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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大毛     错负轮回剑txt下载     错负轮回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46章 有金刚不坏之身

    陈旭嫦暗喜,有朝一日要如陈静这般境界,默默“偷师”之后,就可正大光明的“出师”了。

    小米豆汤羹来了,还冒着滚烫的一绺袅袅白烟,这是这一日里来的第一锅又是第一桌客人。

    雪白的大馒头也来了,软乎乎的一绺扑鼻幽香,看着都很馋人。

    “两位女侠,慢用,请慢用。要是不够,招呼一声,即刻就有。”

    陈静自知待刘一谷与陆修静到客缘斋之前,还需昼伏夜出,招呼道:“店家小二哥,先备两间房。”

    店小二点头而去。

    “嫦嫦,嫦嫦,客缘斋里的小米豆汤羹与大馒头,可是我小时候吃过的、又是最为熟悉的味道。”

    “这就好比家的味道,这一些年来,从来也没有第二家能出其右,找不到这么难舍难分的味道。”

    陈静急切言毕,一口小米豆汤羹下肚,又是一口热乎乎的馒头。

    陈旭嫦还是第一次见陈静这一副吃相,看来每个人都有一种独有的嗜好,只是并非人尽皆知。

    陈旭嫦忙活了一夜,实在有一些饿了,轻咽一口小米豆汤羹,暖乎乎的感觉如闪电直去任督二脉,入口下喉之后,全身舒坦像上天。

    捉起一个热乎乎的馒头,轻咬一口,甜中微微有一绺清香;清香中微微有一些醉意;从鼻息而上脑门,整个太阳穴都是力量。

    “静静,真的,是真的呢!被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很好奇,究竟客缘斋的掌柜是怎样的一个人!”

    “哈哈,哈哈,哈哈,……”

    大清早的笑声如风铃。

    半老小徐娘一身袭地的锦绣华衫从阁楼上婀娜而下,兰花指轻扬之间,神情尽显雍容华贵之态。

    陈旭嫦抬望眼之间,先放下了小米豆汤羹,又放下了雪白的大馒头,起身抱拳道:“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见过客缘斋掌柜!”

    半老小徐娘眉头一舒,举手投足之间,轻笑道:“谷主不必拘泥,你就当客缘斋是自己的家。谷主这般礼节,我还得还礼。谷主:吉祥、吉祥、吉祥。哈哈,哈哈,……”

    陈旭嫦还是第一次见女子能活成半老小徐娘这般模样,相见之下确实羡煞旁人,也不客气的继续轻咽小米豆汤羹与雪白的大馒头。

    半老小徐娘碎步而来,锦绣华衫轻扬,在一旁的桌台边上坐下,趁着晨曦中的一绺天光,先细看了一回陈静,自言自语道:“这一路去了这么长的日子,从孟婆江南一路杀到孟婆江北,又一路杀回来,虽然有一些憔悴,万幸并未伤着!”

    陈静轻笑道:“多谢掌柜挂念,在南山郡要不是葛道长与幽嫣谷墨家大侠,只怕也没命回来了!”

    半老小徐娘沉思之间,悠悠又道:“罢了,罢了,罢了。都是过去的事了。只是,这无声之雷,什么时候才是一个头啊!眼下,哎!”

    半老小徐娘目光落在陈旭嫦身边的三把越女剑上,打趣说道:“谷主,一人使三把越女剑。你有三头六臂吗?有金刚不坏之身吗?”

    陈旭嫦倒也没想到客缘斋掌柜如此这般平易近人,旋即咽下小米豆汤羹道:“掌柜的,那你说我有三头六臂吗?有金刚不坏之身吗?”

    半老小徐娘轻笑道:“老娘我倒是没有看见三头六臂。金刚不坏之身,老娘倒是看见了。哈哈,……”

    陈旭嫦忍住小米豆汤羹没有喷出来,强忍着一咽下肚,长舒了一口气息,镇定道:“掌柜的,我本一介女流之辈,何来金刚不坏之身?掌柜的,没多喝五石散兑酒吧?”

    半老小徐娘轻笑道:“这做买卖的要是都沉醉于五石散兑酒,那这买卖就没得做了。老娘我为了客缘斋的买卖,可不能喝五石散兑酒!”

    “实不相瞒。昨夜老娘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使越女剑者都有金刚不坏之身。故而,才有方才一问。”

    陈旭嫦轻咬一口馒头,而后又道:“掌柜的真会说笑逗人开心。要是使越女剑者都有金刚不坏之身,我那五个师兄,为何命丧于无声之雷下?不是有金刚不坏之身吗?”

    半老小徐娘瞅了一眼只顾一个人沉溺在小米豆汤羹中的陈静,而后又与陈旭嫦轻笑道:“佛门中说,劫数难逃。这是诸如“四大天王、八大金刚”的定数。依我看来,兴许你那五个师兄的金刚不坏之身,遇见了无声之雷,变成了绕指柔吧!”

    “道家中说:以柔克刚。纵使你那五个师兄有金刚不坏之身,无声之雷又近似于无象无形,正是以柔取胜。这也是‘道法自然’啊!”

    “要是以江湖中侠客说来,强撸灰飞烟灭又不能穿透鲁缟,这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是敌人太强!”

    “……”

    陈旭嫦又忍不住放下小米豆汤羹,极速咽下之后,骤起“嘤嘤”轻笑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停下来。

    “掌柜的,真会说笑。要是掌柜的与我等同行,只怕不用吃喝,笑笑也就饱了、笑笑也就胜了!……”

    半老小徐娘轻拂锦绣华衫,而后急切道:“谷主,你可别小瞧老娘我这笑笑。老娘我张嘴一声大喝,就能喝退大多数的牛鬼蛇神!”

    陈旭嫦掩面轻笑道:“掌柜的,莫非‘燕人张翼德’之后?又或者‘燕人’之后,那是响当当的燕人之威。白白大师兄、乐乐二师兄、山山三师兄,也都是响当当的燕人!”

    半老小徐娘也不争辩,觉得该说的话已经全部都说完了,径直起身道:“谷主,慢慢吃哟!要是觉得客缘斋中的饭食合胃口,好吃就多吃一点。老娘我这管饱,一定管饱的!初次相见,这是待客之道。”

    紧接着,半老徐娘行至客缘斋正中过道上,双手插腰,往阁楼上一通高声疾呼道:“店小三,该起来收拾收拾了,你可不许再偷懒!”

    “店小四,所有的客房都理好了吗?要是老娘发现有一处纰漏,今天都不许吃饭,你听见了没有?”

    “店小五,明天的柴禾、后天的柴禾、大后天的柴禾,你都准备好了吗?未雨绸缪,要老娘说几次?”

    “……”

    阁楼上没有一个人应声,但是紧接着就骤起一阵“噼里啪啦”而又忙碌的声音,从客栈后方又响起了斧子劈木柴的“哐当、咔嚓”声。

    之后,半老小徐娘指尖轻扬似蜻蜓点水,从一方桌台滑过另一方桌台,旋即锦绣华衫飞扬如烟。

    “店小二,店小二,你过来,你过来,你给老娘死过来!你看,你看,你看看你这擦的什么桌台?咱们客缘斋的桌台远近闻名,要比闺中姑娘的双颊还要光亮,明白吗?”

    店小二支支吾吾不敢靠近半老小徐娘,只是打着哈欠在远处的桌台上,一抹、一抹、又一抹,……

    半老小徐娘旋即指着店小二的鼻子,大骂道:“昨夜,你偷牛去了吗?看你这无精打采的样子,是不是老娘我要买一头牛与你偷?”

    店小二面色铁青,使劲再抹桌台,急切又道:“掌柜的,你怎么知道我昨夜去偷牛了?昨夜还真是在梦里偷牛去了!还是偷的一头大金牛!掌柜的,你能买回来让我偷一次吗?那么大的金牛,只要掰下一只牛角,我八辈子吃穿不愁!”

    半老小徐娘打趣又道:“你这一个家伙,梦里的东西你要是能拿出来,我就能把它送梦里去!梦送黄金楼,你要不要?你又要不要?……”

    店小二眉头一皱,极速往另一方桌台上轻抹,道:“梦里的一切都是假象,梦醒之后空空如也!我还是干活吧,干活更踏实不心慌!”

    半老小徐娘窃笑道:“算你小子识相。虚得一招不如实咬一口!”

    半老小徐娘又在客缘斋中巡视完一圈,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又上前道:“两位,请自便!现在,老娘我又困了,得去补一个回笼觉!”

    陈静与陈旭嫦自是点头不语。

    半老小徐娘又与店小二隔空招呼道:“小心照看客人。有紧要的事,大呼一声。即使老天爷要塌下来,也得先让老娘补足了瞌睡!”

    店小二只道:“好嘞!”

    半老小徐娘如烟云一闪,往阁楼上行走,又哼着小曲:“杀鱼呀,提刀,虾呀鱼酥,啊啊啊,……”

    陈旭嫦目送半老小徐娘上了阁楼,轻笑道:“客缘斋真有趣,客缘斋掌柜更有趣。江湖中道:好看的皮囊比比皆是、有趣的灵魂万中无一,都在客缘斋咯。嘤嘤嘤,……”

    陈静先一口大馒头,就一口小米豆汤羹下肚,轻叹一声“啊”,而后镇定道:“半老小徐娘,可非一般的客栈酒肆掌柜,厉害着呢!”

    陈旭嫦附和道:“看得出来,就好比佛笑楼中的宋掌柜。读书人说的: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就不知道客缘斋掌柜与佛笑楼掌柜为谁而隐!”

    “对了,方才客缘斋掌柜说金刚不坏之身,你有吗?嘻嘻!”

第647章 真是一个好世道

    陈静轻放小米豆汤羹,而后又瞅了一眼右手还有一小半的大馒头,极其镇定道:“嫦嫦,你一直都不相信诸如你是我‘姥姥’的事,想来你也不会再相信金刚不坏之身这等事。”

    陈旭嫦“噗嗤”一笑,道:“知我者,静静也。要我是你‘姥姥的’,你又怎么会姓陈,你又怎么会比我还年长,这事纯属无稽之谈的呐!”

    “幸好没有喝五石散兑酒,要是喝了五石散兑酒,我都以为那一定就是酒话。眼下,权且就当是静静与掌柜说的一个天大的、逗人开心的笑话。嘤嘤嘤,嘤嘤嘤,……”

    陈旭嫦紧接着又一口小米豆汤羹下肚,双颊泛着光华就是一个红扑扑的果子,神情中尽是满足。

    陈静见势如此,也不再多言一字半句,曾经见惯了“强按牛头不喝水”,径直也随陈旭嫦而去。

    毕竟,每一个人的不同经历,只有曲中人经历过世事无常之后,才能知其真假,正是用心去看这一个世界、用心去听这一个世界。

    当年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成曲中人。无论曲中曲、曲中意,又或者沉沦叹红尘,这都是生而为人的一条必经之路,当属“道法自然”。

    只是,曲中曲、人中人,人散曲又终、曲终人皆空。莫道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能觅一二知音?

    于陈旭嫦说来,肝肠寸断就在魏地胭脂亭;要说这觅知音,也不知道太虚道长还算不算是知音。

    而陈静,只能算是知己。

    于陈静说来,从幼时有记忆以来,虽说也离奇,大多数时候都是以一己之力诛杀一己之私,确实也做到了“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江湖中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自然就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那又何来一二知音?

    知音就是身后的那一道可长可短、可粗可细、可明可暗的影子。

    陈静早就已经习惯了,只记得幼时以及现在的:“天志”昭昭、日月皓皓,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嗝!

    一碗小米豆汤羹下肚,加上雪白的大馒头,陈静很快就饱了。

    没多久之后,陈旭嫦也饱了。

    陈静仗剑取回面纱斗笠,起身急切招呼道:“店家小二哥,劳烦领路。小米豆汤羹,味道还不错!”

    陈静轻声嘱咐道:“嫦嫦,客缘斋里是非多,半老小徐娘能应付过来。待刘一谷与陆修静到来之前,尽力昼伏夜出以免打草惊蛇!”

    陈旭嫦自是点头不语。

    店小二毕恭毕敬的奔了过来,急切又道:“两位女侠,请!”

    陈静又环视了一眼空空如也还没有一个客人的桌台,嘱咐道:“店家小二哥,要是在白天,要是遇见叫刘一谷与陆修静前来投店,你可得及时来唤我,都知道了吗?”

    店小二笑脸只道:“好勒!”

    店小二领着陈静与陈旭嫦各自进了房间,之后又下阁楼来收拾桌台,这一天的买卖也算开始了。

    陈静与陈旭嫦本就忙活了一整夜,虽然在飘然亭中闭目养神了好一会儿,但是还有三分警觉之心,也不如现在这般神情松懈。

    也是时候该好好的歇一歇了。

    时光匆匆,客缘斋里很快就热闹起来。慕名而来的也好,盏中常客也罢,人声潮涌如孟婆江江浪。

    “听说,太守府差役头领给杜上德跪下了,还叫‘吱吱’!哈哈,哈哈,哈哈。这可是今日最为有趣的一出笑话。诸位,是不是?……”

    “笑话?眼下的孟婆郡,还少笑话吗?笑话年年有,只是今年特别多!依我看来,孟婆郡当更名为:笑话郡,又或者:滑稽郡。……”

    “莫谈郡中一应大小国事,要是杜家人来了,那一个‘杜丧德’看上了你家女人,老母妻女什么的!那才是晦气,要倒八辈子的血霉!……”

    “得,得,得。喝酒,喝酒,喝酒,为这一个太平盛世,为这一个无比繁华之国,喝,喝,喝,……”

    “诸位,喝了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喝了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好酒,千年一遇的好酒,……”

    “……”

    觥筹交错,郡中的这一些大户人家又开始沉醉于五石散兑酒中的一应繁华,生而为人,无论怎么辛劳,不就是为了吃吃喝喝的吗?

    以这一些大户人家看来,家大业大不用辛劳就能吃吃喝喝,又为何要费力去辛劳?纯属多此一举!

    像这一个世道,难道不是太平盛世吗?这难道不是歌舞升平吗?这一个世道难道不该千秋万代吗?

    该,该,全然都应该!

    像这么好的一个世道,不但百年不遇,更是千年不遇。

    千不该,万不该的是刁民!

    像那一些刁民,又或者乡民、流民过的不好,都是咎由自取。一定是祖宗十八代不中用的结果。

    这就好比汉高祖无非只是一个亭长;刘备当初也是一个卖草鞋又讨不了老婆的流浪汉;过的不好,难道不是祖宗十八代不中用吗?

    祖宗十八代不中用,才有今日之祸,过的不好又怪天、怪地、怪官府,不是刁民又是什么东西!

    刁民,本就不是东西!

    要想祖宗十八代之后不当辛劳的刁民,唯一只有祖宗十八代之前变得中用。凡事有因必有果,过的不好的刁民,那是活该。喝不了五石散兑酒的乡民,那也是活该!

    活在这一个上好的世道,再加上五石散兑酒,无一朝能出其右!千秋万代没有错,也不会有错!

    自古以来,谁又会在梦中要什么有什么?人人梦中都送黄金楼!那黄金楼堪比汉武帝金屋藏娇的黄金楼。这要不是盛世,从古至今就没有一朝能算得上是盛世。

    至于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姓张,又或者多事的杜家人,无非是为这一个上好的世道寻一些乐子。

    要是没有乐子,该会多无趣!

    只要喝了五石散兑酒,这一个个可都是有趣的灵魂,可是在这一个世道由人所想的有趣灵魂。

    “五石散兑酒,好酒,好酒,好酒,为这一个上好的世道,干!”

    “老夫昨夜又在梦里得了十座黄金楼,谁比我多,谁又比我多?”

    “老子只有一座黄金楼!只不过,梦见的那一座黄金楼比天高、比地厚,抱都抱不过来,……”

    “哟嚯,哟嚯,谁抱不过来?谁抱不过来?要是抱不过来的,都让你家杜大爷抱一抱,也省了十里红妆,也省了上大花轿,……”

    一众食客戛然止声,旋即各自低头自取盘中食、自饮杯中酒。

    看眼前杜家人这一番杀气腾腾的阵势,只当又有一场好戏。

    看戏本就是打发光阴找乐子,即是找乐子,自然得先禁声。

    这是看戏一成不变的规矩。无以规矩,不能成方圆,说的极好!

    杜上德领着四个杜家人,一大早路过客缘斋,听到方才食客的一应人潮如江涌,一时来了兴致,这才不得不大踏步奔了进来。

    杜上德抬望眼之间,腰刀重重一声“啪”,横放在最显眼的一方桌台上,紧接着又轻笑道:“为这一个上好的世道,老子今天也关照关照一回客缘斋。听说,客缘斋掌柜人见人爱,好奇,甚是好奇啊!”

    杜上德一大早就把羞辱吴明的事传了出去,郡里都说客缘斋掌柜并非等闲之辈,为了杜家人以后的大计,借机也得试探一回深浅。

    杜上德与身边的杜家人使了一个眼色,急切嚷嚷道:“店小二,还不赶快把好吃好喝的摆上一桌子,要是慢了一步,先打断你的狗腿!”

    “店小二,五石散兑酒要来最好的!要五石散加双倍的!”

    “店小二,要是误了你家杜大爷的兴致,准没有好果子与你吃!”

    “店小二,赶来死过来,要是怠慢了你家杜大爷,要不要试一试,先丢了吃饭的家伙?”

    “……”

    店小二强忍着笑脸,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毕恭毕敬又道:“杜家的五位大爷,即刻就好,就好!”

    杜上德白了一言店小二,紧接着目露凶光,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该死的小二,会不会说话?这可是在上好的世道里,是要讲究尊卑的世道!”

    “我呸,他们四个站着,老子一个人坐着。凭什么他们也和老子一样是杜大爷?要他们四个都是杜大爷,老子今天就是你家杜太爷!”

    “去,去,去,赶紧给你家杜太爷摆上好吃好喝的!如此上好的一个世道,千万别低了排场!”

    “……”

    店小二自是应承,虽然心生不快。但开门做买卖,客人要什么就得给什么!要是胆敢来吃白食,是不会那么容易走出客缘斋的!

    杜上德歪歪扭扭的靠在桌台边上,紧接着环视一众食客,狡黠一笑,道:“老子方才听你们说的那么投缘,不如,就来说道说道这一个上好的世道!”

    “要是说的不好,可别怪老子手中的这一把刀!”

第648章 难得一见的好诗

    一众食客见状,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原本还想着有一场好戏可以近看,却不料都成了戏中人。

    杜上德见一众食客的样子,轻笑道:“既然这一个世道都是上好的世道,就是天下大同。都说世道变坏,是从人心涣散开始。只要喝了五石散兑酒,人人梦送黄金楼,一碗水端平,甚好,甚妙啊!”

    “就以五石散兑酒助兴,来拼个诗,又或者跳个舞什么的!歌舞升平,自然得有人会跳舞;歌功颂德,自然得有人要之乎者也!”

    “……”

    杜上德言未毕,四个杜家汉子极速拔出了腰刀,刀背在桌台上一张桌台一张桌台重重的敲了过去。

    “要么拼诗、要么跳舞、要么掉脑袋,三选其一,没得商量!……”

    “快,快点,快一点,……”

    “……”

    一众食客见状,都以为乐极生悲,触了大霉头。既然都触了大霉头,自然得早一刻送走大霉头。

    原本只想着在客缘斋喝五石散兑酒图一个乐子,又如何能就这样三言两语之间丢了性命呢?

    似杜上德这样的俗人,要拼温文尔雅之言,反倒是玷污了诗。

    俗人,本就该配俗诗。

    “岸上一只鹅,谁来下一句?”

    “河心一只鹅,谁来下一句?”

    “曲项向天歌,谁来下一句?”

    “两只大公鹅。完了!”

    言毕,骤起一阵轻笑声。

    杜上德眉头一皱,轻拍桌台,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你们这一些读书人,一个个真是斯文败类。这么一个上好的世道,又怎么能是两只大公鹅?不应该是一公又一母吗?两只大公鹅,又何来小公鹅?鹅蛋何出?鹅蛋又何出?”

    “公为天、母为地,天大地大才有天公地母;雄为阳、雌为阴,五行阴阳才能调和衍生万万众人。你们忤逆天道,这是要逆天啊!”

    “这么上好的世道,逆天与你们没有半分好处。将来连五石散兑酒都没得喝!重来,重来,重来!”

    杜上德言毕,四个杜家汉子又一次一张桌台一张桌台的敲下去,厉声都道:“重来,重来!……”

    一众食客面面相觑之际,一时心知肚明,看来这一个杜上德是诚心找事。不过,待店小二摆满一桌子菜食之前,只得由着杜上德。

    “远望一堆灰,谁来下一句?”

    “我来!近看灰一堆!谁来?”

    “狂风吹夜雨,谁来下一句?”

    “汝在灰中飞!完了。”

    言毕,又骤起一阵轻笑。

    杜上德径直二指轻扬,极速从左指到右、从右指到左,一副爱恨不得的样子,似嗔似怒道:“你们,你们啊!圣人都说的极好:食色性也。原来都是同道中人,都是同道中人啊!乳在灰中飞,好诗,真是好诗,真是难得一见的好诗!”

    “来,来,来,诸位同道中人,为这一个上好的世道,喝一杯。一边喝,一起念叨这一个世道独一无二的五石散兑酒!哈哈,……”

    杜上德言毕,一盏五石散兑酒下肚,轻飘飘道:“乳在灰中飞,乳在灰中飞!好诗,好诗,好诗啊!”

    “来,来,来,一起念:喝了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喝了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好酒,……”

    “……”

    杜上德言毕,一众食客紧接着言毕,仰头而尽一盏五石散兑酒。

    杜上德虽然读书不多,一时就以这难得一见的好诗句,觉得读书人大多浪得虚名,也不过如此。

    既然这一些杜书人都是同道中人,要是眼下出口成诗,自然也不是难题,说不定语惊四座。

    杜上德先一阵“咳咳”,而后招呼一众食客道:“诸位同道中人,既然都为同道中人。杜大爷我也来一首绝世好诗,献丑,献丑了!……”

    “咳咳,听好了,都听好了!东边你他妈,西边她你妈。不论谁叫爹,是我笑哈哈。哈哈,哈哈,……”

    一众食客后背骤起一大片拔凉的鸡皮疙瘩,这才是真正的斯文败类。这一个上好的世道本就如此,只要有头有脸,放屁都是香的。

    不过,可不能因为眼下的这一出戏,就这样轻易的掉了脑袋。

    要是为杜上德这样的斯文败类掉了脑袋,实在也不值得!多说几句奉承话,本也无伤大雅!

    况且,明面上、口舌上奉承杜上德,在心里完全可以骂尽杜上德的祖宗上十八代,怎么就生出杜上德这样一个混账玩意儿。

    江湖中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就是极其难得的一个好处。

    谁要是整天把真心话与他人说道,那才是世间真正的大傻子。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圣人也有言:水至清则无鱼。

    有时候说一说违心话,完全也无伤大雅。比如常说的“万岁”,要是人人真能活到万岁,千年乌龟、万年王八,王八才会活万岁!

    说违心话又不会死人,反而多说违心话,活得更为自在。当此之际,还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杜大爷,是难得一见的好诗,真是难得一见的好诗啊,……”

    “妙,妙,妙哉至极!……”

    “想必无人能出其右,……”

    “自愧不如,自叹不如啊,……”

    “……”

    杜上德见势,更为欣喜。既然同道中人都这般恭维,何不再来一首?从今往后,在这一些读书人面前,也略拔一头,甚好,甚妙!

    要是孟婆郡中读书人都拜在杜家人名下,杜家人要常驻孟婆郡,士人归心那也是千秋万代的大计。

    “诸位同道中人,过奖了,过奖了,实在是过奖了。杜大爷我今日得遇其时,得遇其人,诗兴大发,诗兴大发,诗兴大发了啊!……”

    “都听好了,诸位同道中人都听好了!山前一线天,花间一耙犁;老汉推五车,黄牛累一年。……”

    “诸位同道中人,以为如何?以为如何啊!哈哈,哈哈,……”

    杜上德一时自鸣得意。

    一众食客心里除了骂娘,嘴上却乐呵呵都道:“好诗,好诗,好诗啊!真是千年不遇的好诗。……”

    “无人能出其右,大有王佐之才、圣人之才,大才小用了。……”

    “……”

    就在这一个时候,店小二从担子先放下了热腾腾的肉食,又放下了小米豆汤羹与雪白的大馒头。

    小米豆汤羹与雪白的大馒头,是来过客缘斋的一应食客的最喜之物,或者说就是客缘斋的招牌菜。

    “杜太爷,请慢用!……”

    店小二极其镇定一言,把杜上德从拼诗的陶醉中拉了回来。

    杜上德看是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小米豆汤羹和馒头,一时怒火骤起三分,厉声道:“你这,你这是人吃的吗?猪食,猪食,猪食!”

    杜上德重重一拍桌台,四个杜家汉子捉紧腰刀一闪身影而回。一众食客见状,斜眼之间开始看戏。

    店小二自是不惧,毕竟想要在客缘斋内生事的人,没有一个不规规矩矩的按客缘斋的规矩办事。

    “杜太爷,你都没有吃过,你怎么能说这不是人吃的呢?在客缘斋吃过小米豆汤羹的人,不生百病、不着风寒,有缘者还能得长生!”

    “来客缘斋的客人,少不了小米豆汤羹与雪白的大馒头。这可是客缘斋绝配。不信,你就尝一尝?”

    “……”

    杜上德极其轻蔑的凶了一眼店小二,身为杜家人,本为试探客缘斋深浅而来,怎么可能尽听一个跑堂伙计的话,无事必须要去找事!

    杜上德与四个杜家汉子指着一盏热乎乎的大馒头,厉声道:“来呀,安排!来呀,安排!……”

    四个杜家汉子自是会意,一人捉起一个大馒头,凶神恶煞的咬上一口,又极速喷了出去,之后掷地一踩,大馒头瞬间都变成大饼。

    “难吃!难吃!很难吃!……”

    “这都是什么破东西?……”

    “敢以这样的饭食来糊弄你家杜太爷,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换好吃的来!再不换好吃的来,弄不死你,老子不姓杜!……”

    “……”

    店小二见势大为不妙,看来这一些杜家人就是刻意来生事的。

    这一些年来,都说客缘斋掌柜人见人爱,又是菩萨心肠。

    这雪白的大馒头,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上好之物。

    居然被杜上德说成一文不值,是可忍孰不可忍。

    店小二觉得:杜上德要在客缘斋生事,站着进客缘斋,必定会横着出客缘斋。

    店小二抹布甩肩,立在过道上,往阁楼上一通疾呼道:“掌柜的,有人要吃白食了!掌柜的,有人要吃白食了,……”

    店小二喊了好几声,阁楼上居然没有一丝动静,也不见一个人下来,一时心慌,对杜上德无可奈何一笑道:“掌柜的,可能睡着了;掌柜的,可能又睡着了;呵呵,……”

    杜上德自是恼怒至极,厉声大骂道:“一个跑堂的伙计,居然对你家杜太爷如此大不敬!来呀,安排!教他以后怎么做人!”

第649章 吴明斜身四出刀

    四个杜家汉子一涌上前,明晃晃的腰刀一闪而过,逼近店小二。

    店小二本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手足无措只得战战兢兢的退后了一步、两步、三步,……

    “杜大爷,杜大爷,诸位杜大爷,不能乱来,千万不能乱来啊!这里是客缘斋,这是客缘斋啊!”

    “杜太爷,杜太爷,今天这一回,就当是客缘斋孝敬你的!杜太爷,成不成?你看成不成啊?”

    “……”

    杜上德没有应承一字半句,自然也不会应承一字半句。幸灾乐祸的由着四个杜家汉子步步紧逼店小二,要不好生的治一治客缘斋,以后客缘斋又如何能屈服于杜家人!

    “你这一个家伙,叫你好生伺候着你家杜太爷,你看这是怎么伺候的?该打,而且该往死里打!……”

    “哈哈,哈哈,哈哈。你是怕了吧?要是怕了杜家人,那就对了!要是不怕,打到你怕了为止!……”

    “……”

    四个杜家汉子各自左右摇摆着明晃晃的腰刀,刀锋一收一旋之间尽是得意,往店小二眼前逼近。

    “店小三,快来救命啊!……”

    “店小四,快来救命啊!……”

    “店小五,快来救命啊!……”

    “……”

    店小二继续步步后退,与此同时声声疾呼,如今叫不醒半老小徐娘,总该叫得来一同干活的伙计。

    说时迟那时快,从阁楼与后院极速奔来了三个短打小衣的汉子。

    店小三手持一根三尺长的黑色鸡毛掸子;店小四手持一根五尺长又半旧的棕毛扫帚;店小五拖着一把四尺长的劈柴月牙尖斧子。

    店小三三人原本各自正忙着干活,先前在客缘斋内的是非,很多时候店小二都能化干戈为玉帛。

    可是,这一次却听见店小二惊慌的声音程度不同于往常,故而都好奇的探头出来一看究竟。

    这一次,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见眼前这一番针尖对麦芒,自然得同心同力应付杜家人。

    店小五劈柴刀斜身一扬,正身闪到店小二跟前,做鹰护状,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杜家人本是南山郡的丧家之犬,胆敢来客缘斋撒野,也不掂量掂量,真是活腻了!”

    四个杜家汉子见店小五还算是一个血性汉子,径直腰刀一挥,又往店小五身前冷不丁齐劈了下去。

    当!……

    店小五柴刀一横,四把腰刀只是重重的砍进了柴刀的木把上。

    店小三见状,鸡毛掸子往四个杜家汉子眼前使劲一拍、一拍、又一拍,从鸡毛掸子里散出一绺薄薄的尘灰如雾,让四个杜家汉子一时之间只能半眯着眼睛看人。

    与此同时,店小四扫帚一横,专打四个杜家汉子的膝盖骨头。

    “都是废物,都是废物,都一扫帚一扫帚的扫出客缘斋去,……”

    “我扫,我扫,我扫扫扫,……”

    “……”

    店小四扫地出门之势,一时让四个杜家汉子冷不丁的极速退后了一步、两步、三步,……

    虽然眼下还是四对四,杜家汉子对于四个短打小衣的伙计,不按常理出招,防不胜防而落败。

    杜上德见状更是恼怒至极,手持腰刀居然没占到半分便宜,径直桌台上的一应杯盏肉食,一股脑儿的推下了桌台,“哐当”、“嘭”,……

    “丢,丢,丢人,给老子砍死了他们!无非就是四个伙计!有什么神气的,有什么可神气的!……”

    “住手!通通给我住手!谁敢动客缘斋,我要了谁的脑袋!……”

    杜上德闻声大吃一惊,扭头正看见吴明领着四个皂衣差役,各自紧握腰刀杀气腾腾的奔了进来。

    杜上德眉头一皱,前一夜还是一副怂样,刚过了一夜就蹬鼻子上脸,这比客缘斋伙计更为可恶。

    事有轻重缓急,待先收拾了皂衣差役,再收拾客缘斋伙计不迟。

    客缘斋伙计见来了皂衣差役,长舒了一口气息,至少皂衣差役还不至于辱骂、打杀跑堂的伙计。

    杜上德右手一扬,四个杜家汉子腰刀一正,先弃了四个伙计,正对大踏步上前的皂衣差役。

    就在过道的正中间,杜上德怒视止步在五步之外的吴明;四个杜家汉子怒视四个皂衣差役!

    “吴黑皮,难道昨夜还没有被老子骑够?还想被老子再骑一回?那一种趴在地上叫‘吱吱’,还爬着走,是不是很过瘾?哈哈,……”

    “杜上德,本官身为太守府差役头领,今得太守大人口令,前来拿你回府问话!胆敢不从,杀无赦!”

    吴明之言确实也属实,一大早皂衣差役都被太守张信唤了去。

    只因细封拓拔被杜家人杀了随行之人又被劫了钱财,死里逃生不能就此罢休,故而细封拓拔去太守府找张信告了杜家人一状。

    细封拓拔觉得:要是不治一治杜家人,太守府又不给一句说辞,没法与随行家人交代,也没法与野利拓拔交代,更对不住党项八部。

    最主要的是,党项各部在孟婆郡中做的买卖,暗中给了张信不少好处。或者说,党项各部是张信的财神爷。对于财神爷被杜家人打劫还杀人,无异于太岁头上动土。

    为此,张信为平细封拓拔之怒火,也是为了党项各部的买卖,无论如何也得亲自过问这一件事。

    为此,才一大早招来吴明,又让吴明去寻杜上德。毕竟,像这一种事,自然杜雷仕不屑去干。可是杜雷仕在这一件事上,也得避嫌。

    拿人钱财手短。要是让杜雷仕去办这一件事,一时半会也不好与细封拓拔交代,吴明是不二之选。

    杜上德眉头一皱,一时觉得莫名其妙,怎么又惹上了张信?

    一时觉得不可思议,转眼之间就觉得:一定是吴明无中生有,而后公报私仇。

    毕竟,在杜上德的记忆里,无论是太守张信,还是太守公子张义,一直都极其看好杜雷仕。

    眼下,莫非皂衣差役拿着鸡毛当令箭,开始反戈一击了?皂衣差役为了不被杜家人取代?差役头领吴明为了不被杜雷仕取代?……

    况且,昨夜又受辱,兔子急了还咬人,狗急跳墙之事处处可见。

    一定是这样、肯定是这样!

    要是这一次被吴明拿回了太守府,官字两个口,都由着他说,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唯一之法:就是不被捉住!

    要不被捉住,就得反抗!

    杜上德思索已定,径直冷冷一笑道:“吴黑皮,要杀无赦的,是咱们杜家人吧!看你这一身黑皮,也该是时候该换一个人穿了!让你穿真是笑话,天大的一个笑话!”

    “吴黑皮,‘吱吱’、左边五步,右边五步;前边五步,后边又五步;好,好,好极了!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

    四个杜家人紧接着大笑不止,完全没把皂衣差役放在眼前,还当皂衣差役和以前一样好欺负。

    吴明见势,皂衣大氅一拂,重重掷地,腰刀斜身一横,一副要拔刀之状,盯紧杜上德,冷冷道:“昨夜的事,都已经过去一夜了!本官办的是今天的差事。本官就问你一句话,给不给本官回太守府?”

    “记住了:与我吴明为敌,即是与官府为敌;与官府为敌,即是与朝廷为敌!你自掂量掂量!”

    杜上德觉得好笑至极,区区一个太守府差役头领,随时都可能被太守张信拿下,还说什么官府与朝廷!

    在这一个上好的世道里,官府能左右朝廷,朝廷管不了官府!正所谓:山高路远、猴子霸王!

    杜上德也不与吴明多言,口舌之争多说无益,就不信吴明敢动粗!只要敢动粗,杜雷仕就有了借口,正好借机使计取代吴明。

    杜上德眉头一横,侧目斜视吴明,轻蔑道:“你家杜大爷们,你家杜太爷,都不从!你又能奈何?你来杀了老子啊?来啊,来啊,……”

    杜上德旋即又与四个杜家汉子轻笑道:“看,看看!才过了一夜,都是什么德行!看来,是时候让这一群黑皮,在众人面前再叫一回‘吱吱’,也不负这一个上好的世道!”

    “兄弟们,来呀!安排!先砍死这一群碍人眼的黑皮!在老子眼前嗡嗡嗡嗡,就像一只大苍蝇!”

    “……”

    四个杜家汉子得令,径直腰刀一斜,急步上前,横竖之间,先劈吴明。只要劈死或者劈伤了吴明,剩下的四个皂衣差役,如法炮制。

    吴明眼疾手快,左手轻扬皂衣大氅止住身后皂衣差役上前,右手腰刀一闪寒光刀影,斜身往四个杜家汉子气海穴轻轻的一滑!

    刷!……

    刀光所过之处,四个杜家汉子裤头掉到了膝盖处,冷不丁的一股阴风从后背而上,拔人脊梁骨。

    与此同时,吴明收刀入鞘,与杜上德厉声大喝道:“本官再问你一次,给不给本官回太守府!你要是说半个不字,下一次出刀,就不是裤头这么简单了。有可能是胳膊,也有可能是大腿,……”

第650章 味道确实好极了

    杜上德自知势成骑虎,又如何能束手就擒呢?那是不可能的!

    “上,砍死一个是一个!……”

    四个杜家汉子得令,左手捉紧裤头、右手挥舞腰刀,再一次凶神恶煞的往吴明逼近。

    毕竟,先前都是羞辱、打杀他人的份。如今众目睽睽之下受辱,不劈死吴明对不住那一个“杜”字。

    吴明不为所动,四个皂衣差役腰刀极速出鞘、一闪身影而过,便各自架住一个杜家汉子。

    四个杜家汉子面面相觑,完全没想到皂衣差役出刀如此之快。

    看来之前的一切都是假象,一切都是故意被杜家人欺负的假象。

    不但四个杜家汉子心里发怵,就连杜上德在发怵中又骤起了一阵拔凉之感,凉透了心肝脾肺肾!

    好冷,冷若冰霜!

    杜上德觉得:为了杜雷仕的脸面,为了杜家在孟婆郡千秋万代,身为血性男儿,虽然打不过吴明,又岂能忘记手中还有一把腰刀!

    腰刀,即是最后的尊严!

    刷!……

    杜上德腰刀出鞘,盯紧吴明,冷冷道:“吴黑皮,敢对老子动粗,老子也敢动粗!老子要是少了一根毫毛,风雷掌必不饶你!”

    吴明也不与杜上德争辩,极其镇定的再一次追问道:“杜上德,给与不给,快给本官一句准话!”

    杜上德见势,径直腰刀横竖之间,往吴明咽喉处一闪而过。

    吴明只是冷冷一笑,皂衣大氅极速一扬、二指一伸又一紧,眨眼之间就夹住了杜上德袭来的刀光。

    之后,吴明二指使力一折,弹开杜上德的腰刀去了三步之外。

    杜上德虎口骤起一阵撕裂之痛,紧接着一绺昙花落地。湿漉漉的右手,骤起一股咸湿的气息。

    “吴黑皮,你,你,你,……”

    “杜上德,不会功夫还使刀弄枪的,就不怕折断了双手?……”

    “吴黑皮,你,你,你,……”

    “杜上德,本官好心再问你最后一次,给不给本官回太守府?……”

    “吴黑皮!臭黑皮!烂黑皮!该死的黑皮老鼠!你家杜大爷我宁死不回,宁死不回!宁死也不回!……”

    就在杜上德骂骂咧咧之间,忍痛换回左手斜捉腰刀,歪歪斜斜的往吴明心窝处疾刺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吴明侧身一闪刀光,刀锋正对杜上德的脑门!

    咻咻、咻咻,……

    斜地里飞来两支筷子,一支筷子直取杜上德歪歪斜斜的腰刀、另一支筷子直取吴明劈人的腰刀!

    被筷子这一击,杜上德的左手似有万钧重,跌跌撞撞的又退去了一边。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客缘斋掌柜,果然水深!

    杜上德再一次骤起一阵冰凉透底,宛若掉进万丈深渊,即黑暗又如冰挂子,早晚要碎成一堆渣滓。

    杜上德顿感大为不妙,要不赶快寻出一条脱身之计,不被吴明捉走,也会被半老小徐娘暴揍一顿。

    毕竟,这一桌台的食物已经泼洒在地,谁见了,谁都会有火!

    吴明腰刀一斜似有百钧,自然也不会与半老小徐娘为敌。

    远近的乡民与大户人家都称之为菩萨心肠,不看僧面看佛面,径直斜持腰刀又退后了三步。

    毕竟,半老小徐娘并非等闲之辈,连张义这样的纨绔子弟也为之无可奈何,确实真有本事。

    “住手!在客缘斋内,由老娘我一个人说了算!来者皆是客,聚散都是缘。这里只许吃喝,要人老命的事,离客缘斋越远越好!……”

    半老小徐娘一边打着长短不一的哈欠,一边又婀娜而下阁楼,身后只紧随着店小二一人。

    店小三、店小四、店小五都趁着店小二去唤半老小徐娘之际,各自又回去忙着各自的手中活。

    只要半老小徐娘一出手,在客缘斋内从来就没有止不住的打斗。

    “老娘我还想着多睡一小会儿,没想到这么多事!真让老娘不得安生,真让老娘我不安生呐!……”

    “都说一说,都说一说,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半老小徐娘兰花指轻扬,手绢如燕掠过眼前这一处乱局。

    吴明见势,腰刀一正,毕恭毕敬又道:“掌柜的,本官受太守大人之命,来拿杜上德回府问话!这一个杜上德,不从,还抗命!……”

    半老小徐娘手绢轻轻一扬,极速止住话茬子,悠悠道:“吴大人,得,得,得!官有官路,商有商道,江湖有江湖规矩!官府的事与客缘斋没有半点关系。要在客缘斋内拿人,老娘我也无话可说!”

    “但是,在客缘斋内要人老命,老娘我就不许!出了客缘斋,断胳膊掉大腿与客缘斋没有半点关系,这是客缘斋的规矩。你可明白!”

    吴明自是微微点头,只要杜上德待会儿敢踏出了客缘斋屋檐下半步,拿住杜上德必定易如反掌。

    杜上德一时长舒了一口气息,只要在客缘斋内不走,一众皂衣差役也就无可奈何,径直疾呼道:“掌柜的,掌柜的,投店,我要投店!先来两间上房,先住一个月!”

    吴明与一众皂衣差役只是冷冷一笑,以杜上德的性子,三天不上房揭瓦就活不下去,能在客缘斋避祸住一个月,纯属无稽之谈。

    半老小徐娘看杜上德略有一些惊慌的神情,又见一地肉食,自是怒火中烧。不吃,也不能糟蹋!

    “杜上德,你与官府有何瓜葛,老娘我管不了,也不想管!……”

    “既然你还想着投店,那也好,先把地上这一些肉食,给老娘我吃干净咯!要是吃不干净,不但要收你双倍酒肉钱,休想投店!……”

    杜上德总算又寻着了一根救命稻草,这一些掉在地上的肉食,本就糟蹋了许多,要吃干净,自然是吃干净。能吃多少,就吃多少!

    杜上德不得不放下桀骜之气,径直腰刀一扔,蹲下身子,急切又道:“掌柜的,我吃,我吃,我一定吃干净!江湖中道: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好,好,好极了!”

    杜上德旋即捉起一根猪肉肘子,先“吧嗒、吧嗒”的撕咬起来,一边又抓起一把小米豆汤羹,一边舔食下肚,急切道:“好吃,好吃,好吃,味道确实好极了!……”

    店小二冷笑道:“杜上德,方才不是说这是一个上好的世道吗?眼下如何?眼下又如何啊?”

    杜上德皮笑肉不笑,道:“店家小二哥,难道,这不是一个上好的世道吗?那一些刁民穷得吃土,你看,我这地上还有猪肉肘子!那一些乡民与流民叫苦连天,你看,我这不是地上能拣猪肉肘子?这一个世道,难道不是上好的世道吗?”

    店小二一时无语至极,只是白了一眼杜上德,而后转身去干活收拾其它的桌台。有半老小徐娘在,没有一个人能在客缘斋内逆天。

    杜上德一边吃着,一边招呼四个杜家汉子道:“还愣着干什么?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一起来吃,一起都来吃啊!早一刻吃完,早一刻投店;早一刻投店,早一刻周全!”

    四个皂衣差役见势也收回了腰刀,放开了四个杜家汉子。

    毕竟,前一夜四个杜家汉子羞辱吴明,眼下四个杜家汉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取其辱,确实解恨。

    江湖中道:出来混的,迟早要还的。只是,一众皂衣差役都没有想到,现实报来得如此之快。

    吧嗒、吧嗒、吧嗒,……

    、,……

    杜上德五人一时完全沉醉在拣食的美味中,就连方才已经被踩成大饼的馒头,也都极速沾着地上的小米豆汤羹细嚼慢咽起来。

    此时此刻,杜上德五人好似完全忘记了置身在客缘斋中,就好似郡城角落里拣食的乞丐。

    杜上德一副得意至极之感,就如春风十里。遥想在九尺驿道与各国流民送春风,没想到还能在客缘斋被春风吹了一回,实在妙极了!

    不用吃土的这一个世道,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上好世道!

    “掌柜的,小米豆汤羹,确实难得一见的好味道。掌柜的,这大馒头配上小米豆汤羹,绝配!……”

    杜上德一边下咽,一边说道之际,双颊与下巴尽是小米豆汤羹的糊糊,全然是三五岁的小孩子!

    半老小徐娘见势,怒火灭去了三分,冷冷又道:“方才老娘我在迷迷糊糊中,好像听见有人说这不是人吃的东西,还说是猪食!……”

    杜上德自是佯装不知,急切又道:“掌柜的,这么好吃的美味。怎么可能是猪食?又怎么可能会是猪食呢?猪,是吃不了的!”

    “猪,又怎么会同类相食呢?同类相食,好比就是读书人说的‘易子相食’,那是万恶的世道,与这一个上好的世道相去甚远,相去甚远!”

    半老小徐娘一时轻叹道:“真不知是人不如猪,还是猪不如人!”

    杜上德轻抹嘴角,指着地面道:“掌柜的,现在可以投店了吧!管它人不如猪、还是猪不如人。猪,注定要被人分而食之!”

第651章 一出难得的好戏

    半老小徐娘兰花指张弛之间,先轻飘飘的看了一眼杜上德,又冷不丁的看了一眼四个杜家汉子,而后盯住湿漉漉的油水污渍,意味深长说道:“老娘我向来言而有信。泼洒肉食在地,得给双倍钱;过分小米豆汤羹与馒头,得给十倍钱!”

    “你们这一些人不知好歹,又怎么怨得了老娘我呢?在客缘斋里可以装疯迷窍,也可以沉醉于五石散兑酒的味道!要是糟蹋五谷杂粮,自是天地不容、老娘我也不容!”

    “还想着投店?先给足罚钱!然后老娘我要是高兴了,兴许会让你们在此多留停留一时半会。否则,老娘我就要让你们扫地出门!”

    “……”

    半老小徐娘看见一脸僵持的杜上德之后,又环视了一众看戏的食客,兰花指从左指到右、从右指到左,字字珠玑道:“都一样,都是一样,通通都是一样!要是你们也故意泼洒了肉食、过分了小米豆汤羹与馒头,得加倍!得加十倍!……”

    一众食客咿咿呀呀的点头,喝着五石散兑酒,又继续看戏。

    杜上德初闻半老小徐娘之言,感觉四周的空气瞬间凝结成霜,出入鼻孔的气息也越来越急促。

    客缘斋掌柜半老小徐娘明明就是欺负人,摆明了不给投店,还故意使计恶心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眼下敌众我寡,还得另寻一条脱身之计。用刀子,打不过吴明;使心计,又耍不过半老小徐娘。

    江湖儿女都说: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要是男人无理耍横起来,正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哎呀,哎呀,哎呀,哎哟喂,哎哟喂,哎呀呀,老子的心啊,老子的肝啊,快疼死老子了,……”

    杜上德脑门一偏,身子一斜,滚地先是一个“大”字,之后又是一个“人”字,紧接着又是一个“入”字,再之后又是一个“一”字,……

    四个杜家汉子见势,呆呆的立在一旁,云里雾里又手足无措!

    杜上德一副极其吃力的样子,支支吾吾道:“有毒,……客缘斋有毒,……客缘斋肉食有毒,……”

    半老小徐娘冷笑道:“杜上德,你要装疯迷窍,也不是这么装的!想要吃白食,可没那么容易!”

    言毕,半老小徐娘高声疾呼道:“店小二,店小二,店小二给老娘我拿菜刀来,老娘我就要开膛破肚看一看,吃进杜上德肚子里的猪肉肘子,究竟是哪一块有毒!”

    杜上德后背骤起一阵拔凉,看来在半老小徐娘面前无理耍横也行不通了,怎么办?

    怎么办?

    究竟又该怎么办?

    要是有五斗米道天地无法无天之法隐形,那该有多好啊!

    要是有天地无法无天之法隐形后,再去九尺驿道送春风,这该多刺激。想一想,都是美滋滋的。忍不住,又吞咽了一口唾沫星子。

    不过,江湖中又道:功夫再高也怕菜刀。眼下没有一二式拿手功夫防身,自然更怕菜刀!

    要说半老小徐娘使菜刀开膛破肚,生而为人,又非案板上的鸡肉、鸭肉、鱼肉,怎能如此?

    好歹,杜上德也姓杜啊!

    “掌柜的,你不要乱来,你可不要乱来啊!杜家人不是鸡,更不是鸭,也不是河里的游鱼!……”

    杜上德只得畏畏缩缩的往桌台下钻,又见半老小徐娘已经手持一把亮堂堂的剔骨菜刀,看着发怵!

    “掌柜的,杜家人不是鸡,不是鸭,不是鱼,更不是猪啊!……”

    杜上德确实有一些慌了。

    皂衣差役又故意移开了位置,让半老小徐娘去追杜上德,又死死的盯住四个杜家汉子,只要四人敢轻举妄动,会再一次腰刀出鞘!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客缘斋远处策马奔来一骑,身后紧随五百明光铠军士,来人正是张义。

    张义一大早也受张信之令,前来周全万一。张信已经料定吴明去拿杜上德必定会旁生枝节。

    毕竟,张信不忍吴明伤着杜上德,而让杜雷仕挂不住脸面;更不忍吴明捉不住杜上德也无法与细封拓拔交代。像这种手心手背都是肉的事,张义出马、一个顶俩。

    像这一种事,以往常的规矩,必定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和气才会生财,更是家和万事兴。

    不然,为何孔圣人颠沛流离也还要说:礼之用、和为贵。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即是中庸之道,更是“礼”。圣人之言,从来都不会有错,自然得全部信奉。

    张义身为太守公子,亲自出马周全万一,与皂衣差役说来是“礼遇有加”;与杜家说来是“礼贤下士”。

    张义自明其深意,眼下正值“强龙来压地头蛇”,为孟婆郡中张家人千秋万代,也不能有半分大意。

    至少说,不能在眼下这一个节骨眼上出半分差错,千万不能让旁人或者异乡人有了可乘之机。

    张家人已经用祸起萧墙之计拆败了费家人,又如何能让别家人以此计来让张家人自食其果?

    张义策马奔腾之间,旋即而至客缘斋大门,青色折扇一摇,风风火火的踏入客缘斋内,极速拉过一条凳子,二郎腿一翘,上气不接下气道:“好戏,好戏,好戏!真是一出难得的好戏!半老小徐娘子,多日不见,真是想死本公子了!手拿菜刀,不美,不美,不美啊!……”

    与此同时,明光铠军士腰刀出鞘,全部围了上来,除了盯住半老小徐娘之外,还得盯住皂衣差役。

    吴明见势大吃一惊,径直抱拳又道:“张公子,太守张公子,你这是为何?你这又是为何啊?”

    张义轻摇折扇,一双眼睛盯紧半老小徐娘,一边却与吴明冷冷又道:“吴大人,我爹怕你误事。故而派本公子前来收拾残局!看来,我爹说的没错,你确实误事了!”

    吴明支支吾吾没能说道一字半句,全然没有想到一切又都在张信的算计之中。看来,孟婆郡中发生的一切,尽在张信掌握之中。

    杜上德闻言自是欣喜万分,看来张义才是真正的救命稻草。

    毕竟,张义在孟婆郡中从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只要靠上了张义,比靠上杜雷仕还要靠谱八分。

    “太守公子,太守张公子,张公子,快救救我,快救救我,……”

    杜上德大声疾呼,四个杜家汉子一溜烟躲去明光铠军士的身后。

    张义极其不舍的从半老小徐娘身形步法边上移开,盯紧菜刀相逼下的杜上德,折扇重重一击“啪”,摇头叹气道:“堂堂杜家人,居然会怕成这个熊样!丢,丢,丢人!”

    杜上德吃力辩解道:“张公子,话可不能这么说!这一些人,人多势重欺负杜家人!张公子,你可得为杜家人做主啊!杜家人为张家人马首是瞻又忠心不二,……”

    张义止住杜上德的话茬子,冷冷道:“要想活命,你得闭嘴!”

    杜上德几欲开口,还想说一两句恭维之言,却在喉咙里忍了好一会儿,最后确实也忍住了。

    毕竟,像这一种紧张的场合,真的也不太适合去恭维他人。

    张义起身,环视一圈之后,轻摇折扇又道:“半老小徐娘子,开一个价吧!这货,要多少银子?”

    半老小徐娘见势,冷笑道:“官府的事与客缘斋没有半点干系!杜上德已经泼洒了客缘斋的肉食,得给双倍钱;还过分了客缘斋的小米豆汤羹与馒头,得给十倍钱!”

    “吃饭投店都要给钱,自是天经地义。张公子,你说呢?”

    张义轻摇折扇,冷笑道:“双倍钱?十倍钱?无非就是银子嘛!本公子什么都不缺,银子不就一坨一坨的旮旯么!万幸,咱们老张家的银子,居然还能进半老小徐娘子的钱柜里,不但有缘,还更有趣!”

    “还好,本公子在出府之前,确实也带了不少银子。双倍钱也好,十倍钱也罢,百倍钱也都给得起!”

    “来呀,安排!……”

    张义言毕,两个明光铠军士抬出了一口小箱子,重重的放在了一方空闲的桌台上,露出了白花花的银锭,还有珠光宝气的金饰。

    “半老小徐娘子,你看这一箱子钱,够换下这五个杜家人了吧?……”

    半老小徐娘一时无言,莫说这五个杜家人,就是整个客缘斋也都能买下来了。民不与官斗、商不与官斗,见好就收,才是大道。

    况且,客缘斋之外的事,这做买卖的坐商本就有心无力,自然也管不了那么多,只得自扫门前雪。

    “好,既然张公子出此大手笔,客缘斋也不是小肚鸡肠之地。泼洒客缘斋肉食、过分客缘斋小米豆汤羹与馒头的事,就算过去了!”

    半老小徐娘隔空与店小二极速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

    店小二自是会意,抹布一扬,上前捉紧小箱子,疾呼道:“掌柜的,实在太重了,我搬不动!”

    张义轻摇折扇,冷冷又道:“来呀,安排!拿下杜上德回府!”

    杜上德闻言旋即一脸土灰。

第652章 又被人当猪卖了

    “张公子,这,这,这,……”

    杜上德一时在支支吾吾之间,突然觉得无非只是从一个狼穴移到一个虎窝,原本还指望着张义能网开一面,这一次算是看走了眼!

    也罢,也罢,也罢了!

    至少,眼下没有落在皂衣差役头领吴明一众人等手里,一时半会也不用再担心吴明会公报私仇。

    毕竟,皂衣差役昨夜才受辱,吴明不可能这么快就健忘了!要说健忘,那一定也是装给别人看的!

    只要回了太守府,就不相信杜雷仕不出手想法子周全万一。

    杜上德沉思之间,倒是很快就想通了,一时明白得不能再明白。

    眼下无非只是脱身之计,待回了太守府之后,再来一个金蝉脱壳之计,再安分几天不去九尺驿道送春风,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有时候,世间之事本就这么奇妙又让人不可思议,明明发生在昨天的事,只要过了一夜之后,好似恍如隔世,再也不被人提及。

    这就好比江湖中遥传的拓拔绍弑君杀父之事,渐渐的,渐渐的也便真的让人都遗忘了,很快就连做茶余饭后的笑柄也都不够格了。

    正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官场上,向来不都是这么干的么!

    圣人常有言:朝闻道,夕死可矣。细细想来,确实也恐怖如斯。

    兴许,道即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其中的真相虽然也是“天道”与“大道”,身居紧要之位,要是知道得越多,必定死得更快!

    要是换一句话说,或者又可以认为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如此想来,圣人之言确实更为可怕,还不用过一夜的功夫,真相也便烟消云散于无形,圣人确实不愧为圣人,一针见血也无可挑剔。

    没吃过猪肉,谁又还没有见过长四脚的猪跑路。所以圣人又才说什么:仁者乐山、智者乐水。

    佛曰:不可说。故而寄情于山水之间,无非只是避祸而已。

    仁智之人自诩为聪明人,聪明人都喜欢装傻,才有了: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

    眼下,那就装一回糊涂,装糊涂不会少一条胳膊、断一条大腿。先随张义离开了客缘斋再说。

    眼下张义势大,无人能忤逆!

    况且,这手臂上的一个个整齐划一的“杜”字,就是另类的官府中人。官有官路,这就是官路。

    张义没有理会杜上德,眼神又盯着半老小徐娘多看了一回,径直与明光铠军士厉声又道:“来呀,安排!来呀,拿下杜上德回府!”

    杜上德本就想通了,也不再多言一字半句。极速起身,规规矩矩的立在一旁,等候明光铠军士上前押着走。目中余光先蔑视了一眼皂衣差役,又白了一眼半老小徐娘。

    吴明突然觉得莫名其妙,原本张信差遣皂衣差役来捉拿杜上德,眼下又变成张义来捉拿杜上德!

    要是早知事态会如此,又何必再差遣一众皂衣差役前来拿人耽误天时,这不就是多此一举?

    紧接着,吴明转念又一想,这事确实也不太对劲。张信向来老谋深算,此事一定有它的蹊跷之处。

    身为下属当差的命,要是不明白上级的真实心意回避陷阱,很快就会被抛弃于九霄云天之外。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事,有时候就是这样“狗腿”,又或者被不知情的路人说成是在“拍马屁”。

    谁不愿意明明白白的做人?谁又不愿意明明白白的做事?

    可是这一个世道,本就有太多不明不白,又如何能明明白白?

    圣人常说:水至清则无鱼。佛曰:不可说。况且,圣人又还说:三人行,必有我师。那是因为有太多不能说道的秘密,只要其中一个人说出来,自然足可为师矣!

    那么,眼下这一个秘密究竟又是什么?究竟又该是什么呢?

    吴明一时极速沉索着,觉得张信差遣皂衣差役来捉拿杜上德,这本是官府明面上该干的正事;可又让张义来截道捉拿杜上德,莫非是故意打压一方而又抬举另一方?

    是了,是了,一定是这样的!

    张信明面上确实是在重用皂衣差役,而暗地里打压皂衣差役,皂衣差役成了负重潜行又背锅的人。

    而杜家人,明面上受了打压,暗地里却得了好处。正是江湖中常说道的:得了便宜还不卖乖!

    吴明一时长舒了一口气息,此事又正是江湖中常说道的:被人当猪卖了,还给人老老实实的数钱!

    此一时,又非彼一时!

    先前当了这么久的猪,这一次不能再继续当猪了。要是再继续当猪下去,很快就成案板上的猪肉。

    吴明思索已定,皂衣大氅极速一拂,重重掷地道:“张公子,卑职先得太守大人之令前来拿杜上德,凡事总得有一个先来后到啊!”

    张义瞥了一眼吴明,急忙收住折扇,紧接着在虎口一通“嘭嘭”,而后轻蔑道:“吴大人,难道你还想与本公子抢功劳不成?”

    “这差事,已经被你办砸了!本公子只是来与你善后!要说本公子抢了你的功劳!那也好说,你赔本公子一箱钱财,杜上德你带走!”

    “要是赔不起,就别说话!”

    “……”

    吴明一时无言以对,自古以来:说的比唱的好听。就那一箱子钱财,要是老老实实当差,一辈子也挣不了那么多。看来,眼前的这一切,又都在张信的算计之内。

    果然,姜是老的辣!

    自然,张信也太狠!

    张义见吴明理亏,径直起身又道:“半老小徐娘子,本公子公事要紧,可得先走了!本公子日日想、夜夜想,一定会再来看你的!……”

    半老小徐娘充耳不闻。

    张义大踏步奔出了客缘斋,急切又道:“众军听令:回府!”

    两个明光铠军士押着杜上德,而后又各自腰刀入鞘,奔出了客缘斋,很快就都消失在了街角尽头。

    吴明突然觉得此事大为不妙,又怎么能就这样放弃了呢?

    要是张义半路放了杜上德,又把罪责加与皂衣差役头上,这可是杜家人取代皂衣差役的大好机会。可不能给杜家人这一个机会!

    至少,得先跟上张义。

    要是张义敢放人,皂衣差役就得再捉住。要是张义不放人,即使空手同归回太守府,一时半会也不至于有借口被杜家人取而代之。

    吴明长舒了一口气息,身在官场,也是身不由己。凡事要是不多留一个心眼,凡事要是不多揣摩一回上级的心意,官运必定不亨通!

    要是没有一点悟性,莫要奢望说什么加官进爵,就是保住所得之位,那也得时时思索、夜夜琢磨。

    江湖中道:慈不掌兵、情不立事、义不理财、善不为官。说的就是这一个道理。当官的要是心善,在这一个世道就当不成大官。心善者,注定被排挤与官运亨通无缘!

    吴明也常读史书,秦始皇身为帝王之始,自然为官家之最!当年以万万乡民去修长城,死伤众多无辜者,自然也是心善不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自是此理。况且,圣人又说,大仁不仁。秦始皇的不仁,又成了大仁。

    吴明身为官府中一员,自知官字两个口由来已久。只要身居最高位,所说所做的一切也都是对的!

    正如眼下一郡太守张信所为,一切都是对的!为了不错更多,不错得更离谱,还得紧追张义!

    吴明极速与半老小徐娘毕恭毕敬一抱拳,急切又道:“掌柜的,公事在身,多有打搅。告辞!……”

    吴明紧握腰刀,一闪身影奔出客缘斋,四个皂衣差役紧随其后。

    半老小徐娘抬望眼之间,长叹一声道:“张家人,张家人,张家人啦,又让老娘我说什么好呢!”

    “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姓张,这可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半老小徐娘言毕,一边掩面打着哈欠,一边又细步上了阁楼。

    半老小徐娘行到阁楼一半处,又道:“店小二,用心收拾!晚饭的时候,老娘我给你们加鸡腿!……”

    店小二狂喜道:“好嘞!掌柜的,我就喜欢吃鸡!我最喜欢吃鸡了!吃了猪肉,会变得猪头猪脑;这吃了鸡肉神轻气爽,要上天!”

    客缘斋中的一应食客,见好戏散场,径直一口五石散兑酒下肚,乐呵又道:“喝了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喝了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好酒,好酒,好酒啊!……”

    “店小二,你们晚上吃鸡,我现在就要吃鸡,吃鸡,吃鸡,……”

    “我要一盘鸡架,……”

    “我要一盘鸡胗,……”

    “我要两条鸡腿,……”

    “……”

    店小二从左指到右、从右指到左,急切道:“你们这一些人,就知道瞎起哄!都要吃鸡,还得现宰!”

    “现宰就现宰,等得起,等得起,咱们都等得起。来啊,为这一个上好的世道,干!……”

    “五石散兑酒,再来两壶!”

第653章 多少钱也买不到

    店小二见势又得多忙活。不过,只要客缘斋里的买卖好、客人多,一切忙活都是值得的。

    眼下,已经没有杜家人生事,也没有皂衣差役找事,更不会来五斗米道道士,客缘斋里早就弥漫着极其浓郁的五石散兑酒味。

    陈旭嫦出于好奇,根本也就没有睡着,方才一直躲在暗处,也总算见识了张义与吴明之争。

    遥想陈静都能败于张义之手,除了张义确实并非一般的纨绔子弟之外,身后的张信不容小觑。

    陈旭嫦只得暗暗的记在心里。

    直到入夜之后,陈旭嫦又与陈静从后院策马闪出了客缘斋。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陈静领着陈旭嫦在孟婆郡中的紧要地方都巡视了一遍,结果大多如出一辙。

    只不过,在这几天里,九尺驿道两旁的流民确实安静了许多。

    一者,杜上德经历了这一件事,确实安分了好几天,无非要与细封拓拔交代,走一走过场。

    二者,杨家、费家、吴家各自在九尺驿道两旁“抢人”,故而九尺驿道两旁的流民在极速锐减。

    至于第三嘛,赫连不亢自然不会与杨家、费家、吴家同流,待堂上两位老人病愈,要重回大漠。

    有了细封拓拔的牛羊,本就有了地利。只要天时一现,即可举家北返,重振赫连一家一族之威名。

    在那里跌倒的,就必须要在那里站起来。只要愿意一同北返的流民,也都暗暗的搬到了赫连不亢左右,这也是求之不得的人和。

    至于那一些不愿意北返,又未被杨家、费家、吴家选中的流民,要么留在孟婆郡继续当流民,要么沦落为孟婆江南实实在在的乞丐。

    虽然流民与乞丐都是无家无地的破落户,还是有一些细微区别。

    流民虽然失家又失地,倘若一天有这样的一个机会,在骨子里还是希望能有一个家、一块地。

    而乞丐,就连这一种有家有地的想法也都泯灭了,对于这一种希望也不再抱任何幻想。天大地大,天南地北都是乞丐的家。

    赫连不亢从小也常与草原上的牛羊打交道,自然也明白“强按牛头不喝水”的道理,这一些流民自己选的路,赫连不亢又能奈何?

    既然不奈何,那就不管了。

    有了细封拓拔,赫连不亢脸色好看一些,身板也站得更直。最重要的是,赫赫与连连笑声多起来,堂上二老的病情好得也更快。

    陈静与陈旭嫦一时想不明白,一行二十二人从孟婆江北岸分别,都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也没见陆修静与刘一谷的影子,实在费解。

    眼下,孟婆郡中的一切又变得异常安静,反而更会让人生疑。

    大风大浪到来之前,那一瞬间的安静,着实让人坐立不安。

    刘一谷与陆修静还未现身,陈静与陈旭嫦只有焦急的等待。

    直到一天日上三竿,从客缘斋内骤起阵阵哀嚎,撕心又裂肺。

    “掌柜的,掌柜的,掌柜的,快救一救玉奴吧!玉奴不行了!……”

    潘家老头儿一脸沮丧,一身湿漉漉的衣裳里,抱着耷拉无力的潘玉奴,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店小二忍不住疾呼道:“掌柜的,掌柜的,掌柜的,救人啦,……”

    半老小徐娘慌慌张张的下了阁楼,急切招呼道:“老人家,玉奴怎么了?玉奴这是怎么了啊?……”

    潘家老头儿老泪纵横道:“掌柜的,一大早五斗米道不但来抢了昨日夜里钓的新鲜小鱼,还抢走前几日两位女侠给玉奴的银子,……”

    “那一些天煞的五斗米道,不但拿人钱财,打了我一顿不说,还把玉奴沉在江里,又说什么‘病成这样,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喝几口孟婆江水,病就痊愈了’,哎,……”

    “待那一些天煞的五斗米道走了之后,老头子我才在孟婆江里捞出了玉奴。我可怜的玉奴,我可怜的玉奴啊,全身都已经冰凉了,……”

    “……”

    半老小徐娘见势,脸色和潘玉奴一样苍白,旋即与潘玉奴把脉,之后急切又道:“老人家,老人家,你先歇一歇,玉奴就交给我了!”

    潘家老头儿自是微微点头。

    半老小徐娘也顾不得潘玉奴一身湿漉漉的衣裳,径直一把抱在怀里,像是自家的孩子一拥,眉头紧锁之际,往阁楼上奔了去。

    店小二安慰道:“老人家,你先坐下,咱们客缘斋掌柜可是人见人爱的活菩萨,你且放宽心。玉奴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店小二先与潘家老头儿“刷刷、刷刷”的满上了一盏热茶,又招呼着潘家老头儿坐下,之后才去忙活。

    “玉奴,玉奴啊,你可不能就这样死了!你要是死了,我也死了算了,这都是一个什么世道,这都是一个什么乱七八糟的的世道啊,……”

    潘家老头儿自是一边低吟,一边又轻咽了好几口热茶,“咕噜、咕噜”,热茶入喉下肚暖胃又暖身,半老小徐娘更为暖心又贴心。

    客缘斋内的一应食客见状,隔空又道:“潘家老头儿,五斗米道又来抢你家小鱼了啊?五斗米道还真是喜欢你家的小鱼,哈哈,……”

    “潘家老头儿,你那可怜的小鱼儿,只怕又已经进入张寡妇的肚子里了吧!张智那道士,啧啧啧,……”

    “潘家老头儿,你还是离开孟婆郡得了吧!大凡给五斗米道盯住的人,从来都没有好结果啊!……”

    “是啊,像这么上好的一个世道,又何必去打渔呢?喝了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喝了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那是好酒,……”

    “……”

    潘家老头儿对大户人家的风凉话从来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站着说话不腰疼,从来都是这一些大户人家最为拿手的说辞。

    要是让这一些大户人家过一回乡民与流民的日子,只怕是生不如死,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

    潘家老头儿静静的等待,等着潘玉奴能醒过来。余生的一切,也都把希望寄托在了潘玉奴身上。

    要不是因为潘玉奴,兴许这一把老骨头,早就沉在孟婆江底了。

    生而为人,潘玉奴就是最后的念想,最后的牵挂!这么多年来的欢乐,是多少钱也都买不到的!

    穷开心,真的会很开心!

    至于那一些家财万贯者,得日日夜夜担忧着如何不被败家,又得防着被小偷小盗惦记,更得防着官府一纸文书而大鱼吃小鱼。

    潘家老头儿虽然觉得苦,但这苦中寻乐了这么多年,潘家也落寞了这么多年,早就已经习惯了。

    潘家老头儿只愿潘玉奴能醒过来,只要潘玉奴能醒过来,就是少活一年,那怕现在去死都愿意。

    圣人有言:朝闻道,夕死可矣。只要潘玉奴得“道”而生,眼下即使去死一命抵一命,也值得!

    “玉奴,玉奴,玉奴,……”

    潘家老头儿又一口热茶入喉下肚,之后眼中一闪温润的光芒。

    店小二端来一副担子,先放下一碗热乎乎的小米豆汤羹,又放下一盏雪白的大馒头,轻声说道:“老人家,你先吃饱了再说。吃饱了才有力气,吃饱了才有力气啊!……”

    潘家老头儿心中有愧,虽然很饿,但是身无分文,半老小徐娘帮了孟婆郡中乡民太多,又怎么忍心去吃白食呢?不妥,也不可以。

    况且,要是能救活潘玉奴,都还不知道该用什么来答谢半老小徐娘,眼下更不能厚颜无耻吃白食。

    店小二看出了端倪,径直轻声又道:“老人家,你就放心吧!先吃饱了,才有力气!待有了力气,才会网到更多的鱼!有了鱼,才会让玉奴穿暖吃饱!你就忍心玉奴醒来之后穿不暖、吃不饱吗?”

    “掌柜的也很喜欢孟婆江里的小鱼,下一次要是打了小鱼,再带几条小鱼来,就当是还了客缘斋掌柜的恩情,老人家,你说怎么样?”

    “老人家,你可得守住这一个天大的秘密!一般人呐,我都不告诉他。就是出多少银子,我也不会告诉其他人。吃吧,放心的吃吧!”

    “……”

    潘家老头儿闻言,就似看见了一绺曙光,又好似看见了将要升起的太阳骤显出万丈光芒。

    “店家小二哥,这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那老头子我就不客气了,我就不客气了哦!……”

    “嘘!真的,真的,都是真的!千真万确,是多少钱也买不到的!放心,我只与你一个人说过!……”

    “店家小二哥,你真是一个好人呐!客缘斋掌柜,真是人见人爱的活菩萨啊!老头子我吃,……”

    潘家老头儿在衣裳上极速擦了一回双手,左手捉起一个热乎乎的大馒头,右手拉过小米豆汤羹,一口大馒头、一口小米豆汤羹,……

    店小二见状,轻声又道:“老人家,不急!不够还有!客缘斋从来不少小米豆汤羹与大馒头!”

    潘家老头儿热泪盈眶,轻声只道:“诶!”

第654章 百事有因必有果

    、咕噜咕噜,……

    潘家老头儿一碗小米豆汤羹下肚之后,一连又要了三碗,并且又多要了好几个雪白的大馒头。

    毕竟,店小二方才也说过了,半老小徐娘就喜欢小鱼,如今孟婆江中的大鱼确实不好结网,至于孟婆江中的小鱼确实拦不到人。

    没想到,小米豆汤羹与大馒头下肚之后,越吃越有味道,那么索性就放开肚子吃一回饱食。下次多给半老小徐娘送一些小鱼来即可。

    嗝,嗝,嗝,……

    就这样过去了好一会儿以后,潘家老头儿也终于真的吃饱了,还是这么多年来难得的一次饱食。

    潘家老头儿静静的等着,就等着半老小徐娘还回一个活泼乱跳的潘玉奴来,也很想再听潘玉奴叫一声“师傅”,又或者是“师傅傅”。

    半个时辰过去了,一个时辰也已经过去了,潘家老头儿先打了一个哈欠,这一些天来为潘玉奴忙上忙下,又上了年纪确实心力交瘁。

    潘家老头儿一个不小心,居然就这样趴在桌台上睡着了。

    没过多久的功夫以后,恍惚之间,感觉全身如鸿毛轻轻而上浮,这一种感觉就是在上天。

    潘家老头儿左右张驰之间,又见一望无际的都是茫茫的云海。

    就在云海的正中,却突然发现有佛家四大天王、八大金刚。

    突然,从云海正中凌空而下一道道九尺长、五尺宽的无声雷影。无声雷影首先击中了八大金刚中的五位,一时因消云散于无形。

    最后,青除灾金刚使计化为一朵白莲,才消去了无声雷影。

    在这一道道突如其来的无声雷影里,大神金刚失去了双臂,紫贤金刚哭诉着失去了青除灾金刚。

    最为重要的是,佛家四大天王也受不同程度的重伤,持国天王正上气不接下气的为多闻天王疗伤。

    就在这一个时候,广目天王和增长天王好似发现来了生人,旋即怒目圆睁大喝道:“大胆凡夫俗子,胆敢觊觎天机,死路一条!”

    潘家老头儿也怕无声雷影,自然不想被无声雷影劈得烟消云散,更不想被广目天王和增长天王捉住,一时惊慌失措又念着潘玉奴,只顾着逃啊逃,逃啊逃,逃啊逃!

    双脚踩着云海像是踩着三尺厚的白雪“咯吱、咯吱”;又像是踩着一尺深的淤泥“噗嗤、噗嗤”,……

    突然,先是一个脚步踩空,而后两个脚步踩空,紧接着又步步踩空,从云海极速落入云天之下,像是坠入了深不见底的无极之渊。

    潘家老头儿在落下云天之际,黑压压的什么也看不见,入鼻只闻到嗜血的气味、还有越来越承重的气息,胸口似有万钧大石;入耳呼呼的风声中尽是鬼哭狼嚎。

    潘家老头儿极其警觉,莫非这是掉下了陈莫地狱?不过,心里还一直念叨着潘玉奴,即使要死,也得先看一眼活泼乱跳的潘玉奴。

    就在这一个时候,突然感觉在黑压压中,有什么器物拉住了一身破烂的衣裳,难道这里还有活物?

    潘家老头儿忍不住念叨潘玉奴的名字,一遍,一遍,又一遍!

    “玉奴,玉奴,玉奴,……”

    潘家老头儿一时从梦魇中喊出了声,急切睁眼,却入耳潘玉奴声声疾呼道:“师傅,师傅傅;师傅,师傅傅;玉奴会网鱼了,下一次,一定要网好多好多的大鱼鱼,……”

    潘家老头儿见潘玉奴虽然脸色苍白,身后立着上气不接下气的半老小徐娘,一时好似都明白了。

    一切好似都和梦境一样。

    人生如梦、梦如人生。

    有一些人活在梦里,就好比那一些喝多了五石散兑酒的食客;有一些人只活在这一个世道里,就好似潘家老头儿;更有一些人同时活在梦里与这一个世道里,兴许就有半老小徐娘与潘玉奴。

    不过,半老小徐娘能被这一个世道里的人称之为人见人爱的活菩萨,确实也有几分道理。

    可是,潘玉奴为什么会成现在这一个样子,已经说不清、道不明了,也永远也只能停留在梦里了。

    况且,方才那只是一个梦,梦中的事,又如何说得清楚呢?

    又多看了一眼客缘斋中方才热嘲冷讽的食客,还是那一个个熟悉的面孔,现在确实不是在梦里。

    “玉奴,玉奴,天可怜见,你还活着,你终于又活过来了!……”

    潘家老头儿自是欣喜若狂。

    潘玉奴一把捉紧潘家老头儿粗糙的大手,喜庆又道:“师傅,师傅傅。玉奴好像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玉奴不但会结网打渔,有一天还会住进黄金楼里,最后还能变成金黄色的一只大蝴蝶,好美好美的蝴蝶,好美好美的大蝴蝶哦,……”

    潘家老头儿一把拥过潘玉奴,激动不已道:“傻孩子,你这一个傻孩子,让老头子我说什么好呢?傻人必有傻福、傻人必有后福!……”

    潘玉奴悠悠又道:“师傅,师傅傅,是客缘斋掌柜救了玉奴,是客缘斋掌柜救了玉奴的啦,……”

    潘家老头儿点头,长舒了一口气息,万分感激的盯住半老小徐娘,轻声道:“多谢客缘斋人见人爱的活菩萨、多谢客缘斋人见人爱的活菩萨、多谢客缘斋人见人爱的活菩萨啊!哈哈,哈哈,哈哈,……”

    潘家老头儿大笑声渐止,而后渐渐的停止了出入的鼻息,最后一动不动的坐在了桌台边上!

    潘家老头儿喜极而终,就这样死了。临终前吃了一顿饱食,又见一直念叨着的潘玉奴“死而复生”,这一辈子值了,从此再无杂念。

    “师傅,师傅傅!师傅,师傅傅!师傅,师傅傅啊,……”

    潘玉奴声声疾呼,撕心裂肺。

    半老小徐娘见状大为不妙,紧接着又极速上前,一边轻探了一回鼻息,一边又轻把脉象,之后一把拉过潘玉奴拥入怀里,嘶哑着低沉的声音又道:“玉奴,玉奴,玉奴呀,你家师傅先去黄金楼了!”

    “玉奴,玉奴,玉奴呀,……”

    “……”

    潘玉奴眉头深锁,一脸秋霜,紧接着仰头哇哇大哭道:“师傅,师傅傅;师傅,师傅傅!你不能死,你万万不能死啊!你要是死了,玉奴从今往后就一个人了,真的是一个人了,永远都是一个人了,……”

    “师傅,师傅傅!师傅,师傅傅!师傅傅,玉奴还没长大,……”

    “师傅傅,师傅傅!……”

    “……”

    半老小徐娘见势如此,又极速与店小二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

    店小二自是会意,抹布扬肩,极速奔过来,紧接着又平放下了潘家老头儿,轻抹一双老眼,面上却带一点微微忧郁的慈颜之色。

    “师傅,师傅傅呀;师傅,师傅傅呀;师傅,师傅傅呀,……”

    潘玉奴撕心裂肺的呼喊声早就惊动了阁楼上的陈静与陈旭嫦。

    陈静遥想一些往事,要是这一次不是张智所为,又如何能有今日之祸?张智该当杀千刀、斩万剑!

    一切的一切,罪在张智一人。要是张智与张寡妇没有那破事,又如何来抢潘家老头儿的小鱼?

    百事有因必有果。既然张智所为让潘家老头儿如今丧命于此,这一命就得用张智之命来抵。

    一命抵一命,天经地义!

    况且,这一些天来,不见刘一谷与陆修静有动静,也不见杜家人与皂衣差役有动静,更不见孟婆郡中五斗米道道士有动静。

    如此反常之态,越渐蹊跷,也越渐让人心慌意乱。既然敌不动,那么也是时候该引蛇出洞了。

    “嫦嫦,走,去张寡妇家!”

    “好,就依静静!”

    陈静与陈旭嫦率先一闪身影从阁楼跳窗而出,紧接着又取了一些紧要之物,从客缘斋后院策马一路狂奔,取道张寡妇家。

    店小五极速从客缘斋后院奔了过来,急切又道:“掌柜的,纯依香儿女侠与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这一次不是昼伏夜出了!”

    半老小徐娘眉头深锁,一双眼皮却如孟婆江波跳跃不止,紧接着长叹一声道:“该来的,终归也会来临!挡也挡不住!罢了,罢了,罢了!天意如此,又能奈天何!”

    半老小徐娘径直抱起潘玉奴,隔空与店小二厉声道:“从今夜子时开始,客缘斋要关门七日。待七日之后,再开门迎客做买卖!”

    店小二闻言瞠目结舌,从来没有过半老小徐娘这般阵势,卡在脖子上的字眼,一个也说不出来。

    紧接着,半老小徐娘又与店小五道:“你赶快去唤来店小三与店小四。潘玉奴家的后事,这七天就由你们三人全权打理!可不许偷懒,可不许小了该有的一应排场!”

    店小五急切追问道:“掌柜的,你呢?那你呢?……”

    半老小徐娘长舒了一口气息,环视了一众食客,又看了一眼店小二与店小五,镇定道:“老娘我很久也没骑驴了,也要骑一回驴了!做好该做的事,不要为老娘我担忧!老娘我的命还长着呢!”

第655章 舟行浅滩易翻船

    半老小徐娘待店小五唤来店小三与店小四之后,又与潘玉奴语重心长的说道:“玉奴乖,不哭,不哭,不要哭了。三位大哥哥这就送你家师傅回家,送你家师傅回家咯!……”

    半老小徐娘一言,潘玉奴入耳哭声更浓又更急,眉宇之间湿漉漉的又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店小三在客缘斋门外已经备好了一辆平板牛车,又多备了一些紧要之物,紧接着和店小四一道进来抬起潘家老头儿平放在了牛车上。

    半老小徐娘又把潘玉奴移给店小五道:“这一切就拜托你了!”

    店小五点头,顺势抱过潘玉奴,又极其镇定道:“掌柜的,你且放宽心。这事一定办得妥妥的!”

    半老小徐娘一时沉默不语。

    店小五抱着潘玉奴往客缘斋外疾行,一边安慰道:“大哥哥送玉奴的师傅回家咯,送玉奴的师傅回家咯,玉奴不哭,玉奴不哭,……”

    潘玉奴张弛着小手,又哭又闹道:“师傅,师傅傅,大哥哥送你回家了;师傅,师傅傅,大哥哥送你回家了;师傅,师傅傅,……”

    很快,潘玉奴的哭闹声在牛车轱辘的“汩汩”声中渐渐远去,最后在客缘斋前又恢复了片刻的安静。

    客缘斋内的一众食客沉寂了一会儿之后,又像山洪冲毁了堤岸!

    “掌柜的,潘家那长不大的小女孩儿,这一回,该要长大了吧?……”

    “是啊,听说潘家老头儿都收养她那么多年,还是一个小不点的样子,那孩子是不是有病啊?……”

    “兴许,是从小人国来的吧!养了这么多年,还是一个小女孩儿!小人国不妥,小儿国更妥!……”

    “人生无常,世事无常。自扫门前雪,不论是与非。为这一个上好的世道,喝了它!来,来,……”

    “把盏满饮,喝了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喝了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干了它,先干为敬!……”

    “……”

    半老小徐娘见势,并没有理会这一众食客,骤起浓郁的五石散兑酒的味道,早已见怪不怪了。

    紧接着,半老小徐娘轻拂锦绣华衫,一个人静静的转身去了客缘斋后院,也是时候去瞅瞅黑驴了。

    店小二在客缘斋内抹布上肩,扯开嗓子又道:“诸位大爷,诸位大爷,诸位大爷啦,客缘斋从今夜子时开始要打烊七天,都知道了吧!”

    “诸位大爷,诸位大爷,待客缘斋过了这一次难关,诸位大爷七天后再来!小米豆汤羹还是原来的味道;大馒头还是原来的味道;五石散兑酒还是原来的味道;……”

    “诸位大爷都记住了:只要孟婆郡还在,客缘斋就在;只要客缘斋还在,客缘斋掌柜也就在!……”

    一众食客虽然不明白半老小徐娘要去干什么,但是潘家老头儿死在客缘斋内,又派三个伙计去打理后事,客缘斋自然也忙不过来。

    况且,在客缘斋内死了潘家老头儿,多少也有一些晦气,客缘斋要关门打烊七天,算是人之常情。

    客缘斋本就是极其上好的一个去处,这一回得七天之后才能再一次迎客,在子时关门打烊之前,还得尽情的该吃吃、该喝喝!

    “店小二,五石散兑酒,再来三壶,小米豆汤羹再来三碗,……”

    “我要五壶,加三碗,……”

    “我就要雪白的大馒头,……”

    “……”

    店小二眉头一皱,自然也没法再拒绝这一众食客。即使忙到夜里子时,想着打烊七天就能不干活七天,怎么说都是美滋滋的!

    店小二上气不接下气道:“诸位大爷,都吃都吃,怕了怕了;都吃都吃,怕了怕了。我真是怕了你们了!不过,都有,全都有,……”

    店小二大踏步自去忙活。

    一众食客再一次把盏,人声鼎沸为了这一日的最后一场狂欢。

    “为这一个上好的世道,喝!喝了一壶,还有三壶!壶了三壶,还有另三壶!再不喝足,得七天之后了!七天,七天,都受得了吗?……”

    “受不受得了,那也得受。受受非受受,此受非彼受。为了这一个上好的世道,都受着吧!……”

    “把盏,喝了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喝了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好酒,好酒,好酒啦!……”

    “百年不遇、千年不遇的好酒!为这一个上好的世道!干了它,黄金楼一定比天高、比地厚!……”

    “……”

    客缘斋里一时又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而陈静与陈旭嫦很快就策马到了张寡妇家远处。

    陈静自是驾轻就熟,高头大白马旋风而至。仗剑鞍前,厉声大喝道:“五斗米道张智,死出来!”

    此时此刻,张智确实还在张寡妇家里。毕竟,几个五斗米道道士一大早不但夺了潘家老头儿的新鲜小鱼,还夺了潘玉奴的救命银子。

    于五斗米道道士说来,一大早去潘家老头儿家里的这一行,是这一段日子里来收获最大的一次。

    毕竟,新鲜的小鱼还未过半天的日子,对于张寡妇养胎来说,确实也是难得的一种上好之物。

    老人家都说:只要身怀六甲之人多吃新鲜的活物,胎儿也会更活泼,以后生出的孩子更为精明。

    至于抢来潘玉奴的救命银子,寻常的乡民一辈子未必也能挣得那么多银子,飞来横财谁不眼红!

    不过,无论是抢来的新鲜小鱼也好,又还是抢来白花花的银子也罢,最终都是张智的囊中之物。

    白花花的银子,自然成了张智的私房钱;新鲜的小鱼又很快做成了鱼汤,张智不但多吃了好几条新鲜的小鱼,也多喝了好几碗鱼汤!

    确实,河鲜就是一个鲜,没有过夜一日的小鱼,煮汤更为鲜美。

    其他人也很知趣,像这样一个你情我愿的节骨眼上,随行的五斗米道道士早就离得远远的!

    毕竟,抢来的银子,只是过了一道手;抢来的新鲜小鱼,也只是过了一道手!要是离得近,又闻到了新鲜的鱼汤味,闻而不能食,更为难受。最为重要的是,在张智与张寡妇私会时,确实要离远一些,有一些事情,天知地知便好。

    要是离张智两人太近了,那确实是一种生不如死的难受!

    事实上,结果确实也如随行的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所想。

    待张智与张寡妇吃过新鲜的小鱼汤之后,抹嘴之间,双双眼泛绿光,骤起一绺又一绺红晕。

    张智顺势一把抱起张寡妇,又极速冲进了屋子里,没过多久的功夫之后,骤起一阵急促的气息。

    “你这一个臭道士,你个死鬼,你,你,你这一个死鬼,……”

    “你,坏死了;你,真是坏死了;你,真是好坏死了;……”

    “……”

    张寡妇嗔怒着意犹未尽,陈静与陈旭嫦已然策马到了屋前。

    张智听到一个熟悉的“死”字,骤起一阵拔凉,一把推开张寡妇倒提长剑冲出之际,陈旭嫦冷不丁的一泼狗血、鸡血淋了张智一身。

    张智见状自是恼怒至极,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真是晦气,真是太晦气!你这一个死女人,居然又回来了!贫道真是眼瞎,真是眼瞎啊!……”

    “想这几天,郡中异常安静,原来是出了这一挡子大事!好,好,好!非常好!上一次的仇,贫道还没报!这一次,新仇旧恨一起来,想要离开孟婆郡,休想!”

    张智虽然不甘,但是又一次中了狗血与鸡血,一时半会确实也使不了道法,只有静待转机。

    张寡妇闻声大为不妙,衣裳不整的冲出了屋子,陈静与陈旭嫦各自一剑压在了张智的脖子上。

    张寡妇疾声大呼道:“来人啦,快来人啦,救命啦!救命啦!……”

    张寡妇言未毕,很快就从远处闪来了数十个五斗米道道士。

    陈旭嫦见势,冷冷一笑道:“静静,狗血与鸡血看来还真是一样好东西啊!静静,就让我先来!该死的五斗米道道士,再尝尝三剑流!”

    陈静自是微微点头,也并没有理会张寡妇,缓缓透过面纱斗笠盯紧张智青中泛白、白中泛紫、紫中泛黑的脸色,缓缓又道:“呵,张道长,在下还得多谢你的风流倜傥,不然在下还真寻不出破绽来!”

    “江湖中道:舟行浅滩易翻船。说的确实在理。从今往后,你再也没有这般风流倜傥的机会了!”

    张智只得任由狗血、鸡血从额头流下双颊;任由狗血、鸡血赃了一身青色道袍;更任由狗血、鸡血在长剑上映出一树树海棠花枝。

    张智不为所动,冷笑道:“你这一个该死的女人!还大言不惭说什么‘从今往后’,也不知道谁才没有‘从今往后’,贫道的命,还长着呢!”

    陈旭嫦三把越女剑齐出,紧接着一式“移形换影”,剑气直逼上前的五斗米道道士。

第656章 女人得向着女人

    说时迟那时快,陈旭嫦左手越女剑极速一式绞剑剑气而出,右手越女剑极速一式抹剑剑气而出;之后左手越女剑一式云剑剑气而出,右手越女剑一式劈剑剑气而出;……

    就在玄色斗篷极速张驰之间,咬住的那一把越女剑一闪而过,一剑封喉了数个五斗米道道士。

    噗嗤、噗嗤、噗嗤,……

    “嗷嗷、嗷嗷、嗷嗷,……”

    陈旭嫦几个来回攻杀之间,数十个五斗米道道士昙花一现,倒地又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张智见状大吃一惊,没想到陈旭嫦一个人使三把越女剑还能如此顺畅,一个人至少比得过两个人。

    看来,越女剑现身孟婆郡,郡中必定又开始了一场血雨腥风。

    眼下,越女剑已经动手,五斗米道又岂能袖手旁观!五斗米道出动,张家人自然都得裹挟而下。

    最让孟婆郡五斗米道说不出口的是:五斗米顶上三道还在孟婆郡中,于张家人说来却是非敌非友、亦敌亦友如茅刺在背的存在。

    这一些日子以来,收集来的消息都说:孙秀想着借人之力来打压一次张家人,再坐收渔利!

    张智一时估摸着,眼下孟婆郡风云骤起,还得靠张家自己人!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想孙秀来助张家人一臂之力,好比痴心妄想!

    孙秀“强龙来压地头蛇”,一直还想着反客为主,张家人又岂能让孙秀得逞!要是孙秀得逞了,玉皇大帝与老天爷都得改姓孙了。

    可是,玉皇大帝与老天爷本就姓张,对孟婆郡中的张家人说来,孙秀所为是以一己之私忤逆上天!

    似此重大节骨眼上,小不忍则乱大谋,出不得半点差错!为孟婆郡,也是为了孟婆郡中张家人。

    就在张智沉思之间、陈旭嫦持剑回身上前之际,张寡妇旋即“扑通”跪地,一步一挨的近身陈静。

    张寡妇左看看、右看看,颤抖着嘶哑的声音,哀求道:“女侠,女侠,你就饶过张道长吧!你就开恩饶过张智这一个臭道士吧!”

    “未出世的孩儿不能没有爹,不能没有爹的啊!女侠,你我都是女人,女人可得为女人说话啊!……”

    陈静瞥了一眼张寡妇,遥想幼时的一些往事,大凡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冷冷只道:“你闭嘴!”

    陈旭嫦这时候也持剑上前,从高头大白马鞍下极速拉出备好的绳子,顷刻之间就绑上了张智。

    张寡妇见张智已经被捆成辫子似的,严严实实的就像是一个活生生的木偶,除了能开口说话与能跳着走路之外,要是就这样不经意的倒下了,一定会站不起身来。

    张寡妇只得重重磕头道:“两位女侠,两位女侠!还未出世的孩儿不能没有爹啊!无论未出世的孩儿他爹是和尚又或者是道士,总该得有一个爹!女侠,两位女侠,……”

    “两位女侠,总不至于还未出世的孩儿,还未出世就没有了爹!这一个世道,也没有这么坑爹的啊!”

    “两位女侠,你我都是实实在在女人,女人要为女人之苦挂念在心上啊!女人得向着女人,女人得向着女人,女人得向着女人啦,……”

    陈旭嫦听着张寡妇之言极其刺耳,后背骤起一阵拔凉,这一个世道本就是一个坑爹、坑娘的世道。

    至少眼下,陈旭嫦与陈静两个人都一直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

    这一个世道除了坑爹、坑娘之外,还坑无辜的小孩儿。曾经的陈旭嫦就是这样无辜的一个小孩儿。

    看张寡妇这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

    旋即,白了一言张寡妇,冷冷道:“你我都是女人,为何你这一个女人,就这么没羞没躁呢?你说,这是为什么?这又是为什么呢?”

    “你要是说得明白,我就放了张智这一个臭道士!要是说不明白,听说浸猪笼别有一番滋味,眼下正好捉住一双,要不要也去试一试?”

    “说吧!你就说吧!别说咱们两个人欺负你一个女人,天可怜见,纯属自作孽,活该,活该如此!”

    张寡妇骤起羞愧之色,自觉理亏,都怪曾经把持不住自己,又时常被张智的甜言蜜语所惑,眼下木已成舟,一时确实无言以对。

    张寡妇见哀求陈静与陈旭嫦无果,又见不远处已经丧命的五斗米道道士,转身哀求张智道:“要不,你就服一次软!生而为人,软一时风平浪静,硬一时折戟沉沙!两位女侠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好不好?你说好不好啊?”

    “服软,又不会断胳膊掉大腿,也是为了咱们未出世的孩儿!张智你这一个臭道士,软软总行了吧?”

    “都是为了未出世的孩儿,为了未出世的孩儿啊!未出世的孩儿可不能没有你这一个爹!你也知道没爹的孩儿有多苦、有多难!”

    “张智,你这一个臭道士,就算老娘我求你了!求求你了!为了未出世的孩儿,你不能死,你就服软一回!张智,张智,张智呀,……”

    张智自是不为所动,张寡妇骤起声声哀嚎胜过了万千孟婆江浪。

    陈静见势,原本这一行前来略为有一些唐突,越女剑压重了一成力道,冷冷又道:“一念是善,赎罪前尘。只要你引出张家人来,把五斗米顶上三道引出了,只要你离开五斗米道,越女剑就饶你一命!”

    张寡妇闻言泣中有喜,好似突然寻着了一条救命稻草,急切嚷嚷道:“张智,张智,你快答应两位女侠,快答应两位女侠啊!未出世的孩儿,离不得你、离不开你啊!”

    “张智,女侠说要一念是善,那就一念是善!你看,堂堂一个道士都对老娘我这一个寡妇能如此相亲相近,一定做得到一念是善!”

    “你们道家老子不是说,‘上善若水’吗?坊间也不都说:女人是水做的吗?上善就是要善待女人啊!你已经善待了老娘我这一些日子,这就是一念是善,更是上善若水啊!”

    张智还是不为所动,对于张寡妇嫣切相救之言,强忍住似嗔似怒的一腔气息。要是在平常时候,早就与张寡妇一个耳光扇过去了。

    毕竟,张寡妇之言不但是侮辱斯文,更是有辱道祖老子之言。如果上善若水就是善待女人,很想大骂一句:善待你爹!善待你娘!

    张寡妇不经意之间又见张智脸色突然发青,又急忙跪步到张智脚下,一把拉住青色道袍的一角。

    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可是从来都不输任何男人,急切嚷嚷道:“张智,你这一个臭道士,是要逼死老娘我的啊!一尸两命,无非一尸两命!要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咱们一尸两命,无非一尸两命!”

    张智与张寡妇有一些事情从来都是说不清、道不明,要不是张寡妇身怀六甲,早就避而远之了!

    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

    张智一直看在还未出世的孩儿份上,这才对张寡妇多花了一些心思。可这在孟婆郡的五斗米道道士中,已经风言风语传为了笑话。

    虽然很多时候,孟婆郡中的五斗米道道士都尽量避开张智说这一个笑话,张智自然也心知肚明。

    张智倒也不在乎这一个笑话,除了会使道法“天光之光”外,已经悟出了追云逐月剑、二斩小天地。

    要是风云际会,在孟婆郡中上可取代青云道长张礼;再进一步又可跻身为五斗米道左、右护法。

    只要有朝一日得势,一切的“屈辱”都将“沉冤得雪”,兴许高升之后还喜得儿女,更是双喜临门。

    要是不暗地做一些出格的事儿来迷惑住张礼,只怕在孟婆郡中的日子也不大好过。

    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正如眼下孟婆郡张家之势与五斗米顶上三道之势。

    张智思索已定,没有再看一眼张寡妇,自知被擒得先保命。眼下确实言多必失,还不如沉默无言。

    至少,沉默无言之后,陈静与陈旭嫦还不知张家人已经有了新的变化,只是静静的等待。只要不开口,只要活下来,就有转机!

    对于妇人之见,很多时候就是妇人之仁,一定会坏大事的!

    张智只是漠然的盯住远方,扭头不看陈静与陈旭嫦,又刻意避免和陈静与陈旭嫦的眼神相遇。

    张寡妇凄切又道:“张智,你就是一个没良心的臭道士,你就是一个没良心的臭道士!天啦!老娘我怎么这么苦!可怜的孩儿,你爹要坑你,坑你出生之后就没爹了!……”

    张智依旧不为所动,陈静也不为所动。

    陈旭嫦拉过两骑高头大白马,正准备栓住张智往郡城拖去之际,突然又从远处九尺驿道边上策马奔腾而来了一群杜家人。

    张寡妇突然觉得又寻着了一根救命稻草,大声疾呼道:“快来人啊!我在这儿啦!张智这一个臭道士,快活不成了。女人也不向着女人。你们这一些大男人,会不会向着男人啊?”

第657章 男人真向着男人

    杜家人本在九尺驿道两旁巡视送春风,见九尺驿道两旁越来越少的流民,越渐生疑。方才听到张寡妇疾呼,才策马往这边赶过来。

    杜家人在赶过来的路上,又见命丧了不少五斗米道道士,见张智被擒,再一次听到张寡妇的疾呼,各自腰刀出鞘,攻杀了过来。

    “杀,……杀,……杀呀,……”

    领头者一身短打小衣,左臂也是一个显而易见的“杜”字,腰刀举过头顶三尺之后,紧接着在十步之外止蹄,看着杜家人攻杀上前。

    领头者正是杜雷仕。只因前几日杜上德犯了事,杜雷仕才不得不亲临巡视郡中九尺驿道两旁。

    如此一来,上不辜负太守张信的信任,中可堵住党项人多嘴,下可杜绝皂衣差役落井下石。

    杜雷仕长得虎背熊腰,面若海棠,要是鼻梁骨没有塌陷下去两道深深的痕迹,说不一定在南山郡杜家得势之时就已经平步青云了。

    无论是谁,要是鼻梁上塌陷了两道深深的痕迹就是破相。

    破相之人,无论在官场上,还是寻常路人相见都不太受人待见。

    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这一个世道本就如此,又在追寻真善美的世道里,杜雷仕这一副长相大有自绝于天下之势。

    虽然风雷掌在手,加上说话结巴,反而成为异类更不被人看好,在杜家人眼里始终上不了台面。

    杜雷仕在南山郡就这样被这一个世道无情的埋没了。

    幸好遇见张信唯才是用,才有了这一众短打小衣的杜家人。

    杜雷仕突然觉得:要是再多办几件让张信刮目相看的大事,取代皂衣差役更是指日可待。

    要是救下张智,不但会让张信刮目相看,还会让孟婆郡五斗米道刮目相看,这机会可遇不可求。

    况且,先前南山郡杜家的“福寿长安康”已经命丧在越女剑下,在南山郡杜家祠堂中也多留有“越女剑到此一游”,这是奇耻大辱,身为堂堂正正的杜家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即使眼下不为取悦张信与五斗米道,也要为杜家人报仇雪恨。

    如今背井离乡,一切之过在于越女剑,只要杀死这两个使越女剑的女人,杜家人才会稍微心安!

    张智见来的是杜雷仕,一时心安又长舒了一口气息,身为孟婆郡顶上三道自然开不了尊口。

    遥想杜雷仕在孟婆郡中的处境,自是感同身受,一定会出手相助,也便沉默不再多言一字半句。

    大凡世间的有一些事情,说出来就变味了;说出来就不美了!

    有时候言多必失,有时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就如江湖中常说道的:一切尽在不言中。

    也正如坊间所言:沉默是金。

    张智相信杜雷仕,也相信杜雷仕懂得这一时半会的沉默是金。

    这一些杜家人,手持腰刀已然策马攻杀近身,陈旭嫦自是眼疾手快之间,再一次三剑同出。

    陈旭嫦一闪玄色身影极速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之间,越女剑出手数道剑气只用了几个回合,就悉数杀光了除杜雷仕之外的杜家人!

    这一些杜家人猝不及防的被越女剑杀得人仰马翻,落马而亡。

    噗嗤、噗嗤、噗嗤,……

    “嗷嗷、嗷嗷、嗷嗷,……”

    陈旭嫦越女剑下又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冷冷笑道:“杜家人在越女剑下,无非都是一些野鸡土狗之辈,摧枯拉朽不足道哉!”

    陈静越女剑剑锋在张智脖子上又多使了三成力道,缓缓透过面纱斗笠之间,要是张智敢耍花招,越女剑张弛之间,必定一剑封喉!

    杜雷仕见陈旭嫦使三把越女剑的功夫,还是第一次得见,虽然不惧怕半分,但是见随行的杜家人又命丧于越女剑下,自是恼怒至极。

    “你,……你这一个,……死,……死女人,……杀,……杀了我,……我这么多杜,……杜家人,……找死,……是,……不是?……”

    杜雷仕极速吃力一言,手中腰刀已经极速入鞘,紧接着斜身下马,往陈旭嫦与陈静步步紧逼。

    陈旭嫦与陈静见势,不用说已经全都明白了,此人就是杜雷仕。

    前番多次听人提及过,还不能小觑。眼下初次相见,一时半会也并没看见杜雷仕有过人之处。

    要说不同于常人之处,一者在于这结巴一言;二者在于这长相。

    不过,越女剑秉承海水不可斗量、路人不可貌相,自然也对杜雷仕多生了八分警觉之心。

    陈旭嫦右手极速捉下咬住的越女剑,打趣又道:“原来,……原来是,……是杜,……是杜雷,……雷仕来了啊!……嘤嘤嘤,嘤嘤嘤!”

    杜雷仕凶了一眼陈旭嫦,厉声又道:“别,……别,……别,……鹦鹉学舌!……你,……你,……你这一个女,……女人,……我要,……我要杀了你,……为杜家人,……报仇,……”

    陈旭嫦闻言,后背骤起一阵鸡皮疙瘩,还好没有别人,要是有别人听见,还不被人笑掉大牙!

    要是与结巴说话,不但听着费劲,再重复说话的时候更费劲。

    这就好似是把一个人的脑袋摁在地上来回的磨啊磨,磨啊磨,磨啊磨,恨不能磨成一具白骨。

    “你,……你,……你这一个女,……女人!……放了张,……张智道长,……不然我打死,……打死你!”

    杜雷仕步步紧逼,陈旭嫦倒也不惧怕,冷冷又道:“想要打死我,就凭你?想要放了张智,你打得过三把越女剑吗?真不知天高地厚!”

    “杜家人之败,合情合理!你要是为孟婆郡张家人为虎作伥,越女剑也不会饶你半分,南山郡‘福寿长安康’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杜雷仕也不与陈旭嫦多言,多说话反而更为累得慌。反正文斗一定没有结果,自然就得武斗。既然要准备武斗,自然得出风雷掌。

    杜雷仕已经立在陈旭嫦十步之处,旋即左右马步极速一拉,气沉丹田,一股游离的气息从任督二脉逆行而上,紧接着冲天一声大喝,双掌托天而起,厉声大喝道:“风,……风,……风雷,……风雷掌,……”

    紧接着,杜雷仕左手收回一击绵掌,对准陈旭嫦一击,骤起一阵三尺宽、九丈长的风蛇之影;右手收回一击柔掌,对准陈旭嫦一击,骤起一道三尺宽、九丈长的雷影。

    呼呼、呼呼、呼呼,……

    嘭嘭、嘭嘭、嘭嘭,……

    风蛇之影就似大漠里的一条龙卷风,卷入风蛇之影中的一应绿草与树叶全部斗化为一绺又一绺的齑粉,随风蛇之影四散飘零而下。

    风蛇之影中呼啸的风声像极了鬼哭狼嚎,恍如异世,又像极了真正的人间地狱。要是误入风蛇之影中,瞬间会化为一滩脓血与肉酱。

    雷影凌空而下,不似孙秀的无声之雷那般悄无声息,反而出手一掌之际的声响确如一击晴天霹雳。

    雷影落地已经炸裂出了一个方圆三尺宽、不知多深的一个大坑;要是中了雷影就似中了天雷轰顶,不是四分五裂也是外焦里嫩;要是再佐上风蛇之影,近身者必定人无完人,又化为一堆咸湿的渣滓。

    还好陈旭嫦眼疾手快,斜持越女剑先是一式后空翻,而后又极速一式“移形换影”,之后立于右边十步之外,长舒了一口气息。

    果然,风雷掌不如小觑。

    就在陈旭嫦长舒一口气息之际,杜雷仕又一击风蛇之影与雷影重重的袭击而去,骤起“呼呼”的鬼哭狼嚎加上炸裂的晴天霹雳,一时之间也让陈静都大吃一惊。

    张智自是微微一笑,看来这一次得救,只需假以时刻。虽然越女剑确实都很厉害,但是在风雷掌面前,就像是烈火遇见了寒冰!

    陈旭嫦见状极其不甘心,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前番又新悟出了三剑流的剑招,比过去的自己确实已经强出了许多,又怎么可能败于杜雷仕之手!

    不能,更不可以!

    张寡妇在远处看得明白,见杜雷仕已经出招相助,一时长舒了一口气息,径直悠悠又道:“看来,男人还是向着男人,男人真的还是向着男人啊!不该是男人想女人?女人想着男人的吗?这一个世道怎么了?这一个世道究竟怎么了?……”

    “这一个乱糟糟的世道简直太无耻了,真是太无耻了。但愿未出世的孩儿能生在一个好世道里!……”

    紧接着,张寡妇的目光从张智与陈静身上极速移开,又落在出剑的陈旭嫦身上。

    既然要得张智好好活着,自然希望陈旭嫦败于杜雷仕之手。

    杜雷仕自是风雷掌不止。

    陈旭嫦再一次三剑同出,左手极速一式绞剑剑气直取杜雷仕的上盘、右手极速一式云剑剑气直取杜雷仕的咽喉。

    呼呼、呼呼、呼呼,……

    嘭嘭、嘭嘭、嘭嘭,……

    风雷掌下的三剑流剑气像是杀入了无边无际的烂泥坑里,陈旭嫦一时极度失落。

第658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虽是极度失落,可还得想法杀败杜雷仕,不然如何对得住越女剑,又如何对得住幽嫣谷墨家之名。

    陈旭嫦一时估摸着,看来杜雷仕使的风雷掌又与曾经司马问天的鹰爪铁布衫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不过,鹰爪铁布衫不惧追云逐月剑,而命丧于“天火之光”。眼下,又该如何御敌制胜呢?

    这确实是一个天大问题!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唯一只有在越女剑出招更快下寻思功夫。

    不过,眼下三剑流相比之前已经快了不少,要是更快,确实难上加难。正所谓:行百里者半九十!

    唯一一法,只得诱敌深入而伺机卖一个破绽与杜雷仕,再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除此别无他法。

    陈旭嫦思索已定,也不再多言一字半句,先左步右行、右步左行往杜雷仕逼近之际,再一式“移形换影”极速闪开退去了十步之外;紧接着再左步右行、右步左行近身杜雷仕,又一式“移形换影”从另外一个方向退去了十步之外;如此反复。

    杜雷仕见玄色身影来回看得人眼花缭乱,一时更是心烦意乱,又见陈旭嫦一副欲攻而不攻、欲杀而不杀之势,也不与陈旭嫦多纠缠。

    江湖都道:快刀斩乱麻,火中急取栗。唯一只有以快止乱,才能不被拖泥带水,不为乱局所左右。

    临危不乱,那是王佐之才。杜雷仕也很想是这一种人,也很想当这一种人,故而更要拔乱反正。

    “风,……风,……风雷,……风雷掌!……躲得过,……初一,……躲不过,……躲不过十,……十五!……”

    杜雷仕言未毕,左掌风蛇之影与右掌雷影,早已无情的交叉直击出剑的陈旭嫦。

    莫道江湖无情,无情终是最有情。有情自是为杜家人、为张家人、为五斗米道!

    呼呼、呼呼、呼呼,……

    嘭嘭、嘭嘭、嘭嘭,……

    风蛇之影与雷影荡起的尘沙如烟如雾,左右追逐攻杀之间,在这数丈高远的地方已然暗无天日。

    抬望眼之间,无数纷飞的尘沙与草屑就如大漠黄沙卷地,在远近之处都弥漫着泥尘气息。

    一时之间,陈旭嫦玄色身影就似一只大漠黄沙中的玄鸟,左右飞翔不被卷地黄沙掩埋于无形。

    毕竟,出剑伤人而不先受伤!

    “躲,……躲得过,……过初一,……躲不过,……躲不过十五,……”

    杜雷仕风雷掌出掌越来越快,毕竟再这样下去,力气消耗太多,反而于己不利,唯有尽快胜敌。

    陈旭嫦见杜雷仕出掌更快,更不能大意半分,要是一个不留神命丧于风雷掌下,确实得不偿失。

    “哎呀,哎呀喂,……”

    陈旭嫦突然左脚靴子轻绊右脚靴子,顺势一个大踉跄而倒地。

    杜雷仕见状欣喜无比,一闪身影狂奔而至,厉声又道:“你,……你死,……死定,……死定了!……”

    说时迟那时快,杜雷仕双掌再一次托天而起,而后对准身下五步远的陈旭嫦一掌、两掌、三掌,……

    与此同时,陈旭嫦见势自是暗喜,极速一式“鹞子翻身”起势,紧接着左手越女剑一式绞剑剑气直逼杜雷仕的右手、右手越女剑一式劈剑剑气直逼杜雷仕的左手。

    陈旭嫦突然觉得:风雷掌虽然厉害,但是只要伤了杜雷仕双手,一切厉害的掌法都将无用武之地。

    终归还是中计了!

    杜雷仕见势大吃一惊,旋即双掌收回一尺,要是被越女剑剁了双手,不但与风雷掌无缘,更与仕途无缘,必定又会被人抛弃!

    这一个世道本就如此,能被别人利用,说明还大有用处。

    要是与他人而言,又全无一点用处还一无是处,只得与孟婆郡中大街角落里的乞丐为伍了。

    毕竟,人如其名。

    杜家这一姓一族,也并非寻常的族姓,在南山郡树大根深,又岂能轻易落败。

    身为堂堂正正的血性男儿汉,学而优则仕,谁又不想一官半职?学成文武艺,贺与帝王家。

    士人皆有出仕之心,又何尝杜雷仕?

    只不过,杜雷仕长相有一些“与众不同”,自然只有靠雷厉风行来寻求另类的出仕之道,因缘际会习得的这“风雷掌”便是其中之一。

    风雷掌“雷人”,长相又“雷人”,故而也只得以此法“雷仕”了!

    杜雷仕见势虽是极其警觉,收掌之际又不得不步步后退。

    没诚想到越女剑攻杀之势,一次急过一次、一招险过一招。江湖中道:最毒妇人心,也不过如此!

    杀敌又或者伤敌之前,还得周全不被杀、被伤。要是连命都没有了,又如何出仕?出仕又何用?

    留待有用之躯,一切都是值得的!要是留不住有用之躯,反倒为她人做嫁衣裳,又实在极其晦气!

    可是杜雷仕这一退,陈旭嫦又上前三步,越女剑剑锋左手一式平剑剑气、右手又一式荡剑剑气,……

    杜雷仕在极速躲闪越女剑攻杀之间,好不容易才躲过了陈旭嫦无上快剑一式又一式剑招,想要再使风雷掌还击陈旭嫦几无可能。

    毕竟,再使风雷掌的时候,越女剑使出的无上快剑已经能一分为二、一分为三、一分为四,……

    杜雷仕后背骤起一阵拔凉,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就是这个道理。要是遇见陈旭嫦这般强人,自是一步错、步步错,一步慢、步步慢。

    杜雷仕想着出仕当官,自然也是读书人。是读书人自然也都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就好比在官场上,你要敬我一尺、我就还你一丈;你不敬我一次、我自先远之,倘若相逼则一招制敌,让其永世不得翻身。

    既然前番陈旭嫦能使破绽误导他人出错,自然别人也可以效法。圣人有言:来而不往非礼也!

    圣人之言不但是孟婆江南的美德,更是孟婆江北的美德。有来有往,才更像是天下大同的世道。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直白的意思就是说:你的爹就是我的爹、你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天下大同,一切共有。

    有来有往,自然不分你我他!故而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就是你的,最终她的一切也都是我的!

    圣人之言如此,何尝杜雷仕!

    就在杜雷仕退步之间,左脚轻绊左脚顺势倒地之后一滚,从左边滚到右边,又从右边滚到左边。

    加之杜雷仕虎背熊腰,双臂合于两侧就像一个成熟的大木瓜,短打小衣从左忽而右、从右忽而左,滚动之势又非直线也非曲线。

    就这样,陈旭嫦攻杀上前的一式又一式点剑剑气次次落空。

    杜雷仕不但先想到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更想到了“声东击西”,眼下张智还未得救。

    要是往张智近处滚去,陈旭嫦无上快剑的招式一定会消减几分!

    要是陈旭嫦的无上快剑不怕伤着陈静,杜雷仕自然也不怕无上快剑伤着张智,怎么说来都是万全。

    杜雷仕不但是这样想的,实际上也就是这样干的!

    短打小衣忽左而右、忽右而左之际,越女剑剑气已经在陈静身前三步之距荡起了一绺绺尘烟如雾。

    “静静,快,你快闪开!这该死的结巴,还真不是一个善茬!……”

    陈旭嫦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确实也有一些心急了。

    要是杜雷仕就这样在陈静左右之地滚过来又滚过去,三剑流上的无上快剑几无用武之地。

    与此同时,杜雷仕就在陈静与陈旭嫦四目相接之际,暗自窃喜,径直左手凌空一掌风蛇之影、右手凌空一掌雷影向着陈静与张智。

    陈静见势大为不妙,一闪身影退去了数步之外,要是杜雷仕连张智也一同杀了,才不能与之陪葬!

    就在陈静转身又极速透过面纱斗笠,见杜雷仕双掌落地之处的风蛇之影与雷影炸裂得暗无天日。

    待风雷掌过后、无数泥沙与草屑极速如暴雨落下之际,杜雷仕已经扛着张智像一根木头从风蛇之影与雷影中往远处一骑冲了过去。

    张智就这样被杜雷仕抢走了!

    而后,杜雷仕横放张智在马鞍上,之后狂拍马屁股,紧接着一闪身影上马,背对马头而坐。

    与此同时,杜雷仕并没有忘记阻敌来追,左掌一式风蛇之影去击陈静、右掌一式雷影去击陈旭嫦。

    陈静与陈旭嫦只在风蛇之影与雷影中来回躲避,待越女剑寻着空挡要反杀杜雷仕之际,杜雷仕已经策马狂奔出了数百步之外。

    陈静与陈旭嫦见状自是恼怒至极,原本想擒住张智,牵一发而动全身,再牵出背后的张家人与五斗米道,如今却被杜雷仕虎口夺食,是可忍孰不可忍!

    “嫦嫦,事已至此!开弓已经没有回头箭!得追上杜雷仕与张智,必要之时,杀无赦!”

    “静静,早该如此了!见一个张家人杀一个张家人、见一个五斗米道杀一个五斗米道、见一个杜家人杀一个杜家人,……”

第659章 是谁在通风报信

    张寡妇虽然亲眼见到杜雷仕救走了张智一时心安了许多,但是一听到陈旭嫦之言又骤起三分不安!

    毕竟,张智是张家人不假,张寡妇更是张家人也不假!要真如陈旭嫦之言,见一个张家人就杀一个张家人。张智是活下来了,可这一尸两命,可能就又要活不下来了。

    毕竟,远处的杜家人与五斗米道道士已经死得拔凉透底!要是命丧于越女剑下,与这样一些人同赴黄泉路,想来都极其不值得。

    早知如此,不如让张智命丧越女剑下,而后再一尸两命跟随张智而去,黄泉路上也好有一个照应!

    悔不该,悔不该求情啊!

    张寡妇面色渐渐铁青,紧接着又跪步上前,急切道:“两位女侠,两位女侠,方才都看见了吧!”

    “他们男人还真的向着男人,咱们女人可不能窝里斗。女人要向着女人,女人也要向着女人啊!……”

    陈静觉得张寡妇莫名其妙,上马仗剑狂奔,并没有理会张寡妇。

    陈旭嫦收剑上马,好似明白了张寡妇的心思,镇定道:“像你这样的女人,还配为张家人吗?”

    张寡妇闻言不喜,跪步向着陈旭嫦,急切道:“女侠,你说的什么话呢?我爹姓张、我娘也姓张;我祖母姓张、我姥姥也姓张!无论我随爹姓、随娘姓,随祖母姓、随姥姥姓,都是实实在在的张家人!”

    “我为什么不配姓张?我又为什么不配姓张?在孟婆郡中,没有哪一户张家人比我更配姓张!”

    “我这不但是地地道道的张家人,还是血脉纯正的张家人,无人能比得过我这一家子的血脉!”

    陈旭嫦闻言自是眉头一皱,果然家风如此、家门不幸,张智与张寡妇这一出,又能怪得了谁呢?

    不过,眼下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来与张寡妇说道一字半句,毕竟陈静策马奔腾追杜雷仕去了很远。

    在陈旭嫦眼里,身怀六甲的张寡妇,确实还算不得张家人!兴许方才说过的话,应该改口为:看见一个张家男人就杀一个张家男人!

    当然,这一些张家男人得与张信、孟婆郡顶上三道为虎作伥。滥杀无辜,是不可能滥杀无辜的!

    看张寡妇一番凄迷的眼神,都是方才情急之下口不择言之祸。还是圣人说的极好:非礼勿言。

    陈旭嫦突然觉得:这一次确实失礼,也还理亏!既然如此,自然得与张寡妇释怀,以安其心。

    “生而为女人,你好自为之吧!张智这臭道士,下一次就没这么好运了!要么本谷主丧命、要么张智丧命,幽嫣谷墨家弟子向来秉承‘天志’,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对了,要是说的直白一点,咱们使越女剑的人,都是把各自脑袋栓在腰带扣上的人,亡命于江湖!”

    “嘤嘤嘤,嘤嘤嘤,……”

    陈旭嫦轻笑之后,紧接着玄色斗篷一旋,策马扬蹄一声“驾”,之后快马又加一鞭,弃了张寡妇,直追已经快看不见人影的陈静。

    眼下,本该与陈静共进退,又如何能让陈静一个人置身险境。况且,三人行必有我师,还得从陈静身上学到更多有用的东西。

    陈旭嫦也策马走远了。

    此时此刻,只留下了一脸失落的张寡妇,再一次遥看丧命的无数杜家人与五斗米道道士,骤起一声长叹,好比晴空里的一击闷雷。

    咴儿、咴儿、咴儿,……

    不远处的黑马撕鸣声惊醒了张寡妇。张寡妇遥想远去的张智、杜雷仕,又见已经远去的陈静与陈旭嫦,耳边再一次响起陈旭嫦方才之言,不由得后背骤起一阵拔凉。

    也确实如此,张智这一次是被杜雷仕救下,再用相同的法子救不了第二次。无论如何,别人可以不用去管,但是一定要找到张智,即使是死,一家人也要死在一起。

    听说孟婆江北之地,常有举家吃土而亡,眼下虽然不用吃土,举家而亡之日已不远矣!生而为人,总是都会死的!一家人同死,那可是寻常人家求之不得的美事!

    毕竟,常有誓言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眼下这么上好的一个机会,怎么能错过、怎么能糟蹋了呢?

    张寡妇思索已定,极其吃力的起身,之后收拾了一回屋子,理了一理衣裳,遥看杜家与五斗米道道士的尸体,径直小心翼翼的上马,紧随陈静与陈旭嫦远去的方向!

    “罪过,罪过,罪过。玉皇大帝保佑、老天爷保佑!都说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姓张,都是一家人可不能说两家话、干两家事啊!……”

    “张智,你这一个臭道士,可不许死了!你要是死了,老娘我一尸两命,无非就是一尸两命,……”

    “……”

    张寡妇虽然策马紧追陈静与陈旭嫦,毕竟身怀六甲,又怎么追得上,只得走走停停、停停走走。

    虽然不知道离张智有多远,但是已经离开茅草屋很远了。不经意扭头之间,入眼的都是九尺驿道,还有九尺驿道两旁的松林与流民。

    陈旭嫦策马狂奔之间,在前方终于追上了陈静。只不过,陈静坐下的高头大白马好像受了伤,一瘸一拐的样子,确实已经走不快了!

    “静静,静静,静静,你这是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啊?……”

    陈静见陈旭嫦策马追了上来,急切道:“方才,与杜雷仕隔空大战了一场!这一个结巴只伤坐骑,大概是伤了坐骑,就以为咱们追不上了吧!幸好我机灵,不然,坐骑早就化为天地之间的一粒尘沙!”

    陈旭嫦旋即并驱道:“静静,咱们还得想一条万全之策来破杜雷仕的风雷掌。不然,千难万难!”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极其镇定又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一直以来都相信天无绝人之路。办法总比棘手的问题要多得多!”

    陈旭嫦只是点头不语。

    没过多久的功夫之后,陈静与陈旭嫦已经策马立身于孟婆郡郡城外的那一片空地里。

    在那一片空地前、在那一索吊桥上,前番就丧命了多少人。

    此时此刻,在空地前方左边立满了无数张弓搭箭的明光铠军士,右边是斜持长剑的五斗米道道士。

    吊桥正放护城河,在城门洞内又极速奔出了无数杜家人。

    在明光铠军士之前,是策马身着明光铠的太守公子张义;在斜持长剑的五斗米道道士身前策马的是孟婆郡顶上三道之一:张仁。

    垛口上的弓弩与床弩上弦,无数弓箭手对准眼前的这一片空地。

    杜雷仕见势大喜,极速拔出腰刀,斩断了张智身上的绳子,急切道:“张,……张智道,……长,……你安,……你安全了,……”

    张智急抹额头与双颊已经快风干了的狗血与鸡血,急切道:“贫道多谢杜大人出手相助!待贫道去去再来,一定得报仇雪恨!”

    张智言未毕,青色道袍一拂,一闪身影从吊桥奔入了郡城内。

    杜雷仕旋即策马掉头,收刀入鞘,立于吊桥入口正中,身后的杜家人一涌而上,立于最前头。

    陈旭嫦见势不妙,旋即大吃一惊道:“静静,静静,这,这,这怎么会这样?难道又有奸细不成?”

    陈静一时无言,镇定道:“眼下有没有奸细,已经都不重要了!大敌当前,唯有杀无赦!”

    咻,嘭、嘭嘭、嘭嘭嘭,……

    突然,从郡城内上空骤起一声异响,一支“窜天猴”直上云天数百丈之高,之后炸裂出的青烟似雾弥漫而下,在方圆百里之内,只要听到了炸裂声,无一人看不见。

    张义在马前青色折扇疾摇,怒目圆睁大喝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究竟是谁在通风报信?来呀,安排!来呀,安排!”

    张义言毕,垛口上的明光铠军士极速下了城墙,五百腰刀出鞘,往“窜天猴”上天之地嚷嚷而去。

    张义策马上前三步,之后轻摇折扇,漫不经心道:“陈静,咱们又一次见面了!哦,还有一个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陈旭嫦!”

    “幸好,孟婆郡中已经没有了陈家人,要不然本公子得先杀几个陈家人,来迎接两位女侠入郡城!”

    “啧啧啧,啧啧啧。就凭你们两个女人,还想故伎重演?已经没有可能,没有可能,完全没有可能!”

    “对了,那一个叫纯依香儿女侠的陈静,想不想知道上一次谁是奸细,这一次谁又是奸细呢?”

    “哈哈,哈哈,哈哈,……”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极速与陈旭嫦使了一个游离的眼神,左右张驰之间,更为警觉!

    看张义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要是有五斗米道道士隐形,又一次身处不利之境,万万不能大意。

    张义身着明光铠,看来张家人确实早有准备。那一个沉醉在五石散兑酒中的张义确实不见了。

    “奸细都是谁,本公子就说道说道,让你们两个女人死得瞑目!”

第660章 两个碍事的女人

    陈旭嫦虽然没有经历上一次杀灭张家五斗米道,但是眼下所见张义一言一行倍感其无耻至极!

    看来,张义并非一般的纨绔子弟确实不假,更像是江湖中常说道的:一脸猪相、心头明亮。

    陈旭嫦旋即策马上前三步,极其警觉之间,冷笑道:“看你还长得人模猪样,却尽干人模狗样之事,真是猪狗不如,猪狗不如啊!”

    张义不为所动,又多看了一眼陈旭嫦,轻摇折扇,极其轻蔑又道:“长得倒也标志!不过相比半老小徐娘子差远了,别又是一个寡妇命!哈哈,哈哈,哈哈,……”

    陈旭嫦没想到辱人不成,反倒被气得上气不接下气,恨不能策马上前,越女剑张弛剑气之间,剁张义为两截、三截、四截,……

    无论什么时候,惹怒或者激怒了女人,后果都会极其严重!

    陈静见势,轻声又道:“嫦嫦,休要与他做口舌之争!与他做口舌之争,反会自讨没趣!万万不可乱了心神,心静如水、心如止水!”

    陈旭嫦顿觉言之有理,旋即策马退后到了原来的位置,就只当张义是一只千年乌龟、万年王八。

    与张义这样的人动气,简直就是对牛弹胡琴,全然也不值得。

    张义先瞅了一眼杜家人,又瞅了一眼张仁身后的五斗米道道士,径直长叹一声,道:“实不相瞒,这奸细就是会使天地无法无天之法的五斗米道道士。哈哈,哈哈,……”

    陈静顿时释然,倘若那一日张礼以天地无法无天之法尾随吴明其后,那一日里的不解,全然明了。

    看来,孟婆郡青云道长张礼也尽使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勾当,狡诈与张信有的一比。而且,张礼与张信之间的恩怨,也略有耳闻。

    不过,眼下大敌当前,也没有过多的心思去理张家人之间的过往恩怨,如今对阵即是你死我亡。

    不是越女剑败亡,就是张家人败亡,眼下已无回旋的余地。

    陈静越女剑极速出鞘一闪寒光剑影,冷冷与张义、张仁、杜雷仕环视一眼道:“你们谁先来送死?”

    陈静先发制人一言,张义入耳极其别扭,径直折扇疾收,在虎口一通“嘭嘭”,反唇相讥道:“你这一个死女人,大白天还穿一身素服,不是你死、又是谁死?哈哈,……”

    陈静倒也不恼不怒,对于张义辱人之言,只当是吹过了一阵无关紧要的微风,左耳进、右耳出。

    突然,又从远处传来了一阵惊天地、泣鬼神的急促喊杀声。

    张义闻声继续轻摇折扇,面无一分畏惧之色,反而狡黠一笑。

    陈静与陈旭嫦只得极其警觉之间侧眼探视,渐渐的,渐渐的,人影也越来越近、越来越多了!

    领头奔来了三拨人,左边策马而来的是杨家族长杨明利、中间策马而来的费家族长费大德、右边策马而来的是吴家族长吴长志。

    杨明利手持一对浑圆大斧头,卷曲的斧尖到斧头锋口长约三尺。

    费大德斜持一对犬齿倒钩剑,犬齿倒钩上的锋刺已弯成一轮后半月的月牙刺,远远望去,不但灼人双眼,一时更如芒刺在背。

    吴长志手持两把三尖两刃大砍刀,刀长四尺、刀间厚三寸,看些光景,一把刀没有一百斤也有八十斤,刀锋在太阳光下灼人双眼。

    虽然陈静已经先开了口,但是张义、张仁、杜雷仕一个都没有准备要攻杀上来,只在微微一笑的目光中,除了对陈静与陈旭嫦极其鄙弃之外,更为轻视策马而来的一众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

    陈静一时全然都明了了,看来张义这一身明光铠,不但是要在郡城外杀退一众越女剑,还要杀退一众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

    张义折扇极速一收,之后又一通急促的“嘭嘭”,紧接着从左指到右、从右指到左,摇头道:“啧啧啧,啧啧啧。费家居然还有反抗之心?费家居然还会反抗?看来先前打压的力道,确实还远远不够啊!”

    “也罢,也罢,也罢!杨家人与吴家人居然也一同前来了,确实也省了本公子不少烦心事!布网而收鱼,一个个都还是大鱼。妙,妙,妙哉至极啊!哈哈,哈哈,……”

    就在张义尽情嘲笑之间,杨明利、费大德、吴长志缓缓策马到了陈静与陈旭嫦身后五步之遥,紧接着各自右手兵器举过头顶三尺!

    费大德厉声大喝道:“御!”

    紧接着,身后三拔人,各自从衣襟里抽出一张黑色面井蒙在了面上,在各自面井正中,外圆内方一个五寸见方的白字:杨、费、吴!

    自然,各家族人中领头的都是精挑细选的孟婆江北流民。而后才是各族的家丁护院,最后才是各族的族人。手中腰刀铮亮有形。

    各家族人分成三个方阵,正好对应明光铠、杜家人、五斗米道三个方阵。宛如两军对战要攻城!

    眼下,各家族人分成的三个方阵还在弓箭手的射程之外,只等各家族长一声令下,为各家族人家小而战,为不被张家人迫害而战!

    各家族人一直都觉得:孟婆郡可以没有张家人,但是万万不能没有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

    先有“张杨费吴”之名,张家就应该出局,就应该变为潘家第二!

    只要杀灭了张家人,孟婆郡才能再见天日!要是杀不灭张家人,又会被张家人秋后算账,要么像陈家人举族出走孟婆郡;要么像之前的费家几乎要被打压成小户人家。

    各家族人本为土生土长之辈,又岂容三家大户举族出走孟婆郡?要走也是张家人一家子人出走!

    既然又说什么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姓张,那张家人就应该去玉皇大帝与老天爷那里去。

    孟婆郡自然就得留给诸如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

    张家人不走,天理不容。就是拼得鱼死网破,那也在所不惜!

    此时此刻,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士气高涨,就如一群猛虎下山,要撕裂对阵的一切敌人。

    张义一时倒也没有想到三家族人会有这么一出。不过,城上有各种弩箭已经对准了这一方空地,只要一声令下,足可血流成河。

    既然杨家、费家、吴家的族人压境不服张家人,那就是明目张胆的忤逆官府,更是忤逆五斗米道,自然就得杀到服服帖帖为止。

    生而为人,总归要死人的,大不了杀光了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张家人自然就会一家独大。

    况且,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姓张本就是不争的事实,张家人本就该一家独大,除了张家人之外,又岂能再容第二种声音?

    天大地大,唯有张家最大!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盯住张义脸色有一些沉重,看来眼前的这一出光景虽然在张家人的意料之中,可也必定出乎在意料之外。

    杨明利在陈静与陈旭嫦身后,浑圆大斧头鞍前毕礼道:“纯依香儿女侠,经上一次劫后,我等三家族人并没有忘记当初飘然亭之约。”

    “咱们三家族长各自领头,都在暗地里苦练各自的本事。如今各自的功夫都有了大长进,今非昔比,此一时又非彼一时啊!”

    陈静扭头环视了一眼杨明利、费大德、吴长志,急切又道:“好,好,好极了!如此甚好啊!”

    “三位族长,即是如此,那么明光铠军士、杜家人、那一些五斗米道道士就交给三位族长了!”

    “眼下,张仁与杜雷仕,就由在下与谷主先行解决了!此事宜快不宜慢,慢则生变,反为不利!”

    杨明利得令,径直策马往后退一步,厉声大呼道:“杨家血性男儿汉们,为了守住你家的地、为了守住你家的钱财,杀,都杀啊!”

    杨家人得令,挥舞着腰刀往张义身后的明光铠军士攻杀而去。

    费大德紧接着大呼道:“费家族人们,落后要挨打!可不能落于杨家人之后,杀!先杀光了张家人的爪牙,让杜家人回南山郡去!”

    费家人怒目直冲杜家人。

    吴长志最后疾声道:“吴家子弟们,可不能落后杨家、费家!杀,杀光了那一些五斗米道道士!”

    吴家人怒目直冲五斗米道。

    张义见势冷冷一笑,三家族人像是三拨上门找死的蚂蚁,还是极其讨厌的蚂蚁,径直青色折扇举过头顶,厉声大喝道:“众军听令:近身之前,先死一半!杀无赦!……”

    咻咻、咻咻、咻咻,……

    垛口上的箭矢如蝗,弩箭似戈矛而下,杨明利、费大德、吴长志各自挥舞兵器,又往前方冲杀。

    陈静见势,急切大呼道:“嫦嫦,先助三家族人一臂之力!”

    说时迟那时快,陈静越女剑一式云剑剑气再一式劈剑剑气直取出弦的箭矢;陈旭嫦左、右越女剑使无上快剑斩杀出弦的箭矢!

    与此同时,杜雷仕大声疾呼道:“两个,……碍,……事的女人,……风,……风雷,……风雷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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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负轮回剑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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