,想来司马良你这个不良人,一样也有!‘司马大王’顶牛之心,司马良你一样也有!‘天志’昭昭、日月皓皓。是时候该算一算了!”
王虎之缓缓的站直了身子,冷眼相看,紧接着厉声道:“司马良,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祭日!”
司马良闻声大吃一惊,腰刀极速一正,又瞅了一眼腰刀中的大红灯笼,张口一舔刀锋,从上而下舔净了斑驳的血迹,紧接着又道:“啧啧啧,啧啧啧。都是大名鼎鼎的大侠,又如何这般苦苦相逼?要是本官不是来看戏的,你们三,已经死了,已经死在司马良三刀下了!”
“能多活一时,要懂得谢恩!本官这天大的不杀之恩,你们三,你们三居然还要反咬一口!这世道,这什么世道,让本官说什么好!”
“诸位大侠,还是收剑入鞘,乖乖的退回到佛笑楼去吧。向宋掌柜讨一些药酒,擦一擦伤口,要是伤着了胳膊就吃猪肉肘子;要是伤着了肩膀就吃鸡翅膀;要是伤着了胸腹,那就多吃几口五花肉;……”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诸位大侠还是进去吧!执意如此,本官司马良三刀刀法要是不留情。结果,不容本官再多说一字半句!”
“……”
乌图木一时忍无可忍,径直长剑极速一式撩剑起势,紧接着又一式“移形换影”近身司马良,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还说你大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天志’昭昭、日月皓皓。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正当乌图木撩剑起势之际,曹小强紧随其后一式“移形换影”,之后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该死的司马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王虎之虽然伤重,眼下又如何能失去了男子汉的血性,径直长剑一拖又一斜之间,剑锋极速一直,攻杀上前,厉声道:“岁月无情剑,第一式,一剑天下无人问!……”
司马良见势脸色骤变,旋即张口一通大骂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来!一个个找死!既然如此,本官就成全你们三!”
正当司马良张口大骂之际,腰刀再一次使出了:司马良三刀,第一刀,一刀见红六连杀。
噗嗤、噗嗤、噗嗤,……
曹小强三人各自剑招还未近身司马良,司马良已经在躲闪乌图木那一式撩剑之际,手中腰刀又一闪皂衣身影,在曹小强胸腹之间连斩六刀,顺乌图木后背斜劈六刀,最后在王虎之肩膀上劈斩六刀,……
一绺又一绺昙花骤现,落地又是一树又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司马大人,威武!司马大人,天下第一快刀;……”
“司马大人天下无敌;司马大人天下无敌;司马大人天下无敌;……”
“该死的司马良,我与你拼了!生为曹家人,死为曹家鬼!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司马家,……”
“……”
陈旭嫦急火攻心,司马良三刀刀法如此之快,不得不急切道:“强强,不要!强强,不要啊!……”
陈旭嫦玄色斗篷一旋,扭头急切又道:“静静,似此,如之奈何?如之奈何,如之奈何啊!”
陈静越女剑极速一斜,也是第一次见如此快的招式。
眼下,要是疾呼曹小强三人退回来,曹小强三人心中必定有一万个不服,自是比登天还难;要是曹小强三人急切之间退不回来,那么错负轮回剑,一时半会又不能使!
旋即,白纱白袍凌空一荡,心神合一,紧接着驭剑而出,越女剑一闪寒光剑影直取司马良!
司马良先是大吃一惊,没想到陈静这么快就出手解围了。眼疾手快之间,腰刀横竖重重一斩,陈静越女剑顺势回手;陈静再一次驭剑而出,司马良横竖重重又一斩,陈静越女剑顺势再一次回手;陈静又一次驭剑,司马良又一斩;……
正当司马良与陈静隔空大战之间,曹小强与乌图木互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各自斜持越女剑先是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形步法来迷惑司马良,数十个来回之后,冷不丁各自极速又一式“移形换影”,之后先是一式绞剑剑气起势,紧接着又是一剑抹剑剑气而下,……
王虎之在一旁看得明白,径直长剑一直,剑锋如箭攻杀上前,使得依然是:岁月无情剑,第一式,一剑天下无人问。
噗嗤、噗嗤、噗嗤,……
司马良躲闪不及,躲过了陈静越女剑驭剑攻杀,却没躲过曹小强与乌图木一剑封喉,更没躲过王虎之一剑穿心,……
数朵昙花一现,落地又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腰刀“哐当”落地之际,紧接着又“扑通”跪地,血迹斑斑的嘴唇支支吾吾道:“诸位大侠,……说好了活动筋骨的啊!……本官,……本官要先看戏,……当黄雀,……当最后那一只黄雀啊,……”
第521章 谁又才是真黄雀
一众皂衣差役与明光铠军士皆是大吃一惊,挥舞嫉恶如仇的腰刀,疾呼着攻杀上前。
一个个怒目圆睁的眼神,恨不能即刻为司马良报仇,马上就能近身曹小强三人,杀一个是一个!
“司马大人,天下第一快刀!司马大人,天下第一快刀之名啊,……”
“司马大人,你不能死,你不能死,你万万不能死啊,……”
“……”
司马良自知大势已去,更是大限将至。司马让的军令,还算没有办砸。只是,这该来的客人,……
旋即,又使出最后一绺游离的力气,先正了一正寿帽,紧接着狰狞一笑,又道:“’司马大王’,……卑职尽力了!……恭祝,……恭祝,……顶牛,……马到功成,……”
扑通!
司马良倒地,死不瞑目!
正当一众皂衣差役与明光铠军士攻杀上前十步之际,乌图木左边一式挑剑剑气,紧接着又一式撩剑剑气;曹小强紧接着先一式绞剑剑气,之后又一式抹剑剑气。
噗嗤、噗嗤、噗嗤,……
“嗷嗷,嗷嗷,……”
近身的一众皂衣差役与明光铠军士死伤无数,在越女剑一式接着一式剑气入骨的哀嚎声中,还能跑动的一众人,不得不落荒而逃。
眼下除了纷扬的尘灰,和远处八抬棺材出城的哀嚎声之外,一时又归于平静。只是,近处的街道经过打斗早已变得坑坑洼洼。
佛笑楼前的两排大红灯笼依旧还是那两排大红灯笼;佛笑楼中的一应食客,又沸腾了起来。
“那个谁,那个谁,愿赌服输,愿赌服输啊!伙计,伙计,再来十壶,再来十壶五石散兑酒,……”
“酒中江湖,一饮而尽。无非是一日酒钱!输得起,难得遇见今夜一战,不过,司马良也该死。痛快哉!伙计,也与我也再来十壶,敬这一次可遇不可求的痛快!……”
“痛快,干!喝了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喝了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好酒,好酒哇,……”
“……”
宋定伯见状一时无言。
陆修静“道法自然”轻摇,紧接着轻舒了一口气息,以四敌一,终于胜了司马良三刀刀法。
谢灵运一时如释重负,又把余光盯住左、右掐算的手指,突然一止,脱口而出又道:“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啊!大凶之兆还未远去,这又是演的那一出?奇了!……”
陆修静与宋定伯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在佛笑楼外,陈静早已收剑入鞘。陈旭嫦急步上前,急切道:“强强,伤得重不重?强强,你伤得重不重?木木,不要紧吧?木木,你不要紧吧?少主,你还好吧?……”
曹小强与乌图木斜持越女剑,瞥了一眼司马良,只是笑而不语。
王虎之长剑一旋,往后落地一杵,后背斜靠又当成第三条腿,一时如释重负,长舒一口豪放之气,面上骤起三分喜色,隔空又道:“谷主,还好,还好,我还好呐!”
正当陈旭嫦扶着曹小强转身步入佛笑楼之际,凌空疾下一阵得意至极的嘲笑声,道:“死得好,死得好,死得太好了!还想着当黄雀,殊不知,贫道才是真正的黄雀!”
言未毕,凌空一闪青色道袍而下,来人正是刘文之。
紧接着,凌空又一闪青色道袍而下,来人正是释远。
斜地里,又闪过来数百五斗米道道士。一个个五斗米道道士长剑斜持,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曹小强四人急忙止步,各自盯紧五斗米道左、右护法。目光中除了怒火,还有无穷无尽的怨恨!
陈旭嫦越女剑一直,厉声大骂道:“该死的五斗米道左、右护法,还我师傅她老人家的命来,还我慕容白、虞丘长乐、贺兰大山的命来!还我葛道长的命来!……”
刘文之仰头一通轻笑,道:“啧啧啧,啧啧啧。你这一个谷主,让贫道说你什么好呢?他们的命,都送去阎王爷那里去了!你要他们的命,自去阎王爷那里去取!要是寻不着路,贫道与诸位道友送你们一程,以礼相送,还得多谢贫道!”
陈旭嫦急火攻心,紧接着玄色斗篷一旋,越女剑出鞘一道寒光剑气,一式绞剑剑气直取刘文之。
刘文之面无半分畏惧之色,两个五斗米道道士见状凌空一跃,挡在刘文之身前,替刘文之死了。
陈旭嫦一时恼怒至极,紧接着越女剑又是一式抹剑剑气而下,恨不能一剑封喉了刘文之。
说时迟那时快,两个五斗米道道士斜身一跃,又替刘文之死了!
刘文之左右张望之际,瞅见司马良一副惨死之相,轻蔑又道:“这一个家伙,还想坐收渔利之利,想借五斗米道之手除去诸位;贫道故意多忍耐了一时,借诸位之手便除去了他。哈哈,哈哈,哈哈,……”
“东山郡五斗米顶上三道落败,贫道不得不赶来江湖救急。想那东山郡五斗米顶上三道的那一副落败相,真是可悲又可气!……”
“……”
佛笑楼中的一众人等听刘文之一言,好似都明白了。
方才,司马良口口声声说的客人,那就是这一些五斗米道了,江湖中道:来者皆是客,无可非议。
眼下,司马良确实死了,却又接着来了五斗米道左、右护法,又将是一场预谋已久的恶战。
“来,来,来,谁还要赌五石散兑酒?谁来,这一次就赌今夜五斗米道输赢,还赌一日的酒钱,……”
“我赌,我赌五斗米道赢,五斗米道有天地无法无天之法,越女剑虽然声名远扬,但是五斗米道这一技道法一出,越女剑便是瞎子!”
“我就不信这一个邪,这一次就赌五斗米道输。可别忘了,这里还有一个道家嫡传上清派陆道长!”
“来,来,来,大战未始。输赢自定,无非一日酒钱。想必也不差这一日酒钱,图一个痛快、找一个乐子,酒中江湖、一饮而尽。……”
“……”
又是“咕噜、咕噜”的五石散兑酒下肚,佛笑楼内弥漫着浓郁的五石散兑酒味,一直飘到佛笑楼外。
陆修静“道法自然”轻摇,又示意谢灵运安坐佛笑楼内,径直急步奔出佛笑楼,立于陈静一侧。
正当刘文之言毕之际,见陈静仗剑在一旁,又见陆修静与一众人等合谋,不由自主的咯噔了一下。
毕竟,陈静越女剑上的功夫已经领教过几次,确实万分棘手。
虽然,从来没见陆修静使过清风斩,但是见葛洪使过清风斩。
要是没有这两个人,眼下的幽嫣谷墨家弟子与老王镖局少主,无非都是案板上待宰的鱼肉。
旋即,刘文之与释远极速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紧接着双双长剑一斜,率先跪地,齐声又道:“五斗米道左护法刘文之/右护法释远,恭迎黄天孙大圣圣驾亲临!……”
一众五斗米道道士径直青色道袍往后一闪,紧接着长剑一斜,之后单腿重重跪地,各自毕恭毕敬埋头之间,齐声道:“恭迎黄天孙大圣圣驾亲临。黄天孙大圣寿与天齐,一统天下,千秋万代。……”
一众五斗米道道士言未毕,从街道不远处的一方阁楼上,凌空一闪青色道袍,落地而下了孙秀。
孙秀仰头一通轻笑,道:“江湖在手,天下我有;江湖在手,天下我有;江湖在手,天下我有啊!”
陆修静一时觉得万分意外,径直折扇轻摇,轻蔑又道:“秀,秀,秀,不知是真秀?还是假秀?”
孙秀瞥了一眼陆修静,目空一切道:“大胆陆修静,胆敢忤逆五斗米道!道家一门,除五斗米道外,皆是旁门左道。待贫道杀光了这一众人等,再杀了你,清理门户!”
陆修静面无畏惧之色,径直反唇相讥道:“秀儿,不,老秀儿,你可知老而不死是为贼、老而不死是为妖。你秀,贫道也秀,贫道也是一枝独秀,贫道要替道家正名。”
“方今天下,道家之名,被五斗米道糟蹋殆尽。贫道身为道家嫡传上清派弟子,要为道祖老子,清理门户,要杀光尔等旁门左道、邪门歪道,尔等胡说八道愚弄天下这么多年,也该是时候了结了!”
“孙秀、刘文之、释远,贫道就只问一句,清风斩,怕不怕?”
“……”
孙秀自持有恃无恐,径直仰头一通轻笑,道:“旁门左道陆修静,清风斩又能如何?你可知天地无法无天之法下的无声之雷吗?哈哈,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贫道即是黄天孙大圣,那也是天秀,也是大秀,也是圣秀!似尔等跳梁小丑,要么重归贫道五斗米道门下为妙。要是贫道高兴了,孟婆江南、江北之地州郡青云道长有空缺,贫道也让你镇守一郡!”
“……”
正当孙秀与陆修静隔空骂战之际,一众五斗米道道士已然杀气腾腾的起身,盯紧一众越女剑。
第522章 陆修静出清风斩
陈旭嫦四人盯紧刘文之与释远,是以四敌二之势;陈静与陆修静盯紧孙秀,是以二敌一之势。
至于其他五斗米道道士,又未摆出天罡地煞阵。虽然人多,只要敢近身十步之内,必定剑气伺候。
孙秀与陆修静一通对骂,谁也没能说服谁,最后都是徒费口舌。
陈静越女剑一斜,趁陆修静与孙秀稍停之际,极速打断话茬子,厉声又道:“孙秀,你听着,在下此行是为取你性命而来,为绿珠报仇雪恨;为幽嫣谷墨家已亡的诸位大侠报仇雪恨;为葛道长报仇雪恨;为万千无辜亡者报仇雪恨,……”
孙秀止住与陆修静的对骂,紧接着仰头一通轻笑,轻蔑道:“亏你还是大名鼎鼎的女侠!方今天下,成王败寇!谁赢谁有理,只要赢得有理,一切如花香扑鼻,此亦是道法自然。亦是天道,亦是大道!”
“老子《道德经》有言:贵以贱为本,高以下为基。江湖中说的没错:富贵险中求,英雄不问出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有多少人生来就是王侯将相?身居高位者谁又没有一些见不得人的下三滥手段?”
“况且,贫道比那一些冠冕堂皇的上九流高贵多了,那一些上九流鼠辈专使下九流的手段。司马昭路人之心,下九流不下九流?‘司马大王’顶牛之心,下九流不下九流?”
“方今天下,贫道所领五斗米道一统孟婆江南、江北之地,这也是当年天子恩赐,贫道上承天恩、下安万民,自当千秋万代。这一些年来,自是花香扑鼻。五斗米道已然飘香万里,真香,真香啊!”
“……”
又当孙秀得意至极之际,一众五斗米道道士长剑举过头顶,止步疾呼道:“黄天孙大圣寿与天齐,五斗米道,香!五斗米道,真香!……”
陈静似怒非怒、似笑非笑,与陈旭嫦极速使了一个游离的眼神,倘若天地无法无天之法与无声之雷一同袭来,确实万分棘手。
“笑话,笑话,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在下相信,你这与‘挟天子以令诸侯’没什么不同!以一之私,祸害天下,该当命丧于越女剑下!”
陈静铮铮一言,“挟天子以令诸侯”一时刺中了曹小强的痛处。
曹小强一时埋头之际,又不得不盯紧刘文之与释远。如今大敌当前,不容分心去思量陈年旧事。
“贫道一己之私,那又怎么了?那又怎么了?要是没有贫道的一己之私,只怕如今孟婆江南晋国,已经变成了江南王家人的鼠窝,……”
孙秀极其轻蔑而又得意一言,连带又刺中了王虎之的痛处。
毕竟,当年王敦两次领军杀入建康城中,这已经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是永远也洗不去的污点。
况且,当时老王镖局第一任少主王导确实也纵容了王敦,也是永远都洗不去的又一处污点。
都道:家丑不可外扬。
如今,孙秀在众目睽睽之下揭人短处,这时候比掉了一只胳膊、折了一条大腿还更难受!
此时此刻,王虎之在众目睽睽之下觉得生不如死,愧疚至极更是无地自容。要是眼前有一个洞,一定要把头埋进去;要是能一剑杀了孙秀,早就一剑封喉了孙秀。
只可惜,无声之雷大名贯耳,即使夏侯兰能使岁月无情剑,也没能逃过孙秀这一技道法。况且,眼下还使不出此剑招该有的威力来。
这一些年来,江南王家人虽有奋发图强之心,但只要五斗米道还在、孙秀还在,永远都抬不起头。
故而,王虎之不敢正视孙秀,只得盯紧刘文之与释远。
陈静又不得不解围道:“孙秀,休说他人长短。江南王家人有此一劫,五斗米道也该当有此一劫。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如今,在下不但要为一众无辜亡死者报仇雪恨,还要灭了五斗米道,以正道家之名!”
“……”
陆修静点头不止,紧接着“道法自然”轻摇三次,径直又极速收好折扇,之后拔出长剑,附和道:“纯依香儿女侠,说的好极了!贫道与你共进退,先杀了孙秀!”
孙秀仰头一通轻笑,径直轻蔑着一众人等,旋即青色道袍一扬,一众五斗米道道士攻杀上前。
噗嗤、噗嗤、噗嗤,……
“嗷嗷、嗷嗷、嗷嗷,……”
无数朵昙花一现,落地就是一树又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这一众五斗米道道士,只要近身越女剑十步之内,全被曹小强与乌图木背着着背、使出的一式又一式剑气杀得前仰后翻,死伤无数。
孙秀见状却是纹丝不动!
刘文之与释远见状,旋即疾呼一声“天地无法无天”,夜色中一闪浓烟骤起,又隐去了各自身形。
与此同时,陈旭嫦极速与王虎之背靠着背;陈静极速与陆修静背靠着背,除了盯紧孙秀之外,还得防着刘文之与释远背后捅人刀子。
孙秀未动,这一众五斗米道道士虽有伤亡,但是也没有一分溃败之势。那不用说,孙秀是要明处杀人,刘文之与释远是要暗处杀人。
大敌当前一明一暗,确实不容大意走神。倘若一个不留神,不是丧命,那就是灰飞烟灭于无形!
噗嗤、咔嚓,……
曹小强身前中了二剑,乌图木极速一式抹剑剑气而下,却没有哀嚎,也没有斑驳的血迹落地。
王虎之身前又中了二剑,陈旭嫦接着一式云剑剑气,依然没有哀嚎,依然也没有斑驳的血迹落地。
陈静与陆修静不得不移步,紧接着与陈旭嫦、曹小强凑成掎角之势,目光依然落在孙秀身上。
紧接着,乌图木中了两剑,曹小强眼疾手快之间,反手又是一式平剑剑气,不远处依然没有哀嚎,依然也没有斑驳的血迹落地。
之后,王虎之胸前又中了两剑,陈旭嫦先是一式绞剑剑气,紧接着又是一式抹剑剑气,还是没有哀嚎,还有没有斑驳的血迹落地。
陆修静一时无语至极,轻声又道:“纯依香儿女侠,你看,贫道又看不见刘文之与释远,清风斩毫无用武之地啊!不如,先斩了孙秀!”
陆修静不等陈静开口,长剑一斜,二指凌空向上一滑,紧接着一通念念有词,轻声又道:“急急如律令,急急如律令,清风斩!”
话音刚落,长剑一闪白光如风一旋,从左而右、从右而左,剑光所过之处,斩过街道阁楼、斩过大红灯笼、斩过一众五斗米道道士。
“嗷嗷、嗷嗷、嗷嗷,……”
远近的一众五斗米道道士像林中落叶、花中碟儿,飘悠落地。
骤起一阵急过一阵的哀嚎,比得过八抬棺材的哀嚎声,“咚咚”倒地又像极了夏日午后落地的雹子。
此时此刻,刘文之与释远一时没有继续在暗处出剑伤人。
但是,陆修静长剑使出的那一闪白光明明从左而右、从右而左,来回斩过孙秀居然毫发无伤!
这,怎么可能?
又怎么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清风斩一出,只斩世间修道之人,本就是道家嫡传上清派清理门户的一技独门道法!
陆修静一脸尴尬至极,径直长剑回手一扬,来回张望之际,急切又道:“贫道想不通!口诀心法不会有错;出剑招式也没有错;贫道是道家嫡传上清派弟子也没有错!清风斩为何就斩杀不了孙秀!……”
一众人等也是大吃一惊。
陈静见葛洪使过清风斩,看眼下这一副光景,完全没有道理!
孙秀得意至极,青色道袍极速一扬,后背两把天师剑安然不动,好似不想拔剑出招使任何道法。
“哈哈,哈哈,哈哈!清风斩,什么清风斩,无非浪得虚名,是欺骗世人的一套把戏!眼下如何,眼下又如何?奈何不得贫道吧!贫道敢自称黄天孙大圣,那就是天秀,就是大秀,就是圣秀!”
“江湖在手,天下我有!五斗米道一统天下,自是千秋万代!五斗米道,香;五斗米道,真香啊!……”
“……”
陈静思索之间,轻声问道:“陆道长,在下听葛道长说过,除他一人之外,上清派顶上三道余者二道不太算上清派弟子,是不是陆道长所修道法有缺失?又或者不净?”
陆修静闻声眉头一皱,旋即轻声又道:“纯依香儿女侠,你信他的无稽之谈?那一个糟老头子,坏得很!老顽固一个,又不懂变通。终于把自己玩死了吧!道本源于天,你见过一成不变的天吗?天,不但有白夜之分,还有四时之别,有时候还会有晴天霹雳、六月飞雪。这才是真正的‘道法自然’,……”
正当陈静一时无言以对之际,孙秀张狂至极的声声嘲笑,就如万箭齐发刺破了王虎之的耳朵。
王虎之极速抬头张望之际,一时计上心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也让孙秀乐极生悲一回。
紧接着,长剑斜刺使出岁月无情剑,第三式,万里江山出红杏。
第523章 王虎之一剑解围
王虎之斜刺的这一式剑气,一剑穿心从孙秀的前胸而入、后背而出,骤起一绺三尺昙花,在夜色中一闪,像极了一支出墙的红杏!
孙秀先是一脸惊悚,紧接着面色土灰又回手一捂,双手已然血迹斑驳,震天大呼道:“贫道不会死,贫道不会死,贫道不会死的!……”
孙秀怒目圆睁的一双眼睛,只是盯紧双手,先跌跌撞撞的退后了两步,而后还是不想拔出天师剑使任何道法还击王虎之的样子。
孙秀这一阵震天疾呼,旋即惊愕了一众人等,远近的五斗米道道士居然不可思议的退后了数步。
陈静与陆修静也是大吃一惊,清风斩斩不死的孙秀,居然被王虎之一剑穿心了,确实令人费解!
正当两人左右张望之际,又不得不极其警觉的盯住孙秀,就怕孙秀一时恼怒而破罐子破摔,一式接着一式无声之雷凌空疾下,眼下这一众人等都将烟消云散于无形。
曹小强与乌图木见状也是大吃一惊,除了觉得不可思议之外,孙秀被一剑穿心,终归必死无疑!
只不过,眼下的孙秀就似一头被刺伤而又激怒了的野兽,要是无声之雷发起狂来,又或者失去了理智乱使道法,更加不容人左右。
在孙秀倒地之前,除了要防刘文之与释远再一次背后捅人刀子之外,还得防着不被无声之雷击中。
陈旭嫦一惊,心底里除了喜悦之外,更为王虎之的处境担忧。
毕竟,要是一技无声之雷突然袭来,连自己也不能幸免;更要极其警觉刘文之与释远为孙秀报仇,背后捅人刀子来取王虎之的性命。
旋即,越女剑来回张驰之间,轻声又道:“少主,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正当其时,又正得其妙。眼下不可大意,还得万分小心!”
王虎之闻言士气高涨,虽然伤痕累累,双颊骤起八分喜色,江南王家人这么多年来所受五斗米道的窝囊气,就在这一剑穿心之后,即是扬眉吐气,也是一雪前耻。
“谷主,能为江南王家之名一雪前耻,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少主,话虽如此。留得有用之身,方能更雪前耻,小心为上!”
“……”
王虎之闻言自是甜在心头,喜在眉梢。这么多年来,压抑在江南王家人心中的晦气,顷刻之间一扫而光,振兴老王镖局也指日可待!
王虎之见孙秀狰狞着双颊而又极其失魂落魄的样子,滴血的双手在眼前来回张望了好几通,与此同时只在心里默默念叨道:倒下,倒下,快倒下,快快倒下,……
突然,孙秀两眼圆睁泛鱼白、双腿失力一蹬,又一副呼吸急促的样子,紧接着吃力的张合嘴唇,右手往王虎之这边招来,支支吾吾又道:“贫道是天秀,……是大秀,……是圣秀,……不会死。……贫道,……不会死。……不会,……死。……”
扑通!
孙秀就这样轰然倒地了!
没有拔天师剑,也没有使任何道法,自然就没有再见无声之雷。
孙秀,就这样死了?!
正当一众人等大吃一惊又莫名其妙之际,还活着的五斗米道道士更往后退去了数步,骤起一通疾呼道:“黄天孙大圣,圣驾归天了!”
“黄天孙大圣,圣驾归天了!”
“黄天孙大圣,圣驾归天了!”
“……”
声声渐哀怨,如浪卷入耳。
于这一众突然逃去的五斗米道道士说来,眼前惨状,确实就是晴天霹雳;于御敌的一众人等说来,无疑又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虽然原本杀气腾腾的这一众活着的五斗米道道士全部逃去了,但是还得防着隐形的刘文之与释远。
毕竟,王虎之能出其不意杀了孙秀,刘文之与释远也同样能出其不意背后捅人刀子伤亡任何一人。
夜光瑟瑟,凉风习习。
远近八抬棺材出城的哀嚎声渐行渐远,郡城中一时陷入了死寂,在佛笑楼里、外,也是一样死寂。
又过了好一阵子,除了一众人等极其警觉的呼吸声之外,也没见刘文之与释远再出剑伤一个人。
“老吴诶,老吴诶,喵,……”
突然,一只大黑猫从远处大摇大摆的走过来,全当这一众人等不存在,径直又大摇大摆的远去。
“老吴诶,老吴诶,喵,……”
大黑猫渐行渐远,陈静率先收起了警觉的心神,紧接着长舒一口气道:“刘文之与释远,又逃了!”
一众人等这才收起了警觉的心神,之后如巨石落地一通长叹,曹小强道:“心弦,都快绷断了!”
一众人等各自收剑入鞘,往孙秀倒地之处缓缓围了上去。
佛笑楼内骤起一阵欢笑,径直疾呼又道:“那个谁,那个谁,愿赌服输,愿赌服输!真好,又得一日酒钱,酒中江湖、一饮而尽。……”
“好,好,好极了!虽然又赌输了,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感觉到了痛快!酒中江湖、一饮而尽。……”
“孙秀这一亡,孟婆江南、江北之地,必定改天换地!为全新的世道,五石散兑酒一壶,干!……”
“……”
一应食客五石散兑酒又一次“咕噜、咕噜”下肚,谢灵运左、右手急忙止住了掐算,摇头一声长叹。
“哎,……”
八抬棺材的哀嚎声已经听不见了,又从远处传来好似一阵千军万马的呼啸声,极速奔出了郡城外。
一众人等一时也顾不上那么多别事,径直立在孙秀五步之外。
王虎之又跌跌撞撞上前三步,重重一踢孙秀,张口大骂道:“你这个该死的斜门歪道,想不到也有今天?江南王家终于可以重见天日了,老王镖局之名,当兴!……”
嘭、咻!
王虎之就这重重一踢,虽然踢的是孙秀右腿,但是右边那一把天师剑借力弹出了一尺,除了王虎之外,一众人等又是大吃一惊。
弹出的这一把剑,外形酷似天师剑,但里子就不是天师剑,与一般五斗米道道士使的长剑无二!
陈旭嫦见状也是大吃一惊,与天师剑交手数次,不是第一次见,紧接着越女剑剑鞘顺势极速一滑,又拖出了左边那一把天师剑。
结果,与方才右边那一把天师剑也是一个模样!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孙秀在南山郡中,伤重而亡?找来的一个假孙秀?难怪,刘文之与释远溜得那么快,他们才是真正的鼠辈!”
“如此说来,孙秀,真的死了?要是孙秀真的死了,大破五斗米道指日可待,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少主,你这一剑,出手还真是时候,要是还防着假孙秀的无声之雷,必定会被刘文之与释远牵着鼻子走,徒添更多无谓的伤亡!”
“……”
陈旭嫦这一番话,王虎之听在耳里、入在心里,自然是万般不愿意,紧接着骤起一阵五味杂陈。
一个个酸的、苦的、辣的、腥的、涩的滋味,而后又突然消失了一个个滋味,好似顷刻之间就生了一场不治的大病,口淡如白水。
王虎之原本还以为,方才杀了真孙秀,能雪江南王家的前耻。可扬眉吐气之势意犹未尽,突然就变成杀死了一个假孙秀!杀假孙秀与杀真孙秀,可有天壤之别。
不过,看刚才那一副只文斗不武斗的样子,兴许还真就是心虚。即是假孙秀,自然就不能被清风斩斩杀,自然使不了无声之雷。
只是,岁月无情剑居然杀的是假孙秀,好气,真的是好气人!
王虎之一时急火攻心,一股咸湿极速涌上咽喉,一口昙花落地,又是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眼下,与曹小强、乌图木比起来,就数王虎之剑伤最重。
嘭!
王虎之眼前一黑,轰然倒地。
“少主,少主,少主,……”
“少主,少主,……”
“少主,挺住,要挺住,……”
正当一众人等一通疾呼之间,曹小强与乌图木拖着伤口,急忙驾起王虎之,往佛笑楼中疾步奔去。
陈静沉思之间,缓缓透过面纱斗笠,又多看了一眼假孙秀,极速蹲下,拔过假孙秀的下巴,揭起了一层面皮,吃惊道:“易容术!”
果然,是假孙秀无疑!
那么,孙秀究竟有没有死?一时还无从得知,突然又想起了一些往事,这事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陆修静瞥了一眼假孙秀,“道法自然”轻摇三回,轻蔑又道:“还说什么天秀、大秀、圣秀。以贫道看来,这一出秀,全是作死之秀!贫道才是一枝独秀,哈哈!”
陈静越女剑一斜,极速起身追上一众人等,急切又道:“宋掌柜,宋掌柜,佛笑楼远近可有好一些的郎中,得尽快治好了王虎之,……”
陈静料想着:司马良已亡、假孙秀已死、刘文之与释远又逃,必将又是一场血雨腥风的前夜!
宋定伯还是慈颜一笑,三步上前迎入道:“佛笑楼远近闻名的郎中确实也不少。不过,老朽也略懂一些医术。先领去后堂,……”
第524章 谢灵运高论侠道
曹小强与乌图木架着王虎之在一个跑堂伙计领路下,极速奔去了佛笑楼后堂;陆修静“上善若水”轻摇三回,又大踏步紧随其后。
宋定伯旋即转身,慈颜一笑,又道:“两位女侠,男女有别。就此留步,有陆道长在一旁,足矣!”
陈静与陈旭嫦不得不转身,先是越女剑一斜,在谢灵运左右各自坐下,如释重负长舒了一口气息。
既然,宋定伯又懂医术,想来王虎之一定性命无忧,想来曹小强与乌图木一样也会药到伤愈。
如此,得遇多能的宋定伯,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事了。
陈静左右寻思之间,又见一脸阴云的谢灵运,缓缓透过面纱斗笠,道:“谢氏神算子,方才所算大凶之兆,想必这才刚刚开始吧!”
“纯依香儿女侠所言极是。大凶之兆,确实才刚刚开始,俗世苍生原本就是一场浩劫,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将丢了无辜的性命!”
“生而为人,最后穷其一生,又怎一个‘苦’字了得,又有几多人能熬过了苦,最后又尝到了甜呢?……”
“纯依香儿女侠一言,尽得佛家中言:众生皆苦。诸位大侠,就似临世的四大天王、八大金刚,舍一己之身而救万民于水火之中,不愧为一个‘侠’字,实在佩服,……”
陈静眼前一亮,看来这一个谢灵运确实并非等闲之辈,旋即绕开话茬子,又道:“那依谢氏神算子之言,何为‘侠’?又何为‘侠’道?……”
谢灵运见势如此,也不客气,径直脱口而出道:“心善者为侠,与佛性相通。侠道,即是佛道。侠道舍己救人,佛道舍己度人。”
“侠者,一人一夹,本就是在夹道处逢生为他人,自是孤胆英雄;佛者,一人一弗,又是以一己之力绳之矫枉,也都是孤胆英雄。”
“无论侠道与佛道,都离不开这一个‘道’字。于道家嫡传弟子而言,即是‘上善若水’;于幽嫣谷墨家弟子而言,即是秉承‘天志’;于佛门弟子而言,即是‘善哉、善哉’!”
“心若不善,又如何心怀天下为国为民,无非似孙秀那般,从一己之力变为一己之私,成不了侠道,反成为祸害天下的旁门左道!”
“纯依香儿女侠,依你看来,这样说得可对?这样说得可好?……”
陈静自是点头不语,正如谢灵运所言,心若不善者,又如何能成其为世间的‘侠’、‘佛’、‘道’?无非只是逞强欺弱的莽夫或者地痞恶霸。
陈旭嫦一时没有心思去关心侠道与佛道,只是急切追问道:“既然谢氏神算子如此之能,劳烦大驾,就算一算孙秀究竟死了没有?”
佛笑楼中一应食客全部安静下来,先骤起一个声音道:“孙秀不是被老王镖局少主一剑杀死了吗?”
“是啊,是啊,老王镖局少主那一剑,出其不意,真是痛快!大慰此生!让我等也大开眼界,……”
“孙秀已亡,那不是明摆着的事?要是‘司马大王’知道了,不知该有多高兴。如此一来,‘司马大王’顶牛之心,更加有恃无恐,……”
“哎,孙秀啊孙秀,要你是一壶五石散兑酒,恨不得一口入肚喝下去,然后一时半会就拉出来,……”
“……”
陈旭嫦不与一应食客争辩,紧接着玄色斗篷一旋,又如实告知,镇定道:“死的那一个,有易容术!根本不是道家中人,也不会使道法!连两把天师剑,都是假的!”
毕竟,要不与这一应喝多了五石散兑酒的食客说明白,只怕一个个在五石散兑酒兴头上,一时更加说不清、道不明,反倒不美。
一应食客闻言大吃一惊,旋即又嚷嚷道:“那个谁,那个谁,刚才赌一日酒钱,不算数,不算输。既然死的是假孙秀,那就不算,……”
“无论真孙秀,又或是假孙秀,孙秀在外面已经死过了一次,那就是痛快!这么多年来,这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难道,你输不起一日的酒钱?要是输不起,我赔你两日的酒钱,就买这一次痛快,……”
“诶,诶,诶。你们都怎么说话的?都是喝五石散兑酒的人,又如何能少那一日的酒钱?莫说一日,就是十日、百日。那也输得起,无论真孙秀也好,假孙秀也罢。你都能痛快,难道诸位就不痛快?……”
“好了,好了,别吵了!反正,都见孙秀死过一次了。酒中江湖,一饮而尽!喝了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喝了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好酒,好酒啊,……”
“……”
一应食客又先“咕噜、咕噜”的满饮一壶五石散兑酒,径直又各自吃着盘中食、鼎中汤、碗中羹,……
一应食客无视了陈旭嫦三人,陈旭嫦三人也无视了这一应食客,陈旭嫦只等谢灵运一句准话。
毕竟,遥想在桃花源青石苔藓墙外,那一路斑驳的血迹,即使孙秀没有丧命,必定也伤得不轻。
要是孙秀没有伤亡,又为何要派一个假孙秀前来!确实很着迷!
谢灵运长叹了一口气息,轻声道:“谷主,明摆着的事,还需要掐指一算吗?原本该在‘司马大王’的算计之内,也在孙秀将计就计之中。”
“计中有计,计中各有欺骗!要是孙秀真的亡了,刘文之与释远,难道就不想争黄天孙大圣之位?”
“孙秀要是真亡了,五斗米道难道就不会出黄天刘大圣?又或者黄天释远大圣?不,释远本姓拓拔,应该是黄天拓拔大圣!”
“……”
陈静笑而不语,陈旭嫦一时如释重负,长叹一声,二指一扬,似有大悟道:“原来,谢氏神算子之法是这么一回事啊!总算明白了,佩服!佩服,实在佩服啊!……”
陈旭嫦原本就听说行走江湖的那一些神算之辈,大多为察颜观色的高手,一路骗吃骗喝无所不能。
不过,似谢灵运这般,除了察颜观色之外,还外加进去了天时、地利、人和,以及诗书韬略,从细微处着手,想不成神算子都难!
陈旭嫦也不多说一字半句,既然孙秀未死,如今又派一个假孙秀前来,这其中一定又有一场阴谋!
既然又有一场阴谋,自然就是谢灵运方才所说的大凶之兆,也是陈静所说的大凶之兆才刚刚开始。
陈旭嫦二指先指陈静,之后又指谢灵运,大悟道:“你们,你们,原来你们一个个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高,高,一个个都是高人!”
陈静与谢灵运先是相视一笑,而后各自又与陈旭嫦相视一笑。
陈旭嫦急忙止住笑脸,急切又道:“静静,你说,既然我等还在这一盘棋局中,眼下又当如何?”
陈静微微一笑,缓缓又道:“既然,你我都还处在这一盘棋局中,也都是棋子。不管接下来有什么阴谋,得先保棋子安然无恙!只要一个个棋子都在,阴谋自可大破!”
陈旭嫦自是点头,紧接着附和又道:“静静言之有理。但愿宋掌柜妙手回春,少主能早一刻醒来;强强与木木也能尽快伤愈。不然,要是有碍使剑,反倒于大局不利。”
谢灵运左、右手正打算再一次习惯的掐算一回,径直仰头一通轻笑道:“罢了,罢了,罢了。明人不说暗话,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少主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大碍的!”
陈旭嫦微微点头,紧接着缓缓又道:“既然,谢氏神算子如此看好少主,那就是我一个人多虑了!”
谢灵运一时点头不语。
虽然夜色渐深,对于这一应“无家可归”的食客,全然没有要离开佛笑楼的意思,只要喝多了五石散兑酒正好醉生梦死,梦中应有尽有。
又过了好一阵子,陆修静“道法自然”轻摇数回,疾步奔进内堂,紧接着仰头一通大笑道:“宋掌柜,真是一个高人!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妙手回春,真是无人能及!”
陆修静面带八分喜色,陈旭嫦三人旋即也骤起八分喜色。
“陆道长,眼下,少主醒了吗?还有强强、木木伤愈了吗?”
“回谷主,少主一时半会应该就会醒过来。至于,曹大侠与乌图木大侠,有宋掌柜的灵丹妙药,外敷内服,很快也会伤愈了,……”
陈旭嫦三人心中高悬的一块巨石轰然落地,双颊又添加了两分喜色,一个个面容十分喜人。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佛笑楼远处的街角口,跌跌撞撞的奔来了一个血迹斑斑的明光铠军士。
紧接着,腰刀一旋铮铮入地一尺,长跪佛笑楼前,疾呼道:“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诸位大侠,诸位大侠,一定要解东山郡万民、建康城万民危难啊!”
一众人等闻声大吃一惊,陈静与陈旭嫦仗剑率先奔出了佛笑楼,透过夜下的大红灯笼,来者正是荡寇将军陆宽和。
第525章 司马大王真顶牛
陈旭嫦见状眉头深锁,方才听司马良说陆宽和“有违军令”被司马让军杖了二十。眼下看来,那里像是军杖二十,明明就是受了大刑。
腰刀与明光铠上干瘪的斑驳血迹,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是谁的。
但是,双颊上一条条被鞭笞的痕迹以及额头上烙下的一块巴掌大的印子,越见司马让毫无人性。
陆宽和一脸焦躁,还有许些惊慌失措,更多的却是无可奈何。
细眼看来,又超越了一身苦楚的伤痛,自是心怀他人之辈。
陈旭嫦又瞅了一眼黑漆漆的夜色,急切道:“荡寇将军,不要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长话短说!”
陆宽和长吸一口凉气,一时半会也顾不得自身伤痛,急切道:“诸位大侠,诸位大侠啊!‘司马大王’先令郡城中亡者之家连夜下葬,不然灭族;又得知孙秀新亡后,趁夜领军,往建康城中杀去了!眼下‘司马大王’顶牛之心,木已成舟!”
正当陈旭嫦大吃一惊之际,陆修静与谢灵运疾步奔到身后,闻言皆是摇头叹气,果然是大凶之兆。
回头一看,司马让所布之局一目了然,细想来更是歹毒至极。
先借东山郡五斗米道之手,缠着这一众人等,进退不能;故意大开杀戒,以寒郡城中大户之心,接着又令连夜下葬使郡中大户奔波于家事,无法分身来与司马让作对。
司马良被当成了一颗弃子;大概东山郡五斗米顶上三道必定也受了司马让军令,使其请五斗米顶上三道又来缠住这一众人等,无论谁胜负,于司马让来说,无关紧要。
重要的是,只要五斗米顶上三道不在建康城中,“司马大王”顶牛之心,胜算至少又高到了八成。
要是没有无声之雷在旁,又没有天罡地煞阵的建康城,于司马让大军来说,无非就是摧枯拉朽。
司马让被尊为“司马大王”,建康城中的司马家人必定里应外合。比起来,司马让像极了王敦第二。
不过,对于假孙秀这一出,使的这一招确实也非同凡响。
看样子,方才刘文之与释远使天地无法无天之法后隐形,背后捅人刀子的优势,并没有暗地里要一剑封喉置这一众人等为死地,只是把这一众人等当成了治服司马让的一把锋利刀子,走了一次过场。
果然,计中各有歹毒之计、各有欺骗,诚如谢灵运方才所言。
要是以谢氏神算子之法看来,谢灵运已然继承了谢安平生所学,眼下足可为一国的宰相。
陈静急切道:“荡寇将军,东山郡五斗米顶上三道,人在何处?”
陆宽和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道:“纯依香儿女侠,东山郡五斗米顶上三道,随‘司马大王’大军一道,杀进建康城中去了。诸位大侠,国有倒悬之急、民有垒卵之危,不可不出手,斩其罪首,顷刻破局!”
陈静自是眼前一亮,长叹一口气息,缓缓又道:“荡寇将军,你倒是一个明白人。前番舍命相助,今番又来报信,实在难能可贵。”
“在下就与你明说了吧。死的这一个是假孙秀。不出意外,真孙秀必定在建康城中侯着司马让。”
“司马让会不会被一技无声之雷灰飞烟灭,那就全看他的造化了。眼下,老王镖局少主伤重还未醒过来,一时半会还不能动身。”
“……”
陆宽和闻言心弦松了三分,旋即长叹一声“哦”,两眼突然泛白,明光铠、腰刀、地砖撞击声骤起,轰然倒地,荡起一圈三尺高的尘灰,紧接着四散去了十步之外。
谢灵运急忙蹲下身去,极速探了一回鼻息,紧接着把了一回脉,急切道:“气息游离、脉象渐弱,必定伤重,伤重,伤重啊!”
陈静急切道:“既然宋掌柜又懂医术,眼下就先劳烦二位高人了!”
陆修静应承道:“纯依香儿女侠之令,贫道愿助一臂之力!”
言毕,陆修静折扇极速斜插后背领口,拉起陆宽和一只手臂,在明光铠“哐当”的撞击声中,与谢灵运一左一右,往佛笑楼后堂奔去。
陈旭嫦捉起陆宽和那一把血迹斑驳的腰刀,刀锋上已经卷起了一排齿牙一般的口子,在来佛笑楼的路上,一定经历了一场恶战。
“静静,此局又当如何?”
“嫦嫦,言下之局。正如荡寇将军之言:斩其罪首,顷刻破局。待少主醒来,再说后话、再寻后计。”
“好,就依静静!待少主醒来,也顾不得他伤重不伤重,一起先去建康城中寻南宫崎,……”
“嫦嫦,事到如今。都没见南宫崎飞鸽传书与你,待入了建康城,还得万分小心从事才是,……”
“这个南宫崎也真是的,待见到了他,得好生责问一番,都过了这么多天,也没见捎一次书信,……”
“……”
就在这一个时候,曹小强与乌图木从后堂奔了出来,一脸春光笑意,左臂一旋、右臂一转,又扭了一回老腰,道:“宋掌柜真是神人一个,真是神人一个啊!外敷内服这一刻,伤口虽然未愈合,全然感觉不到一点疼痛,还身轻如燕!”
“是啊,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这一个宋掌柜啊,妙手回春堪比华佗在世。哈哈,……”
“……”
陈静与陈旭嫦见曹小强二人大好如此,各自只是微微一笑。
醉酒中的一应食客,又嚷嚷着道:“诸位,诸位,谁还愿意再赌一次?如今‘司马大王’顶牛之心,就以一个月为期,赌‘司马大王’的胜败,谁输了出一月的酒钱!谁来?”
“哟嚯?还一月?你也太高看‘司马大王’了吧?你可知,建康城中还有无声之雷,此地还有一众高手。就以七天为期,赌一个月的酒钱!”
“言之有理,就以七天为期。只要‘司马大王’七天之内,性命还在,就算‘司马大王’赢。如何?赌佛笑楼中一月的酒钱,谁来?谁来?……”
“我来,我来,我来,我赌‘司马大王’功成名就,顶牛成功!……”
“去,去,去你的!我就赌‘司马大王’顶牛不成,反被牛踩!……”
“好。酒中江湖、一饮而尽!好酒,真是世间难得的好酒!喝了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喝了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
“……”
骤起一阵浓郁的五石散兑酒味道,紧接着“咕噜、咕噜”下肚,各自又长叹一声“啊”,又无视了一众人等,举起筷子吃着残羹冷炙。
陈静无可奈何一笑,道:“大道非道、天道非道,如今五石散兑酒横行。将来世人,都不沉醉五石散兑酒了,兴许天下就太平了。”
陈旭嫦附和也道:“静静所言极是。方今天底下,十之八九的人也都郁郁不得志,又无出头之日。黑压压的看不到希望,一醉方休,一醉解千愁,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都说五石散兑酒让世人堕落,也说五石散兑酒害苦了无数世人,要是没有这一个乱糟糟的天下,谁又会沉溺于这一个玩意儿?”
“五石散兑酒的出现,终归还是大道非道、天道非道啊!天下太平之日,五石散兑酒必定销声匿迹!”
“……”
曹小强与乌图木在一旁点头不语,先看了一眼一应食客,又看了一眼佛笑楼外的天色,要是天明就是天下太平,如今黑压压的夜,就似这一个乱糟糟的世道。
天,总会要亮的!
黑夜,总是会过去的!
曹小强沉思之间,又在左右张望之后,轻声又道:“谷主、纯依香儿女侠,眼下‘司马大王’不在东山郡郡城中,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陈旭嫦先摇了一摇头,接着轻声又道:“强强,老王镖局与幽嫣谷墨家亲若一家人,又如何能弃少主而去?方才与静静商议好了,待少主醒来,即刻启程去寻南宫崎!”
曹小强与乌图木点头不语。有了宋掌柜的灵丹妙药与医术,只要多一个人,自然也会多出一分力。
就在这一个时候,王虎之衣裳不整的从后堂奔了出来,手中长剑左劈右砍之间,怒目圆睁又厉声大喝道:“我要杀了真孙秀,我要杀了真孙秀,我要杀了真孙秀,……”
哐当、劈啪、稀里哗啦,……
杯盏碎了、桌台塌了、一应器物顺势而下,碎成了一堆渣滓。
与此同时,陆修静与谢灵运神色慌张的追了出来,曹小强与乌图木见状又极速围了上去,……
嘭!
陆修静在王虎之耳后穴极速一击,王虎之顷刻就像一团乱麻瘫软了下去,紧接着“扑通”一声,在内堂过道上摆出了一个“大”字。
陆修静无可奈何一笑,道:“少主奋发图强之心过甚,只怕还要一时半会才会醒来了!”
陈静淡淡道:“无妨,再等少主醒来。‘司马大王’要顶牛,就先让他顶一会儿,眼下这牛不好顶!”
第526章 七马同离佛笑楼
一众人等骤起一阵轻笑,紧接着四人架起王虎之就往后堂奔去。
过了好一会儿,曹小强与乌图木率先奔了出来;又过了好一会儿,陆修静与谢灵运才奔了出来。
佛笑楼内通明如昼,沉溺于五石散兑酒的一应食客,大多趴在各自桌台前,又沉溺于“醉后万般有”、“梦送黄金楼”的世界里。
只有少许海量的食客,迷离着眼神与四散着醉意,要是再喝一壶五石散兑酒,必定也将沉溺于“醉后万般有”、“梦送黄金楼”的世界里。
陈静一众六人,继续守在佛笑楼门口的那一方桌台前。
去天井阁楼上房歇息?那是不可能去天井阁楼上房歇息的!
都是行走江湖之辈,向来风餐露宿惯了,一个个微闭而养神的双眼,只等宋定伯再一次踏入内堂。
佛笑楼外的夜色渐渐深沉、天光渐渐阴暗、气息渐渐冰凉。
没有一个皂衣差役敢来与司马良收尸;也不会有五斗米道来与假孙秀收尸;命丧清风斩下的五斗米道道士,自然更没有人来收尸。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又过去了好一会儿,又再过去了好一会儿,更夫又打过了几通更鼓,最后在头遍鸡鸣之际,宋定伯才与一众伙计才踏入内堂来。
陈静率先警觉的睁开双眼,站起身来,急切问道:“宋掌柜,荡寇将军怎么样了?少主又怎么样了?”
虽然宋定伯还是慈颜一笑,但是此刻的慈颜中确实夹带着三分冰冷,仰头轻声道:“纯依香儿女侠,荡寇将军受了外伤、又受了内伤,假以时日方能痊愈。不过,一时半会也无大碍,只要有老朽的灵丹妙药在,保管他无性命之忧!”
“至于少主嘛,要是第一次醒来之后没有那一通折腾,伤愈会快得多。只是有了方才那一通折腾,太过于奋发图强,致使心脉紊乱,要不加静心控制心神,以习武之人说来,小心走火入魔。最后,……哎,……多好的一个年轻人啊,……”
“……”
一众人等大吃一惊,陈旭嫦急切道:“宋掌柜,既然你医术如此高明,如何不全力救一救少主呢?少主,那可是老王镖局的希望啊!”
宋定伯一时收起了慈颜,面无表情道:“谷主,世间的内伤、外伤者,只要在断气身凉之前,老朽确实也有一些法子使其多活年月。”
“不过,少主发奋图强之心甚急,外冷而内热,触景伤心,一己之力往往会生一己之害。心病还需心药来医,心药求己不能求人啊!”
“心病,即是心魔。还得少主自家释怀才是,唯一一法,只有心静才成!不然,即使日日煎服千年人参、万年灵芝,如此猛药之下,更是雪上加霜,百害而无一利,……”
“……”
宋定伯右手一扬,散去了一众伙计,径直又去柜台前忙活着。
噼噼啪啪、噼噼啪啪,……
急促的算盘珠子声声入耳,如大小珍珠落铜盘,重重击打去了这一众六人心底之内,数百尺之远。
陈旭嫦一时无言以对,过了好一阵子,这才自言自语道:“这可得怎么办?这可如何是好啊!……”
陆修静“上善若水”轻摇,缓缓又道:“世间心静之法,看来只有修佛、悟道了。不过,当今天下,佛门圣地也不清净。唯有道家,唯一只有清净的道家嫡传上清派了。”
陈旭嫦好似听出了弦外之音,旋即轻轻一笑道:“咦,莫不是佛笑楼要收少主为跑堂的伙计?又或者陆道长要收一个小跟班?……”
陆修静“道法自然”轻摇,打趣道:“谷主,此言差矣!少主奋发图强之心过甚,这就好比:强按牛头不喝水。不是佛笑楼想收伙计就能成,也不是贫道想收小跟班就能成事。即使缘分天定,那也得等到缘分到来之时,这就是‘道法自然’。”
陈旭嫦也不与陆修静争论一字半句,淡淡只道:“待少主醒来,我等要即刻启程。要在佛笑楼中当跑堂的伙计,看来没机会了;只要孙秀还活着,陆道长怕也收不了少主当小跟班。嘤嘤嘤,嘤嘤嘤,……”
一众人等无言,不远处的鸡鸣又一次此起彼伏,天色快大亮了。
一众人等有一些急了,就在这一个时候,陆宽和跌跌撞撞的踏进了内堂,急切道:“诸位大侠、诸位高人,战事已平了吗?诸位大侠、诸位高人,天子胜败如何?……”
宋定伯一时停下了算盘珠子,径直安慰道:“荡寇将军,不要急,不要急。事,得一步一步的来。步子要是迈大了,一者过不去,二者反而会加重伤情,你可明白?”
陆宽和旋即礼毕又道:“末将多谢宋掌柜救命之恩!只是,‘司马大王’顶牛之始,无论江南王家人、江南谢家人,都不能独善其身。陆家人也难逃此劫,只是希望少一些无辜的伤亡,为陆家人不平!……”
陆修静“上善若水”轻摇,急切又道:“陆家,又非只你一人。贫道不也与诸位大侠一道吗?这要怪,怪只怪,司马家遗风臭名昭著,遗害孟婆江南、江北万民!……”
“荡寇将军,既然司马让杀进了建康城中,你就不怕郡城中大户再一次做乱报仇雪恨吗?佛笑楼外也无人收尸,该当大有作为啊!况且,你又伤重,不宜上阵打斗!”
“……”
陆宽和抬头张望之际,看见佛笑楼外斑驳的血迹已经风干了。正如陆修静所言,确实该大有作为!既然上不得战场,善后也是善举。
旋即,抱拳道:“陆道长一枝独秀,是陆家人的骄傲!陆家人马首是瞻,末将谨听陆道长之言,这就回去寻人善后,安定郡城中人!”
陆宽和急忙捉回腰刀,与一众人等抱拳又道:“诸位大侠、诸位高人,告辞,末将告辞了,……”
陆宽和旋即转身离去,虽然步子还有一些一瘸一拐,但是并不影响离去的速度,那是急步如飞。
谢灵运悠悠又道:“识大体、明大局,心怀天下,确实世间难得之辈。他日必定飞黄腾达,不至于还是一个守城门洞的荡寇将军,……”
陆修静“道法自然”轻摇,扭头又道:“谢氏神算子之法如此厉害?贫道今后又当如何?贫道也是陆家人呐!哈哈,哈哈,哈哈,……”
谢灵运白了一眼陆修静,轻声又道:“陆道长,你这是要让谢氏神算子之法班门弄斧吗?在下可不敢关公面前耍大刀!道家五术:山、医、命、相、卜,唯一只有道家嫡传上清派五术齐高,余者或偏或重于一术或者多术,确属旁门左道!”
陆修静只是笑而不语。
就在这一个时候,王虎之长剑一斜,当成第三条腿,一点一拐的踏入了内堂,万分愧疚道:“诸位大侠、诸位高人,让你们受惊了!”
陈旭嫦率先开口道:“少主,客气了。老王镖局与幽嫣谷墨家亲如一家人,自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宋定伯微微一抬头,瞅见王虎之脸色比昨夜光泽红润更多,急切道:“少主,心静而志远、心急而折戟,从今往后,万万不可大意!记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王虎之面有三分愧疚之色,径直又道:“宋掌柜,晚辈都记下了,都一一记下了,不愠不火,也不怒不争,这样总该行了吧?……”
宋点伯旋即点头不语。
陈旭嫦拱手拜别道:“宋掌柜,多谢关照我等。我等要急回建康城中去寻幽嫣谷墨家弟子。‘司马大王要顶牛,就先让他顶一会儿!”
宋定伯一声“咳咳”,一个伙计提出几袋包好的干粮与满沿的水袋,道:“诸位大侠、诸位高人,江湖虽大,老朽也分不开身。愿诸位大侠、诸位高人,马到功成!”
宋定伯言未毕,佛笑楼外又两个伙计拉出了七骑高头大白马。
“咴儿、咴儿、咴儿,……”
举蹄六尺落地的一通撕裂,还是熟悉的声音,还是熟悉的坐骑。
“宋掌柜,告辞了,……”
“宋掌柜,后会有期,……”
“……”
一众人等与宋定伯抱拳之后,护着王虎之出了佛笑楼,收拾好一切,策马奔腾直往建康城东府镇。
“驾,驾,驾,……”
渐渐的,渐渐的,九尺驿道越来越宽,从建康城逃出的乡民哀嚎震天,血迹斑斑的身影随处可见。
“天煞的,连建康城都不让人活了,天下之大,何处是我家?……”
“哎,听说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也姓张,西去孟婆郡吧!……“
“罢了,罢了,罢了!今日往西、明日往东,东来西去、西来东去,一辈子就算终了了,……”
“生而为人,不就是东看看、西瞅瞅,两眼一闭、双腿一蹬,也便看不见任何东西了,……”
“……”
眼下,逃难避祸者众多,想必建康城中已经经历了一场大战!
第527章 南宫崎有苦难言
既然逃难避祸者如此之多,还得避实就虚,一行七人快马又加一鞭,径直往建康城东边绕行而去。
毕竟,皇宫在建康城南台城,又是九尺驿道的尽头之地。建康城东边的东府镇,不但是南宫崎所在之地,也是老王镖局所在之地。
又策马奔腾了一小阵子,一行七人已然闪过了护城河上的吊桥,之后各自牵马步行到了城门洞内。
城门洞内数百刀枪林立的明光铠军士,正在仔细的盘查一个又一个路人,但凡遇见不合心意者,便当成是司马让的同党押了下去。
城门洞内的头领一见众人,眉头一舒,径直抱拳奔来道:“恭喜少主、贺喜少主,江南王家人刚立一大功。少主如今又领着一众大侠、高人回来,司马让那一个二心的乱臣贼子,这一回是真的死定了!”
王虎之闻言自是欣喜万分,旋即仗剑还礼,急切追问道:“敢问这一位将军,不知昨夜战况如何?江南王家人谁人立得此大功?”
明光铠军士头领眉飞色舞,旋即故意放开了嗓子,道:“昨夜司马让那一个二心的乱臣贼子,居然与城内的司马家人里应外合,还真的领兵杀入了台城宫中九门外。”
“不过,斜地里,叛逆大军先被黄天孙大圣的一技无声之雷吓得半死;之后新晋的骠骑将军王豹之,又杀退了司马让领来的大军。”
“此时此刻,两军相持在台城九门外,远近的叛逆之师与勤王之师都往台城杀去了。末将奉命盘查可疑路人,少主大可安心入城。”
“……”
余者六人闻言一时如释重负,紧接着随王虎之行过了城门洞。
一众人等还没走几步,陆修静率先开口道:“少主,王豹之又是何人啊?贫道还真是第一次听说。江南王家人中,有这一号人物吗?一战而新晋骠骑将军,少有啊!……”
王虎之闻言眉头一皱,长舒了一口气息,冷冷说道:“陆道长,你说这王豹之、王虎之之名,以道家五术,还没猜出一点名堂来吗?”
陆修静揣着明白装糊涂,“道法自然”轻摇三回,缓缓道:“山中有虎、林中有豹,虎豹,虎豹,真是一对好名字。以贫道看来,莫不是王豹之是你弟弟,又或者族弟?”
王虎之一时也不与陆修静多费口舌,冷冷又道:“陆道长,你可听好了:按年岁说来,王豹之年长是兄长,我是王豹之的弟弟;按嫡庶说来,我嫡他庶。陆道长先前不曾听过,或者少有耳闻,不足为奇!”
一众人等全然明白了。难怪方才那一个军士头领大献殷勤。
都是王虎之一家子出来的人,能多奉承几句那就多奉承几句,也不是一般人都有机会奉承得上。
虽然王豹之未必知晓这一些奉承话,但是只要能奉承得上这一家子出来的人,能在酒饱茶余饭后说出来,那也是一种天大的荣幸。
世人如此,事实也是如此。
要是王豹之没有新晋骠骑将军,估计天下无几人能识;但偏偏就是在这一种紧要关头一战成名,这就是人情世故,也是人间冷暖。
又没走几步,从远处闪来了一身熟悉的玄色行头,南宫崎仗剑疾呼道:“谷主,师弟,诸位大侠、诸位高人,可终于入城了。要是再不入城,我都想出城去寻诸位了。”
陈旭嫦玄色斗篷一旋,正声追问道:“崎崎,都是怎么一回事?这一些天来,东山郡中已经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居然没有来一次飞鸽传书,又是何道理?”
“崎崎四师兄,你就说吧,给本谷主一句准话。这是信鸽被人射了下酒?还是找不着纸砚笔墨?”
“……”
南宫崎越女剑一斜,极其警觉的张望之际,轻声又道:“谷主息怒,谨防隔墙有耳!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换一个地方再道长短。”
“……”
一众人等面面相觑之际,好似确实有一双又一双可疑的眼睛。
王虎之先就在心中咯噔了一下,不过王豹之新晋骠骑将军,与江南王家人来说,确实是一个好消息。可是,对于老王镖局少主之名而言,实权又远不及骠骑将军。
如今这是庶出之位高出了嫡出之位太多,胸腹中早就从涓涓细流变成翻滚的江流,最后又变成百丈大海浪头,重重一击心肝脾肺肾。
大概,王豹之的家传掌法尽得精髓,才在这一战中脱颖而出。要是王豹之也是嫡出,老王镖局少主之位,也当是王豹之优先。
王虎之心里骤起一阵前所未有的压抑,就似昨夜佛笑楼外的那一种天色,黑漆漆的看不见光明。
此刻,确实需要一个人好生的静一静,旋即轻声道:“诸位大侠、诸位高人,老王镖局还需再安排一番,诸位仙踪侠影何处留?”
陈旭嫦觉得王虎之言之有理,也该回去安排周全一番,毕竟今非昔比,事态有了变化,径直轻声又道:“秦淮河流莺阁有好茶好酒。”
王虎之会意,径直把剑一扬道别,牵马与七人分道,径直去了另一条街道,又没过多久的功夫,便消失了身影、寻不着踪迹。
南宫崎在前,领着一众人等穿街走巷,又踏过秦淮河上的几座汉白玉石桥,在一处客栈前停下。
客栈名为:流莺阁。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突然想起了一些往事,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来回张望之间如临梦中。
从流莺阁内奔出一个锦绣华衫的少年,毕恭毕敬道:”诸位大侠、诸位高人,里边请。我是流莺阁的掌柜,尊听吩咐,悉听招呼。”
陈静又见这一个少年有一些似曾相识之感。不过,先前所见的流莺阁掌柜已经变成了一个长者。
岁月过隙却无情,那就是一把无情的刀子。只是,一时也没有想到,彼时的流莺阁与眼下的流莺阁居然会与幽嫣谷墨家有关。
看来,这一切又是缘分天定。
南宫崎极其警觉的又环视了一眼四周,领着一众人等去了雅间。
雅间里一应陈设古色古香,窗户外的天光透过一扇分合的镂空窗户,一绺又一绺太阳在地上映出了一朵又一朵大小不一的梅花花瓣。
流莺阁掌柜步了进来,径直捧上了担子,之后又与南宫崎道:“姐夫,有事招呼一声,我先忙去了。”
南宫崎右手极速一扬,让其自行离去,径直又与一众人等满上热气腾腾的江南佛手铁观音。
之后,玄色行头极速一拂,“扑通”跪于陈旭嫦身前,紧接着一脸沮丧道:“谷主小师妹,孙秀自从闯入桃花源回来之后,就派人光顾了流莺阁。幸好那小子异常机灵,没让五斗米道寻出破绽。不然,我也看不见他,你们也见不到我了!”
“谷主小师妹,大师兄慕容白、二师兄虞丘长乐、三师兄贺兰大山,只怕他们家中妻儿老小尽被五斗米道屠戮了。看来,幽嫣谷墨家弟子,命中注定都要茕茕孓立!”
“……”
曹小强与乌图木闻言自是面面相觑,一时不太相信自家的耳朵。
毕竟,幽嫣谷墨家七大弟子的落脚之地,除了幽嫣谷墨家弟子之外,应该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就算是孙秀潜入桃花源中,见过彼一处的流莺阁而怀疑此一处的流莺阁客栈,可是慕容白三人的妻儿老小之地,孙秀又如何得知?
突然之间,又想起初见王虎之时的无心之言,一时更为迷惑。
曹小强率先责问道:“南宫崎,有人看见你与五斗米道走得很近,是不是你出卖了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一家妻儿老小?要是我等上有高堂,你也一并出卖了不成?”
乌图木附和也道:“四师兄,你可得讲天地良心啊!你该知道师傅她老人家,对咱们亲如父母;白白大师兄、乐乐二师兄、山山三师兄更是亲如同胞兄长;要是胳膊肘往外拐,你良心不会痛吗?”
陈旭嫦急忙止住了曹小强与乌图木想要继续责问,径直一口江南佛手铁观音愤愤下肚,长舒了一口气息,又缓了一小会儿,之后悠悠又道:“崎崎四师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里也没有外人,这是你选的地方,更不用担心隔墙有耳!”
南宫崎一时无从说起,紧接着长叹一声,径直又道:“谷主,两位师弟,纯依香儿女侠,陆道长,谢氏神算子,你们可得听我一言,不能被五斗米道使反间计啊!”
“谷主,弟子真没有与五斗米道道士有来往。弟子要真与五斗米道道士私下有来往,必不得好死!”
“……”
陈旭嫦一时在气头上,又愤愤的一口江南佛手铁观音下肚,轻声道:“崎崎四师兄,你可不能糊弄小师妹我呀,小师妹我这一个谷主,可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
“要是没有与五斗米道私下有来往,又如何得知白白大师兄三人家小惨遭杀戮?这是何道理?”
第528章 陈旭嫦初定大计
南宫崎几次三番张口欲言,眉头紧锁,最后不再说道一字半句,低头不语之间,不承认也不否认。
有道是:人言可畏。多说无益,言多必失还会让人生疑,唯有三缄其口: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陈旭嫦再一次愤愤不平的满饮一口江南佛手铁观音下肚,眼下大敌当前,空有江湖传闻,一时又无确切的证据,要是以幽嫣谷墨家的规矩重罚也不是、不罚也不是,此时此刻,左右为难势如骑虎。
曹小强一时也觉察出陈旭嫦的为难之处,眼下还得打破僵局,径直与谢灵运客气道:“世人皆信谢氏神算子之法。不如,就以谢氏神算子之法,算一算四师兄到底有没有与五斗米道私下有来往。”
“倘若有,身为幽嫣谷墨家四弟子,该当如何,自是心知肚明;倘若无,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事了!”
“谢氏神算子,你看,意下如何?这样一来,于情于理,谷主小师妹也算是对得住四师兄了。……”
“……”
陈静沉默不语,陆修静“上善若水”轻摇,一众人等的目光,全然落在谢灵运一张极其镇定的脸上。
谢灵运沉思之间,不得不极速伸出左、右手,口中一通急促的嗡嗡之语,紧接着来回掐算之间,只是炯炯有神的盯住南宫崎,就这样过了一小会儿,缓缓开口道:“南宫崎大侠,生而为人,能在这一个世道活着像一个人样,实属不易。活着不易,我相信你,我信你,……”
南宫崎旋即一副感激涕零之态抬头,急切道:“谢氏神算子之法,果然是名不虚传,名不虚传啊,……”
陈静、陆修静、陈旭嫦三人自是心知肚明,一时半会打破了这一刻的僵局,谢灵运的缓兵之计,也只有待日后再查明其中的真相了。
曹小强与乌图木眉头一舒,径直骤起八分喜色,乌图木率先开口又道:“好,好,太好了。四师兄果然是清白的,江湖传闻还真是不足取信。想在东山郡郡城中的那一番境遇,被司马让一环扣一环的算计逼得进退不能。说不一定,关于四师兄的传闻就是孙秀的算计,……”
曹小强紧接着附和又道:“司马家人,一个个继承家族遗风。篡了我祖上江山社稷先就不说了。”
“如今,还编出一个荒唐的理由再来篡司马家的江山社稷,这可真是祖传不衰的德性!虽然,被孙秀无声之雷震住,孙秀也非善茬。”
“建康城本就是孙秀一手遮天之地,想必四师兄也落入了孙秀的算计之中。确实还得从长计议。”
“眼下,咱们不但要治服司马让那一个二心的乱臣贼子,还要诛杀孙秀为师傅她老人家、三位师兄报仇雪恨!以及万千的无辜亡者!”
“四师兄,假孙秀已经在佛笑楼前被老王镖局少主一剑杀死了。你先到建康城多有数日,可寻着孙秀的落脚之处?可不能打马虎眼!”
“……”
南宫崎一时长舒了一口气息,听闻曹小强与乌图木如此说来,声声入耳之后,也释怀了八九分。
江湖中道是: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如今亲如一家人,自然得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陈旭嫦已经平复了翻滚渐远的心情,又示意南宫崎起身说话。毕竟: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不能冤枉了一个好人,也不能纵容了一个坏人。身在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心中所想,要比幽嫣谷墨家弟子更为久远才是。
旋即,附和曹小强方才所说之话,拣紧要之处,重复道:“崎崎四师兄,你先到了建康城,建康城一定也是暗流涌动之地,依你打探之见,这一盘棋局走向如何?”
南宫崎正了正玄色行头,毕恭毕敬抱拳又道:“回谷主的话。昨夜台城一战,以弟子看来,如今已如三方争雄之势。一时胜负难料!”
陈旭嫦眉头一舒,既然南宫崎先到建康城,不如就先听南宫崎一言,再与所见所闻对比一二,自然也能从细微处分辨真假与是非。
“愿闻其详!崎崎,你说,……”
南宫崎见陈旭嫦亲密如此,一时也释然了十分,径直一扫心中的郁结之气,紧接着娓娓道来。
“谷主,两位师弟,诸位大侠,诸位高人。眼下建康城势力有三。一者,以孙秀为首;二者,以司马让为首;三者,以我等为首。”
“前两者之间,有歹毒的互相算计与欺骗,想来诸位已经在东山郡郡城中领教过一者和二者了。”
“眼下,王豹之新晋骠骑将军,只怕是以江南王家人之势,压制司马让,也牵制我等。毕竟,老王镖局少主要与我等并肩作战,……”
“司马让见孙秀未亡,必定还会借我等之势,借力诛杀孙秀坐收渔翁之利。然后再过河拆桥,……”
“总之,咱们这一众人等,大有用处,于孙秀、司马让而言,即要用、也得防,至于咱们合纵还是连横,全听谷主一人差遣为好,……”
“……”
一众人等听完南宫崎一言,目光最后都落在了陈旭嫦身上。
毕竟,无论是纯依香儿女侠陈静,还是道家嫡传上清派弟子陆修静,又或者谢氏神算子谢灵运,一时半会总得要一个出来领头。
陈静此一行,在心里本就为助陈旭嫦一臂之力,助人又助己,大破五斗米道、诛杀孙秀是一致的。
陆修静只心服口服陈静,陈静要怎么说,那就跟着怎么做。
谢灵运沉思之间,把目光移到了陈静面纱斗笠上,一时无言。
“如今大敌当前,就依南宫崎大侠所言,只要咱们一心一意破敌,自是百战百胜。就听谷主号令。”
“贫道也听谷主号令。”
“谢家,愿听差遣,……”
陈旭嫦自是感激涕零,如今先有江南王家、江南谢家之势,司马让的叛逆大军终归会失势;有陈静与陆修静在,孙秀的五斗米道一时半会也占不到半分便宜。
陈旭嫦自知在这一众人等中最为年幼,也没有家世,全然不能与陆修静与谢灵运之流相提并论,剑上功夫也不及陈静万一,旋即开口道:“即是一心一意破敌,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也谈不上什么号令。大事商量着来,诸位以为如何?”
一众人等点头不语。
陈旭嫦一通拱手言谢,沉思之间,急切又道:“既然,建康城中势力有三,那咱们先得见机行事。”
“其一,万万不可让司马让得逞其计,要是司马让得逞,晋九五之尊,一不高兴就似东山郡城屠杀大户那般,岂不是‘人屠’祸害天下?”
“其二,孙秀也该死,要是此一战牵连众多,一时杀不了他,那也得连根拔起,让五斗米顶上三道如丧家之犬,不能在建康城立足!”
“诸位大侠、诸位高人,如此谋划可为妥当?但说无妨,……”
“……”
正当陈旭嫦环视众人之际,谢灵运率先开口道:“谷主所言,为天下苍生计,不愧为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张弛有度,可行!”
陆修静“上善若水”轻摇三回,缓缓停歇,淡淡道:“谷主所言,见机行事,那么,见在何处?机在何处?行在何处?事又在何处?”
陈旭嫦自然明了,空而评头论足确实容易,身体力行落到实处还真的有脚踏实地之心才成。
玄色斗篷一旋,急切道:“崎崎四师兄,既然你先到建康城中,可探知孙秀落脚之地常在何处?待时机一到,一定要杀他措手不及!”
南宫崎眉头一舒,径直轻声又道:“谷主小师妹一针见血,孙秀的落脚之地,也是奇葩至极。想必,也是怕人寻上门来报仇吧!孙秀落脚之地,不是道观,也不是皇宫,更不是佛堂,而是在潇湘馆!”
“不过,眼下司马让叛逆大军在九门外与骠骑将军王豹之对峙,孙秀一下半会不会在潇湘馆了,……”
一众人等自是点头不语,只要寻着孙秀落脚之地,早晚得让孙秀睡不着觉,最好在梦中掉脑袋。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雅间外传上来了一阵震天的疾呼,一众人等不得不斜身往窗台边上靠了过去。
“我就要扬名立万,我就要扬名立万,我就要扬名立万,老天爷,我这有错吗?这都有错吗?”
“要么衣锦还乡,要么客死他乡,要是不能扬名立万,活着还有什么用?活着还有什么卵用?”
“可是,我饿啊,我饿啊,我现在真的是好饿啊!老天爷,能不能让我先不饿,让我先不饿啊!”
“要我吃土?那是万万不可能吃土的!要吃,只吃三尺的大鱼、一尺的熊掌、半尺的龙肝凤胆!”
“……”
窗外是流莺阁后院高墙,墙外那一张饥肠辘辘的面孔,陈静与陈旭嫦都认得,是孙小权。
孙小权疾呼之间,拉过路边的一树榆叶枝,猛然一口下嘴,恨恨的咀嚼着榆叶芽。
第529章 南宫崎试孙小权
一张又一张榆叶像是病重般的瑟瑟发抖,窸窸窣窣的榆叶芽又似干涩的馒头渣滓那般纷扬落地。
要是先无视孙小权的存在,远看这一副光景,还以为是谁家的牛、谁家的羊逃出圈舍在啃青。
孙小权极其警觉的张望一通,衣袖掩面一抹,像一只大灰鹅觅食菜叶子而后伸长着脖子在吞咽。
四下没有一个路人,榆枝再一次弯腰,榆叶再一次瑟瑟发抖,榆叶芽又似包子馅那般一抖而下。
一众人等无言以对,陈旭嫦极速与南宫崎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希望南宫崎能与孙小权一顿饱食。
既然前番有缘初见、今番有缘再见,路见不平该当扶危济困,也属幽嫣谷墨家“天志”范畴。
南宫崎得令,玄色行头一拂,极速一闪身影奔出了雅间,没过多久的功夫之后,又回到了雅间。
南宫崎面有八分喜色,径直轻声又道:“这小子,穷得与我年幼时有七八分相似。就不知他德行如何了,先差人试探试探他,若合我心意,就留他在流莺阁做一个账房先生,虽然流莺阁不差账房先生。”
一众人等自是点头不语,陈旭嫦与陈静又多看了一眼南宫崎,之后目光又落回到孙小权身上。
一明一暗,孙小权继续警觉的吞咽榆叶芽,面上骤起一掠狰狞而又万分坚定,即使胸腹中有万刃高山,那也得一嚼抹平;即使大海翻腾,那也得一拳打入海底三万里。
又过了一小会儿,两个醉汉先是一通高声嚷嚷,接着才缓缓转角往孙小权游离着步子晃悠了过去。
自然,这两个醉汉就是南宫崎托流莺莺掌柜安排而去的。
两个醉汉穿着比孙小权华丽得多,一边急促的吞吐着浓郁的五石散兑酒味道,一手提着酒壶,一边又你一言我一句的拼诗,道:“今朝有酒今朝醉,天明还来这酒家。”
“好,今天打头,听我的:不闻不问行路人,是非成败已成空。怎么样?你看怎么样?拼得怎么样?”
“不是今天,哈哈,哈哈,不是今天。好文,好文,输了,输了,输得心服口服。我干,我干,我先干了这一壶,然后再来,……”
“……”
两个醉汉故意在孙小权三步之外停了下来,故意上下左右一通“呼呼”,打趣道:“好香,好香,好香的五石散兑酒!小兄弟,会喝吗?能喝吗?千杯不醉,醉后那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会上天的那种!”
孙小权旋即眉头一皱,觉得两个醉汉身为读书人,还堕落成如今这一副样子,真不如死了算了。
如此,不但浪费了这一壶五石散兑酒,还浪费了这一身上好的衣裳,正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孙小权一时看不惯两个醉汉,旋即仰头鼻息,急促一通“哼哼”。
偏瘦的那一个醉汉,长呼着浓郁的五石散兑酒味道,眉头一舒,又道:“小兄弟,看你也是一副读书人的模样,如何能不喝五石散兑酒呢?方今天下,传闻中的王神仙、谢神仙,都曾沉溺于五石散兑酒。喝了五石散兑酒,真的会成仙!”
“你我同为读书人,天下读书人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如今的天下,无论士农工商,已经都看不到希望,出不了头。你我今日一见,颇为有缘。你年幼如此,不如到我府上做一个书童,江南王家人的书童,你看怎么样?……”
孙小权扳起面孔,一个小小的书童怎么可能扬名立万?
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全然没有理会这一个醉汉,更不会把这一个醉汉放在眼里。
另一个醉汉借机又道:“要是看不上江南王家人的书童,那就来江南谢家人这里吧!那就与我家小儿当一回私塾先生,你看怎么样?你要是一个人无依无靠在建康城中,恰逢兵祸,寸步难行啊!……”
孙小权还是扳起面孔,一个小小的私塾先生,如何能扬名立万?这一个醉汉一定也是来搞笑的,完全也没把这一个醉汉放在眼里。
两个醉汉面面相觑之后,见孙小权无动于衷,径直又一口五石散兑酒“咕噜、咕噜”下肚,偏瘦的醉汉轻飘飘说道:“读书人居然看不起书童,还看不起私塾先生。身为读书人,你让圣人颜面何存?”
孙小权觉得:身为读书人,以圣人之言:道不同,不相为谋。也就罢了。这倒好,不去当书童、不去当私塾先生,与圣人颜面何干?
径直面上骤起三分怒气,冷冷如一把锋利的刀子道:“两位即为读书人,真丢读书人的脸!圣人可没让读书人沉溺于五石散兑酒中,又置万民于水火而不顾!大鱼自有大水,大水自有大鱼。似尔等,都是一群乌龟、土鳖、山药蛋!”
一众人等在暗处微微一笑,虽然言辞激烈,但是孙小权在大是大非面前,身形不是虎背熊腰,在太阳底下的身影已经是虎背熊腰。
两个醉汉受了辱骂,也没有再理会孙小权,一个一声“哼”,另一个一句“不识抬举”,继续拼诗,而后一口接着一口五石散兑酒“咕噜、咕噜”下肚,消失在远处的尽头。
孙小权又见四下无人,一蹦一跳之间,又拉下了一树榆叶芽,小心翼翼的菜摘,装进了袖袋里。
好家伙,这算是在囤粮了。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衣裳破烂的老妇人杵着一恨干旧的青岗枝拐杖,左边一点、右边一点、前边一点、后边一点,貌似眼神不好使。
孙小权止住了采摘,一个人日夜赶路好不容易才到了建康城,一路上都是饥肠辘辘,城外还能寻一些野果充饥与干净溪水解渴。
可是,一旦入城之后,身为读书人,如何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拣人弃食,又或者受人嗟来之食。即使渴了,看见奔流的秦淮河水,也很难寻着机会去河堤边尽情一饮。
一路的艰辛,确实一言难尽,全部都化为方才那一腔怒吼,也算是大快人心。只是,越吼会越饿。
幸好,难得此处清净,又遇见了这么多伸手可及的、一排又一排饱满而又新鲜的榆叶芽,真是天赐美食,也是天助我也。
记得年幼闹饥荒的时候,受老祖母所教,太饿的时候,也吃得惯入口有一绺微微酸涩的味道。
孙小权极其警觉的环视一周,先理了一理衣裳,旋即毕恭毕敬上前,温文尔雅又道:“老人家,你打那里来?又往那里去啊?……”
老妇人张驰着拐杖,听到了人声,欢喜若狂道:“我儿,我儿,你是我儿吗?我儿,我儿,你真的是我儿吗?我儿呀我儿,我儿,……”
“你走了这么多年,你知道吗?娘日日想、夜夜想,想来想去,白天与黑夜都已经没有分别了。……”
“这一些年来,也分不清白天与黑夜。看见的都是一线微光,看不好道,也走不急路。我儿,……”
“……”
孙小权鼻子骤起一阵酸楚,见到这一个老妇人,一时想起了老祖母,又想起离开老祖母时的决绝。
触景而生情,现在人已经安全到了建康城,一定要扬名立万,无论怎么样,也都得扬名立万。
要是不能扬名立万,真对不起老祖母,那还真不如死了算了。
孙小权长舒了一口气息,镇定了一回神情,温文尔雅又道:“老人家,小权不是你的儿子,小权家中也有比你还年长的老祖母。……”
正当孙小权“老祖母”三个字出口之际,又匆匆的咽了一口气,心中骤起一股巨大的力量。
从今往后,必定要扬名立万,还得尽快的扬名立万。毕竟,时不我待,孙小权十年八年还等得及,可是老祖母一定等不及。
老妇人面有三分惊慌失措,又生出一阵焦躁,疾呼道:“你不是我儿呀?原来,你不是我儿啊!……”
“哎,你怎么不是我儿呢?嗨,还是怪老婆子我咯,怪老婆子我老眼昏花咯。看着你这一副身板,像极了我儿,原本还真不是我儿呀,真不是我儿咯,哎,……”
“……”
老妇人一时无所适从,左右一通轻点,一副要转身离开的样子。
孙小权旋即三步追上前,急切又道:“老人家,你家住在那儿啊?小权有空,这就送你一程。眼神不好使,可不能多走动啊!”
老妇人一边摆手,一边转身,一边叹气道:“既然你不是我儿,老婆子我又怎么可能让你送回家呢?老婆子我,还得去寻我儿。”
“我儿,我儿,我儿啊,你究竟在那儿啊?你究竟去那儿了啊?为娘,为娘,一直都在找你,你就应一声吧,快应一声吧!”
“……”
老妇人拐杖左边一点、右边一边、前边一边、后边一边,过了好一阵子,才消失在孙小权眼里。
陆修静自是“上善若水”轻摇三回,谢灵运在一旁长叹一声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
第530章 孙小权急中生智
孙小权又极其警觉的张望了一通之后,见四下无人,拉过一把榆树枝,继续采摘榆叶芽往袖袋里放。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远处闪来五个彪形大汉,各自手持明晃晃的腰刀,满脸横肉越渐凶神恶煞。
领头的汉子张口疾呼道:“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这是哪里来的穷小子,你可知道建康城中的规矩,采了我的树、踩了我的地,都得给钱。给钱,快快给钱,……”
余下四个汉子,腰刀在手中左右极速一旋,个个龇牙咧嘴,急切道:“给钱,给钱,快快给钱,……”
孙小权一时懵了,原本受了一路的凄苦,好不容易到了建康城,举目无亲又走投无路,居然遇见了这一挡子事,确实万分窝火。
有道是:屋漏偏逢夜雨,落井还遇落石。确实祸不单行。
不过,孙小权转念又一想,既然想要扬名立万,自然就得与牛鬼蛇神打交道,还得一路夺关斩将。
没有谁能随随便便的成功,一将功成万骨枯。要扬名立万,必须得做“一将”,不能做“万骨”。
眼下,得与这五个地痞流氓周旋,就当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之始。
孙小权身子一正,对五个汉子长长作了一揖,温文尔雅又道:“建康城的五位大哥,小弟初来贵宝地。虽然举目无亲,却又想扬名立万,以重振孙家威名。圣人有言:穷则兼济天下,达则兼济天下。待小弟某一天扬名立万之后,让五位大哥一同兼济天下,意下如何?……”
领头的汉子腰刀一直,在孙小权半尺之外,左边极速一劈、右边重重一砍,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孙小权目不斜视,也没有多眨一回眼睛,心里只是觉得,要是能三言两语说服了这五个汉子,也正应了圣人之言:有教无类。
领头的汉子腰刀再一收一旋,在孙小权小半尺之内,又左边极速一劈、右边重重一砍,之后仰头一通大笑道:“臭小子,有种!既然这么有种,还当什么读书人?你可知道,如今乱法的读书人,不少!”
“这一个乱糟糟的天下,读书人也有份。不如弃文吧,给我一个月时间,保证把你练成虎背熊腰。”
“谁家地肥一点,就去拔一点青苗;谁家大户富一点,就去拿一点孝敬钱。又来去自由,多好,你看多好啊!像你这么有种,将来有一天,一定会扬名立万。中不中?”
“……”
孙小权一时无言以对,圣人有言:道不同,不相为谋。可是眼下虽然道不同,还得与虎谋皮。倘若不与虎谋皮,恐有性命之忧。
至于领头的汉子口中所言的扬名立万,必将为众人唾弃。
这一种众人唾弃的扬名立万,已经不叫:扬名立万;而叫:臭名昭著,又或者:臭名远扬。扬臭名,孙小权自是一万个不乐意。
孙小权虽然心中有一万个不乐意,但是眼下又无一个路人,要是五个汉子各自一刀劈向自己,还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就是不中,那也不能明说。
明说,那就是激怒五个汉子一刀劈死自己。子曰诗云里,可没说明眼下这种情况该当怎么办。
孙小权眉头一舒,计上心来,急切道:“五位大哥,中,中,中。不过,小弟初来贵宝地,要拉小弟入伙,五位大哥得尽地主之谊,怎么说,都得让小弟吃一顿饱饭。”
“不如,先给小弟一些银子,怎么样?散碎银子也成,怎么样?要得不多,小弟心不大,要是三五两没有,二两银子,总该有吧?……”
“……”
孙小权极速挽起了衣袖,紧接着伸出了右手,摊在身前,往领头的汉子身前又伸进了一尺。
领头的汉子面上闪过一掠诡异之笑,之后腰刀左右一旋,与四个汉子大笑道:“兄弟们,今天这算是什么事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还是马儿长角、石头开花了?”
“这一些年来,咱们哥儿五个,吃遍了建康城中任何一家酒肆、走遍了建康城中任何一条巷子,从来都是咱们要别人的银子。今天,这一个风头,怎么就转向了呢?”
“……”
四个汉子腰刀一收一旋之间,围住了孙小权,又是一通嘲笑。
“小子,不要命了!居然想找咱们哥儿五个要银子,你知不知道,咱们哥儿五个,是今非昔比,……”
“对,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不拿银子出来孝敬也就罢了,居然敢问咱们哥儿五个要银子,有种,……”
“看你这一副瘦不拉几的身板,手中的腰刀都嫌你瘦。你就不怕,咱们哥儿五个,先捉了你,绑上手脚,丢你下秦淮河喂大鱼吗?……”
“对啊,好久没丢人喂大鱼了。再不丢人喂大鱼,只怕秦淮河中的大鱼,都要认生了,哈哈,……”
“……”
正当四个大汉一通嘲笑之际,孙小权右手一旋,慢慢转身,对着一个又一个大汉要银子。
“五位大哥,二两银子不丢人,真的是不丢人!既然不丢人,又何必害怕喂大鱼呢?二两银子,给过就行了,给过就行了啊,……”
领头的汉子腰刀一旋,仰头又一通大笑道:“有趣,有趣,想来真是太有趣了!老子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有趣的事儿,臭小子,有种!确实很有种!……”
四个汉子旋即又一通大笑。
领头的汉子旋即倒提腰刀,紧接着扳起面孔,冷冷又道:“小子,咱们哥儿五个,从来是走到哪儿,也就吃到哪儿,从来不用担心没有银子,也不带银子。莫说二两银子,眼下就是二钱银子也没有。”
“小子,没有二两银子,你能吃了咱们哥儿五个不成?咱们哥儿五个手里可有刀啊!刀啊,杀人见红入骨的刀啊!噗嗤、咔嚓,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人就没了!”
“小子,咱们哥儿五个,没有二两银子,也拿不出二两银子,你又能怎么办?你又想怎么办?”
“……”
孙小权故意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缓缓缩回了右手,一一抱拳毕礼之后,道:“五位大哥,既然五位大哥都如实告知,没有一个人能拿出二两银子,那小弟也不难为五位大哥了。人在江湖,义字当先。既然如此,咱们各退一步如何?”
领头的汉子眼中一闪有光,还是第一遇见这种事,居然还能讨价还价,居然还能各退一步,旋即又与四人一通仰头大笑道:“有趣,有趣,实在太有趣了。小子,不知你这各退一步,此话又该怎讲?”
孙小权极其失落的长叹一声,旋即又一副无可奈何之态,之后悠悠又道:“五位大哥,这一位领头的大哥。那就容小弟做君子一言。”
“就是在方才,五位大哥要让小弟入伙;可是小弟入伙呢,又得要二两银子吃一顿饱饭。是这样吧?”
“既然咱们要各退一步,小弟就先不与五位大哥要二两银子,那么五位大哥也不要小弟入伙了!”
”如此一来,两全其美,是不是很好?是不是义字当先?对不对?”
“……”
五个汉子闻言惊得瞠目结舌,一个个张嘴又不能说道一字半句,陷入尴尬就似五条枯木桩子。
孙小权趁机身子一斜,闪过五把腰刀的包围,紧接着提高泥尘斑驳的长袍,一溜烟往远处奔去。
孙小权这就是在逃命。
突然,一阵凉风袭来,五个汉子一时如梦初醒,旋即腰刀一正,见逃去的孙小权身影,怒火中天。
领头的汉子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又是一个该死的读书人,即使扬名立万了,也是一个乱法之辈。不如,现在就杀了他,以绝后患!”
“大哥,就听你的!杀,杀,杀了他,杀他于萌芽,胜过于扬名立万之后,现在杀他还不费劲,……”
“臭小子,别跑,别跑!胆敢欺骗咱们哥儿五个!今天你死定了!先一刀劈了,然后喂大鱼,……”
“杀,杀,杀!……”
“……”
虽然五个大汉后知后觉,但是以行走江湖之辈的脚力,比饿了几天的孙小权确实跑得更快。
“哎哟,……”
孙小权心一紧,一不小心又踩着了长袍,重重滚地而下,就像是散架的马车,很难再爬起来。滚地先就不说了,重重倒地之后,一对膝盖头,就似被削了一般,双手撑了好几次,也没能站起身来。
转眼之间,五个大汉又围住了孙小权,冷冷的腰刀渗着嗜血的寒光,领头的汉子在孙小权胸腹之间重重一踢,又拧起孙小权右边的耳朵,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你这臭小子,有种,有种!你再跑?你再跑试试?老子看你还怎么跑?”
孙小权心凉如冰,也不与领头的汉子争辩一字半句,径直又一通震天疾呼道:“老祖母,老祖母,孙儿错了,孙儿知错了,知错了,……”
第531章 建康城孙家五鼠
啪!
领头的汉子怒不可遏,反手就是重重的一巴掌,五个指印陷在孙小权右脸上。孙小权一张一弛急促的鼻息,两行热流奔涌而出。
“埋汰旮旯,都说读书人不但五谷不分,还会菽麦不辨。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老子好好一个男人,怎么就成了你家祖母?……”
“男女不分、长幼无序,这一个乱糟糟的天下,你也有份!今天,落在老子手里,就算老子一刀劈了你。即使巡城的军士看见了,那也只是看见了,哈哈,哈哈,……”
“……”
孙小权一时没有辩解,眼下就似案板上任人宰割的羔羊,与其嚷嚷着不想死,还不如从容的等死。
毕竟,以孙小权现在看来,眼下的这一副光景,即使口若悬河的辩解,即使一通瞎嚷嚷,真的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继续挣扎,只会死得更难看。生而为人,早晚都会有一死,只不过比一般人死得要年幼一些而已。
方今孟婆江南、江北之地,无辜枉死者,确实多一个也不多、少一个也不少。一时之间,又想起了圣人之言:朝闻道,夕死可矣。
孙小权已经知道错了,要是就这样死了,老祖母今后一个人又该依靠谁?又能依靠谁?眼下,真的不想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了。
好不容易来世上走一遭,还没有轰轰烈烈,还没有扬名立万,又如何能就这样白白送死了呢?
孙小权突然想着要辩解,可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辩解也需要胆量,更需要谋略,要是一言不合,会死得更快。又该如何辩解呢?
孙小权眉头一皱,又听领头的汉子张口闭口一句“老子”,顷刻计上心来,在孟婆江南、江北之地“认贼做父”者,一抓就是一大把,就比如先前孟婆江北之地的石家人。
那一些“认贼做父”者,从来都是脸不红、心不跳,而且还身居高位,手握一方水土的生杀大权。
如今,于孙小权说来,无非只是一次权宜之计。
只要还能活着,那就还有一线希望。即使一时半会像猪狗那般苟且的活着,才会看见诗和远方。
诗,即是《诗经》,圣人都向往的、思无邪的大同世界;远方,即是要扬名立万。要是不能扬名立万,又如何能名扬九州于更远方?
即是权宜之计,自然脸不红、心不跳,在记忆里也模糊了生父的影子,张口就道:“义父,义父,你不认得孩儿了吗?义父,义父,义父啦,你不认得孩儿了吗?……”
领头的汉子双颊再一次骤起八分喜色,旋即腰刀入地一尺,左手捏着孙小权吃惊的下巴,缓缓举起三尺来;右手不轻不重的“啪”,一声、两声、三声、四声,……
“听,听,听一听。这一个读书人,见老子是男的,不叫祖母,又改唤义父了。先不当孙子,又要当儿子。老子,老子还没想着要成家立业,就冒出一个傻儿子来,……”
四个汉子的腰刀旋即又消了八分杀气,径直又仰头一通轻笑。
“恭喜大哥、贺喜大哥,要是大哥真有这样狡猾的一个儿子,保准大哥以后步步高升,平步青云,……”
“大哥,是啊!咱们都是五大三粗,身边没有一个人会玩弄文墨,这一个乱糟糟的天下,被人卖了,还当枪使的人太多,太多了,……”
“大哥,收了这一个傻儿子,咱们就是傻儿子的叔叔,咱们一同管教他。这一个傻儿子总想着扬名立万,说不定,还真是划得来,……”
“大哥,可以酌情考虑。不过,要收他为干儿子,在收他之前,还得让他吃一点丁苦头。不然,这一些读书人,口服心不服,……”
“……”
四个汉子你一言、我一语,无论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又或者就是一通奉承话。此刻,领头的汉子这一次是真的听进心坎里去了。
毕竟,这一些年来,混迹在建康城,胸无一点文墨,确实要吃大亏。要是文墨过少,尽吃哑巴亏。
领头的汉子觉得:大凡世道变坏,就是从玩弄文字开始,要是一个人不通文墨,又或者少文墨,在这一个世道里,还真难扬名立万。
看眼前这一个读书人,从心底里确实生出了三分喜爱之意。
领头的汉子眉头一舒,缓缓放开了孙小权,又极其热情的擦了一擦孙小权的血迹,紧接着又道:“口服心不服,那是不成的!干咱们这一行,要的就是心服口服。要是谁心口不一,刀子见红入骨!”
“臭小子,想认老子当义父,你怎么就不懂规矩了呢?认老子当义父,可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了事!”
“……”
孙小权自以为得计,只要能化险为夷,受一点丁的委屈又不会断人胳膊、瘸条大腿。况且,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旋即正了正身子,又极其吃力的磕头道:“义父在上,请受儿子孙小权一拜!……”
一磕头,咚!
两磕头,咚!
三磕头,咚!
领头的汉子见状得意至极,紧接着仰头一通轻笑道:“真是老天有眼,缘分,真是缘分啊!臭小子,实不相瞒,咱们哥儿五个啊,也都姓孙,也都是东吴孙家之后。”
“家道中落,常被外人欺,儿子要扬名立万,咱们这一众老子,也得扬名立万,才不负孙家威名。”
“好,好,真是好极了!既然儿子叫孙小权。从今天起,老子就叫孙大权。要扬名立万,总得有一个霸气的名字,哈哈,哈哈,……”
“……”
四个汉子一同也放松了警惕,除了高兴之外,也只剩下高兴。
孙大权旋即右手一扬,指着一个年长者,道:“傻儿子,认了老子当义父,义父这哥儿四个,也都是你叔了。这一个,从今天起,改名叫:孙二权。快叫二叔,叫二叔。”
孙小权身子极速一转,如孙大权所愿,恭身磕头道:“二叔在上,请受侄儿孙小权一拜,……”
一磕头,咚!
两磕头,咚!
三磕头,咚!
孙二权一脸得意,旋即开怀一笑,道:“认了义父,认了二叔,开弓没有回头箭。从今往后,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一家人不干两家事。倘若口服心不服,得家规伺候!”
孙小权自是应承点头。
孙大权又指着一个汉子道:“这一个,从今天起,就叫:孙三权。快叫三叔,快叫三叔啊,哈哈,……”
孙小权也如孙大权所愿,极其吃力的磕头,正声道:“三叔在上,请受侄儿孙小权一拜,……”
孙小权磕头刚毕,孙大权又指着又一个汉子,道:“我儿,这一个从今天起,就改名叫:孙四权。从今往后就是你四叔,快叫四叔!”
孙小权同样磕头,道:“四叔在上,请受侄儿孙小权一拜,……”
孙小权磕头刚毕,孙大权指着最后一个汉子,五人之中稍微年幼一些,道:“我儿,这一个从今天起,就叫:孙五权。叫五叔!”
孙小权如法磕头,又道:“五叔在上,请受侄儿一拜,……”
孙小权再一次磕头完毕,一众五人自是欣喜若狂,白拣了一个儿子,还都是孙家人,怎不惊喜!
孙大权缓缓扶正了孙小权,旋即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就似婆婆看刚入门的小媳妇,越看越顺眼。
孙大权旋即捉回了腰刀,刀锋中映着四人,缓缓又道:“我儿,你可听好了,咱们这一众老子,可都是官府新封的‘五鼠’。江南王家人都能改名少不了一个‘之’字,咱们被官府封为‘五鼠’也不算丢脸。”
“毕竟,有了‘五鼠’的名头,在建康城中的那一些差役、府军、巡城的统领、名门大户,都得让咱们三分。我儿,扬名立万,指日可待啊,孙家人扬名立万,指日可待!”
“我儿,‘五鼠’的意思,就是要去穿街走巷,只要发现一处不对劲的地方、只要发现一处风吹草动,往潇湘馆中上报,即可,……”
“我儿,你机灵如此。一定比咱们这一众老子强多了。一个人扬名立万是扬名立万,一家人扬名立万也是扬名立万,读书人说什么来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咱们这一家子人,一起扬名立万,哈哈!”
“……”
孙小权一时听在耳里、乐在心坎,面上骤起三分喜色,该叫歪打正着呢?还是该叫老天有眼?
原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沟渠插柳荫。要是跟着这五个汉子,兴许还真能扬名立万,既然有官府的首肯,行事自然就名正言顺了。
孙小权佯装一脸镇定,毕恭毕敬又道:“小子孙小权,多谢义父成全,也多谢诸位叔叔成全,……”
孙大权高兴得没话说,想起方才的旧事,极速环视一通之后,发现前方步来了一个中年妇人,看样子也算是大户人家的穿扮,旋即腰刀递与孙小权道:“我儿,去,杀了她,……”
第532章 南宫崎怒斩五鼠
孙二权、孙三权、孙四权、孙五权的腰刀顺势递与孙小权,孙二权道:“杀了她,杀了她,快去,只要杀了她,就是咱们哥儿五个的乖儿子,就是咱们的好儿子,……”
五人仰头一通大笑,孙小权战战兢兢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孙大权腰刀送入孙小权眼前一尺,狡黠一笑,道:“我儿,义父的话,还有这一众老子的话,要是不听,会打板子的!这就是咱们孙家人的家规,要是忤逆了这一众老子,老子就当没有你这一个儿子!”
孙小权一时无言以对,这一次上了“贼船”,想要下船,棘手。
孙大权腰刀一横,塞进孙小权手中,紧接着厉声又道:“我儿啊,杀人不过头点地。快杀,杀了她,杀了她就是老子的乖儿子。……”
孙二权、孙三权、孙四权、孙五权一时目光如炬,而后又狡黠一笑,只愿孙小权能一刀剁了那一个中年妇人,紧接着附和又道:“杀,杀,快杀,快快杀了她,……”
孙小权腰刀在手,就似秋风中一张枯叶在瑟瑟发抖,先看了一眼嗜血而又冰凉的刀锋,之后又看了一眼远处步来的那一个中年妇人。
眼下是杀?还是不杀?
要是不杀了这一个中年妇人,自己一定会有性命之忧。
要是杀了这一个中年妇人,自己的性命算是保住了。可是,这一个无辜的路人,本就不该死啊!
不该死的人死了,就是作孽!
孙小权后背骤起一阵拔凉,如孟婆江流极速一奔又一涌,上到百会穴、下到涌泉穴,之后全身僵直就似冬日里的一条冰柱子。
“义父,四位叔叔,我怕见血,我怕见血,我真的怕见血啊,……”
孙小权支支吾吾一番话,换来孙大权重重一击耳光,紧接着又骂骂咧咧道:“都说读书人靠得住,母猪都会上树。看来,这话一点儿也不假!你要是再推三阻四,老子可就一点儿也不客气了!既然,咱们有父子名分,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这可是三纲五常之要义!”
孙小权一时无语至极,要下“贼船”已经很难了,不得不抬起万钧重的双腿,腰刀一正,迎着中年妇人一通吆喝,道:“呔,此树是我栽,此树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大娘,给钱,给钱,……”
孙小权想着,就这一声大喝,也算是提醒这一个中年妇人。只要这一个中年妇人喊“救命”,又或者转身而逃,那就不用作孽了。
中年妇人见状,居然没有一丝畏惧之色,遥看孙小权这一副滑稽的德性,还以为是来打俏的。
再说,大白天遇见拦路打劫,说出来也没有几个人会相信。
毕竟,大户人家少走夜路,也从来都相信天下一直太平。要是真的天下不太平,又为何没有颠沛流离?又为何没有穷苦潦倒?
中年妇人一直觉得,没有颠沛流离,也没有穷苦潦倒,那就是天下太平,那就是亘古未有的盛世。路边的一两个跳梁小丑,总归也上不得台面,总归会付出代价。
中年妇人又当孙小权六人是路边的杂耍跟班,又或者在刻苦排练一出好戏,径直兰花指一扬,轻蔑道:“你这小子,还是一个雏吧?毛都没长齐,在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学强盗拦路打劫?你像吗?这可是在建康城的天子脚下呐!你还想打劫老娘,老娘可没那么容易受人欺负!演戏就演戏,可当不得真!”
中年妇人没有再理会六人,径直大踏步往孙小权这边步过来。
孙小权一时懵了,被打劫的人居然横着打劫的人!奇葩至极!
孙大权一时看在气头上,旋即右手又是重重的一巴掌,“啪”,依然五根手指头印在孙小权左脸上。
旋即,一把夺过腰刀,先瞥了一眼四人,极速拉紧孙小权,像拖着一头猪,又像是逮着一只鸡。
孙二权四人会意,腰刀如风一旋而上,三步上前就架住了这一个中年妇人,往孙小权身前步来。
中年妇人先是面色铁青,紧接着一通哀嚎道:“小子,你们这是要干嘛?不都是演戏吗?演戏打劫,还能当真?万万当不得真啦!”
孙大权又与四人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孙五权极速抽出了一块黑布,蒙住了中年妇人的眼睛。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究竟要干什么?闭上眼睛就是天黑,天又没有黑,你们不能当老娘眼瞎啊,……”
紧接着,孙四权又拖出了一块破布团,极速塞进中年妇人嘴里,不让中年妇人再嚷嚷一句话。
与此同时,孙三权又拖出一条拇指粗的绳子,往后麻利的绑住了中年妇人的双手、双脚。
孙二权也没落下,极速从身后拖出一个布袋,布袋一扬如烟,张弛之间装下中年妇人绰绰有余。
孙小权大吃一惊,像极了秋风中的一颗小草。看来这“五鼠”,还非一般的地痞流氓。杀人越货,沉尸秦淮河喂大鱼,还真干得出来。
“义父,义父,孩儿怕!四位叔叔,侄儿怕!能不能换一个,比如杀兔子?杀鸡?杀猪也成!……”
孙大权五人见孙小权一副怂样,径直仰头一通大笑道:“我儿,不要怕,你不要怕。有义父在,有四位叔叔在,那是错不了的!”
“要不这样吧,你就把她当成是一只兔子,一只鸡,又或者是一头猪。这样,你就不用后怕了,……”
孙大权五人又是一通大笑,箭在弦上,如何能更张?孙小权一时笑不出来,又怎么可能笑得出来。
孙大权腰刀一旋,又递与孙小权,厉声道:“我儿,一刀杀了她,老子一定把你练成虎背熊腰。有了这第一刀,离扬名立万就近了一大步。杀了她,也是神不知鬼不觉,待会儿,让哥儿四个丢她下秦淮河喂大鱼,生不见人活不见尸!”
孙大权身后一拍,孙小权发抖的腰刀像极了一只风筝,一上一下、一左一右、一前一后,……
孙大权看在眼里,转身冷不丁一推,腰刀从中年妇人胸腹之间划过,骤起一道五尺长的伤口,腰刀上映着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我儿,我儿,就这样,就是这样,不愧为孙家人,霸气!……”
“……”
孙小权一时无助得像一只刚出蛋壳的小鸟,孙大权五人又是一通有恃无恐的狡黠之笑。
流莺阁内暗处的一众人等,越看越不对劲,扭头张望之际,南宫崎早就一脸铁青又无处发作。
曹小强瞥了一眼南宫崎,冷冷说道:“四师兄,怎么这五个汉子,又与潇湘馆扯上了关系?莫非,莫非先前的传闻真的又属实?”
南宫崎径直越女剑一斜,正气又道:“诸位大侠、诸位高人,冤枉在下了。谷主,你要信弟子啊!”
陈旭嫦一时沉默无言。毕竟,说不清、道不明的事,闭口为上。
南宫崎只得与一众人等一一抱拳,旋即转身就离开了雅间。
没过一小会儿,从远处凌空而下了一身玄色行头的南宫崎,立于孙小权十步之外。
南宫崎越女剑一直,指住罪魁祸首孙大权,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作恶。你就不怕丢了脑袋吗?”
孙大权极其警觉的张望了一眼四周,又没见多余的一个路人,仰头一通轻笑道:“幽嫣谷墨家四弟子南宫崎是吧?幸会,幸会,真是幸会啊!黄天孙大圣果然猜得没错,你这人一定藏在流莺阁内。咱们新晋了‘五鼠’,鼻子可灵着呢!怎么样,今日是敌是友,你说了算!”
南宫崎本就为明志而来,孙大权一番话,又让人跳进黄河也洗不楚。除此之外,只有以死明志,要么“五鼠”死,要么南宫崎自己死!
“少说废话,今日只是路过此地,不是你们死,就是我亡。……”
南宫崎言未毕,越女剑极速出鞘一闪寒光剑气,先是一式绞剑剑气,紧接着又是一式抹剑剑气。
昙花骤然一现,落地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孙大权被越女剑一剑封喉了,鲜血染红了孙小权一半张脸,惊吓得孙小权腿软跪地。
孙二权、孙三权、孙四权、孙五权腰刀一旋,攻杀上前,孙二权怒火冲天,急切大呼道:“大哥,你不能死,你万万不能死,你要是死了,‘五鼠’之名,这就没了,……”
噗嗤、噗嗤、噗嗤,……
“嗷嗷、嗷嗷、嗷嗷,……”
南宫崎怒中有火、怒中有恨,紧接着极速先是一式云剑剑气,之后一式挑剑剑气,孙二权四人腰刀“哐当”落地,又倒地而亡了!
孙小权吓得半死,急促的上气不接下气之间,第一次见幽嫣谷墨家弟子以及无敌的越女剑。
南宫崎越女剑一旋,斩断了绑住中年妇人的绳子,……
“大侠,大侠,多谢大侠救命之恩,多谢!这一些该死的强盗,死有余辜,该当杀千刀、斩万剑!”
第533章 孙小权扬名立万
南宫崎越女剑极速回手入鞘,也不与中年妇人多说一字半句无关紧要的话,右手一扬支开中年妇人。毕竟,人多眼杂,还会嘴杂。
中年妇人低头一看伤势,也不再与南宫崎客气一字半句,江湖都传幽嫣谷墨家弟子秉承“天志”,救人于危难也是理所当然,转身急步就消失在了前方的大道尽头。
南宫崎一时觉得不可思议,毕竟好男不与女斗嘴,而且中年妇人确实也受了轻伤,便由着她自去。
世上这一些大户人家,都当别人的救命之恩为理所当然。兴许,幽嫣谷墨家弟子在大户人家的心里,只是一个称心的看家护院。
南宫崎的目光顺势而下,三步上前,右手极速一伸,道:“小子,想要扬名立万固然没错,但是也得走正道。扬名立万,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欲王其冠,先承其重。眼下这般,你承得了泰山之重吗?”
“小子,来,来,来。眼下虽是建康城,天子脚下若无一二友人相助,必定寸步难行。在下今番受人之托,与你寻了一个好去处,先当账房先生。吃得饱饭、住得暖屋,不被风吹雨打,先立足再图立身!”
“小子,你万万可不能看不起账房先生呐!至少,比你眼下境遇强了百千倍。来,来,来,……”
孙小权没有舍得伸手,毕竟,只要一伸手,那就是默认去当这一个账房先生,似账房先生这种下九流的差事,何时才能扬名立万?
千辛万苦,是来建康城扬名立万的,是为济身上九流的。要是一时不能济身上九流,中九流也成。
做账房先生?这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身为堂堂东吴孙家之后,又是血气方刚,要是不扬名立万,对不住来这一个世道走一遭。
紧接着,只是小心翼翼的环视一眼惨死的孙家“五鼠”,极速打了一连串冷颤,极其吃力的站起身来,一副失神落魄的面孔,跌跌撞撞的像是在逃命,嘶哑着声音又道:“老天爷,老天爷呐,我就是要扬名立万。此生只为扬名立万而生,只为扬名立万而活。……”
南宫崎几次三番的张口欲言,最后还是没能来得及说道一字半句,也只得由着孙小权离开。
一声长叹一阵雷,毕竟,似孙小权这般痴迷于扬名立万者,已经是九匹大马也拉不回头了。
又过去了一小会儿,南宫崎见孙小权已然走远,口哨一响,两长两短,从后院奔出数个短打小衣的伙计,一个个对南宫崎抱拳一正。
南宫崎低眉耳语一阵,数十个短打小衣的伙计抬着孙家“五鼠”往一边奔去,很快就消失了身影。
转眼之间,南宫崎又极速回到了雅间,越女剑一斜,面带八分正气,道:“诸位大侠、诸位高人,眼下该当冰释前嫌了吧?”
曹小强见一众人等沉默不语,率先开口道:“四师兄,冰释倒是冰释了,至于这前嫌嘛,得以观后效了哦!毕竟嘛,这杀人灭口,又是死无对证,坏得很,哈哈,……”
乌图木接着又一通轻笑道:“四师兄,咱们幽嫣谷墨家弟子只顾秉承‘天志’,从来没想过要善后。四师兄的日子,真是太难了,太难了!”
一众人等闻言骤起一阵轻笑,像云像雾又像风,顷刻之间就打破了这一时半刻的尴尬。
陈旭嫦玄色斗篷一旋,摆手又道:“罢了,罢了,罢了。过去之日不可留,来日之日才担忧。咱们还得议一议方才的计策,本谷主突然觉得太不踏实了。诸位大侠、诸位高人,如今可有更好的法子吗?”
正当陈旭嫦左右张望之际,一众人等表情各异,要说女人心、海底针,变脸比变天快也全然不错。
谢灵运眉头一皱,急切开口道:“谷主,临阵换计,等同于临阵换将,那可非大吉之兆啊!”
陆修静“上善若水”轻摇三回,附和道:“谢氏神算子言之有理,依贫道看来,先前之计甚好啊。正是: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陈静也道:“谷主,只要大家齐心协力,没有人能翻得了天!”
曹小强与乌图木见想说的话、该说的话,已经都被人抢了先,眉头一舒之际,只有一阵“嘿嘿”。
南宫崎越女剑一斜,左右张弛之间,急切又道:“谷主小师妹,要是还不放心弟子。那从今往后,弟子恭请乌图木五师弟、曹小强六师弟,寸步不离弟子左右。”
陈旭嫦先是一怔,紧接着摆手一通轻笑道:“崎崎四师兄,见外了,见外了,你实在太见外了。眼下,崎崎四师兄,可有上好的猪肉肘子让强强大快朵颐一回吗?”
要是话不投机,那就埋头各自吃食!况且,只有用食物来堵嘴,也就没有机会多说一句话了。
南宫崎一时如释重负,旋即步到雅间门外,抚掌轻轻一拍,一会儿之后,鱼贯而入了不少伙计。
紧接着,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中游的菜食,杯、盏、盘、碗、鼎一应器皿,络绎不绝,……
正当一众人等吃到日头微微偏西的时候,里外三层的数百明光铠军士一涌围住了流莺阁。
紧接着,一个个明光铠军士腰刀出鞘,一间接着一间屋子的撞门而入,厉声大呼道:“南宫崎,快死出来。要是不死出来,流莺阁中全部的食客,都得死!流莺阁从上到下,发配朱崖洲准没商量,……”
一众人等各自大吃一惊,缓缓放下碗中羹、盏中食,旋即各自紧握兵器,一时如临大敌之感。
毕竟,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流莺阁掌柜疾呼道:“官爷,官爷,来者都是客,来者都是客。可不能拿食客开刀啊,小子做的买卖也合乎规矩,何罪发配朱崖洲?”
“官爷,官爷,不能这样啊!官爷,官爷,该使的银子,按月的孝敬钱,从未少一个子儿啊,……”
“官爷,官爷,官爷,……”
“……”
任由流莺阁掌柜怎么疾呼,就是没有一个明光铠军士应承一声。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明光铠军士中分出了一身明光铠的孙小权。
孙小权新甲、新胄、新虎扣腰带、新皮靴、新袭地大氅,手中腰刀一正,像极了一个书生大将。
在孙小权左右各两个虎背熊腰的军士,浓眉大眼、虬髯短须,初眼看来真有八九分燕人之威。
孙小权如今已是东府镇中的巡城第一统领,虽然离最初的扬名立万相去甚远,但是比什么书童、私塾先生、帐房先生确实强多了。
眼下,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已经算是扬名立万了。
至于这一个官职是怎么来的,那是受方才死去的孙家“五鼠”所悟,一个人寻去潇湘馆告密了。
既然是告密,南宫崎已经杀死了官府新晋的耳目:建康城孙家“五鼠”,孙小权这一次是奉潇湘馆上头之命来捉拿南宫崎归案的。
潇湘馆上头给出的罪名是:儒生以文乱法、墨家以武犯禁。
如今,孙小权手下有兵、又有官府新晋的东府镇巡城第一统领名头。威风凛凛,就是一个大人物。
“掌柜的,赶快死出来!再不死出来,本官不但要杀了这里的一应食客,还要放火烧了流莺阁,……”
孙小权觉得,自古以来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区区一个流莺阁的掌柜,全然就不该放在眼里。
如今,初为东府镇的巡城第一统领,只要这第一件差事办妥了,平步青云指日可待。扬名立万,必将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流莺阁掌柜极速奔到孙小权面前,看孙小权年幼如此,却又飞扬跋扈如此,先是咯噔了一下,又不得不毕恭毕敬道:“将军,将军,有话好说,有话好好说啊。以后流莺阁的买卖,还得仰仗将军啊。……”
孙小权身边的一个彪形军士腰刀拉出一尺,目露凶光,厉声大喝道:“掌柜的,你放肆!咱们孙将军有令在身,先捉拿南宫崎归案。”
“要是你阻拦一分,连你也一起捉了。儒生以文乱法、墨家以武犯禁。看你一副读书人的模样,还明目张胆的尽干贿赂官吏的勾当!”
“你这,就是找死!……”
流莺阁掌柜一时无言以对,只得退后了三步,由着这一众明光铠军士前后左右、上下急寻南宫崎。
一众人等在雅间听出了端倪,目光最后都落在南宫崎身上。
曹小强越女剑一直,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这一个孙小权,该说什么好呢?方才人人为他着想一二,救他于万急之处,如今还反咬一口。早知道,该当一剑封喉!”
乌图木越女剑一斜,急切又道:“谷主小师妹,咱们藏身在流莺阁,也非万全之策。不如,由咱们三,引开这一众军士!”
南宫崎越女剑一斜,止住了曹小强与乌图木,摆手道:“谷主,事因我而起,就由我来了结,一人做事一人当!”
第534章 孙小权擒南宫崎
南宫崎铮铮之言入众人之耳,确实就是一条顶天立地的汉子。
不过,陈旭嫦还是觉得有一些不可思议,径直悠悠又道:“崎崎四师兄,你这又是何苦呢?”
南宫崎又与一众人等抱拳,急切道:“既然,幽嫣谷墨家弟子向来秉承‘天志’。此时此刻,正是我南宫崎‘明志’的天赐良机,……”
“谷主,师弟,诸位大侠,诸位高人,我南宫崎一辈子也杀了不少该杀的人。这一次阴沟里翻船,遇见孙小权这一条白眼狼。为不连累诸位,我南宫崎一人担当!”
“……”
南宫崎言未毕,仗剑一闪玄色身影凌空而上,在飞梁与镂空纹饰墙壁之间一荡又一蹬,如大鱼游江一般,转眼就离开了这一处雅间。
陈旭嫦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旋即玄色斗篷轻轻的一扬,悠悠再道:“既然如此,就让南宫崎为饵,诱敌深入。敌明我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咱们就看一看潇湘馆内,究竟有一些什么牛鬼蛇神。”
一众人等俱是点头不语,径直贴墙侧身而望,极其警觉的透过入门处的两扇白绫纱窗窥出,屏住呼吸又张望着流莺阁内发生的一切。
南宫崎自然最熟悉流莺阁的地形走向,一会儿之后,在流莺阁内堂正中一闪玄色身影落地,越女剑一斜,大呼道:“幽嫣谷墨家四弟子南宫崎,路经此地,谁人寻我?”
流莺阁中一应食客又喜又惊,喜的是,终于不会丧命流莺阁;惊的是,南宫崎真的在流莺阁现身。
流莺阁掌柜见状挤眉弄眼了一通,南宫崎也相向极速挤眉弄眼了一通,不说一字半句也会意。
流莺阁掌柜摇头叹气之间,不得不退后了数步,宛若置身事外,连目光也都移到了别处,任由这一众明光铠军士腰刀左右攻杀上前,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围住了南宫崎。
“大胆南宫崎,见到巡城第一统领,还不赶快跪下?快跪下!……”
“快跪下,快快跪下,……”
“……”
一众明光铠军士奔立于南宫崎十步之外,腰刀铮亮一旋,狠狠的一通言语,不但想看南宫崎跪下,更想看南宫崎趴在地上叫“吱吱”。
毕竟,在建康城中,似江南王家这般无人能出其右的大户,如今都臣服于官府、臣服于五斗米道,区区一个幽嫣谷墨家,几把越女剑就想闹翻了天?那是万万不能的!
眼下,这一众明光铠军士极其警觉,只要南宫崎敢拔剑一寸,无论南宫崎拔剑有多快,在腰刀近身的一应食客只会命丧于一刀。
即使越女剑再快,剑气一剑之下也斩不完这一众明光铠军士。
这一众明光铠军士自是有恃无恐,江湖中都传幽嫣谷墨家弟子秉承“天志”,既然幽嫣谷墨家弟子要秉承“天志”,自然见不得他人滥杀无辜,眼下南宫崎注定束手就擒。
南宫崎无心出剑,要是在流莺阁内出剑,只会害了流莺阁掌柜,以及雅间中的一众人等,径直不言不语、不跪夜不折腰,眼神镇定轻飘飘如夏日午后的白云,又在近身的明光铠军士中急寻孙小权。
“跪下,跪下,……”
“跪下,跪下,快跪下,……”
“……”
正当两个虎背熊腰的军士一通疾呼之后,紧接着三步上前,刀背一斜,重重的劈打在南宫崎的小腿肚、之后大腿肚。
嘭、嘭嘭、嘭嘭嘭,……
南宫崎站如松、挺如磐石,就这样不进不退、不言不语,目中余光总算寻着了不再稚嫩的孙小权。
古有伍子胥过韶关一夜愁白了头,今有孙小权半日之内换行头。世间之事,本就这么无奇不有。
只要当了官,无论大小,那一身官服就是官威;手头有了兵,无论多少,刀剑出鞘就是杀气腾腾。
南宫崎这一些年来,行走孟婆江南、江北之地,也见得多了。秉承“天志”中,也有不少孙小权这般落魄得势之辈、穷困得势之徒。
南宫崎一时目光如炬,盯紧孙小权,淡淡说道:“小子,你可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方才路过救你一命,要不是仗义出剑,只怕你会杀了那一个无辜的中年妇人,又或者继续追随‘五鼠’作孽!”
“小子,你这扬名立万,就似当头一棒,敲得我好痛,好痛啊。专挑恩人下手,可非江湖正道,道义不正,终将会遇不免之祸啊!”
“……”
南宫崎侃侃一言,孙小权只当是一阵秋风,左耳进、右耳出。
“你住口!胆敢非议巡城第一统领,就不怕此刻掉了脑袋!”
这一个明光铠军士恶如猛虎,正当张口大喝皱眉斜目之间,恨不能一口就咬碎了南宫崎。
孙小权左手紧握腰刀,右手马鞭高举三尺又极速一扬,旋即止住了远近的一众明光铠军士。
孙小权三步上前,冷冷道:“南宫崎,以你说来,今日本官还得跪拜你咯?本官即是朝廷,要让朝廷跪拜你,莫非,还有不臣之心?”
“啧啧啧,啧啧啧。南宫崎,你要是有不臣之心,罪过就更大了。可比杀了建康‘五鼠’更为可恶。”
“本官念你主动现身伏法,会留你一个全尸的。哈哈,哈哈。只要斩了幽嫣谷墨家弟子,本官更能扬名立万,哈哈,哈哈,哈哈!……”
孙小权的仰头一通大笑,南宫崎越来越不认识方才那一个好似在秋风中瑟瑟的雏鸟,如今已然展翅一飞,变为一只捕食的饥饿苍鹰。
扬名立万,让人改变如斯,就似一支窜入云天的炮仗,“啪”的一声,也便结束了一生的光彩。来得快,去的也快,并非长久之计。
事到如今,想再多也没用了,南宫崎只是默默的祝愿,有朝一日,孙小权不要死得太难看。
孙小权马鞭极速一扬,厉声如冰冷的一刃刀锋,道:“来呀,安排!来呀,来呀,安排!先绑了他,送入潇湘馆,听候发落。……”
孙小权言未毕,两个彪形军士一收一旋之间,便五花大绑了南宫崎,越女剑又逞给了孙小权。
孙小权接过越女剑,细细观看了剑鞘一通,又缓缓拔出了越女剑一尺,铮铮亮光灼人双眼。
咻!
孙小权越女剑往右一横,极速出鞘一闪寒光剑影,上下一旋,又弹了一回剑锋,一声空灵的“当”,余音嗡嗡入耳,荡去了数尺之外,才消失声音于无象无形。
“好剑,好剑,越女剑果然是世间难得的好剑。行走江湖之辈,听说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待你人亡之后,本官一定会善待它,以报方才路见不平、解危之恩了!”
“剑确实是一把好剑,人也算是一个好人。不过,江湖中都道:好人命不好长。南宫崎,你可别怪本官手下无情。换用你们的话说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来呀,安排!来呀,安排!安排!赶快带他走,……”
孙小权收剑入鞘,旋即又把越女剑斜插进南宫崎五花大绑内。
孙小权此刻万分高兴,只要南宫崎一死,这一把越女剑便是手中之物。名传江湖的越女剑,本就世间少有,倾国倾城也不为过。
南宫崎没有挣扎,也不争辩一句,在心里料定,此一行不会有性命之忧。毕竟,在流莺阁暗处的一众大侠与高人,想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都想当这一只黄雀。
孙小权旋即马鞭又一扬,厉声大喝道:“众军听令,接着巡城。倘若遇见不对付的地方,杀无赦;倘若遇见反抗之辈,先斩不奏!”
“都听好了:如今在东府镇中,不杀,不足以立威;不斩,不足以立信;不狠,不足以扬官府之威;不勤,不足以示官府之严!”
“都听着:五人为一队。东府镇内的大街小巷,一条也不要落下;东府镇内的商铺客栈,一家也不能落下;东府镇路边的、路上的老少行人,一个也不要落下。”
“建康城孙家‘五鼠’虽然亡了,但是这一种精神不能亡!即使杀了一个‘五鼠’,还有千千万万‘五鼠’站起来。‘五鼠’不尽、‘五鼠’长存!”
“……”
一众明光铠军士腰刀极速一正,面有八分喜色,齐声大喝就似泰山压顶,道:“我等奉令!”
一众明光铠军士得令之后,鱼贯而出了流莺阁,最后只留下了孙小权以及身边的四个彪形军士。
这四个彪形军士左右拥着南宫崎,已然大踏步立于流莺阁外。流莺阁内堂中的一应食客当白拣回来了一条命,各自又如释重负。
孙小权兵不血刃自是万分得意。流莺阁掌柜眼睁睁的看着南宫崎就这样被绑走了。
正当孙小权大踏步离开流莺阁之际,从不远处闪过一骑,厉声大喝道:“区区巡城第一统领,飞扬跋扈如此,从来就没见过天这么黑,也从来没见过乌云这么密,……”
王虎之勒马旋停,挡住这一众明光铠军士的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