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陈静故激司马让
一众越女剑自是面面相觑,果然宴无好宴、席无好席,虽然不似鸿门宴那般凶险,但是如今一言一行都将在司马让监视下。
又一次置身棋局中,唯一只有骑驴看唱本,走一步算一步。
似荡寇将军这般的寻常军士紧随其后,想要强行脱身也是万分容易,只是会留下把柄与司马让。
陈静不与司马让计较,况且司马让也还算是礼遇有加,当以其它法子来激怒司马让才是上策。
只要激怒了司马让,只要让司马让原本腹谋之策出了半分差池,自然便能寻出万全之计脱身。
缓缓沉思之间,突然想起入郡城时逃走的乡民与挨揍的路人,一时计上心来,极速环视一眼之后,缓缓说道:“在下有一事不明,但求‘司马大王’指点迷津。”
司马让见要荡寇将军监视一众越女剑并未换来一字半句言语上的反驳,只要没有一字半句的反驳,自是欣喜万分,自以为得计。
寻思之间,轻掠一绺鬓发,而后又环视一众越女剑,缓缓道:“女侠但说无妨,本官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既然又将要一同诛杀天子身边的奸人,自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孟婆江南祖传的美德:看破不说破。眼下,就先束之高阁了!”
陈静面上极速浮过一丝窃笑,而后缓缓说道:“方才进城时,听守城的军士说来,是‘司马大王’故意放走了乡民,难道穷苦一些的乡民,他们就不是东山郡的子民吗?”
司马让一时半会也没有想到陈静会突然提这一茬子事,既然话已经问出了口,自当答疑解惑。
况且,在佛笑楼外有不少明光铠军士,又有不少皂衣差役。
在近处,更有太守府差役头领司马良与两个太守府小吏。
既然要开口说一回大实话,一众无人能敌的越女剑又在旁,佛笑楼中的食客要是听了心生不快,那还得先掂量掂量自家的分量。
司马让自是有恃无恐。
“哈哈,哈哈,哈哈。女侠,本官还以为是什么天大的事?无非一件小事,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
“那一些刁民,无论逃到那里,也都是下九流的刁民,与太守府来说,少一个不多、多一个也不少,故此本官就让他们来去自如!”
“女侠又非官家中人,不怎知朝廷的税收之重该当出在大户身上,倘若都往这一身刁民身上使劲拔油水,都是一身干干巴巴的骨头!”
“这其中的道理,本官就与女侠直说了吧。那一些着锦绣华衫的大户人家,才是东山郡府库收入的主要来源啊。还是刁民们说的极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
一众越女剑自是黯然,如今这一个乱糟糟的天下,果然与圣人之言背道而驰。“民为贵、君为轻”,都成了欺骗乡民的一套好说辞。
陈静突然眼前一亮,又瞅了一眼司马良,紧接着缓缓又道:“既然锦绣华衫的大户是太守府府库的来源之所在,为何又总受人拳打脚踢,按理,该当供起来才对呐?”
司马良自是眼皮一跳如夏日雨后的孟婆江波,不过面色极其镇定,想要以此法来挑拨离间,这一副算盘已经从一开始便打错了。
司马让一时也没有一分要责怪他人的意思,旋即扬起了左手,之后扬起了右手,先看了一回手心,紧接着又看了一回手背。
“女侠,你看这手心与手背,它永远背靠着两端,可手心、手背,它们都是肉,实实在在的肉啊!”
“锦绣华衫的大户,这就好比手心肉,时刻都要捉紧于五指,于本官看来,无非:打是亲、骂是爱。手心手背相杀相爱,到头来,手心还是手心,手背依旧还是手背!”
“也正如逃逸的刁民所言: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手心与手背要是亡了,也便没有手了。故此,对于这一些锦绣华衫的大户,拳打脚踢一番,反而更为听话!”
“圣人有言:棍棒底下出孝子。倘若不隔三差五鞭笞一回这一些锦绣华衫的大户,要是与五斗米道那般无法无天,那还了得!”
“……”
陈静自是无言以对,一众越女剑也是无语至极。
空气沉寂了好一会儿,陈旭嫦这才开口道:“难道‘司马大王’就不怕东山郡城的谢家人发难吗?”
司马让眉头一舒,指着建康城中的方向道:“本官还真就不怕谢家人发难呢!如今,江南谢家与江南王家联姻多年,江南谢家要是敢发难,江南王家也不能独善其身。”
“江南谢家要是敢动一动,本官定要拔了江南谢家三层皮!当然,倘若江南王家要是跟着江南谢家兴风作浪,在建康城中的那一头牛,也会拔了江南王家三层皮!”
“虽然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可对于江南王家、江南谢家,也都适合于棍棒底下出孝子。当年‘王、谢、桓、庾’四家,不服棍棒底下出孝子的桓家、庾家早就一蹶不振!”
“江南王家无非是建康城中那一头牛养的一头大肥猪;江南谢家自是本官养的一头大肥猪,哈哈,哈哈,哈哈。……”
“……”
陈旭嫦闻言又一次无言以对,要说“官字两个口”全然不错,司马让是一郡之主,又是“司马大王”,自然说什么话都不会有错。
司马让自鸣得意的这一番话,倒让陈静一时想起了在孟婆郡见过的王献之与谢安。
虽然两人都是一副飘飘欲仙之态,想必骨子里有太多的无奈。
正因为这一种拼了老命也改变不了全族人出路的无奈,反而只要一动拼命之心还会落得全族灭顶之灾,这才不得不找一种另类的法子来逃避现实,还美名其曰:仙游。
对于家中还有牵挂之辈,又不能来往于孟婆江南、江北之地仙游者,看来也只有沉醉在五石散兑酒中,只有梦中才能想其所想。
正如陈静方才所想,在佛笑楼中不远处的一众老少食客,侧耳倾听之际,其时早已怒火中烧。
都道锦绣华衫的大户,在司马家眼中就似一头头圈养的大肥猪,谁又甘心受此言语之辱?
可是,一众人等一时又不能上前一刀劈死了司马让,唯有借酒浇愁,逞一时口舌之快。
“埋汰旮旯,喝,喝,大喝,一醉方休,一醉解千愁,……”
“埋汰旮旯,还是曹孟德当年之错,老子就恨曹孟德,为何不曾杀马以绝后患!‘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祸乱了至今两百五十年!”
“嗨,终归也是诸葛亮之错,上方谷一把大火不曾烧死了三马,天降大雨留下了数百年之殇!老天爷这一次怎么这么眼瞎啊,哎,……”
“……”
一众食客愤愤不平吃喝之间,司马良右手一扬,数十个皂衣差役腰刀出鞘一旋,极速奔进了佛笑楼中,司马良厉声大喝道:“圣人言:食而不语。谁要是敢边吃边喝边乱嚼舌根,先掌嘴,再割舌头!”
皂衣差役在一众食客桌台上,刀背前后左右重重拍打之间,这一众食客不得不放下筷子,一同闭上眼睛,齐声道:“喝了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喝了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好酒,好酒,……”
言毕,把盏仰头一饮而尽,又是闭眼一通齐声大呼,……
司马让一时更为得意,旋即锦绣华衫一扬,轻飘飘又道:“女侠,你看!诸位大侠,你快看!这一些食客还算得上是大户,多乖巧!”
“棍棒底下出孝子,治大国如烹小鲜,道理都是如此。多动手打一打、多使其煎熬一回,东山郡大治如斯,这也是本官的得意之处!”
“……”
司马让一时无比得意之际,旋即右手一扬,支开了这皂衣差役。
司马良顺势右手也一扬,皂衣差役又奔出佛笑楼外侯着。
陈静心中骤起一阵无可奈何的苦笑,治国如“司马大王”这般,难怪这一个天下变得如此乱糟糟。
不过,正因为治国如“司马大王”这般,才使得孟婆江南、江北之地几人称孤、几人称王。
陈静一时思索已定,径直缓缓又道:“‘司马大王’你可知道,这样说吧。要是一家人中,穷人家的孩子穷惯了,那也兴不起风浪!”
“富人家的孩子穷极一时,会第一时间兴风作浪。如此对待锦绣华衫的大户,只怕跳出来伤人最重的是这一些锦绣华衫的大户。‘司马大王’,你可待善待他们啊!”
“‘司马大王’,曹大侠的先祖本是一家之长,善待司马家这一个富孩子,只可惜富孩子穷极一时,富孩子就跳出来伤人,这可是前车之鉴呀,商君又曾言:人性本恶。‘司马大王’就不怕重蹈覆辙?”
陈静缓缓言毕,又与曹小强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
司马让旋即大怒道:“谁敢?谁敢?谁敢比本官更恶?先灭了他!”
第497章 陈静再激司马让
曹小强见状自是窃喜,看来司马让已中陈静之计,紧接着顺势而道:“‘司马大王’,如今东山郡非司马一姓一族,不就等同于在下先祖时的司马一姓之家?苍天有轮回,无非只是旧壶装残酒罢了,……”
司马让一时无言以对,眼珠子一转,旋即又改口一通轻笑道:“诸位大侠,言中了,言中了。圣人有言:非礼勿言。更是以和为贵!”
“诸位大侠,请看,佛笑楼中的这一些大户,本官不正和他们同在一处吃喝的吗?凡事以和为贵,这才是东山郡大治之所在。”
“一时若有打闹,就好比一家一户中的同胞兄弟,难免会有拌嘴之时,难免也会有手脚相加之日。同在一郡,自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更算不得家丑不可外扬。”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这就是一家人之间的独乐乐与众乐乐之别罢了。来,诸位大侠,请吃菜,方才曹大侠所言:好菜、好肉。来,来,都请,都快请!”
“……”
司马让急切说道之间,旋即一口鱼肉下肚,仰头咀嚼之间已经是眉飞色舞,之后“咕噜”下肚,张口一声满意的“啊”,紧接着又道:“好菜、好肉,确实好菜、好肉!”
陈静觉得方才的言辞已经奏效三分,眼下还得紧追不舍,至少还得奏效八分才成,旋即又道:“‘司马大王’,鱼肉入口滑、又柔,与鱼肉乡民,都是相同的上好味道吧?”
司马良闻言先是一怔,旋即率先解围道:“这位女侠尽说笑话。东山郡好歹也算是孟婆江南的一郡鱼米之乡,乡民要吃鱼肉那是常有的事,水中之鱼又如何能去吃乡民呢?没有的事,全然没有的事!”
司马让一时明了,紧接着附和司马良道:“本官已经下令放了郡中刁民自寻生路,他们不曾饿死鱼塘、大河中,鱼儿如何能吃刁民?无中生有,如何能随口说道呢?”
陈静旋即仰头一通轻笑,无非还是:官字两个口。果然在孟婆江南、江北之地都是一个模样。
极速一绺思绪回想年幼时所见所闻,比对眼下的所见所闻,不由得又生出了八分疑惑之心。
要是一般的郡县官吏官字两个口无非是为了保住既得的官职,毕竟要保住一个官职也非易事。
但是,回想南山郡陶渊明时,官字两个口好似又不太适合所有的官吏。对于陶渊明这一个异类,不同流合污,故而只得弃官归园。
眼下,似“司马大王”这般司马昭路人之心者,也是两口如此。
那么只有这么认为:但凡官字两个口者,必然夹杂一己之私。但凡不是官字两个口者,才是为国为民而又难得的好官。
只可惜,不是官字两个口者,已无一条活路,就似方才逃走的无数乡民,身处水深火热中。
陈静也不与司马让咬文嚼字,径直重复道:“‘司马大王’自是海内人望,该当学富五车!在下方才说的是:鱼肉乡民,不是乡民吃了鱼肉,也不是乡民被鱼吃了!”
司马让早已怒火中烧,又不得不强忍着怒火,佯装若无其事,旋即面上骤起一绺狰狞似孟婆江波一闪而逝,接着诡异一笑道:“嘿,嘿嘿,嘿嘿嘿,女侠真会说笑话!”
司马良眉头一皱,旋即隔空与陈静厉声大喝道:“‘司马大王’仰慕诸位大侠之名,亲临佛笑楼,可别蹬鼻子上脸,敬酒不吃吃罚酒!”
陈静骤起一阵嗔怒,旋即轻飘飘的反驳道:“司马大人,原来‘司马大王’看中的是我等之名,可惜一众越女剑秉承‘天志’,确非浪得虚名之辈,这又让我等情何以堪啊?”
“司马大人,要不这样!唤四个皂衣差役进来,然后改为我等四人之名。从今往后,我等之名尽在司马大人掌握之中,不是更好?”
“况且,‘司马大王’仰慕的是我等之名,我等这一副血肉之躯,也便无关紧要了,这就与逃走的乡民无异,该当来去自如了啊!”
“……”
陈静铮铮一言,陈旭嫦暗暗一阵窃笑,完全没有想到越女剑上功夫了得,三寸不烂之舌更为了得!
乌图木与曹小强见陈静敢与司马让、司马良针尖对麦芒,一时投来了不可思议的目光。
原本以为陈静也是一个柔弱的女子,眼下看来,这一番阵势万千铜墙铁壁都将化为绕指柔。
巾帼不让须眉,大抵如此。
司马良一时眉头深锁,极其不屑道:“这一位女侠,牙尖嘴利确实可以逞一时口舌之快,可万万别嚼破了舌头!眼下身在东山郡中,‘司马大王’为尊为大,胆敢有人非议‘司马大王’,就是侮辱天地亲师!”
这一些年来,陈静风里来雨里去,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识过了。
似眼前司马良这般,该当遇强则强,要是弱一分气势、输了半分底气,更是有辱越女剑之名。
“司马大人,既然你也知天地亲师。那好,在下有一事不明。在下就一一问来,大人请且听好咯!”
“何为天?建康城中的天子,号称真龙天子,是孟婆江南、江北之地的天下共主,自然为天。”
“何为地?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孟婆江南之地,本就是天子之地。”
“何为亲?司马大人与‘司马大王’同为宗亲,这就是亲!非要说天子姓牛,宗亲该当也姓牛!冒充皇亲国戚,那可是灭族的大罪!”
“何为师?以在下今日看来,无非是: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司马昭路人之心也好,‘司马大王’顶牛之心也罢,尽然是如出一辙啊!”
“司马大人,这就是你口口声声所说的天地亲师!在下可没有一字半句侮辱天地亲师,反而,侮辱天地亲师的人啦,罢了,罢了!”
“……”
司马良一时语塞,无言以对生出了八分愧疚之色盯住司马让。
原本以为一个女流之辈无非剑招上的功夫说得过去,眼下看来,嘴上功夫确实也非一般人能敌。
司马让也没想到司马良已然气势大败、底气尽丧,又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失去了官府的威严?
紧接着,急切思索之间,脱口而出道:“眼下,本官为大,是为天;佛笑楼为本官治下之地;与一众食客同处一堂,是为亲;本官之言在此无人忤逆,是为师!女侠,似此天地亲师,还有异议吗?”
司马让这一番咄咄逼人之势,并没有吓到陈静,陈静微微一笑,缓缓只道:“似‘司马大王’这般,与佛笑楼外黑漆漆的天色何异?‘司马大王’之言,只是一言堂!”
一众食客闻言自是欣喜万分,这一番唇枪舌战,全然不输天底下的任何一个儒生。旋即,扭头对陈静投来无数惊讶的目光。虽然一时不知陈静的身份又或者大名,但是身旁的那一把越女剑无人不识。
紧接着,这一众食客齐声高呼道:“‘天志’昭昭、日月皓皓!”
“‘天志’昭昭、日月皓皓!”
“‘天志’昭昭、日月皓皓!”
“……”
司马良一时恼羞成怒,旋即皂衣大氅一扬,如燕展单翅,厉声大喝道:“尔等比刁民还刁民的刁民,着实让本官烦透了。要是再敢嚷嚷半句,先掌嘴,再割舌头,……”
呼声戛然而止。
“司马大人,我等也是顺着‘司马大王’之言而说!方才,‘司马大王’也有如此说道过,完全没天理啊!”
“是啊,司马大人。要掌我等之嘴、割我等之舌头。‘司马大王’得当先,‘司马大王’可得当先啊!”
“司马大人,可不能只许‘司马大王’一人说道,不许我等跟风啊!我等唯‘司马大王’马首是瞻,这马首,不就是‘司马大王’的脑袋吗?”
“埋汰旮旯!住口,住口,通通都住口!如此侮辱尊长,更是有辱斯文,该当掌嘴,该割舌头,……”
嚷嚷声再一次戛然而止。
陈静一时计上心来,微微一笑道:“司马大人、‘司马大王’,即是马首,马首该当有辔头、有缰绳,不知道马首喜欢白色的辔头还是玄色的辔头?是喜欢白色的马缰绳还是玄色的马缰绳?……”
司马良与司马让眉头深锁,一时齐声大呼道:“你放肆!”
陈静镇定只道:“在下不敢!”
司马让也不谦让了,旋即快人一步,急切道:“这一位女侠,难道,就不怕本官灭了你的威风?原本,同灭天子身边的一众奸人,自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如今看来,路归路、桥归桥,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好,好,好极了。那本官就与你等算一算吧!”
“……”
司马让自知不是陈静的对手,旋即拱手与陈旭嫦道:“谷主大人,东山郡中的那一处坟头,这么多年来的地钱,也该是时候算一算了!要是胆敢不给足数目,本官派人挫骨扬灰!”
第498章 佛笑楼中宋定伯
陈旭嫦闻言大吃一惊,自古以来:死者为大、入土为安。
虽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完全记不得拣养之娘的任何一点音容笑貌。但是与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的再造之恩一样恩重如山。
如今,司马让想以拣养之娘的坟头要挟,一时确实难以接受。
“‘司马大王’,何谓地钱?本谷主没听错吧?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何以前从来也没听说过!……”
司马让左右张望之间,自鸣得意,旋即又仰头一通轻笑道:“回谷主的话,本官秉承‘天地亲师’,新定下的规矩:旦凡在东山郡入土者,膝下子女又不与东山郡府库交租纳税者,一次要补齐一万两银子!这一万两银子,就为地钱!”
陈旭嫦眉头一皱,这就是司马让明目张胆的巧立名目!
不过,对于司马让这般明目张胆的巧立名目,而使故意为难之效,多少还是有一些法子的。
沉思之间,佯装不惊不喜,不慌不忙道:“‘司马大王’,只区区一万两银子?会不会太少了呢?”
“‘司马大王’,前有一诺值千金,一字值千金,家书抵万金,偌大的一块地才一万两,太少了!”
“以本谷主看来,一把泥就得值万儿八千的,这才对得住‘司马大王’的规矩、不愧东山郡太守之名!”
“……”
司马让先愣住了一小会儿,这一些行走江湖之辈,眼下看似又了无牵挂,还真不同于佛笑楼中这一众锦绣华衫的食客。
不过,一时想要反客为主,又岂能让一个小小的女子得逞!
毕竟,姜还是老的辣。
旋即,锦绣华衫一扬,双颊骤起一绺轻笑道:“久闻幽嫣谷墨家弟子向来不缺钱财,听说又常有夏侯玄德暗中资助。本官一直以来,也坚信谷主不差这一万两银子。”
“不过,纵横江湖之间,又如何无时无刻怀揣着一万两银子呢?地钱说要就要,言语之间要是拿不出银子来,就得乖乖听本官差遣!”
“虽然诸位大侠剑上功夫了得全然不假,可惜一个个又不能走远,可惜,实在可惜了。要是走远了,即使本官不派人挫骨扬灰,要是没有治下府军守护这一方天地,要是被杜家流民什么的发泄私恨挫骨扬灰,本官也就鞭长莫及了!”
“哈哈,哈哈,哈哈。谷主,要说逞口舌之争,最终还得靠实力说话。本官立于不败之地,实力就不容任何人挑衅,也挑衅不了!”
“……”
陈旭嫦又听出了弦外音,虽不似鸿门宴那般有性命之忧,但也确实误入了司马让早已布好的圈套。
要是贸然离开佛笑楼以及东山郡,拣养之娘的坟头不保!
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又岂能不保拣养之娘的坟头?
“‘司马大王’,你究竟想怎样?都说海内人望,要是再使下三滥的手段,确实可耻、可恨、可憎!”
司马让自是得意,如今捉住陈旭嫦的软肋,更是有恃无恐。
“好说,好说,好说!本官也没有太为难诸位大侠。只是在这一些天内,诸位大侠还得安居东山郡郡城内,倘若要出郡城游走,必须由荡寇将军麾下的军士随从,要是一时半会消失了人影,哼哼,……”
“‘司马大王’,不就是明摆着的软禁我等,你就不怕我等一众越女剑与你拼一个鱼死网破吗?”
“谷主,一众越女剑与本官拼一个鱼死网破,有何好处?全然捞不到半分好处!方才都说了,要一同诛杀天子身边的奸人。本官只让诸位大侠安歇几日,本官也好运筹帷幄几日。事成之后,去留随意!”
“……”
一众越女剑顿时明了,司马让亮出了底线,旋即长舒一口气息。
司马让也见达到目的,旋即锦绣华衫极速一扬,隔空与远处一通嚷嚷道:“掌柜的,上房伺候好四位大侠!要是出了半分差池,本官定不轻饶,想要继续在东山郡做买卖,还得先掂量掂量,哈哈,……”
远处一个肥头大耳、锦绣华衫的长者点头哈腰道:“能得‘司马大王’看中佛笑楼,老儿已经是万分有幸。老儿一定照看好诸位大侠!”
司马让旋即衣袖一拂,紧接着起身,故意高声道:“孺子可教,还算你识相!要是走脱了四位大侠,本官以通敌叛国罪诛你九族!”
司马让说完径直扬长而去。
司马良紧随其后,出了佛笑楼又领走了一众皂衣差役。
在佛笑楼外,荡寇将军止住了盘查路人,留下数十个明光铠军士守在门口,也紧随司马良其后。
佛笑楼掌柜点头哈腰这才停歇,缓缓步过来道:“诸位大侠,来之、安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一切缘分天注定,佛缘大度而常笑,笑中借花赠佛缘!”
掌柜又仔细看了一通众人,缓缓又道:“诸位大侠,皆是惊天地、泣鬼神之辈,老儿万幸,万幸!”
曹小强长叹一声道:“这司马家的二心之辈,还真没安好心!”
乌图木又道:“本来,第一次与司马良动手,就觉得司马良居心不良。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陈静自是镇定,旋即越女剑在手,缓缓又道:“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妨。我等与司马让来说,还有大用处,无非想借我等手中利剑,杀人以全他一己之私!”
“既然,司马让也想灭了五斗米道,又不使更多无辜的人卷进来,那咱们将计就计,只是在这一条贼船上,还得多多留神便是了。”
三人自是点头不语。
陈静缓缓抬头之间,见掌柜依旧一副慈颜轻笑,缓缓又道:“掌柜的,你还真是好福气!生逢乱世,还如此心宽。在下佩服,佩服啊!”
掌柜锦绣华衫一扬,旋即轻声说道:“女侠,这做买卖的人,都是在卖笑啊!卖着卖着,也就成了这一副德性。有时候,老儿都快认不得老儿咯,哎,岁月就是一把刀!”
掌柜又指着曹小强道:“老儿年轻的时候,与这一位大侠还真有几分相似。不过,卖笑卖着卖着就这一副样子了。大侠,这可是前车之鉴啊!哈哈,哈哈,哈哈,……”
曹小强一扫阴云,旋即抱拳客气道:“掌柜的,实在高看在下了。在下幼时,何曾凄苦,这一副相貌也是清苦所致。似掌柜这般富态,幼时一定惬意如今昔!”
言语之间,掌柜一时觉得这一众大侠极其投缘,旋即掩面近身轻笑道:“大侠,何故自卑如此?可不能学曹孟德!实不相瞒,老儿幼时也穷,一般人我都不告诉他。”
“老儿幼时,穷得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就快沦落到‘吃土’了,饥肠辘辘的夜间,遇见了一个异物,老儿用计捉住了它,后来把它当羊卖了,得了一千五百个铜钱。辗转到了孟婆江南之地,这一千五百个铜钱,就是佛笑楼前身的本钱!”
“老儿穷的时候,几乎就似那一些山野中的高人,吸收天地万物之灵气,就喝一喝清凉的溪水,咽一咽东南西北风,算是苦尽甘来吧!”
“……”
陈静抱拳轻笑道:“掌柜的谈吐不凡,佛笑楼必定生意兴隆。我等已经赶了几天路,既然一时不能脱身,那就顺其自然安心歇息了。”
掌柜见陈静更为投缘,径直抱拳又道:“即来之,则安之。女侠,万万不用客气啊,老儿姓宋,名定伯。诸位兴许要在佛笑楼待上一些日子。以后,就以姓名相称吧!”
陈静自是摆手轻笑道:“掌柜的,在下陈静,皆为后生晚辈,非礼勿言。以后就称宋掌柜吧!”
“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陈旭嫦,见过宋掌柜!……”
“乌图木,见过宋掌柜!……”
“曹小强,见过宋掌柜!……”
宋定伯摆手一通轻笑道:“老儿受不得诸位大侠的大礼,折煞老儿咯。老儿一个卖笑之人,只配与诸位大侠鞍前马后,提鞋束带!”
宋定伯旋即正了正身子,之后锦绣华衫一扬,往后堂迎去道:“诸位大侠,请!在后边天井院子中的第二层阁楼,老儿已经安排好了四间上房,诸位大侠安歇便可。”
宋定伯从内堂中取了一盏大红灯笼,领着四人往后边行去。
曲径通幽之间,旋即便到了一处四方阁楼高耸五层的天井。
镂空飞梁之间的大红灯笼如冰糖葫芦;透过微微有一些凉风的夜色,一路上各种花树不绝于目。
“宋掌柜,这里还真是一处上好而又清净的地方啊!”
宋定伯先看了一眼陈静,缓缓道:“陈女侠,老儿可得先提醒诸位大侠,鸡鸣之前少出门!”
陈旭嫦来回伸展着手臂,急切又道:“宋掌柜,要是没有意外,小女子一觉醒来,便是天亮了!莫说头遍鸡鸣,就是第五、第十遍鸡鸣,也都听不见了!”
“但愿诸位大侠,一觉到天明!”
第499章 佛笑楼中现蹊跷
宋定伯言毕,安排四人靠近西边天井的屋子便提着灯笼离去。
咕嘎、咕嘎,……
正当四人推门而入之际,陈静再一次叮嘱道:“虽然‘司马大王’暂时无害人之心,还需小心为上!”
余等三人自是点头不语。
陈静紧接着顺势踏入屋子,只见数盏烛台跳跃,四周通明如昼,一应器物极其陈设看着也还清爽。
一番镇定的收拾之后,越女剑在侧、不离右手一尺之地,紧接着和衣而卧,便缓缓的闭眼歇息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一阵又一阵长啸的风声哀嚎着吹过镂空窗台,这一种凄凉的风声凉人后脊梁骨。
陈静极其警觉的睁开双眼,旋即坐起身来,正当沉思之间,又听见一声急过一声极其低沉的抽泣。
陈静极速戴好面纱斗笠,不得不靠近镂空窗台,往外左右张望之间,又见阁楼楼道上确实没有一个大活人,旋即轻轻的推门而出。
旋即,一式“移形换影”贴近阁楼上的一根三尺立柱,警觉的往阁楼天井中小心翼翼探望下去。
在天井东边的角落里,一绺又一绺青烟袅袅直上,燃烧着一大把又一大把纸钱,以及各种香烛,……
陈静顿生蹊跷,紧接着缓缓抬头瞅见天井上空朦胧的天色,月影偏西、星光暗淡,夜已过半了。
背靠着熊熊火光的是一个毕恭毕敬跪地、锦绣华衫的胖子,初眼看来,身形体态极似宋定伯。
陈静旋即又一式接着一式“移形换影”,极速贴身于东边的一根三尺立柱,再一次小心翼翼探望下去。
此人还真就是宋定伯!
看方才还一副慈颜常笑的大度之态,如今却低沉哭泣着就快成了一个实实在在的大怨妇!
一时确实难以置信!
莫非,像宋定伯这样的心宽体胖之人,也都是二面人?一面要示人于千好万好,一面却又要躲在角落独自悲伤而心碎于无痕?
只是,这大半夜的一个人在天井上香燃烛台,实在有一些渗人。
毕竟,要是祭祀堂中先祖,又为何在天井一角?要是祭祀山神土地之类,又何须夜半鬼鬼祟祟?
突然,从天井上方凌空而下了一阵呼啸的冷风。冷风阴森而又夹杂着一绺乌黑之气,极其渗人!
紧接着,从这一阵呼啸的冷风中传来了一阵惊悚的声音道:“还我命来,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陈静心中一怔,世间之大,还真是无奇不有!一时没想到会看见这般奇葩之事,一时也没想到慈颜常笑的宋定伯也会做亏心事!
宋定伯又一大把纸钱入火,又一绺猛烈的火光直冲上了九尺高的青烟,旋即又一通重重磕头!
咚、咚、咚,……
宋定伯完全没把脑袋当成自家的脑袋,貌似只把青石地砖当成是一块又一块热豆腐,或者面团!
重重磕头之间,又一通低沉的哀怨道:“大仙,大仙,是老儿当初有眼不识泰山,误卖了你!这么多年来,老儿每一个月都按你说的,把赎罪钱放在你指定的地方去了!”
“这么多年来,老儿挣的金山、银山,都够你塑一座十丈金身。老儿是越来越老了,也怕没有多少时日了,大仙,你就放过老儿吧!”
“大仙,大仙,大仙啊!老儿求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老儿罪过,罪过,实在是天大的罪过啊,……”
宋定伯说道之间,再一次重重的磕头,看如今这一番阵势,就是磕头磕得脑浆迸裂也在所不惜。
就在方才的阴冷空气中,又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声音道:“还我命来,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宋定伯惊惶失措的抬头之间,急切又道:“大仙,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老儿拼命挣钱赎罪,但求再见大仙尊容,死而无憾!”
又一阵阴冷的风声之后,熟悉的声音又道:“本大仙要让你一生一世,生生世世拼命挣钱来还债,直到白马长角、石头开花,太阳从西边出来、月亮从东边落下,……”
宋定伯一时心气尽丧,像一团失魂落魄的赘肉斜瘫在一旁,有气无力的说道:“如此,老儿还不如死了算了!还不如死了算了!……”
“你想死,也没有那么容易!本大仙奉劝你乖乖挣钱还债,每一个月要把赎罪钱送到该去的地方!否则,本大仙会让你生不如死,……”
“……”
陈静一时疑惑至极,这事越来越蹊跷,这明摆着就是暗地里的敲诈勒索,比白天大路上拦路抢劫的盗贼更为可恶,是可忍孰不可忍!
大凡以仙圣之名,暗地里行讹诈之实,来头必不简单。
陈静越女剑一斜,凌空而下像极了一朵白莲花,极速立于宋定伯一侧,轻声说道:“这一定是假的大仙,就是骗子,江湖中的神棍!”
宋定伯一时万分惊讶,急切又道:“女侠,老儿不是让你早一些入睡,鸡鸣之前少出门,怎么不听老儿言?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女侠,万万不能顶撞了大仙!”
陈静旋即眉头深锁,接着轻声道:“宋掌柜,吃亏的是你,一直吃哑巴亏的还是你!要它真是大仙,在下把地上青砖当馒头吃咯!”
宋定伯急切又与天井上空一阵猛烈如雨的磕头,急切道:“大仙勿怪,大仙勿怪,大仙勿要责怪。这一个女侠是佛笑楼中的客人!大仙勿怪,老儿有罪,老儿有罪,……”
宋定伯说道之间,又急切弯腰捉紧陈静脚下的白袍道:“陈女侠,你万万不可顶撞了大仙,它真的就是大仙,你且听老儿说来。”
“方才席间,老儿也与诸位大侠提过,老儿捉住的异物,就是这一个大仙。老儿当初欺负它心善,最后又一口唾沫星子让它变为一只肥羊,这才换得一千五百个铜钱。”
“老儿这才到东山郡谋生,最后大仙还是找到了佛笑楼。这一切,一切的一切,皆由老儿一人所起。老儿确实有罪,确实有罪啊!”
“……”
陈静自是不信宋定伯的话,旋即越女剑出鞘一道寒光剑影,指着天井上空中的一绺乌黑之气,轻蔑道:“在下行走江湖,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事。你要真是仙,在下也让你变一回蝴蝶;你要不是仙,在下一剑之下定会让你无处遁行!”
宋定伯眉头深锁,凡夫俗子又如何能顶撞大仙?旋即全力抓紧陈静白袍一扯,慌里慌张又道:“陈女侠,万万不可,这事万万不可啊!”
陈静面纱斗笠一旋,扭头轻飘飘又道:“宋掌柜,不要怕。在下这一个陈女侠,正是江湖中的纯依香儿女侠。你不是说我等惊天地、泣鬼神吗?在下让你一睹为快!”
陈静早已心神合一,越女剑驭剑而出,急切道:“错负轮回剑,第六式,化仙入蝶魂!看招!”
一道剑影凌空而上,前后左右极速一收一旋之间,那一绺乌黑之气缓缓的消散,之后消失于无形。
一剑之下,没有金黄色的光芒骤起,也没有白色的光芒骤起,更没有翩翩起飞的蝴蝶!
“哎呀,……”
一个轻微而又急促的呼声,从天井上空阁楼东边骤起,……
“宋掌柜,你听见了吧?真没有仙,没有仙,它就是江湖神棍!”
正当越女剑极速回手之际,从天井上空飘落下了一绺又一绺羊毛,如霜如雪,如柳絮似蒲公英!
“宋掌柜,你看,你看,你快看呀,你所谓的这一个大仙,把你当羊毛了吧?哈哈,哈哈,……”
宋定伯无语至极,想这么多年来辛苦挣的血汗钱,就这样白白给骗走了,还被骗得心甘情愿。
宋定伯,好气!
正当陈静仰头一通轻笑之际,在天井上空阁楼的南边又骤起一阵轻笑,寻声急切望去,月色下一个蓝白相间的道袍、一手轻摇蓝白折扇的道士立于琉璃瓦台上!
“陆修静?他怎么会在这里?”
陈静一时疑惑,旋即越女剑虚晃一式点剑剑气凌空而上,紧接着借力使力又一式接着一式点剑剑气一荡,凌空数步之后,极似一朵白莲花落于阁楼西边琉璃瓦台上。
陆修静继续轻摇着折扇,“上善若水”四个字眼极似显眼。
“好戏,好戏,真是一场大戏,贫道大开眼界,大开眼界啊!”
“陆道长,你这又是为何?如今有人装神弄鬼欺负宋掌柜,身为修道之人,难道不该拔剑相助?”
陆修静急忙止住了折扇,眼神之中似有三分不屑之色,极速指住东边的一处琉璃台道:“人,还藏在远处,那你厉害就出剑啊?”
就在东边不远的琉璃台飞梁转角处,骤起一个声音道:“埋汰旮旯,该死的旁门左道上清派,胆敢出卖道友!这事与你没完,……”
陈静闻声一惊,不用说,这一次一定就是五斗米道使了道法。
“该死的五斗米道臭道士,装神弄鬼,比每一郡的顶上三道更为可恶、可恨,有胆现身出来?”
第500章 青云道长司马俭
陆修静闻言眉头一舒,本就是趁着月明星稀悟道,无意之间路过。
原本以为夜深而人静更能接近“道”,却一不小心看到了方才这一出戏,实在是相请不如偶遇。
旋即,折扇如清风过冈一扬,紧接着仰头一通轻笑道:“身为道家中人,只要提到‘道友’二字,贫道都替你愧得慌!五斗米顶上三道才是你的道友!东山郡所谓的青云道长司马俭,居然胆小畏缩如鼠!”
“哈哈,哈哈,哈哈。如今全然不用趴在地上叫‘吱吱’,也是一个十足的‘吱吱’,还是一个老‘吱吱’!”
“……”
陈静有一些意外,没有想到司马俭居然使道法来欺骗宋定伯。
要说欺骗三五回也就罢了,这个司马俭居然还欺骗了宋定伯几乎一辈子,其心可诛、其人可斩!
宋定伯侧耳倾听陆修静之言,一时气得捶胸顿足,几欲吐血,狰狞着满脸横肉,如诉如泣道:“‘司马大王’啊‘司马大王’,你们司马家欺骗老儿,可是欺骗得好苦啊!老儿,可是一心一意待你们司马家!”
“要是外乡人初来乍到欺生也就罢了,老熟人都还被你们背后捅人一刀子,你们还真干得出来!”
“好哇,好哇,好哇!有道是:司马昭路人之心,人尽皆知;‘司马大王’顶牛之心,还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老儿,老儿,真是气煞老儿我也,气煞老儿了啊!……”
宋定伯一时怒火冲天,紧接着左脚重重一踢,“嘭嘭”,香烛倒了一地;又重重上前一踢,大把纸钱火星与灰烬如蝶儿满天飞。
“呸!呸!我呸!大仙,什么假大仙,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宋定伯一口接着一口唾沫星子下去,一时如暴雨拍梨花,接着愤愤不平的转身离开了这一方天井。
宋定伯人去影散,陈静缓缓抬头之间,司马俭还是没有现身。
“陆道长,看来,就凭你三言两语,是骂不出这一个臭道士了!”
陆修静一时没有理会陈静,径直一个人在琉璃瓦台上盘膝坐了下来,一边托腮,一边轻摇折扇,耷拉着脑袋,缓缓念叨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陈静见陆修静这般阵势,又想起先前葛洪之言,眼下不能指望陆修静能助一臂之力,但愿陆修静不出手帮倒忙便万事大吉了。
旋即,越女剑极速一旋,虚晃一式点剑剑气起势,之后又一式挑剑剑气而起,紧接着又是一式撩剑剑气而下,剑身如弓弦重重一压又一弹,借力使力从西边琉璃瓦台往东一闪白影,如流星划过,……
“青云道长司马俭,还不快快现身出来受死,越女剑在此,……”
陈静一闪身影就似一朵白莲花轻飘飘落在了东边的一处琉璃瓦台上,这一番飘飘欲仙的光景着实让陆修静瞠目结舌,确实惊呆了。
沉思之间,又不由得一边轻摇折扇、一边由衷感叹道:“好一个世间奇女子,心善如白莲、形又为白莲。也不知是道家顶上白莲现世,还是佛家座下白莲现世啊!”
“奇,奇,着实奇哉!……”
正当陆修静自言自语之际,也只顾着一个人优哉游哉的看戏,全然也没有想出手帮忙的念头。
毕竟,向来与越女剑没有一点丁的交集,江湖中大名鼎鼎的越女剑想来一时半会也不要人帮忙。
虽然在孟婆江南、江北之地的五斗米道道士,口口声声都大骂陆修静的上清派是旁门左道,可最后的结果也无非只是骂骂而已。
一者,陆修静自然不会让五斗米道道士捉住;二者,一般的五斗米道道士根本也捉不住陆修静,也更怕陆修静的道法:清风斩。
东山郡陆家也是一家岁月久远的大户,远及东吴时的陆逊。陆家不比建康城中的江南王家,也不同于东山郡城内的江南谢家。
只要陆修静与陆家人无关紧要的说上一句话,准保东山郡五斗米顶上三道少收许多米,也让建康城中五斗米顶上三道少收许多米。
陆家在这一些年来,只是不再参与任何庙堂与州郡之争,唯有暗中积蓄势力,其势远比东山郡江南谢家,其势不落建康城江南王家。
虽然名不及江南王、谢二家,但是陆家就不图这一个虚名。
即使江南王、谢二家联姻,建康城王、谢也好;东山郡城谢、王也罢,陆家也从来不凑这个热闹。
所以,最后对于越女剑来说只是看戏,对于五斗米道来说也只是看戏。就不知道是越女剑胜了青云道长,还是司马俭胜了陈静。
既然司马俭不出来,陈静不得不在左右张驰之间,往东边的琉璃瓦台飞梁四处急寻司马俭。
“追云追月剑,一斩暗乾坤!”
冷不丁的一袭剑气凌空而上,往陈静身前一道寒光剑影杀出。
司马俭的这一出阵势,一时不但惊悚了陈静,也惊悚了陆修静。
陆修静不得不止住了折扇,目光如炬盯紧司马让手中长剑。
一时又暗暗叹气,司马俭这一个老家伙,还是那么老奸巨猾,这是司马家遗风如此,又能奈何?
陈静应身往后一斜,越女剑虚晃往后极速一式点剑剑气借力使力,凌空一闪三圈半白影,之后一式“移形换影”奔去了数十步之外。
与此同时,司马俭长剑旋出的一道又一道斗大的黑圈,紧接着又一式劈剑剑气直下一闪九尺长的雷光电影。之后,又是一连接踵而下三道九尺长的雷光电影,……
嘭嘭、嘭嘭、嘭嘭,……
雷光电影在光溜溜的琉璃瓦台上荡开空气如波一涌,就似一个小石头落入了一弯平静的湖水中。
司马俭的剑招没有伤着陈静,旋即长剑一斜,立在陈静之右。
陈静越女剑极速一斜,旋即抬望眼之间,紧接着瞅见司马俭就是一个头发胡子早已花白的老头子。
眼下还有八分老态龙钟!
毕竟:眼皮还有一些浮肿、双颊还有一些干瘪如松,就连三绺花白的胡子也都错乱不整如乱麻。
身形就似一副干枯的木架子,要不是一身青色道袍从上包到下,还真以为就是一根芦苇棍子。
司马俭这一副模样,配上这一个“俭”字,看来也算是名副其实。
司马俭右手手心处还有一绺湿漉漉的血迹,这一处伤正是陈静一剑之下破了方才的道法所致。
眼下,陈静在月影下看清楚了司马俭,司马俭除了看清陈静一身白纱白袍之外,也只有越女剑了。
“咳咳,咳咳,咳咳,……”
司马俭左手轻轻一捂嘴,半弓着身子,长剑如拐杖一点又一直,有第三只脚总比两条腿省力得多。
就这样急促的“咳咳”了好一会儿之后,旋即仰头一通长叹道:“贫道苦啊!在五斗米道内,要听黄天孙大圣差遣;在东山郡内,不听‘司马大王’差遣就得掉脑袋。贫道已经这么大年纪了,还让贫道干里外不是人的事,本非贫道之愿啊!”
陈静沉思之间心生一计,缓缓透过面纱斗笠,极其警觉的左右张望了一回,生怕再生细枝末节。
“司马俭,要想里外不是人,那也极其好办!就在此刻,只要脱下这一身道袍、扔长剑下天井,在下就当你与五斗米道划清了界线。”
“这一些年来,骗了佛笑楼宋掌柜多少钱财,就得如数奉还!只要宋掌柜不与你计较,方今天底下,应该不会有人与你再计较了!”
“……”
司马俭一弓一曲之间,往陈静缓缓步了过去,一边又颤抖着声音说道:“贫道苦啊,如今就只这一身青色道袍都要脱去,这不成了上古之人衣不蔽体吗?长剑要是丢下了天井,只怕贫道站不稳脚了!”
“至于说什么骗佛笑楼宋掌柜的钱财,贫道只是一个替人办事走一走过场的人而已。贫道没有私拿一两银子,甚至连一个铜钱的样子也没有看见过,贫道拿什么来还?”
“纯依香儿女侠,似你,你又该当如何?不是说,今日来了四把越女剑吗?怎么就只出现了一把?莫非,另外三把越女剑也丢了?……”
“……”
陈静看司马俭眼前这一副光景越渐蹊跷,越女剑在手一收一旋之间,急切又道:“司马俭,莫非,又想装神弄鬼来欺骗在下?”
司马俭没有回答陈静,只是一步近一步、一步再近一步的靠近陈静,二十步、十五步、十步,……
陈静见势如此,径直越女剑虚晃一提,厉声又道:“司马俭,既然不愿脱下道袍,也不愿丢了长剑,越女剑与五斗米道水火不容,……”
司马俭故意身子一斜,正当长剑佯装失手落地之际,面上极速闪过一掠狡黠道:“千百年以来,水自为水,火自为火!水要是与火相容了,水从何来?火又从何来?”
“追云逐月剑,一斩暗乾坤!再来,贫道就不信杀不死你!”
第501章 陆修静夜半看戏
言毕,冷不丁又是一圈叠一圈、一圈比一圈巨大而浓郁的一尺长黑影,从琉璃瓦台如拍岸江波逆流而上,紧接着又一式提剑剑气劈出一闪三尺长的雷光电影。
司马俭暗暗用着劲道,自以为:方才从上而下一式追云逐月剑没能伤着陈静,那也情有可原。
毕竟,从上而下的攻杀之势,对习武之人来说太过于寻常。
要是从下往上攻杀,难道还能不着琉璃瓦台?像一朵芦花、一绺柳絮那般?长久飘飞在空中不成?
在琉璃瓦台上无处立足,无论如何厉害的越女剑都将无用武之地。换一句话说,攻其下盘就是毁其根基,百丈高楼也得轰然倒塌。
陈静见状自是大吃一惊,没想到确实如宋定伯方才所言:司马俭这一个老头子,坏得很!
说时迟那时快,越女剑斜身往后一倒,虚晃一式点剑剑气在琉璃瓦台上一荡,之后全身力道压于剑肚处,剑鞘极速一撑,白纱白袍极速一旋,如箭出弦闪去了九丈高。
司马俭自以为得计,旋即仰头一通大笑道:“哈哈,无非水中无根浮萍、墙上无茎芦苇!贫道不信你不落地,只要落地,你就死定了!”
正当司马俭一通大笑之际,并没有停止使道法,长剑极速一张一弛之间,在琉璃瓦台上骤起着密密麻麻而又大小不一的黑影。
黑影中一叠更比一叠大的黑圈往陈静正下方急促奔涌而上;紧接着一式又一式提剑剑气中,一闪接着一闪雷光电影又骤变为两尺长、三尺长、四尺长、五尺长,……
此时此刻,就在陈静正下方弥漫着的这一大片乌黑的阴云,就似要吞噬近身万物的一张大口。
乌黑的阴云中的一道又一道越来越张牙舞爪的雷光电影又似一个大型捕兽夹,又或者是一处天坑陷阱,只要落入其中,不死也残。
陈静飘逸的白纱白袍似一朵白莲花落下之际,目睹着司马俭道法中的凶险,旋即越女剑往乌黑的阴云中一式接着一式点剑剑气。
破敌之策,除了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之外,还必须得出其不意。
越女剑剑气与雷光电影一次又一次相接相撞,先是骤起一阵轻微的“滋滋”,而后“嘭嘭”的猛烈炸裂起来,就似夏日午后的阵阵闷雷。
雷光电影与剑气炸裂之后,雷光电影再一次往上延伸了数尺,在半空中明晃晃的就似一把又一把锋利的刀子,极似一根又一根弓弩。
司马俭自以为老当益壮,一把老骨头半弓着身子停不下长剑。
陈静借力使力又凌空而上了数十尺,微微一笑,旋即心神合一,驭剑而出,厉声道:“错负轮回剑,第二式,凤舞九天。看招!”
越女剑脱手而出,一闪剑影骤现千剑、万剑,紧接着凌空而下又似夜中一只白羽翱翔的九丈凤凰,而陈静一身白纱白袍就似飘于白羽凤凰背上的一朵白莲花。
千剑、万剑剑影斩下之际,雷光电影与白羽凤凰“滋滋”与“嘭嘭”之声不绝于耳,远远听来,又似在放爆竹,又似江波奔涌塌陷岸堤。
陆修静一时看得兴致,旋即正了正身子,轻摇折扇,自言自语又道:“妙哉至极,奇哉至极!”
“以乌云、雷光、闪电为道法自然,不愧与道家有渊源;以千剑、万剑剑气幻为白羽凤凰,传说凤凰能呼风唤雨,还能涅,如此斩杀道法自然,亦算是合情合理!”
“好戏,好戏,好戏!确实是难得的一出好戏。看来,贫道还得多走一走夜路了。好看,好看啊!”
“走多了夜路,自然会遇见似司马俭这一个‘鬼’装神弄鬼,也能遇见陈静这一把越女剑使出的奇招!”
“况且,白天是天,夜里也是天。夜中的天,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哈哈,哈哈,哈哈,……”
陆修静一通轻笑,看眼前这一副可遇不可求的上好光景,自然更不愿意出手坏了这一出好戏。
要是此刻清风斩凌空一剑,五斗米道司马俭必定命丧剑下。
可是,身为道家嫡传上清派弟子,又如何能似五斗米道使天地无法无天之法而隐形背后捅人刀子?即使要清理门户,时机也不对。
只是在心里默默的猜测着,究竟是陈静的功夫胜了司马俭,还是司马俭的功夫胜了陈静。
不过,猜来猜去,猜了好几个回合,一时也没有猜出个结果。
毕竟,司马俭的道法也算知根知底,但是对于陈静越女剑使出的各种招式却如江海之深、星空之广,全然摸不透、吃不定。
只听近期江湖骤起的传说,无人能出错负轮回剑其右,耳闻不如目睹,一时又如何分出高低呢?
罢了,罢了,罢了。
猜不透,那就不用猜了。猜来猜去,总会有一个人败阵,或者两败俱伤,还想两个人都胜?
两个人都胜自是天理不容,毕竟这是从来都不会发生的事!
两个人的功夫都欲置对方于死地,一个不留神,便万劫不复,还看不见明天一早升起的太阳。
无非也只是路过看戏的,要是司马俭被陈静杀了,有朝一日清理门户的时候,少出一式清风斩!
要是陈静被司马俭杀了,清理门户的时候,万万不能大意!
隔山观虎斗,好看戏!
正当陆修静如此思索之间,陈静越女剑早已回手,白纱白袍飘逸如一朵怒放的白莲花,旋即又一式点剑剑气而上,紧接着又一式绞剑剑气而下,之后又一式抹剑剑气。
正当越女剑极速回手之际,九尺白羽凤凰的剑影与雷光电影一同消散于无形,就似虎口拔牙。
白羽凤凰千剑、万剑又荡开了一团又一团的黑圈,就是微微一张口就吹散了手心的少许尘埃。
雷光电影无象、黑圈无形!紧接着阁楼骤起一闪轻微的摇晃。
陆修静一时惊得瞠目结舌,眼下两个人的功夫高下立见,谁胜谁负一目了然,司马俭要不要死,看是否能捉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司马俭见陈静越女剑凌空而下的招式,惊慌失措之间,旋即长剑极速回手止住了道法,反手在琉璃瓦台上虚晃一点,趁陈静还有数丈高的距离,紧接着斜身一滚,就似放在琉璃瓦台上的一个大青瓜。
汩汩、汩汩、汩汩,……
司马俭重重的翻滚在琉璃瓦台上,可是青色道袍翻滚的速度,远远不及越女剑剑气疾下的速度。
又当司马俭翻滚到琉璃瓦台边缘一尺之际,越女剑一剑封喉的招式虽然没有正中司马俭,但是剑气余威已然伤着了司马俭。
“哎呀喂,贫道的大腿,……”
司马俭一通疾呼哀嚎,从琉璃瓦台边缘上滚下了阁楼。
要是从五层高掉下去,倘若失去了重心与平衡,必死无疑。
正当陈静想再一次奔上前又补上一式挑剑剑气之际,方才一剑封喉司马俭的招式力道过重,剑气已经斩开了琉璃瓦台,这一方琉璃瓦台极速一阵“咔嚓、哐当”的声音往阁楼下方的天井里砸了下去。
陈静又不得不极速虚晃一式点剑剑气,之后往后闪出了五步。
待再一次站直了身子,往天井下探视之际,一声重重的“嘭”,之后又是一阵“噼里啪啦”,就是没有听见司马俭气绝身亡的哀嚎!
“司马俭,难道又逃了?”
陈静越女剑极速一斜,白纱白袍在月色下一扬,纵身往天井中一跃,又似一朵白莲花飘悠而下。
陆修静一时惊为天人,轻摇折扇,仰头一通轻笑道:“司马俭是鼠辈,司马俭不逃,天理不容!”
陈静一时没有理会陆修静,径直越女剑虚晃又一式点剑剑气,一式“鹞子翻身”,缓缓落于天井中。
左右张弛之间,除了看见飞梁上一串又一串大红灯笼还似一串又一串晃动的冰糖葫芦之外,就只有天井东边的一堆残砖破瓦,……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天井外边极速传过来了一阵夹杂着兵器撞击的嚷嚷声,嚷嚷声越来越近。
陈静越女剑一斜,紧接着又一式荡剑剑气起势,一闪白影从天井中如弦出箭,立于西边过道内。
咚、咚!
旋即,贴身在房门前那一根方圆三尺的立柱旁,探出了脑袋,只见是守在佛笑楼外的军士。
十二个明光铠军士左手火把、右手铮亮的刀光,一个个狰狞的面孔四处张望之间,只看见楼顶上的陆修静,旋即厉声大喝道:“捉住陆修静,胆敢在佛笑楼撒野!就是不给‘司马大王’面子,捉了下狱!”
紧接着,明光铠军士分成四队,从天井东南西北往上疾驰。
陈静旋即一闪白影推门而入,只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陆修静眉头一皱,缓缓起身,抬头四处张望之际,轻摇折扇,悠悠又道:“戏也看完了,贫道就不奉陪诸位了。哈哈,……”
言毕,蓝白道袍凌空一闪,从琉璃瓦台上一起一伏而下,消失在越渐偏西的月色中。
第502章 陈旭嫦东山拜坟
天井中紧接着小吵小闹了好一阵子,明光铠军士终归也捉不着陆修静,一通兵器撞击声与火光呼呼声之后,不得不奔出了这一方天井。
陈静再一次越女剑放在右手一尺之处,紧接着和衣而卧了。
有道是:闭上眼睛就是天黑。
不知又睡去了多久。
“静静,静静,静静。起来了,快起来了,天都已经大亮了,……”
陈旭嫦重重的一通拍门声,让陈静大吃一惊,起身整理一番这才开门,发现天色已经大明了。
“三位大侠,起得这么早?”
陈静缓缓抬望眼之间,发现是陈旭嫦急切的立在房门口,乌图木与曹小强立于过道五步之外。
张口应承之间,兴许是昨夜打斗了一场,多耗了一些力气,这才多睡了一会儿,毕竟上了年纪,精力突然也不同于幼时那般旺盛。
花无百日红,以后还得多多调息才是,而今五斗米道未破、孙秀又未诛,不能率先丧了精气神。
“静静,昨夜我睡得迷糊,一觉到天明,头遍鸡鸣之后就醒了!”
陈旭嫦昨夜睡得稳,迷迷糊糊之中就好似听到一些风声、一些撞击声。夜风,太寻常不过了;撞击声,兴许就是阁楼失修,这不一大早开门就见到天井内的残砖破瓦。
“哦!能睡得迷糊,还真好!”
“静静,咱们不能这样待在佛笑楼,必须得主动出击才对!你说是吧?可不能被司马家牵着鼻子走!”
“嫦嫦,你说要怎么办?”
陈静自然也很想知道陈旭嫦的想法,经历了昨夜一场打斗,佛笑楼中的一切并没有表面看见的那么简单,也是一处暗流涌动之地。
陈旭嫦轻声又道:“如今,敌不让我动,我又岂能再受制于人。唯一之法,我若乱动,敌必出破绽!”
“待吃过早膳去东山拜坟。‘司马大王’不是说要地钱吗?本谷主要去巡视一番,看是否少了一把泥土!”
“……”
陈静觉得这一个法子可行,一时半会跳出暗流涌动的佛笑楼,兴许还真能寻出一些破绽来。
“事不宜迟!走,雪白雪白的大馒头,还有小米豆汤羹,……”
陈静一闪白影疾驰而出,与陈静左右一同奔下了天井阁楼,急步又往佛笑楼内堂中奔了进去。
内堂里,宋定伯又是一副慈颜常笑之态,好似什么事情也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右手恭迎道:“诸位大侠,早膳已经准备妥当了。请!”
宋定伯说道之间,迎四人去了隔在一边的桌台,得意的指着桌台上的早膳一一解说道:“这雪白雪白的大馒头,可是没经过雨淋的麦子结出的上等麦粒,而后太阳一次晒干、筛选之后磨成的白面,接着再用无根之水和成的面团,再用十年生的红木柴禾旺火蒸出来的。”
“这是小米豆汤羹,小米与大豆也是精选的上等食料,也是没有经历过雨淋,太阳一次晒干、筛选而出的,汤羹中的糊糊,可是燕窝与不着地的林泉熬出来的汁水。”
“这一盘青菜,在青菜长到一尺高之前,不经历风吹、不经历雨淋,每一日午时都要浇凉水一盏,这样长成的青菜叶子,成菜之后才温润入吼,叶茎清脆又不塞牙。”
“……”
陈旭嫦急忙止住了宋定伯,旋即微微一嗔,又道:“看来,‘司马大王’还真是破费了。如此奢侈至极,我等有一些望而却步啊,……”
内堂中,眼下天光还早,没有一个客人,虽有三五个伙计各忙各的,但是宋定伯又不得不仰头一通轻笑道:“诸位大侠,老儿受‘司马大王’差遣,又怎不尽心竭力呢?”
陈旭嫦自是无言以对,司马让以宋定伯性命相要挟,宋定伯自是尽心竭力,只是好端端的一个佛笑楼,阁楼失修也太匪夷所思了。
“宋掌柜,还好小女子睡得沉,昨夜要是西边的阁楼失修砸下来,只怕已经看不见我等四人咯!”
宋定伯眼神有一些慌乱,旋即半弓着身子,面带微笑道:“回谷主的话。昨夜,那只是一次小小的意外。无非先是一场猫捉老鼠,而后又是一场狗拿耗子,鼓捣的动静过大,致使阁楼坏了一角!”
“谷主自是吉人天相,又怎么会遇见这一种意外呢?都且宽心、安心、放心,诸位大侠的命,也是老儿我的命,老儿还不想死呢!如今这大好的日子,老儿还没活够。诸位大侠,你们说是这样的吗?”
“早膳趁热,才更有味!”
陈旭嫦深信不疑,瞥了一眼宋定伯,轻笑道:“宋掌柜,还真能说呀。老鼠不就是耗子、耗子不就是老鼠吗?这猫啊、狗啊,听着这佛笑楼,好似成了一个百兽园。”
宋定伯只是微微抬头瞅了一眼陈静,而后镇定又道:“回谷主的话,这老鼠自是老鼠,耗子自是耗子,老儿还是分得一清二楚。要说佛笑楼是一个百兽园,兴许也对。不然,怎么会有‘佛笑’二字呢?”
陈旭嫦一时听得迷糊,况且说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茬子,径直斜身拉椅入座,紧接着捉起一个雪白的大馒头就要啃食起来。
“谷主,万万不可,万万不可,此法不可,此法万万不可啊!”
陈旭嫦闻声自是大吃一惊,雪白的大馒头还冒着一绺微微轻香的热气,极速挪开一尺之远!
“宋掌柜,莫非馒头有毒?”
三人大吃一惊,盯住桌台上热气腾腾的早膳,觉得不可思议。
宋定伯惊出了一身冷汗,佛笑楼中的伙计不屑的张望过来。
“谷主,话可不能如此说!这样说话,会要了老儿的命!要是‘司马大王’在此,老儿命必休也!”
“上等的馒头、上等的小米豆汤羹,要用上九流吃法。先就一口小米豆汤羹润一润喉,然后再来一口馒头,先细细咀嚼,慢慢下咽。”
“兴致之间,再微微闭眼,感受清香之际,想一想麦田的风浪、想一想豆苗中的小花、想一想燕窝中的温情,就一个“好”字了得!”
“……”
四人这才如释重负,自是虚惊一场,又不得不各自坐下,如宋定伯说道之法炮制,一股更为奇怪的滋味如孟婆江波涌上了心头。
毕竟,麦浪如江波人人可见、豆苗中的小花人人可见、燕子滴血衔泥才有了燕窝,反倒没有感受到一个“好”字,而是万般别扭。
曹小强旋即小米豆汤羹“咕噜、咕噜”直下肚了三大碗,之后又极速塞下了数个雪白的大馒头,紧接着一通长叹“啊”,眼神中尽是大快朵颐的满足,缓缓又道:“咱们原本就非上九流,为何要邯郸学步?”
乌图木附和也道:“行走江湖之辈,原本就风里来雨里去。都是刀口剑尖活命的日子,要是有上九流这般日子,也成不了一个‘侠’字!”
宋定伯立在一旁,沉思了一小会儿,缓缓又道:“诸位大侠,兴许这是‘司马大王’抬爱之意,让诸位大侠有朝一日立身上九流之地?”
乌图木一口雪白的馒头,一口小米豆汤羹之后,长叹一声“啊”,紧接着又道:“即使要立身于上九流之地,又何须借司马之势?咱们这一位曹大侠,本为陈留王之后,如今其叔夏侯玄德又掌南山郡,倘若用心,上九流之地还会远吗?”
宋定伯一时沉默不语。
曹小强瞥了一眼乌图木,轻声道:“此地又非南山郡,切不可胡言乱语,多生旁枝末节终归不妙!”
乌图木自觉失态,一时沉默不语,只顾着急忙往嘴巴送小米豆汤羹、往嘴巴里塞雪白的大馒头。
陈旭嫦此刻盯紧一脸慈颜的宋定伯,脱口而出又道:“宋掌柜,待会儿,咱们要离开一下佛笑楼。小女子要去东山祭拜一回亲人。”
宋定伯闻言一怔,旋即又急切招呼道:“远去之前,可记得要叫上守在佛笑楼前的军士。头遍鸡鸣之际,已经换了一拨人咯。”
陈旭嫦自是点头不语。又怎么会让宋定伯为难呢?只是,先与宋定伯说道一回,也算是礼节了。
四人一时只顾着吃喝,宋定伯一时转身又去了柜台前忙活。
待四人极速起身,紧握着越女剑,踏出佛笑楼之际,早有佛笑楼的伙计拉出了四骑高头大白马。
陈旭嫦玄色斗篷一旋,盯住佛笑楼前的明光铠军士,大声道:“本谷主要去东山拜坟,既然来到东山郡,又怎么能不去看一看娘亲呢!”
正当明光铠军士闻声面面相觑而又左右为难之际,突然从街道路口跑马闪过来了荡寇将军。
荡寇将军左右各一骑军士,军士还带来了一应祭祀之物。
“谷主,‘司马大王’惜才,早有准备。‘司马大王’一番小小的心意,还望谷主不要推辞!”
荡寇将军一言,陈旭嫦为之一怔,也不得不答谢道:“既然‘司马大王’心诚如此,本谷主那就不推辞了,请!……”
第503章 司马恭天火之光
陈旭嫦玄色斗篷极速一旋,紧接着斜身一跃上马,之后越女剑鞍前一横,一路狂奔往东山而去。
“驾,驾,驾,……”
陈静斜身一闪白影紧随其后,乌图木与曹小强再随其后,荡寇将军三人一路跟在了最后。
前后一路狂奔之间,陈旭嫦一时万分疑惑:本来去东山拜坟,早膳之前率先张口只与陈静说起,要说隔墙有耳,也不太可能。
当初,身边也没有其他人,在阁楼西边紧连的四间上房之外,宋定伯又没有安排多余的客人。
要说是宋定伯通风报信,时间来不及,更不可能。
唯一可能,眼下的这一切还在司马让算计之中。
如此看来,想要司马让露出破绽,还需闹出更大一些的动静。
抬望眼之间,天光中没有一层稀薄的白雾,这是东山郡寻常不过的风光,不比孟婆郡与南山郡。
毕竟,在东山的四周都是鱼米之地,一马平川之感聚不起水露,空气顺畅自然生不出雾气。
唯一就是东山中大片大片的树叶有一些绿油油的温润。
正当火红的太阳从东边升起一丈高之际,一行人在东山东麓九尺驿道边缓缓的停了下来。
在九尺驿道之左数丈远的山坳里,是一间失修的茅草屋。这一间茅草屋正是先前陈旭嫦拣养之娘的住处。在九尺驿道之右数十尺处,是一弯汩汩东流的溪水。
在茅草屋东边一处较为开阔的平地里,正是陈旭嫦拣养之娘的坟头。上一次陈旭嫦回来住了几天,坟头上的杂草已经拔得一干二净,这一次回来看着更为显眼。
陈旭嫦鞍前一撑又一旋,斜身下马,剑鞘入地一尺,“扑通”,正身跪于坟头前,急切道:“娘,嫦嫦又回来看你了,又回来了,……”
“娘,娘,娘。嫦嫦又回来看你了,又回来看你了,……”
声声凄切、句句有情。
荡寇将军眼疾手快,旋即右手一扬,身后两个军士极速奔去坟头三尺之地,紧接着摆祭祀品、燃清香、点烛台、纸钱青烟袅绕而起。
眼下看来,这三个监视行踪的人,确实还是尽责的小跟班。
余等三人自是斜身下马,紧握越女剑,立于陈旭嫦三尺之远。
一磕头,咚!
两磕头,咚!
三磕头,咚!
声声如雷、铮铮入心。
突然,从七人身后,斜里地传过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骤起一绺带有三分阴鸷的嘲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孝女,孝女,孝女,还真是世间难得的一个孝女!既然孝顺如此,又如何能还苟活着?不随坟中人同去呢?”
“要是随着坟中人同去,自是母女同心,相伴又相亲,该有多好!朝夕相处,那该有多好啊!”
“如此,还一个人活在世上,就是多余,就是不孝了!贫道一番肺腑之言,又是忠言逆耳,忠言逆耳啊!有道是:忠言逆耳利于行,该当早早的与坟中人同去!”
“让坟中人少一些思念,这也是天大的孝顺。于此地磕头再多,不就成了假慈悲?浪得虚名,又虚有其表,有辱幽嫣谷墨家之名啊!”
“……”
正当四把越女剑怒目圆睁扭头之际,荡寇将军与另外两个军士率先腰刀出鞘,奔出去了数步,腰刀刀光正对数十个五斗米道道士。
荡寇将军眉头一皱,腰刀再一次上前三步,接着厉声大喝道:“司马恭臭道士,胆敢带人来袭‘司马大王’相中的贵客,居然不与‘司马大王’的面子,你这就是找死!……”
来人一律全新的青色道袍,青色道袍中还散发着太阳光的味道,看来已经在此地守候多时了。
从人声中,又分出了东山郡五斗米顶上三道之一的司马恭。
司马恭一副獐头鼠目之态,一绺微微卷曲的山羊胡子,双颊无一绺光华,黄中偏黑的肤色让人隐约的从后背生出了五分阴鸷感。
司马恭左手提剑,右手轻捻那一撮山羊胡子,仰头继续一通嘲笑道:“你这个猪脑子一般的浑人、莽夫!贫道身在东山郡中,与尔等浑人同处一郡,要是再与尔等为伍,还真是瞎了贫道一双好眼!”
“贫道身为东山郡五斗米顶上三道,已得黄天孙大圣之令!见一个越女剑得杀一个,见两个得杀一双,如今来了四个,一并杀之,也不负黄天孙大圣提携之恩!”
“‘司马大王’想要杀贫道,还得看他刀子硬不硬气,就不怕被黄天孙大圣一技无声之雷,命散于无形吗?杀贫道,可没那么容易!”
“哈哈,哈哈,哈哈,……”
司马恭一时有恃无恐,左右数十个五斗米道道士长剑极速出鞘,杀气腾腾的逼近荡寇将军三人。
陈静极速与陈旭嫦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陈旭嫦又与乌图木、曹小强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
四人心知肚明,各自紧握越女剑,一时不会去敌五斗米道道士,一时也不会去帮荡寇将军三人。
两拨都是与司马家有关的人,谁更向着越女剑,片刻便知分晓。
当、当、当!
荡寇将军腰刀一收一旋,与两个军士一同杀入五斗米道道士人群中,兵器相撞相接之间,不像是故意做一出戏来迷惑越女剑。
三把腰刀左右攻杀之间,刀刀见红又见骨,五斗米道道士杀红眼的长剑恨不能一剑剁了三人。
但是,荡寇将军三人身着明光铠,五斗米道道士虽然人数众多,一时并没有占着半分便宜,反而伤痕累累无数,咒骂声四起。
“埋汰旮旯,贼府军,胆敢伤贫道无数道友,拼了,杀!……”
“埋汰旮旯,贼府军,尔等就是司马家养的狗!胡乱咬人!……”
“五斗米臭道士,休得猖狂,吃老子一刀,快叫老子爹爹!……”
“五斗米臭道士,本将军替‘司马大王’先削了忤逆者的脑袋!……”
“……”
一时之间,眼前这两拨人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一步。
正当一个又一个五斗米道道士哀嚎缓缓退后之间,司马恭长剑一闪寒光出鞘,厉声又道:“该死的府军胆敢伤人无数,老子今日有话对你讲:贫道送你上天看太阳!”
司马恭言毕,旋即左手长剑一式挑剑而起,右手二指化掌,紧接着口中念念有词,字字珠玑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五斗米急急如律令,敕!天火之光,起!”
司马恭道法所过之处,浓烟与火光如雨落地,在荡寇将军明光铠上融出了一个个血红的大窟窿,另外两个军士在哀嚎声中倒地,一副伤痕累累之态,让人触目心惊。
“邪门歪道,邪门歪道,末将就是死了,做鬼也不放过尔等!”
荡寇将军一通大骂之间,一步一挨往两个军士边上奔了过去。
“将军,荡寇将军,……”
“将军,这,……”
荡寇将军虽然一脸血迹斑驳,但并没有一分畏惧之色,旋即忍痛摘下了头盔,扔去了数尺远,腰刀一横,与司马恭一通大喝道:“邪门歪道,无非有死而已,纳命来!”
司马恭自鸣得意,双颊骤起一掠轻蔑之笑,正当再使一技道法“天火之光”起势之际,要是这一技道法命中,荡寇将军必死无疑。
一众越女剑看得心惊,此时不出手,又更待何时?陈静率先一通大喝道:“移形换影!”
与此同时,陈旭嫦三人各自一式“移形换影”而过,越女剑极速出鞘一道寒光剑影,从四方围住司马恭,先是一式绞剑剑气,紧接着又是一式抹剑剑气!
“天地无法无天!……”
说时迟那时快,司马恭一通惊呼之间,一绺清烟骤起之后,又消失了踪迹,四把越女剑一剑封喉司马恭的招式只荡开了数绺尘烟。
与此同时,倒在地上的两个军士没能躲过这一技“天火之光”,浓烟与火光四散落下,融出一个又一个更大的血红窟窿,蹬腿死了!
荡寇将军一脸狰狞,腰刀前后攻杀之间,再一次杀入了五斗米道道士人群中,一个个五斗米道道士见司马恭隐了身形,落荒而逃。
陈静四人不得不背靠着背,极其警觉的盯住四方,生怕司马恭又使出道法来偷袭,攻人于不备。
就这样过了好一阵子,远处的高头大白马全部安静如斯,荡起的尘烟全部落地归于平静。
司马恭,真的是逃走了。
陈静四人这才收剑入鞘,看地上惨死的两个军士,为其愤愤不平。五斗米道不灭,天理难容!
陈旭嫦身为幽嫣谷墨家谷主,不得不抱拳与荡寇将军道:“将军忠心为‘司马大王’,真是前途无量!”
荡寇将军腰刀重重一掷,极其警觉的张望了一回四周,之后轻声又道:“前途无量?谷主,你说笑话了,咱们只是来送人头的!”
一众越女剑面面相觑,陈静率先开口道:“将军,何出此言?其中若有蹊跷,但请一解!”
第504章 孙玉伯虎口余生
荡寇将军自觉已多生枝节,不使更多的无辜者卷入其中,再一次警觉的四面张望,紧接着道:“诸位大侠,佛曰:不可说。不要再难为末将了。末将陆宽和,本是东山郡陆家人。这两个军士也是陆家人。”
一众越女剑闻言大吃一惊,看来这事确实越来越复杂了。
陈静也没有难为陆宽和,旋即又道:“将军,即是如此。我等今后自会更加小心行事。身在棋局中,不能由着‘司马大王’的性子,有朝一日成为他手中实实在在的弃子!”
陆宽和自是点头不语,旋即拉过来时的三骑枣色高头大马,紧接着又道:“诸位大侠,人死为大、入土为安。末将要送他们回家了。这一时半会,诸位大侠自由了。”
“不过,诸位大侠在天黑之前务必回到佛笑楼。否则,不但末将与宋定伯都会有性命之危,身后的族人还会受到牵连!末将,拜托了!”
“……”
陆宽和明光铠铮铮一响,毕恭毕敬礼毕之后,紧接着又捉起地上已亡的一个军士往马鞍上轻放。
乌图木与曹小强见两个军士一副凄凉惨相,眼疾手快之间,不得不顺势上前搭了一把手。
“诸位大侠,告辞!”
陆宽和斜身上马,又牵着两骑枣色高头大马,取九尺驿道而去。
在这一方空地前,一时又恢复了宁静,不得不让人陷入沉思。
“嫦嫦,此事你该怎么看?”
“静静,我眼拙。云里雾里,全然不知东南西北,静静教我?”
“看来,这是司马让借机打压东山郡陆家的一次大好机会。”
“陆家,不是还有那一个上清派道士陆修静吗?清风斩一出,只怕东山郡五斗米顶上三道一剑毙命!”
“倘若东山郡五斗米顶上三道使了天地无法无天之法,陆修静一个人又能奈何?不为陆家人想想?”
“静静替别人想得周全。眼下,只要越过了那一条小溪,就能看见江南谢家的一处小祠堂了。”
陈旭嫦缓缓言毕,紧接着领着一众人等收拾了一番坟头的祭祀之物,又回茅草屋中打理了一番,正当歇脚之际,从茅草屋后山腰处传来了一阵猛兽的撕咬声。
四骑高头大白马在茅草屋前骤起一阵“咴儿、咴儿”的撕裂声,前蹄凌空抬高六尺,之后轰然落地荡起一绺尘灰;之后又一次凌空抬高六尺,再一次轰然落地,……
陈旭嫦玄色斗篷一旋,紧握越女剑一闪身影奔出,领着三人往茅草屋后的林荫小道极速而上。
呼声正急,兽吼正紧。
四人寻声极速穿过林荫小道中的几处小山丘,在一处小山坳里见到了一只七尺长的吊额大白虎。
在吊额大白虎十步远处,一身灰旧长衫的中年汉子像是伤着了筋骨,两腿已经血迹斑斑。前又不能前、退又不能退,面色由紫青吓成了土灰,凌空再一次撕裂之吼冲破东山东麓,疾呼道:“救命啊!”
说时迟那时快,四把越女剑各自一道剑气而下,紧接着一声悲鸣之吼,吊额大白虎躲闪不及,一身分为四块落地,斜里地又从远处奔来了数十个气踹嘘嘘的猎户。
“孙先生,孙先生,孙先生,你没事吧,你真的没事吧?……”
中年汉子惊吓渐渐消散,气色渐缓,微微抬头之间,见已然无恙,上气不接下气只道:“没事!”
说话之间,又吃力的捉住身边的一根三尺松树枝丫,挪动了好几回身子,才终于站起身来,毕恭毕敬对一众越女剑抱拳道:“东山孙玉伯,多谢诸位大侠救命之恩。”
孙玉伯本为东吴孙氏之后,只因司马氏一战而灭东吴,孙氏一姓在东山郡中也一直受司马氏打压。
奈何,孙玉伯比一般乡民多读一些书,东山郡中的乡民又敬仰孙坚、孙策大名,皆以先生相称。
孙玉伯也不枉乡民一番尊敬,在小溪对岸十里处的草堂教孩子读书识字,换得一些或多或少的钱银度日,有时候还能得乡民一些新鲜米菜,虽然不能大富大贵,但是也不至于沦落到“吃土”的份上。
这不,前一阵子,乡民上东山来砍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这一只吊额大白虎,还伤了不少乡民。
偌大一座东山,东山郡县中的官府一时半会也手足无措,况且又没有伤着官府中人,一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推脱着又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孙玉伯这才不得不领着郡中的猎户上山来猎虎。
毕竟,孙氏先祖又号称猛虎,如今在东山郡中又岂能折了先祖名声?只是,没想到这一只吊额大白虎好似通了灵性,先追开数十个猎户之后,又调头来追孙玉伯。
孙玉伯那受得了如此这般山林逃窜之苦,没跑多远的路程,就在山坳中跌撞翻滚像极了一个大瓜,又还撞上了几块锋利的大石头。
要不是一众越女剑及时赶来相助,孙玉伯还真成了这一只吊额大白虎一顿送上门来的肉食。
数十个猎户一通嚷嚷奔过来,又见一众越女剑,一时如释重负,要是没有一众越女剑,只怕会先折了孙玉伯,还会再折几个猎户。
“多谢诸位大侠解围,……”
猎户缓缓近身,老的、少的;胖的、瘦的;高的、矮的;手中一应刀、叉、斧、锤倒也极其铮亮。
陈旭嫦率先疑惑道:“前番也没听说东山来了吊额大白虎,此事太过于蹊跷。东山四面一马平川,怎么单单只有一只吊额大白虎?”
一众猎户左右张望之际,一时面面相觑,紧接着又议论起来。
“女侠,兴许就是天降猛虎呗!你想,老天爷可以降雨、降雪、降霜、降石头,为何不能降虎?……”
“是啊,女侠,兴许就是又一场天降的灾难吧!反正,老天总也与咱们这一些乡民过意不去,哎,……”
“哎,住口。怎么能对老天爷不敬呢!我看这事,十有**是官府干的好事。以为只要官府不上山猎虎,乡民就得求着官府!……”
“嗯,嗯,嗯!说得对!这样一来,官府就又可凭这一只吊额大白虎来要挟乡民了。司马家当政,继承其祖上遗风,干得出来!……”
“……”
孙玉伯一声轻微的“咳咳”,极速打断了一众猎户,旋即又意味深长道:“诸位,诸位,诸位啦!如今身在东山郡中,又受司马氏所管。非礼勿言,小心祸从口出啊!”
“玉伯倒是不担心一众大侠会乱嚼舌根。只是担心从今回去以后,不可胡乱说话,先想一想高堂,然后想一想妻儿,都明白了吗?”
“……”
孙玉伯这一番苦口婆心,一众猎户自是听在耳里、记在心里,频频点头之间,又是微微一笑。
“孙先生,高见,高见啊,……”
“孙先生,读书人说什么来着: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咱们这一些粗人,就爱听你说话,……”
“是啊,孙先生,你一直为咱们郡中的乡民着想,要是能为官一方,必定会造福一方啊。……”
“……”
猎户这一番话,又戳中孙玉伯的痛处。武又不能武,要是习武早就被司马家找一个理由给杀了。
眼下,就算学通韬略,又能如何?司马家当道,又因为姓孙,正好挡住了“贺与帝王家”的大道,司马家没找一个借口杀了,也就是天大的万幸!想要当官,兴许是下辈子,又或者是下下辈子了。
孙玉伯缓缓摇头又道:“嗨,穷则独善其身罢了。司马家达则不兼济天下,玉伯又能奈天何?”
“不说也罢,不说也罢,不说也罢了啊。诸位大侠救了你我一命,又杀死了这一只吊额大白虎,皆是当世之英雄!可得分清本末!”
“……”
正当孙玉伯摇头摆手之间,身子突然一沉,又重重的坐在了地上,骤起一声轻微的“哎哟”。
“孙先生,孙先生,……”
一众猎户一通急过一通疾呼,陈旭嫦又不得不开口道:“该是伤着了筋骨,要是再拖延一时半会,落下了病根,那可就难根治咯!”
一众猎户急了,旋即大刀与大斧挥舞之间,极速斩下了几根光滑的小松树,又拔来了不少青藤一绑,做成一副简易的担子,紧接着又小心翼翼的扶上孙玉伯坐下、而后躺下,两个虎背熊腰的猎户身子一挺,抬着孙玉伯极速往山下赶。
余等猎户收拾好四大块吊额大白虎,绑在四根松木上往山下奔去,其中一个长者笑迎道:“诸位大侠为乡民解围除害,老儿自请诸位大侠一行,还望诸位大侠不要推辞。幽嫣谷墨家名震天下,又秉承‘天志’,乡民之苦太多太多了!”
“听说山下谢家祠堂前,午时有大人物亲临,不知道来者不善,还是善者不来,老儿心慌。要是一众大侠在侧,我等也安心了啊!”
“……”
一众越女剑自是大吃一惊,这又会是谁要来呢?
第505章 谢家东山入相祠
虽然离天光正午还有好一会儿,但是此刻在谢家祠堂前已经围满了不少路人,除了大多数为谢家人外,其它宗族之人正从四面八方陆陆续续的赶来凑热闹。
谢家是名满孟婆江南、江北的大户,与南山郡杜家不同,与天底下的其它宗族也大为不同。
谢家不止每一县都有祠堂,只要每一个乡里谢家族人过千,便建有一处小祠堂,眼下便是离东山最近的一处三进三出的小祠堂。
虽然这是一处小祠堂,但是名声在外。当年谢安领着北府军从此路过,以八万北府军淝水一战而胜秦国百万大军,故而这一处小祠堂的牌匾已经换成:东山入相祠。
虽然谢安眼下已经风烛残年,纵情仙游而又不知去处;勇猛无敌的北府军几经易手早已物是人非。
但是,就这一处小祠堂,与谢家人、与东山郡人,以至于孟婆江南的晋国人,留下了一回念想。
在这一处小祠堂四周,修建了九条大小不一而又交织的水渠,每一条水渠寓意为一州,九州汇于东山入相祠下,终归要一统九州。
祠堂前,立着一个白发苍苍的长者,左手一根掠过头顶一尺长的鹿头拐杖,右手估摸着腰间一个摇晃着五石散兑酒的大葫芦,此人正是东山郡中远近闻名的谢灵仙。
虽然谢灵仙不是谢家族长,也不是官人,但是只要喝多了五石散兑酒,一身袭地的白纱白袍,远远看去还真就似一个琼阁来的大仙。
谢灵仙仰头又一口五石散兑酒下肚,空气里顿时弥漫着一股浓郁的五石散兑酒味,一时让沉溺于五石散兑酒之辈吞咽了好一阵子唾沫星子,又让将要沉溺于五石散兑酒之辈眉头为之一悦,道:“仙!”
“谢家灵仙,不愧得道高人,飘飘欲仙之态,羡煞旁人啊!”
“谢家灵仙亲临谢家祠堂,看来这要来的大人物,必定非同凡响!”
“……”
议论纷纷的路人,都停下步子来,那怕是还有手中活,对于眼下这般难得的光景,自是无人拒绝。
毕竟,谢家人曾经与晋国人一次放飞已久的念想,虽然这一些年来谢家声名不及先前,在如今的晋国人心中,也是无人能出其右。
虽然江湖中盛传江南王、谢二家齐名,但江南王家先前臣服于五斗米道,江南谢家虽然折了北府军精锐也没臣服于五斗米道,更让孟婆江南晋国人从心底里佩服谢家。
正当一众人等望眼欲穿之际,从不远处跑马奔来了数百个一律全新的青色道袍,领头的正是东山郡五斗米顶上三道之一:司马温。
司马温眉粗额宽,面若海棠,一副读书人的温文尔雅之态,横背一口长剑,两条飘逸的青色丝带与青色道簪一前一后、一柔一刚之间,却也显得道法自然之妙。
“咴儿、咴儿、咴儿,……”
一色的高头枣色大马止蹄,司马温率先“咚咚”落地,急步奔于祠堂前,余等五斗米道道士下马从四方围住了祠堂前的数千人。
司马温自鸣得意,青色道袍张弛之间,仰头一通轻笑道:“午时未到,午时还未到啊!诸位,贫道来迟否?贫道可来迟否?……”
惊天一语,心凉如冰。
要早知道是司马温前来,只怕没有一个人会在此多停留半刻。
只是,如今司马温亲临,又很想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司马温要是不受人待见,但是大可不理会他,还可以给他一次又一次热嘲冷讽,以至于在心里可以骂百千遍司马家祖宗十八代。
谢灵仙自是一脸疑云,等来的所谓大人物居然是司马温!
司马温又有何德何能?他能配称之为大人物?这不是明摆着欺骗江南谢家、愚弄东山郡乡民吗?
旋即“咕噜”一口五石散兑酒下肚,之后鹿头拐杖重重一杵地,紧接着厉声反问道:“司马温,你受何人所请?没有人请你来吧?”
“老朽虽不是谢家族长,但是老朽可以替谢家人说一句话,谢家人的祠堂,独独不容尔等牛马!”
“司马温,从那里来、就从那里去。免得激怒老天爷,老朽虽然不会使道法,总会有高人来治你!”
“……”
祠堂前的一众人等,当然司马家大多数入了府军又或者入了五斗米道,对于这种热闹自然不上心,无论谢家人又或者非谢家人,一时拧成了一股绳子,盯着司马温就似盯着一个突如其来的敌人。
司马温见一众人等冷若冰霜,也没有生气一分,一副温文尔雅之态,旋即抱拳毕恭毕敬道:“诸位,诸位,贫道不放出这样模棱两可的话来,怎么可能有这么多人来捧场啊?谢家东山入相祠之名,贫道用起来,还真是万分顺手啊!”
“都为东山郡人,贫道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如今,幽嫣谷墨家弟子逆天而为,黄天孙大圣已经下了圣令,谁要是敢包庇幽嫣谷墨家弟子,贫道会让道友每一日去其家中收五斗米,谁要是觉得家中宽裕,就当贫道没说过这一句话。”
“近闻东山来了一头吊额大白虎,这可是昊昊上天之意,要是再有人忤逆五斗米道者,兴许还会生出更多的吊额大白虎来,要是东山郡成了百兽猛虎之园,贫道与司马恭道友的道法也无能为力!”
“……”
司马温侃侃一言,一时激起千层浪,瞬间激怒了众多人心。
“司马温,你这一个臭道士,言下之意,东山中的那一只吊额大白虎就是你们司马家放的咯?……”
“是啊,司马家官府不上山除虎,你这一个臭道士还在这里幸灾乐祸,下一次天降吊额大白虎,应该先吃光你们司马家人,……”
“要是觉得咱们这一些族姓碍着司马家,大可屠族,让你们司马家一家人玩去,就似圈中世代近亲联姻的猪,再无旁支血脉!……”
“……”
司马温闻言自是不喜,一句又一句热嘲冷讽就是被当头一棒,旋即收起了温文尔雅,又冷冷的对谢灵仙说道:“你这一个糟老头子,坏得很啊!方才趁贫道来之前,有纵容这一众乡民与贫道作对吧!”
谢灵仙一时还在气头上,司马家祖传多疑而又狡诈的遗风,果然名不虚传。如今众目睽睽之下泼人脏水,天下无人能出司马家之右。况且在谢家东山入相祠堂前,又岂能失去了谢家人的铮铮骨气!
“咕噜、咕噜、咕噜,……”
谢灵仙又几口五石散兑酒急促下肚,一者酒能壮胆;二者喝多了五石散兑酒,飘飘欲仙之感又似目空一切,一切嚣张都似浮云过。
谢灵仙长叹一声“啊”,胸腹之中骤起一股万钧之力,紧接着鹿头拐杖重重一杵地,怒目圆睁道:“司马温,五斗米道不得民心,难道你心里就没有一点数吗?”
“幽嫣谷墨家弟子向来秉承‘天志’,难道你就不问一问上天吗?修道之人不修心,只为一己一姓之私,又何能为之道?道本出于天,五斗米道忤逆上天,还需要老朽纵容他人吗?公道自在人心!哼!”
“……”
谢灵仙铮铮一言,人群中拍手称快,一声声“好”,又一句句“说得好”,更让谢灵仙顿感飘飘欲仙。
谢灵仙顺势又咽下了一口五石散兑酒,紧接着又道:“听闻道家嫡传上清派居然被五斗米道称之为旁门左道!以老朽看来,五斗米道才是旁门左道,才是邪门歪道!”
“道祖老子一篇《道德经》,名传万世。敢问司马温,五斗米道道又从何来?德又从何来?无道又无德,遗祸江湖四海!该当消亡!”
“……”
正当谢灵仙说得兴致,司马温早已一脸铁青如水渠中的荷叶。
“哈哈。谢家灵仙说的极好,说的极好啊!说到贫道心里去了!”
一众人等寻声望去,在祠堂一角的琉璃瓦台边上立着陆修静。
陆修静自是眉飞色舞,蓝白相间的一身道袍就似蓝天飘过一朵白云,折扇“道法自然”异常显眼。
陆修静见一众人等面上骤起了三分喜色,又见五斗米道道士面上生出了八分愠色,旋即折扇一收一旋之间,“上善若水”又异常显眼。
“贫道原本也好奇谢家东山入相祠堂来的大人物,居然来了这样一个大人物,辣眼,实在辣眼啊!”
陆修静悠悠一言,祠堂前的一众人等笑出了无数“嘿嘿”声。
独独只有一个个五斗米道道士,恨不能生吞活剥了陆修静。
司马温一时恼怒,旋即右手指着陆修静道:“姓陆的,别让贫道捉住了你,要是让贫道捉住了你。贫道必定让你生不如死!”
正当一众五斗米道道士自鸣得意之际,先行下山的猎户已经快路过了祠堂前。
一时不明祠堂前的状况,只见人山人海的样子,必定很热闹,旋即如锦上添花一吼,道:“孙先生回来了,老虎死了!”
第506章 陆修静一旁看戏
祠堂前一众人等闻声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一只吊额大白虎就这样死在手无缚鸡之力的孙玉伯手里。
兴许,这一次就是东吴孙家的祖辈显灵,一虎再降另一虎。
一众人等挥手相贺之间,完全忽视了五斗米道的存在,径直齐声呼喊着乡里传唱已久的一首童谣。
“三皇五帝传璞玉,首阳山中两叔伯;玉为和氏当归赵,伯为公者赛诸侯;……”
司马温闻言眉头一皱,童谣字字珠玑行间,无一不是龙入大海之意。小小一个落魄的孙家人,又如何能盖过司马家的风头!
“不许喊,都不许喊,……”
司马温一通疾声嚷嚷,在这一众人群中只如沧海中的一滴水。
没有一个路人理会司马温,司马温一时好似受到了奇耻大辱。
如今身为东山郡五斗米顶上三道之一,颜面扫地如蝼蚁,是可忍孰不可忍,待将来寻着了机会,失去的颜面得双倍、三倍找回来。
只是,陆修静还在一旁居高临下,此时确实又不好发作。
虽然从来没有人见过陆修静使过清风斩,但这是上清派的独门绝学,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毕竟,小心行得万年船!
陆修静站得高、看得远,径直折扇轻轻一摇,又看见远处策马缓行来了陈静四人,旋即盘膝于琉璃瓦台上,看来又有一出好戏了。
昨夜一场大战历历在目,如今四把越女剑要遇见司马温,确实该看仔细越女剑如何出剑,司马温又当如何使“天地无法无天之法”。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毕竟,要不眼疾手快使道法逃走的话,四剑之下,谢家东山入相祠堂可能就是司马温丧身之地。
陆修静自顾着沉思之间,两色折扇在胸前轻轻如风一摇,之后一会儿换左手,一会儿又换右手。
折扇换左手之际,自然以“道法自然”示于众人;换右手之际,自然又以“上善若水”示于众人。
所谓“道法自然”,自然是不敢为天下先,顺其自然之势,如东去的流水一般不急不躁;所谓的“上善若水”,要是遇见了十恶不赦之辈,自是百丈巨浪也要冲了龙王庙。
况且,人如其名,修道之人自当得心静,心静才能入定,才能悟知万物之灵性,只得静静地观看。
眼下,一众越女剑还有好一段路程,低头又只能盯住淹没在人声中火气越来越大的司马温!
温文尔雅?不存在的!方才冲冠一怒之际,温文尔雅早就被司马温踩在地上任意践踏了三五回。
“不许喊!不许喊!谁要是再敢喊一字半句,贫道这就杀了他!”
“不许喊,都不许喊,……”
司马温早已恼羞成怒,径直长剑出鞘极速往水渠中一式挑剑剑气而下,紧接着荡起一绺绺一丈高的水柱,而后又如烟雨飘悠落下,……
雨下的这一众人等受惊,不得不再一次把目光挪回祠堂前。
人声渐止、目光如炬。
祠堂前,一众人等看司马温就似看见了一个怪物,或者说就似东山凭空而出的那一只吊额大白虎!
孟子云:苛政猛于虎。如今这一众人等一时都以为:司马家个个都是吊额大白虎,命里该当就被孙玉伯这般为民请命的人斩杀。
待孙玉伯路过谢家东山入相祠堂之际,一定要让孙玉伯停下来,借谢家余威再与乡民一次念想。
谢灵仙见一众人等的目光重回祠堂前,又一口五石散兑酒下肚,鹿头拐杖重重杵地,紧接着厉声大喝道:“司马温,尔等司马家专谋一言堂,与当年周天子‘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何异?难道,你就不怕建康城中再出一次‘国人暴动’?”
“要是天下大乱,与孟婆江南万千宗族说来,百害而无一利。枉自为修道之人,枉自为救苦救难的修道之人。以老朽看来,这不是救苦救难,而是让数以万千计的无辜者受苦受难,这就是旁门左道!”
“司马温,你就是一个瘟神!”
“……”
谢灵仙逞过口舌之快,一时确实骂痛快了,一阵飘飘欲仙之感,热烈的心已经飘上了九重云霄。
正当上气不接下气之间,双脚宛若轻清而上浮于江海,虽然感觉不到脚踏实地,却也是天地间的一人,顶天立地的一个老汉子。
生而为人,都长着一张相同的嘴巴,除了吃喝与呼吸之外,那就是要说道天地间的大道与天理。
生而为人,正因为能言善道才能称之为人,要不能言善道,又与圈中猪、舍中狗、笼中鸡何异?
人,总是要说话的!
司马温才不吃谢灵仙这一套说辞,况且江湖中早就传闻,建康城中的天子姓牛不姓司马,即使建康城中再一次出现“国人暴动”,与己来说,兴许也不是一件坏事!
毕竟,要是建康城中的天子失去了帝位,五斗米顶上三道也便失去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大势,无大树遮阴的五斗米顶上三道必定如孟婆江流中漂泊的三粒浮萍。
如今身在局中,又为东山郡五斗米顶上三道之一,要是五斗米顶上三道失势,又姓司马,倘若“司马大王”入主台城,转眼之间,兴许还可以生一个司马家的九斗米道来。
孟婆江南之地皆是司马家囊中之物,“国人暴动”暴动得了吗?
似江南王家祖辈都臣服于五斗米道,何惧眼前这一些失势的谢家人,又或者是陆家人、孙家人,……
司马温闪过一掠诡异之笑,先极速瞥了一眼谢灵仙,又极速瞥了一眼祠堂前的人群,轻蔑道:“是蚍蜉想撼大树?还是真的眼瞎?”
“谢家老不死的,你可知赵公明即是瘟神,又是财神。胆敢骂贫道为瘟神者,必定人财两空!”
“枉自为读书人,居然忘记了非礼勿言,又或是喝多了五石散兑酒发酒疯!既然活腻了,老子今日有话对你讲:贫道送你上天看太阳!”
“……”
司马温扭头言毕,长剑一收一旋之间,又一式平剑剑气而出,谢灵仙鹿头拐杖轰然倒地,五石散兑酒的味道溢在祠堂上空数十尺,……
咚咚、哐当,……
此时此刻,谢灵仙已经感觉不到一丝疼痛,飘悠之间眼前一旋,眼前万物一飘十万里,如大鹏展翅直上云霄,云霄的尽头一绺金光夹杂着霞光,是梦中的黄金楼。
飘啊,飘啊,飘啊,……
捉啊捉,捉啊捉,……
最后飘不动了,也捉不住了,眼前一黑就似掉进了无底深渊。
谢灵仙命丧于司马温剑下!
一众人等惊得目瞪口呆,全然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就似林中一截又一截干枯的木桩子。
四周的五斗米道道士面上骤起得意之色,各自长剑在手,这一些凑热闹的路人人数虽多又能如何?
陆修静自是大吃一惊,没想到司马温还真下了毒手,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简直人面兽心。
既然谢灵仙已亡,又没有起死回生之术,唯一只有静静地看着。
越来越近的猎户,一时见祠堂前陷入沉寂,再一次兴高采烈的疾声大呼道:“孙先生已经活着回来了!老虎死了,大卸四块!”
祠堂前的一众人等,这才缓过神来,骤起一阵急切的悲鸣道:“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五斗米道司马温杀了谢家灵仙!……”
一众越女剑大吃一惊,原本以为会是一场天大的喜事,结果却成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白事,径直马鞭一抽,如风一旋往祠堂前奔去。
孙玉伯一行已经到了祠堂十步之处,原本以为祠堂前的一通吵闹是为喜事而争执,可是孙玉伯在担子上极其吃力的抬头见已经倒地的谢灵仙,一时急得泪流满面。
“司马温,胆敢杀了谢家灵仙,就不怕谢家人了吗?防民之口,你防得过来吗?天灭五斗米道!”
孙玉伯铮铮一言,眼下一众人等再一次齐声高呼:“三皇五帝传璞玉,首阳山中两叔伯;玉为和氏当归赵,伯为公者赛诸侯;……”
司马温自然不容孙玉伯挑衅司马家人,更不容挑衅五斗米道!
当此之际,当杀一儆百以立司马家威信,以正五斗米道之名。
不杀孙玉伯,还会有孙玉伯第二、孙玉伯第三,……
旋即,口中念念有词,紧接着长剑一式挑剑而起,之后右手二指化掌一击,字字珠玑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五斗米急急如律令,敕!天河之流,起!”
陈静在远处看得明白、听得明白,看来司马温是蓄谋已久,选了这一个能使道法的上好之地,旋即鞍前极速一旋,剑鞘虚晃往后极速一点,如箭出弦一闪白影,紧接着厉声又道:“诸位乡民,趴下,都快趴下啊,离水面越近伤得越轻!”
与此同时,陈旭嫦三人如法炮制,如箭出弦三闪玄色身影,紧接着先一式绞剑剑气,旋即又一式抹剑剑气而下。
第507章 陆修静决意卫道
就在陈静疾呼着攻杀上前之间,这一众人等在手慌意乱中听到“趴下”二字,确实左右为难了。
毕竟,趴下即是臣服于五斗米道,眼下司马温飞扬跋扈招人恨,又如何能在谢家东山入相祠前,失去了堂堂男儿应有的铮铮骨气?
不过,方才在东山中的那一群猎户见着了越女剑上的真功夫,径直“扑通”一声便伏在了地上。
孙玉伯“哎哟”一声入地,顺着落下的担子又一次躺下去了。
远近的五斗米道道士见司马温出剑念叨之际,早就闪去了远离九条水渠的流水之地,又极其警觉的蹲下,长剑剑锋如笋破土而立。
嘭、嘭、嘭,……
九条三尺宽的水柱就似水龙凌空而上,之后一分为二,二又分为三,三分为万千雨箭,从下而上直逼近身水渠的路人,无论谢家人、陆家人,又或者是孙家人,……
噗嗤、噗嗤,……
“嗷嗷、嗷嗷、嗷嗷,……”
昙花骤现,落地又是一大片怒放的海棠花枝,一时之间染红了九条水渠,就似刚染过丹朱纱布。
没有中雨箭的路人与猎户早已被血水淋成了一个又一个血人。
惊吓之余,失魂如寒蝉。
陆修静在琉璃瓦台上怒目圆睁而又气火攻心,都说修道之人当心静以观万物之灵性!
如今一个个活生生的乡民在眼前失去了性命,又如何能心静?
紧接着,一通“吱吱喳喳”咬牙切齿之间,一无起死回生之术,又见四把越女剑攻杀上前,不得不狠狠的轻摇了一回折扇,但愿四把越女剑能剁司马温为八块!
正当四把越女剑剑气攻杀上前之际,司马温自是眼疾手快,如今要以一敌四,还有陆修静在一旁,要是此时不逃、又更待何时?
思量之间,要是不及时逃走,即使没被清风斩一剑丧命,必定也会命丧于四剑封喉,旋即厉声疾呼道:“天地无法无天,……”
言未毕,一绺浓烟骤起,旋即隐去了身形,寻不着踪迹。
四把越女剑剑气落地,如天人交战落了一场空,只在祠堂前骤起四绺即将午时的寒光剑影。
咚咚、咚咚,……
一众越女剑极速落地而又背靠着背,之后极其警觉的盯住四方,要是司马温冷不丁再使一技道法,又将会逝去更多的无辜乡民。
不远处的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喜色未消,原本以为司马温接着会多使几技道法,让谢家东山入相祠前的这一众人等通通臣服。
殊不知,一时凭空又来了四把越女剑,惊恐四散逃窜之际,又被率先起身的猎户一阵横劈竖砍。
眼下,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不仅成了过街老鼠,在这一众猎户眼里,就似东山中的那一只吊额大白虎,早该同样的一分为四了。
惊醒的一众乡民,一时厉声大喝道:“杀,杀光了这一些臭道士,杀光了这一些臭道士啊!……”
“杀,杀,杀!该死的臭道士,修道之人,要是不存善心,与地狱来的魔鬼何异?杀,杀,杀!……”
“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都是一群该死的臭道士,……”
“……”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陆修静在琉璃瓦台上听着乡民之言,开口闭口一句“臭道士”,极其刺耳,一时却又无可奈何。低头轻摇折扇之间又是一声长叹。
毕竟,身为道家上清派道士,见司马温所为确实不耻于口。
孙玉伯这时也看见了陆修静,极其吃力的撑起了身子,之后隔空一通招呼道:“陆道长,大凡修道之人,可不能只修一人之心,还需以一念是善,悬壶济世才是啊!”
孙玉伯一言,言中一众乡民心中所想,道家嫡传上清派弟子被欺负如此,从来也不反戈一击以正道家之名,不但愧对道祖老子,还愧对这一身蓝白相间的道袍。
“陆道长,时也、势也、命也,想要独善其身,只会让道家嫡传上清派失去人心。旁门左道当道,你又如何能一个人置身事外呢?……”
“是啊,陆道长,都说修道之人救苦救难,南山郡葛道长不愧为道家嫡传上清派弟子。如今斜门歪道让孟婆江南、江北乡民受苦难言,为何就不替天行道一次呢?……”
“陆道长,道心在人心,公道在人心,善恶在人心。人心都是肉长的,难道就不能心动而行动一回?以东山郡陆家之势,大有可为!为无为,天下之事无不可为,……”
“陆道长,如今已经远去了五斗米道道士,你与一众乡民同在东山郡中,自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可得听到心坎里去啊!……”
“……”
乡民嫣切一言,字字珠玑如一把又一把锋利的刀子,刀刀刺中了已然沸腾起来的一颗热血良心。
不能再退让了,也不能再事不关己了。倘若再退让一次,不但有辱道家嫡传上清派之名,更有辱东山郡陆家人见死不救之嫌。
倘若再事不关己,似死于“天河之流”中的乡民里,确实有不少人是陆家人,又如何能事不关己?
陆修静折扇极速一收,在左手虎口处一通猛烈的“嘭嘭”,之后一闪身影飘悠如云而下,正身立于祠堂前,紧接着先是半鞠一回道袍,而后拱手道:“多谢诸位东山郡的乡民,都还惦记着道家还有嫡传的这一个上清派,贫道万分有礼了!”
一众越女剑见五斗米道道士连同奔来时的枣色高头大马都一一远去,司马温要以一敌五,全无一分胜算,想来已经逃去了多时。
陈静率先越女剑一旋,毕礼又道:“陆道长,从前而今,皆是大道非道、天道非道,眼下该当除去旁门左道而护大道、天道了。……”
陆修静眉头一舒,又骤生三分愧疚之色,一众越女剑都舍命为他人,如今身为道家嫡传上清派弟子居然作壁上观,确实无地自容。
折扇张驰之间又见一众越女剑入鞘,也知葛洪与幽嫣谷墨家弟子交厚,眼下这一个个望眼欲穿的眼神就似遇见了久别重逢的亲人。
对于此时此刻的四把越女剑,陆修静更为看好陈静。毕竟,昨夜一战比方才一战更加难以忘怀。
“纯依香儿女侠,白纱白袍飘逸如天降莲花,心若莲花必定不常恨人,有道是:佛门之外是地狱,道门之外即红尘。难道,你就不怕‘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吗?”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旋即又道:“在下助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一臂之力,‘天志’昭昭、日月皓皓,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陆修静仰头一通长叹,幽嫣谷墨家弟子向来秉承“天志”,远非江湖中杀富济贫的一般游侠可比。
“天志”,更是锄强扶弱,还天道一个太平,还天下一个太平。
似陈静这般忍辱不辩利、寡言不争名之辈,确实万中无一!
“好一个九死一生、无怨无悔。南山郡葛道长都能以身轻天下,贫道又如何舍不得这一副七尺之躯?诸位大侠要是不嫌弃,贫道从今往后也秉承一回‘天志’,不知可否?”
陆修静旋即折扇极速一收,半鞠着蓝白相间的道袍,陈静极速又与陈旭嫦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
陈旭嫦一时会意,旋即越女剑一正,毕恭毕敬回道:“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令,许你‘天志’!”
人声鼎沸,好似全然忘记了方才司马温道法伤人之悲,骤生出了一股翻滚如孟婆江波的人潮。
“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吉祥、吉祥、吉祥,……”
“道家嫡传上清派陆道长,上善若,道法自然而得万福!……”
“……”
孙玉伯又从人群中吃力的招呼道:“越女剑与上清派合二为一,确实东山郡万千乡民之福啊!”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瞅见九条水渠中的无数亡者,心生一阵猛烈的撕裂之痛,对于五斗米道天地无法无天之法,确实棘手万分。
司马温隐了身形,眼下凑热闹者又众多,确实不能使错负轮回剑法,要是伤及无辜,罪过大矣。
“陆道长,即是道家嫡传上清派弟子,眼下可有大破五斗米道天地无法无天之法的好法子?”
陈静急切一问,正中陆修静的痛处,长叹道:“纯依香儿女侠,贫道惭愧啊!道家上清派顶上三道以葛道长最为年长,先前葛道长都无能为力,贫道又能奈何?”
“贫道也知这一技‘天地无法无天之法’就是障眼法,可是贫道实在想不出万全的法子来破解!”
“如今,还得仰仗诸位大侠与五斗米顶上三道打斗又无法脱身之际,待贫道清风斩出剑取其性命。除此一法,别无他法!”
陈旭嫦觉得多一个人,也便多一分力,旋即抱拳道:“既然如此,陆道长就与我等同行吧。如此一来,五斗米顶上三道,不惧!”
陆修静折扇一扬,轻笑道:“那贫道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508章 东山郡山雨正急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世道糜坏,从不尊佛、道为始。贫道这一行,但愿能正道家之名、能救道家嫡传上清派之名!”
陆修静自是一脸正气,如此镇定一言,一众人等频频点头。
突然,从不远处闪来一通疾呼道:“谢家灵仙老哥哥,谢家灵仙老哥哥,谢家灵仙老哥哥呐,……”
一众人等不得不寻声觅去,来人正是谢氏神算子谢灵运。
谢灵运一脸惊慌的狂奔到祠堂前,先极速探了探鼻息,之后又麻利的号脉,谢灵仙早就没有了出入之气,横竖已然全身冰凉。
旋即,狰狞着双颊,仰头又一通哀嚎道:“老哥哥,老哥哥啊,愚弟算定你有血光之灾,在寻你家人的路上,突然又内急耽误了一时半刻,还真就坏了大事!哎,……”
“天意如此,愚弟又能奈天何!谢家灵仙老哥哥,可不能怨愚弟,可万万不能怨愚弟啊!……”
“……”
谢灵运一个人悲鸣了好一阵子之后,才缓缓停歇下来,紧接着又缓缓抬头张望之间,目光最后落在陈静白纱白袍上,道:“纯依香儿女侠,想不到孟婆郡一别,咱们又见面了!此一行还真是缘分天定!”
陈静微微一笑,径直越女剑一直,毕礼道:“要不是当初两位神仙出手解围,只怕在下已经陷在孟婆郡中出不来,实在有愧啊!”
“眼下,谢氏神算子亲临谢家东山入相祠堂。在下确实还得多谢两位神仙啊!”
“……”
谢灵运沉思了一阵子,径直又一通摇头摆手道:“纯依香儿女侠,自从两位神仙出了孟婆郡后,我与王虎之全然追不上步子。看来,两位神仙是真的仙游去了,……”
一众人等闻声又是大吃一惊,要是谢安与王献之仙游不与世人留下任何一处线索,包括其血亲谢灵运与王虎之,看来谢安与王献之是铁了心要跳出世俗之外了。
方今天下,能全身而退,跳出世俗之外者,兴许也只有谢安与王献之了,除了羡慕,还是羡慕!
“王神仙、谢神仙,如此说来是得道成仙了。仙,仙,仙,……”
“东山郡出此王、谢二位神仙,必定名震孟婆江南、江北,与万千受苦难言的乡民又一次念想,……”
“我欲成仙,快乐齐天。谢神仙与王神仙,皆是我等东山郡人又一次天大的无上殊荣,……”
“……”
谢灵运心里有一些来气,也有一些想笑,明明是跟丢了两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如今却被这一众人等说得玄乎至极,除了长叹这一个世道风气不正之外,又能奈天何?
寻思之间,又见一个个血人的悲惨模样,摇头叹气道:“诸位乡民呐,此地伤亡者甚众,还是各寻各族族人,入土为安了吧!”
谢灵运仰头一闪温润的泪光,缓缓起身与陈静毕礼又道:“纯依香儿女侠,待我收拾好谢家灵仙老哥哥之后,再来佛笑楼寻你们,……”
谢灵运旋即歪斜着身子,拖过谢灵仙冰凉的身体,马步一蹲,极速一撑一点之间,斜身上背,之后挑起鹿头拐杖往后一拖,径直“嘿着、嘿着”的往远处奔去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这一众人等才在这九条血水斑驳的水渠左右,各自去寻找各家已亡的族人。
孙玉伯面有三分喜色,径直长叹一声道:“真是大道非道、天道非道啊!陆道长、诸位大侠,东山郡的从今往后,就靠你们周全了!”
陈静五人自是缓缓点头。
孙玉伯右手轻飘飘一扬,担子缓缓起身之后,又躺了下去。
虽然眼下双腿疼得像一把又一把尖刀在剔骨,但是与身边已亡的乡民比起来,还是万幸,万幸还活着,万幸还受人敬仰的活着。
“孙先生,你先忍一忍,再忍一忍就到家了。咱们一定给你寻最好的郎中,一定治好你的腿,……”
“孙先生,听说吃啥补啥。这一只吊额大白虎的四条腿正好补先生受伤的两条腿,四条补两条,伤愈之后,必定虎虎生威!……”
“孙先生,领着我等乡民除了一害,它日必定名传东山郡,……”
孙玉伯一时也明白这一众猎户的小心思,并未辩解一字半句,只是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沉溺于这一时半会的痛,并快乐着。
孙玉伯与这一众猎户渐渐走远了,连同那四大块吊额大白虎。
陈静一众人等自然听出了弦外之音,要是能破五斗米道的天地无法无天之法,在任何一把越女剑面前,都不至于如此轻易的逃脱。
祠堂前一众人等渐渐离去,只留下了四处斑驳的血迹,谁说落红无情?那不是无情,而是绝情!
陈旭嫦双颊骤起三分不快,径直玄色斗篷一旋,紧接着斜身上马道:“陆道长,此地已成是非,看着都渗人渗得心慌,走吧,走吧!”
陈旭嫦又与曹小强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曹小强自是会意,极速调马转头,右手张弛一伸,道:“陆道长,那就暂时委屈一下了。”
陆修静一个人自来自去惯了,又如何能与他人同乘一马,要是两个男人同乘一马招摇过市,落不下这一张脸,也丢不起这一个人。
况且,陆家是东山郡的大户,又如何能坐于曹小强身后?虽然听说曹小强是陈留王之后,但是陆家人又如何能甘心落于曹家之后?
左右极速沉思一通,折扇张驰之间,又不得不仰头轻笑道:“贫道突然想起还有一件未了之事。不如就此道别,待天黑入夜之前,贫道必达佛笑楼。诸位大侠,贫道这可不是逃走,都信得过贫道吗?”
陆修静言毕,游离着双眼,也算是试探一番,毕竟从今往后要共进退,又怎能少得了信任呢?
曹小强不得不缩回了右手,又与陈旭嫦回了一个游离的眼神,陈旭嫦一时确实不知如何是好。
陈静接过话茬子道:“我等信得过陆道长。兴许陆道长还需与家人交代一番。毕竟,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能与家人说清楚,也好让家人少担忧一分,合情合理!”
陈静自是心知肚明,如今与东山郡顶上三道都交过手,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五斗米道寻来生事。
兴许,陆修静确实也该回去与陆家人通一次口风了。
陆修静借坡下驴,仰头一通轻笑道:“纯依香儿女侠,真是心善若白莲,一念是善。贫道信你,贫道信你,贫道信你啊!……贫道也信诸位大侠,那就佛笑楼见,……”
陆修静旋即折扇一扬,左手“上善若水”,右手“道法自然”,之后转身往人烟稀少的羊肠小道行去。
陈旭嫦见陆修静走远,缓缓又道:“这一个陆道长,看来是心眼贼多。当初葛道长之言,真如盆中抓鱼、圈中逮羊,看得明明白白啊!”
陈静纠正道:“交人不疑,疑人不交。你若一疑,人心尽失。九死一生、无怨无悔,万不可忘了!”
陈旭嫦自觉理亏,径直长舒了一口气息,悠悠道:“但愿烟波平,江湖得余生。驾,驾,驾,……”
一闪玄色身影率先往九尺驿道上奔去,陈旭嫦又多看了一眼拣养之娘的坟头,把心一横,往东山郡郡城中快马奔了回去。
四人策马奔腾,没跑多远的路程,在九尺驿道路转之际,斜地里奔来了无数惊慌逃难的乡民。
“吁吁、吁吁,……”
高头大白马止蹄,紧接着骤起一阵猛烈的撕裂声,前腿抬高六尺有余,轰然落地之后,荡起一绺又一绺尘埃如孟婆江波上的涟漪。
一众越女剑自是大吃一惊,陈旭嫦越女剑鞍前一旋,急忙止住了一个乡民,急切问道:“大白天的如此惊慌,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一些逃难的乡民也认得越女剑,径直缓缓停下了步子,一时惊魂未定,就似拣了一条命回来。
“诸位大侠,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司马大王’与郡城中非司马一姓的大户干起来了,……”
“太阳刚升起来的时候,‘司马大王’就领着府军,挨家挨户的杀人,一言不合就杀人。咱们这一些下九流的穷人,虽然不入‘司马大王’的眼睛,是非之地待着提心吊胆!……”
“郡城中的大户,为报父兄妻儿之仇,不得不起身反抗,郡城中已经血流成河了。作孽啊,……”
“……”
陈静为之一怔,细细想来,这个“司马大王”司马让确实不简单!
算计一环扣一环,调虎离山又借刀杀人,瞒天过海之计,还把东山郡中所有人玩弄于股掌。
除司马让一人之下,无一不是棋子。既然是棋子,攻、杀、谋、弃,一个不落下。
“山雨正急!走,咱们得准备会一会司马让了,……”
陈静疾呼之间,逃难的乡民松了一口气,径直让开了大道,齐声招呼道:“诸位大侠,万分小心,要万分小心啊,……”
第509章 路转得遇王虎之
小心,那是必须要小心的。
一众越女剑估摸着不但进入郡城中要小心,就连眼下策马奔腾在九尺驿道上也都得万般小心。
正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如今,一众越女剑已经被司马让当枪使,左边一戳、右边一挑,全然就似在一盘棋局中“跳马”。
正当四骑高头大白马一路策马狂奔之际,就在九尺驿道前方数里处,司马温与王虎之不期而遇。
司马温本受一众越女剑攻杀而逃,估摸着要先潜回郡城,急着去寻青云道长司马俭商议一回。
王虎之与谢灵运出了孟婆郡走失了王献之与谢安,两个人又寻了好几日,依然不见踪迹,才不得不急着回来与各自家人报忧。
虽然都说,孟婆江南祖传的美德:报喜不报忧。但江南王家、谢两家都是一家人,自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更算不得家丑外扬。
于江南王、谢两家人来说兴许是忧,但要与非江南王、谢两家人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惊喜。
毕竟,在江湖中已经传开了,王献之与谢安双双都成仙了。从此跳出俗世外,今后不在红尘中。
况且,王献之与谢安在最初仙游之前,早就交代了各自家中一应后事,江南王、谢两家人也不得不相信王献之与谢安已经成仙了。
很多时候,即使不切实际的自我安慰总比悲伤更能让人接受。
自我安慰也是一种信念,悲伤只是万念俱灰,没有一个人能放弃各自的信念,哪怕一时半会不敢与人说道,最后也都会带去棺材中。
兴许,这只是王献之与谢安已经寻着了一起归隐林泉之后,不要世俗之人来打扰的一通借口。
王虎之自与江南王家人说明情况之后,又不得不来寻谢灵运。
毕竟,要是江南王、谢两家最后的德高望重者,身不在世俗中,东山郡中的司马家必定有大动作。
如今江南王家,就以建康城东府镇中的老王镖局少主王虎之之威威镇江湖;江南谢家,就只有谢氏神算子谢灵运之名名满天下。
倘若王虎之不急着来东山寻谢灵运,江南王、谢两家要是被司马家各个击破,自是一损俱损!
正当王虎之一骑高头大白马策马奔腾之际,却遇见以司马温为首而又一路逃窜的五斗米道道士,张口之间尽是刺耳的谩骂。
“埋汰旮旯,多事的越女剑,多事的陆修静,要是没有越女剑与陆修静,贫道早就治住了谢家人!……”
“只要先治住了谢家人,之后便是陆家人,孙家人,……东山郡只许司马家一家独大,不许再出现任何一家大过司马家十之一二,……”
“贫道苦啊,身为司马家族人,既要听‘司马大王’之令,又得听黄天孙大圣之令。要是‘司马大王’与黄天孙大圣对立,贫道要一劈为二?分身乏术,实在分身乏术啊!……”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这事,越来越棘手了。要是越女剑与陆修静合谋,诸位道友,可得小心行事,过了这一劫,贫道一定会让青云道长犒劳一回,……”
司马温谩骂渐渐停歇,一众五斗米道道士自是欣喜,谢家东山入相祠堂前,也够收拾好一阵子,旋即士气高涨道:“司马温道长,就杀光诸如谢家人、陆家人、孙家人,司马家自然就能一家独大,……”
“如此,也算是道法自然。况且,道不言寿。诸如这一些谢家人、陆家人、孙家人,该当就是短命的主,要是他们心有不服,大可去地府问阎王。哈哈,哈哈,……”
“既然司马温道长有此想法,‘司马大王’必定也会如此想来。不如一路杀回郡城去,不杀一杀诸如谢家人、陆家人、孙家人,就不知司马家手段的厉害,也让这一些大户知道,东山郡只是司马一家的,生与死,老天爷说了也不算!……”
“对,听说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也姓张,那只是在孟婆郡。如今在东山郡中,玉皇大帝也好,老天爷也罢,通通都得听司马家的!正所谓:现官不如现管。哈哈,……”
“……”
正当一众五斗米道道士得意之际,又是九尺驿道路转之时,王虎之高头大白马一惊又一旋,长剑鞍前一横,骤起方圆九丈的杀气。
毕竟,王虎之从郡城策马路过而来,郡城中确实已然血流成河。
郡城中“司马大王”血腥如此,这一群五斗米道道士还想着下乡去杀无辜乡民,是可忍孰不可忍!
看眼下这数百个五斗米道道士,正是狭路相逢勇者胜。
王虎之未及开口,司马温却一脸轻蔑道:“贫道还以为是谁,原来是老王镖局的少主!没有镖师的少主,这又算什么镖局?不走镖的镖局,空有少主之名!哈哈,……”
王虎之冷冷一笑,没有争辩一字半句,毕竟这是不争的事实。
自从王羲之、王献之接手老王镖局之后,只顾倒卖王羲之、王献之的书画,老王镖局一无镖师、二不走镖,成了真正的商社画肆。
不过江湖中也念老王镖局第一任少主王导之名,王导护天子过了孟婆江,延续晋国庙堂,故而在孟婆江南晋国人心中,传为美谈。
老王镖局虽无镖师也不走镖,但是老王镖局就在东府镇,老王镖局的少主之位也代代相传。如此,孟婆江南的晋国人,心愿足矣。
少主者,年少主事也。眼下这一代的老王镖局少主,王虎之不会书画,就使一把金丝玉鞘长剑。
如今,老王镖局是王虎之一个人说了算,以前的规矩自当作古。
王虎之待司马温笑尽,冷冷问道:“司马温,你笑完了吗?要是笑完了,也就死定了。出剑吧!”
司马温虽然听闻江湖中王虎之其名,又不曾见王虎之出过一次剑,况且又新接下老王镖局不久,说不定就是一个绣花枕头。
自古年轻人,总想着急出头,总想着扬名立万。最后都想着天下第一。只可惜,江山血雨腥风一浪盖过另一浪,后浪拍死前浪在沙滩上,一不小心,头就没了。
看王虎之这一身打扮,想要出头也不似纨绔子弟,方才在谢家东山入相祠堂前受的委屈,如今大可出言羞辱一番,以解心头之恨。
司马温策马上前一步,旋即目空一切,之后仰头轻蔑道:“小子,别不知天高地厚!可别忘记了,老王镖局第一任少主王导、第一任镖师夏侯兰,他们是怎么死的!”
“嘭,嘭!黄天孙大圣一手一技无声之雷,瞬间便灰飞烟灭于无形。哇呜,贫道错了,是贫道错了啊,无声之雷无声无息就让王导与夏侯兰死了,堪比挫骨扬灰!”
“要不是黄天孙大圣出手,老王镖局历代少主,又怎么会改名?又怎么会信奉五斗米道呢?如今是翅膀硬了吗?可小心折了翅膀!”
“哈哈,哈哈,哈哈。小子,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可别忘记了,你的名字也带一个‘之’字,想要忤逆贫道,你可得先掂量掂量,……”
“……”
王虎之极其镇定,小不忍则乱大谋,还是没有争辩一字半句,毕竟司马温说的几乎也是事实。
只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五斗米顶上三道一次又一次落败,出来混的,总是要还回来的。
王虎之金丝玉鞘长剑一横,冷冷又道:“司马温,说完了吗?笑完了吗?要是说完了,要是笑完了,那也就死定了!出剑吧,……”
司马温一时骤起不快,原本想着羞辱王虎之一番,那知让王虎之与一众五斗米道道士看了笑话。
眼下的王虎之就似油盐不进,冷冷的、硬邦邦的像一块石头。
司马温没激怒王虎之,一时却忍不住大喝一声道:“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最后死的也是你!”
“诸多道友,杀了他!”
“……”
这一众五斗米道道士得令一涌而出,长剑如霜,杀气腾腾。
王虎之剑鞘一旋,鞍前一跃下马,一道寒光剑影落地,左边一斩、右边一劈、前边一挑、后边一刺,剑锋游走之间剑剑入骨。
“哎呀,贫道的手掌心,……”
“埋汰旮旯,贫道的额头,……”
“奶娘的胸,贫道的肘子,……”
“……”
王虎之长剑极速攻杀之间,步法游走就似大鱼恋大海,冷眼、冷面、冷言又道:“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就算名字后,还带有一个‘之’字,前面也是一头下山猛虎,一群祸乱天下、为一己之私的鼠辈,该当杀千刀、斩万剑!……”
噗嗤、噗嗤、噗嗤,……
“嗷嗷、嗷嗷、嗷嗷,……”
一个又一个五斗米道道士昙花一现,长剑“哐当”如一只只闪影的蝶儿掠过九尺驿道,张口落地是一树又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最后又变成为一片又一片的海棠花海。
扑通、咚咚,……
司马温一时急了,王虎之要逆天!
第510章 岁月无情剑始现
江湖中道:趁你病、要你命。
听闻江南王、谢两家已经走失了王献之与谢安,眼下与司马家来说,确实是一个天大的上好消息,正是墙倒众人推的天赐良机。
如今在九尺驿道前后、左右,根本看不到一处水流,随行的一众五斗米道也没有准备,自然也无法借助水流来使道法“天河之流”。
看来,以后随行的五斗米道还得多备几个水袋、几个茶盏,以备万急之时破敌所用。
不过,初眼看王虎之前后左右使出的剑招,无非莽夫一个。
司马温突然觉得王虎之要逆天与最后能逆天一定是两回事。
似王虎之这般的年轻人,在孟婆江南、江北之地,不知有多少人最后都会命丧于五斗米道之手。
五斗米道一统孟婆江南、江北之地,又如何能容他人挑衅?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说时迟那时快,司马温狡黠一笑,长剑出鞘一道寒光剑影,青色道袍落地一旋,急步奔杀上前。
一众五斗米道自觉的斜持长剑退去了数十步之外。
旋即,一式挑剑剑气而起,一绺寒光如冰霜直逼王虎之咽喉。
王虎之冷冷一笑,这么多年来苦练的剑上功夫,正是用武之时。
王虎之长剑极速一扬,接着虚晃往后一倒,之后剑鞘全力一撑,而后一式后空翻起身,半弓着身子一式虎跃,长剑剑锋如虎爪一横,使出一式平剑剑气反杀司马温。
嘭!
剑气与剑气相接相撞,骤起一绺尘沙如烟,九尺驿道一时炸开了一条九尺长、一寸深的坑道。
司马温与王虎之各自退后了数步,司马温没想到王虎之已经会使剑气;王虎之也没想到司马温除了使道法之外,也能使剑气。
王虎之长剑一旋,仰头一通冷笑道:“司马温,该当死于剑下!”
司马温自是不服,身为东山郡五斗米顶上三道,如何能败于第一次出剑的王虎之手中?
倘若落败,更是奇耻大辱!
眼下,只能胜、不能败!
司马温眉头一皱,长剑一收一旋,厉声道:“小子,真不知天高地厚,今天要死的,是你吧!……”
言毕,青色道袍先是一旋,长剑极速一直,麻鞋一斜又一蹬,紧接着腰间好似有一头横冲直撞的老牛,凌空一式劈剑剑气而下。
司马温自以为,这一式劈剑剑气下去,王虎之不死也残。
王虎之眼疾手快,长剑落地一式荡剑剑气,一闪身影如箭出弦,往右弹去了数十步之外。
嘭嘭、嘭嘭、嘭嘭,……
一闪劈剑剑气划过九尺驿道,斩下驿道另一边的松枝、松树干,一绺又一绺、一堆又一堆。
扑通、哐当,……
松枝与松树干落地,荡出了一绺又一绺扑鼻的松香,飘去了十步远、百步远、千步远,……
王虎之长剑极速一旋三圈半,马步一横力有千钧,凌空一跃三步斜身而下,一式平剑剑气如游龙出海,剑气前后左右翻滚着奔向司马温,厉声大喝道:“岁月无情剑,第一式,一剑天下无人问!”
司马温闻声大吃一惊,这一套岁月无情剑,原本是老王镖局第一任镖师夏侯兰独有的剑法。
传闻此剑法威力无比,虽说不能毁天灭地,以一敌千不在话下。
想不到夏侯兰死去这么多年,王虎之居然在偷练这一套剑法。
不过,又听江湖传闻,倘若非夏侯一姓血脉练此剑法者,岁月无情剑剑招总也得不了精妙之处。
既然岁月无情剑已出,江湖传闻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更不能白白丢了性命,长剑张弛之间,左右极速后退了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
大凡使剑者能心神合一,能使出剑气者也是万中才有其一。眼下还是第一次见使出翻滚的剑气。
初眼看来,翻滚的剑气与道法确实有三分相似之处。
司马温一闪退后的青色道袍就是逃离来袭的孟婆江浪,正当心神打晃,要呼“不好”之间,袭来的剑气就似散了架的木屋轰然倒地。
剑气确实不翻滚了,剑气确实也不继续往前袭击了,就似冰挂子凌空一震,瞬间碎成一地冰渣滓。
“哈哈,哈哈,哈哈,……”
司马温仰头一通大笑,方才受过的一切委屈,全然烟消云散,比幼时新婚燕尔、比最初升为五斗米顶上三道时,都还高兴万千倍。
绝处逢生,自是天助我也!
一众五斗米道道士先是大吃一惊,紧接着又是一通嘲笑道:“夏侯兰要诈尸了;夏侯兰的棺材板要盖不住了;夏侯兰死不瞑目了,……”
“哈哈,哈哈,哈哈。夏侯兰早就已经灰飞烟灭了,有何尸可诈?又有何须棺材板来盖?眼睛珠珠都化成了灰,睁眼也是瞎,……”
“这位道友说的极是!岁月无情剑,如今只是杂耍的雕虫小技!还岁月无情剑?应该是岁月无能剑,又或者是岁月无力剑,……”
“老王镖局的少主,王虎之,你还是老老实实的趴在地上,再叫一回‘吱吱’吧。要是司马温道长一时高兴,还能放你一条活路,……”
“王虎之,此时不趴下,更待何时?再不趴下,先打到你趴下,再打折你一条腿!初生牛犊,居然敢挑衅司马温道长,这是找死!……”
“诸位道友,杀!不杀了王虎之的威风,又怎知孟婆江南、江北之地的五斗米道不容挑衅!……”
“……”
一众五斗米道道士耀武扬威之际,长剑再一次左右攻杀上前,眼中的王虎之就似墙角的一只兔子。
司马温自是得意至极,大笑渐歇,厉声又道:“诸位道友,让开!都让开,让贫道一剑结果了他!”
一众五斗米道道士闻声渐渐散开,此刻,王虎之不要说再使岁月无情剑,一时剑气也使不出来。
旋即,又不得不斜持长剑硬着头皮攻杀上前,即使不能剑胜,也得气胜,才不辱没老王镖局之名。
“司马温,与你拼了!”
司马温再一次狡黠一笑,长剑一收一旋之间,一式云剑剑气极速一挥,紧接着轻蔑道:“无论你怎么拼,横竖都是死!老子今日有话对你讲:贫道送你上天看太阳!”
王虎之自是视死如归,泰山压顶而面无一丝畏惧之色。
生而为人,终归逃不过一死,只要老王镖局还在,希望就在。
“该死的司马温!该当杀千刀、斩万剑。休得猖狂,吃我一剑!”
正当陈静一通大呼之际,四骑高头大白马已然旋风而至,各自越女剑先是一式绞剑剑气起势,紧接着又是一式抹剑剑气落地,……
数十个五斗米道道士大吃一惊,斜身一跃,青色道袍如一大片绿叶,挡住袭来的越女剑剑气。
“司马温道长,小心啦!……”
“司马温道长,有敌来袭!……”
“……”
数十个五斗米道道士人声疾呼过处,个别五斗米道道士嘶哑的声音还从喉咙里没有发出声来,四道越女剑剑气一闪而下,已然化为一张张离枝而飘零破碎的落叶。
噗嗤、噗嗤、噗嗤,……
“嗷嗷、嗷嗷、嗷嗷,……”
此刻,昙花骤现一大片,海棠花枝已经铺满了九尺驿道一大半。
“埋汰旮旯,真是晦气,又是越女剑!天地无法无天,……”
要没有数十个五斗米道道士替司马温挡住四道剑气,司马温已经也如一张离枝而飘零破碎的落叶。
司马温又一次隐了身影。
不用说,司马温又要逃了。
曹小强与乌图木越女剑一张一弛之间,继续攻杀这一众五斗米道道士。司马温要是没有逃走,陈旭嫦与陈静的越女剑正侯着司马温。
噗嗤、噗嗤、噗嗤,……
“嗷嗷,嗷嗷,嗷嗷,……”
曹小强与乌图木一时杀光了这一众五斗米道道士,依然没有司马温的影子,看来确实已经逃走了。
王虎之虽然也认得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的一身玄色行头,但是一时又无交集,缓缓抬望眼之间又见到了陈静,自是欣喜万分。
“纯依香儿女侠,多谢,多谢,多谢诸位幽嫣谷墨家大侠!……”
“少主,你太客气了!前番在孟婆郡中,要不是王、谢两位神仙,在下一定还陷在孟婆郡中!不知少主何故来此?又何故如此?……”
王虎之见陈静急切相问,长剑一斜极速入鞘,前后所见如实说来,一时惊呆了一众越女剑。
陈静也从入东山郡之后,拣紧要的事与王虎之一一说来,王虎之一时面有菜色,不知如何是好。
陈旭嫦见王虎之与陈静相识,旋即张口又道:“少主,谢氏神算子要晚一些时候去佛笑楼,不如同行吧,多一个人,也多一分力!”
王虎之见事已至此,旋即斜身上马,拱手道:“就依谷主!”
陈旭嫦自是欣喜万分,又多了一个好帮手,想必南宫崎在建康城中打探消息也差不多了。
“少主,方才剑招为何如此?”
“谷主,这事一言难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