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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大毛     错负轮回剑txt下载     错负轮回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81章 葛洪剑出清风斩

    紧接着,极速一式“移形换影”自左而右、自右而左,之后越女剑左右一通抹剑剑气,白纱白袍、面纱斗笠张弛之间,就似一朵朵四散而又飘逸的白莲花,围住这一众人等不再受五斗米顶上三道偷袭。

    此时此刻,在眼前这一众人群外围里,一时半会没有孙秀一道又一道无声雷影落下,也没有刘文之与释远一道又一道剑气偷袭。

    陈旭嫦泪痕两行,越女剑八剑重聚就这样终结了,从今往后,北斗七星剑阵再也不能上阵御敌。

    眼下,少了三个幽嫣谷墨家弟子,又如何使出北斗七星剑阵?

    幽嫣谷墨家这一代弟子如今没有北斗七星剑阵与五斗米道天罡地煞阵周旋力敌,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又怎么能不悲伤?

    那只有锥心的阵阵剧痛!

    曹小强越女剑入地一尺,旋即轻轻的扶正陈旭嫦,与其柔柔的轻拭泪眼,悠悠又道:“谷主小师妹,白白大师兄、乐乐二师兄、山山三师兄虽亡,如今越女剑尚在,一定会有人来继承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的越女剑,就好比纯依香儿女侠继承师傅她老人家的那一把越女剑,幽嫣谷墨家‘天志’不亡!”

    陈旭嫦自是心潮起伏,旋即迎面入怀,紧接着又一通哀嚎道:“白白大师兄,乐乐二师兄,山山三师兄,你们死得好惨啊!谷主小师妹对不住你们,愧对你们啊,……”

    曹小强轻抚陈旭嫦玄色斗篷,一边又安慰道:“谷主小师妹,不能哭,万万不能哭。不能让纯依香儿女侠一个人杀敌!身为幽嫣谷墨家弟子,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陈旭嫦镇定只道:“嗯!”

    陈旭嫦一时明了,朦胧的泪眼张望之间,见陈静一个人影左右攻杀为一众人等赢得了片刻安静,又如何能再让陈静一个人杀敌呢?

    旋即,玄色衣袖轻抹泪痕,紧接着推开曹小强,旋即又捉回越女剑一斜,起身一通大骂道:“埋汰旮旯,该死的五斗米顶上三道,名震天下却又不敢抛头露面,与闺中女子何异?与水中缩头乌龟何异?又与腐尸烂肉中的虫子何异?……”

    陈旭嫦一时小看了五斗米顶上三道的能耐,原本以为能把五斗米顶上三道骂出来,可是一通大骂之后,除了心神恍惚之外,五斗米顶上三道并没有露出一丝破绽。

    一计不成,陈旭嫦哭笑不得。

    庄严子骤起三分不悦之色,紧接着急切招呼道:“嫦嫦,人死而不能复生。该当大笑一场,该当大笑一场啊!哈哈,哈哈,哈哈,……”

    庄严子颤抖的一通笑声,引得陈旭嫦似哭非哭、似笑非笑,之后越女剑左右张驰一道又一道剑气,荡起的绿草如烟、枯叶如蝶,……

    “呵,哈哈;呵呵,哈哈哈;该死的五斗米顶上三道,有种就滚出来,没种就继续藏着吧!……”

    “天煞的五斗米顶上三道,该死的五斗米顶上三道,一个个邪门歪道,该当杀千刀、斩万剑,呵,哈哈;呵呵,哈哈哈;……”

    “……”

    南宫崎与乌图木见陈旭嫦一副失神落魄的样子,心碎了无痕。

    旋即,左手鞍前一撑,紧接着两道玄色身影“咚咚”落地,之后斜持越女剑一探,往陈旭嫦边上靠了过去。

    曹小强见状也不甘落后,越女剑一挥与南宫崎、乌图木一道成掎角之势,护在陈旭嫦三步之外。

    庞飞龙怒火中烧,虽然青锋大刀着了道家印记,但是此刻又不能下马离远了陶渊明,否则,陶渊明就似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笑声倍凄,新仇更切。

    葛洪旋即长叹一声,之后收起拂尘插于后背,紧接着拔出长剑,鞍前一旋,一闪蓝白身影“咚咚”落地,急切止住陈静道:“纯依香儿女侠,纯依香儿女侠,空费心力,伤不着五斗米顶上三道一分一毫!”

    陈静这才止住了剑招,急切之间确实上气不接下气,极其警觉环视四周之后,缓缓又道:“葛道长,倘若不杀,就会被人杀;在下若不动,莫非为砧板上的鱼肉?空而论道容易,身体力行才知千难万难!”

    “虽说大道于天,但是没有一处大道说要无动于衷,飞蛾扑火都还向往最后一绺光明。即使灰飞烟灭之际,也为光明添得一撮柴禾!”

    “……”

    葛洪心中微微一怔,双颊并没有骤起一丝不悦,长叹道:“贫道自持道家上清派弟子悟道多年,却不及纯依香儿女侠一字半句所言之大道理,惭愧,贫道万分惭愧啊!”

    “修道之人,本为一己善念而造福天下苍生。而今,大道非道,天地以万物为刍狗,贫道又如何能独善其身,道可道、非常道!”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福祸相依,全在一念之间。道心入我心、我心存道心。长剑在手,杀!”

    “……”

    庄严子几次三番欲言又止,最后没有说道出一字半句,原本伸长的右手臂,又缓缓的缩了回去。

    陈静见状大吃一惊,从来也没见过葛洪嫉恶如仇的样子,紧接着又支支吾吾追问道:“葛道长,葛道长,你这是?你这是要?……”

    葛洪并没有理会陈静,径直长剑一扬,二指凌空向上一滑,紧接着一通念念有词,之后道:“急急如律令,急急如律令,清风斩!”

    话音刚落,长剑一闪白光如风一旋,从左而右、从右而左,剑光所过之处,斩过了一地绿草、斩过了一树枯叶、斩过了一绺白雾,……

    葛洪使得这一技道法,只斩修道之人,对于非修道之人,一闪白光斩过却不伤身、划过却不留痕。

    这一技道法又叫:隔空取道。取道,可取修道之人项上人头,故而别称:清风斩;无路而行,出剑一劈,又可取无路而为之大道。

    这一技道法原本是道家上清派清理门户之用,当初道祖老子乘青牛西出函谷关无路可走之际,使得就是这一技道法取道遁于无形。

    清风斩一出,这一方空地里骤起的尘雾开始四散游离,无数绿草与枯叶四散纷飞之际,又夹杂着稀里哗啦的声音,一时又让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左右为难。

    毕竟,这一些嘈杂的声音里,淹没了五斗米顶上三道的行踪,再也听不出一丝一毫的细微动静。

    在骤起的这一阵嘈杂的声音里,除了葛洪这一技道法看得见的杀气之外,还如芒刺在背感觉有五斗米顶上三道看不见的杀气。

    一圈、两圈、三圈,……

    清风斩过后,除了无数绿草与枯叶纷飞得更为猛烈之外,并没有听见五斗米顶上三道一声细微的哀嚎,更没有看见一绺斑驳的血迹。

    葛洪长剑极速一旋一收之间,踱步一追一赶之际,纷飞的绿草与枯叶逐去了青石苔藓墙外数步。

    葛洪这一技道法,把青石苔藓墙之内,另类搅扰得“天翻地覆”。

    一众人等又不得不策马紧随其后。陶渊明伸手捉回慕容白三人使过的越女剑,三剑在手,一时也没有方才那么胆怯,策马紧随最后。

    陈静越女剑左右一旋,极其警觉的环视了一眼青石苔藓墙,除了绿草与枯叶纷飞之外,没有寻着五斗米顶上三道的一丝破绽。

    在陈静看来,葛洪使的这一技道法,也似盲人与强人打架,无非是盲人赶鸭子,把强人赶得更远。

    葛洪却自以为:只要赶急了五斗米顶上三道,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只要五斗米顶上三道沉不住气,清风斩一旋,一剑霜寒必定让其看不见明日升起的太阳。

    庄严子策马立在青石苔藓墙正中,没有再踏出一步,旋即仰头一通长叹道:“贫道祖祖辈辈、历代师尊都寸步不离桃花源。如今,这是让贫道破例了吗?要是贫道梦中变变成一只蝴蝶,天高任贫道飞,那就不算破例了。贫道要梦蝴蝶,……”

    一众人等目光齐聚清风斩,在嘈杂的声音中,一时都只当庄严子之语左耳进、右耳出了。

    突然,凌空又两道幽暗的剑光直下陈静百会穴。葛洪眼疾手快之间,清风斩回手极速一旋。

    正当清风斩与幽暗的剑光相接相交之际,空气里骤起一阵急促的撕裂之音,如冰裂一般刺耳。

    凌空纷飞着的绿草与枯叶一时飘飘悠悠的停歇,渐渐的,归于平静,而后又一次陷入沉寂。

    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再一次极其警觉的注视着四方细微处的声响,眼下只要寻着五斗米顶上三道的踪迹,不但有五把越女剑剑气伺候着,还有清风斩伺候着。

    “啊,啊,啊,哈欠,……”

    庄严子仰头一通奇怪的喷嚏,让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扭头回视。

    喷嚏之初,都还误以为是五斗米顶上三道偷袭得逞。

    与此同时,从陈静头顶又闪下了三道无声雷影。

    葛洪十万火急,要是张口疾呼已经来不及了,……

第482章 葛洪舍命救陈静

    葛洪长剑极速虚晃一式点剑,如箭矢出弦,清风斩左右一旋后,已然跃身闪在陈静头顶五尺处。

    “纯依香儿女侠,小心,万分小心,贫道救得了你一次,救不得你一世,恐怕没有下一次了!……”

    说时迟那时快,庄严子脸色气得发青如荷叶,老虎不发威,不等于是病猫,旋即双掌托天而起,紧接着白纱白袍飘逸如烟一溜下马,双掌反手重重一击大地,大喝一声道:“上善若水,大海无量掌!”

    庄严子全力一掌重重入地,一时地动山摇,就似有万千乘战车从地下一尺之处轰然狂奔过;空气又似百尺浪头卷波奔涌拍江岸;……

    紧接着,在青石苔藓墙外,斜地里无数飞沙走石如暴雨直下;横竖之间气流扑鼻似猛浪淋头,旋即让一众人等呼吸急促如鼻塞。

    就在地动山摇之间,孙秀的无声雷影在气流里急剧往右一斜,虽然没有正面劈中葛洪,但是无声雷影落地炸飞了方圆十尺之地,绿草变为焦草、枯叶变为齑粉,……

    正当陈静与葛洪一闪身影跃出无声雷影之际,刘文之与释远左右又一式抹剑剑气相交而下。

    噗嗤、咔嚓,……

    陈静在下、葛洪在上,葛洪前胸与后背急中两剑。

    蓝白相间的道袍骤起一绺斑驳的血迹,紧接着昙花一现,落地又是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又当葛洪中剑之际,曹小强与陈旭嫦左右相交往左极速一式抹剑剑气,南宫崎与乌图木左右相交往右极速也是一式抹剑剑气;……

    “嗷,嗷嗷,……”

    这是左护法刘文之的声音。

    “嗷嗷,嗷嗷,……”

    这是右护法释远的声音。

    曹小强与陈旭嫦旋即反手一式绞剑剑气;南宫崎与乌图木旋即反手又是一式绞剑剑气!

    这一次没有刘文之的声音,也没有释远的声音,看来,这一次刘文之与释远又躲过了绞剑剑气。

    正当陈静斜身跃出,躲过了刘文之与释远的剑气之际,左手撑地一旋,越女剑虚晃极速又一式点剑剑气,荡开一绺尘烟如雾,凌空而上一丈高,越女剑极速又一式绞剑剑气,紧接着又一式抹剑剑气,……

    又当葛洪中剑轰然落地之际,陈静一闪白纱白袍飘逸似一朵白莲花也同时“咚咚”落地,就在方才出剑的空中,骤起一阵嘶哑的哀嚎,那是五斗米黄天孙大圣孙秀。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庄严子一时五内俱焚,方才还一同促膝论道的道友,怎么能被五斗米道偷袭中剑呢?旋即双掌再一次重重入地,大喝一声道:“上善若水,大海无量掌,再来!”

    一时之间,飞沙走石再一次如暴雨,气流急旋又一次如刀绞。

    曹小强与陈旭嫦极速一式“移形换影”立在葛洪之右;南宫崎与乌图木极速一式“移形换影”立于葛洪之左。陈静越女剑一旋,极其警觉环视四周之际,急切又道:“葛道长,葛道长,挺住,一定要挺住,……”

    葛洪一时强忍住疼痛,盘膝而坐,急点曲池穴,长剑入地一尺之后,旋即双掌极速调息运气。

    一众越女剑左右环视之间,急促的气流开始缓缓平歇,飞沙走石也与绿草、枯叶也缓缓落地。

    新叶盖枯叶,绿草盖新叶。

    月色皎洁,杀气渐止。

    青石苔藓墙外,又一次陷入了沉寂,连呼吸声都是如雷贯耳。

    此刻,庄严子缓缓正身,先理了一理白纱白袍,紧接着隔空又一通大呼道:“道友,葛道友,不会变蝴蝶了吧?眼下不会变蝴蝶吧?……”

    葛洪强忍着前胸与后背的剑伤,背对着庄严子,提足了八成底气,高声大呼道:“庄严子前辈,这要说变蝴蝶,也轮不到贫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贫道无非是一只刍狗,又怎比翩翩蝴蝶?……”

    庄严子微微一笑,旋即轻抚鬓发,紧接着长叹道:“葛道友,究竟是‘道可道,非常道’?还是‘道可,道非,常道’?又或是‘道,可道非,常道’?还没论出一个结果来呢!”

    葛洪心中骤起一阵撕裂之痛,旋即又提起了七分底气,紧接着高声回应道:“庄严子前辈,只要你没有变成蝴蝶,贫道下一次一定与前辈一论分高下,一论定胜负!……”

    庄严子一时面有八分喜色,旋即又一通轻笑道:“葛道友,道友一言、驷马难追。贫道一定在桃花源静侯着!哈哈,哈哈,哈哈,……”

    就在此刻,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突然瞅见不远处三绺斑驳的血迹,紧接着高声大呼道:“五斗米顶上三道已经受伤了,快追!……”

    陈静越女剑一斜,急步而上,左边陈旭嫦、曹小强;右边南宫崎、乌图木;随着三绺斑驳的血迹左边一式绞剑剑气、右边接着又一式抹剑剑气,一直追出了数十步之外,一时又没见了血迹的踪影。

    五人极其警觉的止步,旋即越女剑斜持于外,又做掎角之势。

    又过去了好一会儿,奔来的数骑高头大白马极其安静,看来五斗米顶上三道又一次败逃了。

    五人旋即放松了警觉之心,缓缓退步到青石苔藓墙五步之地。

    扑通!

    陈旭嫦玄色行头一拂,越女剑入地一尺,已然跪下疾呼道:“庄严子前辈,桃花源就托付与你了。嫦嫦有愧,如今又折了三个师兄,无法再使出北斗七星剑阵了。从今往后,亡命江湖注定凶多吉少!”

    庄严子本就乐呵逍遥,对于陈旭嫦之言自然不太上心,旋即仰头一通轻笑道:“嫦嫦,如何能灭自家威风,长他人志气?五斗米顶上三道再一次败逃,就已经比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强多了!对了,还说要笑送七天七夜,贫道会数着日子的!哈哈,哈哈,哈哈,……”

    陈旭嫦一时释然了三分,旋即悠悠又道:“庄严子前辈,嫦嫦此一行出了桃花源,必杀孙秀。与师傅她老人家报仇雪恨,与三位师兄报仇雪恨,与葛道长雪恨,与孟婆江南、江北之地乡民重见天日奋力一搏,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庄严子摆手一通轻笑道:“嫦嫦,你看,身边还有这么多幽嫣谷墨家弟子,还有纯依香儿女侠,更有葛道长鼎力相助,何愁五斗米道不能灭?心存希望一定就有希望,心中有光明处处都是光明!”

    陈旭嫦旋即一通三拜九叩,紧接着又道:“嫦嫦多谢庄严子前辈教诲,嫦嫦一定铭记在心。从前至今的恩情,嫦嫦此生不忘。”

    庄严子摆手又一通轻笑,旋即白纱白袍轻飘飘一扬,与一众人等道别道:“诸位大侠、道友,后会兮有期。有缘之日,桃花源再见!”

    庄严子面带微笑,旋即策马扭头,紧接着高头大白马“踢踏、踢踏”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之后青石苔藓墙又缓缓的合二为一。

    此时此刻,青石苔藓墙再一次关闭,桃花源又一次与世隔绝了。

    陈旭嫦这时才缓缓起身,一边仔细的瞅了一眼青石苔藓墙,一边又转身道:“南宫崎听令:五斗米顶上三道再一次败逃,东山郡一定山雨欲来,少不了一场血雨腥风。你连夜赶回建康城,探听虚实!”

    南宫崎越女剑极速入鞘,旋即拱手道:“谨听谷主之令!”

    言毕,南宫崎斜身上马,策马一鞭,狂奔消失在前方白雾中。

    “乌图木、曹小强听令:五斗米顶上三道再一次败逃,还得仰仗夏侯太守的车马与飞鸽早一日传遍孟婆江南、江北。连夜赶回郡城,不得有误!三日之后,郡城汇合!”

    乌图木与曹小强越女剑极速入鞘,同声又道:“谨听谷主之令!”

    言毕,乌图木与曹小强斜身上马,乌图木率先策马一鞭,一闪身影消失在前方白雾中。

    曹小强一闪温润的目光与陈旭嫦相遇,一时想说一些什么,却一个字也没说出口,旋即快马一鞭,大呼一声“驾”,紧随乌图木其后。

    曹小强突然觉得:眼下有陈静在旁,一时也心安。况且,两个女子结伴同行,确实无可厚非。

    “咳咳,咳咳,咳咳,……”

    葛洪一阵猛烈的咳嗽声划破了月空,忍不住一口淤血喷出,昙花一现,落地一树枯萎的海棠花枝。

    葛洪轻抹一头虚汗,旋即扯开蓝白相交的道袍,胸口的伤势已然乌黑发青,青中还略带一线紫。

    “又是‘无毒不丈夫’之毒!”

    葛洪云淡风轻一言,旋即惊过来了陶渊明与庞飞龙。

    陶渊明一时不太相信自家的耳朵,又急忙瞅了一眼葛洪后背的剑伤与前胸伤势无异,一时不可思议道:“葛道长,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这样啊?刘文之与释远,剑气都能施毒了吗?这也太可怕了!”

    葛洪若有所思道:“剑气又如何能施毒?只怕是剑气与剑锋同时而下,一时半会又寻不着解药,贫道小命,今夜休矣!”

第483章 葛洪嘱托陶渊明

    “葛道长,葛道长,……”

    “葛道长,……”

    陈静与陈旭嫦左右疾呼而至,心中骤起一阵锥心的撕裂之痛,不亚于断了一条胳膊,又或者后背被人重重的捅了刀子,眼下又非孟婆江北之地,一时半会根本寻不着“鬼军”,故而无法找到五胡散解毒。

    葛洪自知大限将至,况且生而为人,总会有逝去的一天,眼下中了无毒不丈夫之毒,无非只是早一些时日离开这一个世道罢了。

    此时此刻,葛洪觉得,无毒不丈夫之毒骤起的阵疼无非就是对这一个世道的最后一线留恋罢了!

    葛洪先看了一眼庞飞龙,眼神中一闪温润之光,道家印记授于青锋大刀上,也算是道家上清派留存于世的最后一丝记忆罢了。

    庞飞龙青锋大刀一旋,入地一尺,长跪葛洪跟前,正气说道:“葛道长,你且放宽心。飞龙这一把青锋大刀,不辱道家之名,不辱上清派葛道长之名,不生一己之私!”

    葛洪一时点头不语,这几日来的相处,对庞飞龙自是深信不疑。

    旋即,又盯住面有三分哀怨之色的陶渊明,看了好一会儿之后,急切又道:“五柳先生,五柳先生,五柳先生啊,承蒙这一些年来关照贫道,要是没有五柳先生的关照,贫道只怕早已命丧五斗米道。”

    “相知相聚一场,贫道却先一步而去。唯有一愿未了,不知五柳先生能了了贫道这一桩心愿么?”

    “……”

    葛洪嫣切的目光,陶渊明自是不会拒绝,眼下就算是以一命换葛洪一命,陶渊明也不会拒绝。

    这一些年来,要是没有与葛洪相遇常而论道,又耳闻目染其道法自然,兴许也与其他官员一般落入世俗,沉溺于五石散兑酒中。

    江湖中道:士为知己者死。恰如此时此刻。只是,既然葛洪有事相托,还有未了之愿,自然以身续葛洪之愿,不枉相知相聚一场。

    “葛道长,但说无妨!但说无妨啊,无论上刀山、下火海。一定会达成道长未了之愿,……”

    葛洪眼下虚汗满面,面色骤起了一阵青紫,紧接着又是一阵轻微的“咳咳”,之后摆手轻笑道:“五柳先生,贫道心愿未了,又如何能让你上刀山、下火海呢?”

    “葛道长,但说无妨,但说无妨啊,我陶渊明当竭余生之力,一定达成道长未了之愿,说吧,……”

    葛洪仰头凝视皎洁的月色,一时若有所思,好一会儿之后,又才缓缓说道:“五柳先生,道家嫡传上清派虽说还有顶上三道,只可惜其他二道与上清派已然走远。又或者说,算不得上清派。道家上清派的衣钵,可不能断在贫道的手中,可不能就这样断了传承啊,……”

    陶渊明自是明了,如今这一个世道:真做假时假亦真,假做真时真亦假。堂堂道家嫡传上清派不但被诋毁为旁门左道,还将后继无人而断了传承,身怀正义之心者,无论是谁,都接受不了这一个事实。

    陶渊明思索之间,缓缓又道:“葛道长,这一些年,你可发现有可造之材继承衣钵?倘若有,说出来,即刻让飞龙去绑来,……”

    葛洪先是一摇头,之后吃力一掠轻笑道:“如今,贫道都命丧五斗米道之手,又有谁敢再入上清派?况且,贫道这一些年来,并未遇见可传之后生小辈,能奈天何?”

    陶渊明自以为听出了弦外之音,旋即身子一正,毕恭毕敬跪于葛洪身前,急切又道:“葛道长,既然未遇可传之后生小辈,你看眼下这一个糟老头子,可行乎?”

    葛洪忍痛一阵僵直轻笑,二指一扬,摆手又道:“五柳先生,你呀你,你呀你,让贫道说什么好呢?虽说你与道家结缘,这一些来也知之不少。但是要潜心道家上清派精髓,你已垂垂老矣!年少可为,才能潜心悟道,不然如何大破五斗米道‘天地无法无天之法’?”

    “五柳先生,贫道不能收你为上清派弟子。但愿五柳先生做上清派的传宗人,待将来遇见可造之材,将贫道平生所学全部授他,……”

    “道家上清派,就仰仗五柳先生了。道家上清派之名,也仰仗五柳先生慧眼识珠拔金玉于尘沙了,……”

    “……”

    此时此刻,陈静立于远处,好似想起了一些幼时往事,旋即字字珠玑又道:“五柳先生,你可认得一个叫陶弘景的人吗?”

    陶渊明一时好奇至极,旋即惊讶道:“纯依香儿女侠,这与葛道长上清派传承有关吗?况且,先前在县府中也看过孟婆江南、江北之地的陶家族人姓名,并无一人叫陶弘景。莫非,纯依香儿女侠之言,陶弘景能做葛道长的继承者?”

    葛洪眼中一闪亮光,旋即自言自语道:“陶者,朱也;弘者,光大天道也;景者,堂堂正正又顶天立地!人如其名,贫道的道家上清派后继有人,后继有人了啊!……”

    陶渊明面上骤起八分尴尬之色,旋即又道:“葛道长,眼下陶姓一族中,还未有如此姓名者。莫非他姓改姓?又或者还未出生?”

    葛洪虚汗渐玄,感激的瞅了一眼陈静道:“贫道信得过纯依香儿女侠,来从去处来、去从来处去。陶弘景必能光大道家嫡传上清派!”

    陈静一时沉默不语。

    葛洪旋即又用滑溜的双手捉紧陶渊明,吃力说道:“五柳先生,就这样说定了。就等陶弘景出现,况且又是你们陶家人,不枉相识相聚一场,天赐缘分,天赐缘分啊!”

    陶渊明一时匪夷所思,听起来觉得有一些儿戏,又不得不缓缓说道:“葛道长,退一万步讲,要是寻不着陶弘景,那可怎么办?”

    葛洪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又道:“五柳先生,难吗?不为五斗米折腰之辈,当为世之豪杰。这一点小事,自是手到擒来。贫道心愿已了,心愿已了,贫道身轻!”

    陶渊明不能打搅葛洪的兴致,有道是: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一个世道: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兴许,这一个叫陶弘景的人,将来一定会出现。

    陶渊明自是眉头一舒,旋即拱手又道:“谨听葛道长教诲。我陶渊明从今往后,就是拔地三尺,也要挖出这一个叫陶弘景的人!”

    葛洪微微一笑,像是看见一绺幸福的光明,朦胧着一双渴望的眼神,悠悠又道:“五柳先生,贫道中意文墨多年,不知临别之际,可有诗兴大发?就当与贫道相送咯!”

    陶渊明一时兴起,回想桃花源一行,本想做一篇《桃花源记》,如今正得其时,又要隐去所见之不能与外人说道之处,紧接着极速一通思索之后,字字珠玑道:“葛道长,你且一一听来,这是桃花源中所见,但求这一片唯一的净土能传于后世,真真正正的千秋万代!”

    “晋太元中,武林(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

    葛洪面上闪过一绺轻笑,待陶渊明字字珠玑停歇之际,吃力的摆手道:“好,好,好一个五柳先生。与世间留下了唯一一处净土,又故意让人寻不着这一处净土,妙,妙哉善哉,众妙之门啊!”

    “咳咳,咳咳,咳咳,……”

    又是昙花一现,落地又是一树树枯萎的海棠花枝。

    葛洪深情的环视之间,急切又道:“快,快,快寻一处地方活埋了贫道。‘无毒不丈夫之毒’很快就会融化了贫道的五腹六脏,全身会化为恶臭的血水。生而为人,以人貌入世,当以人貌离世。快,快,……”

    一众人等大吃一惊,堂堂道家嫡传上清派凄凉如此,每一个人的心肝上好似又重重的划过一刀。

    庞飞龙起身急切张望之际,与陶渊明道:“五柳先生,这里离最近一处五柳山庄,只有数千步之遥,还请葛道长再忍耐一回,……”

    陶渊明旋即惊起疾呼道:“飞龙,那还等什么?飞龙,快呀!生而为人,生而为人,总得要有一个人样,要是没有了人样,哎,……”

    陶渊明一时如凄如切,热泪骤起两行,陈静已然拉过一骑高头大白马,庞飞龙与陶渊明极速扶葛洪上鞍,紧接着往五柳山庄奔去。

    陈静与陈旭嫦紧随其后,没过多久功夫,就到了五柳山庄。

    陶渊明在山庄内通风向阳处极速挖坑道:“葛道长,从今往后,我陶渊明就在此地陪着你了。”

    庞飞龙与陈静、陈旭嫦没有落下铁锹、锄头的速度,没多久的功夫,就是一个大坑。

    木板、草席、干草,匆促之间只能凑齐这一些简单之物,旋即缓缓平放还有一口气息的葛洪于上。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缘尽于此,亦是道法自然。诸位,后会兮无期了,……”

第484章 陶渊明义存三剑

    哐当、扑通,……

    四人五腹六脏骤起又一阵撕裂之痛,极速丢下了铁锹、锄头,陶渊明与庞飞龙极速跪于左边,陈静与陈旭嫦极速跪于右边。

    活埋?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又非方才五斗米顶上三道那般为一己之私,什么歹毒之心、狡诈之计全然都能使得出来。

    可是,四人对于并肩作战过的葛洪,万万使不得铁锹与锄头。

    毕竟,于陶渊明说来,这么多年来相识相聚一场,眼下要活埋葛洪,必陷人于不仁不义之地,堂堂正正又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铮铮铁骨般的汉子,岂能狠心从命?

    活埋实属违心之举,等同于与五斗米折腰,誓死不能从!

    于庞飞龙说来,前番授有道家印记,虽然无师徒之实,也无师徒之礼,但实打实似师徒之恩,赠人檀香皆手留余香,又如何能在此刻落井下石活埋了葛洪?

    似此,这与江湖中,相亲相近的人背后捅人一刀子又有何异?要是活埋葛洪,必定禽兽不如!

    好歹,曾经也是堂堂正正的县衙差役头领,身正不怕影子斜。又如何能做出此等禽兽之事?

    莫说是活埋葛洪,就是眼下多滚一块石头、多溜下一块泥巴,都得赶快扒起来,不能碰坏了葛洪一身正义之气,世间尘埃之物更不要玷污了葛洪一身仙风道骨。

    于陈旭嫦说来,葛洪与庄严子向来交厚,自然也算是长辈。

    况且,前番在郡城使道法确实助北斗七星剑阵大破天罡地煞阵;方才又在青石苔藓墙前又使清风斩逼退了五斗米顶上三道。

    虽然说道家中人修身养性,以图道法自然,就似庄严子那般。只是如今大道非道、天道非道,路见不平,该出手时就出手,与孟婆江南、江北的游侠无异,与幽嫣谷墨家弟子也无异,如此可算道侠。

    即是侠道中人,又曾并肩作战过,又如何能下手活埋了葛洪?

    倘若下手活埋,必定非侠客所为,愧为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愧当幽嫣谷墨家之名。

    不能活埋!不能活埋!万万不能活埋!活埋必定愧对天地良心。

    于陈静说来,葛洪本为替己受伤而中毒,要没有葛洪舍命相救,坑中的就不是葛洪。中剑的、中无毒不丈夫之毒的必定会是自己。

    舍命救人,那自是恩人,恩重如山又如何能活埋了恩人呢?

    倘若下手活埋葛洪,与恩将仇报何异?与歹毒之人何异?

    四人各自沉思之间,耷拉着脑袋,一时默默的祈祷,但愿天可怜见,能有奇迹再现。葛洪不亡,该有多好。又或者,“鬼军”突现,拿出了五胡散解毒,以毒攻毒。

    葛洪吃力的左右张望了一回,月色还那么皎洁,左右的烛台散发着一绺绺桐油清香,目光最后落到四人双颊上,极其吃力的说道:“贫道就知你们下不去手,贫道也不难为大家了。但愿每月初一、十五,一炷檀香、一杯清酒,足矣!”

    “但得清风几时许,从今明月照九州。诸位,上善若水,珍重!”

    嘭!

    一绺微微的破裂之声从葛洪体内骤起,之后原本八分精神的目光渐渐的呆滞、死灰;面上的虚汗滑溜之下后,再无新渗虚汗;一双青紫的大手缓缓平放而不动。

    一磕头,咚、咚、咚,……

    二磕头,咚、咚、咚,……

    三磕头,咚、咚、咚,……

    庞飞龙狰狞一吼,气振山河,满目血丝如枝丫,含泪直冲九霄云天外,道:“道家嫡传上清派弟子,葛洪葛道长,升天了!……”

    庞飞龙这一声吼,似万丈清波巨浪盖过头顶,荡去了五柳山庄之外数十里、数百里,空气里回荡着一声又一声“升天了”,……

    陶渊明旋即轻拭泪眼,缓缓伸手抹平葛洪的尊容,一边悠悠的说道:“葛天师,你且安心。我陶渊明必定为道家上清派寻得陶弘景!”

    陈旭嫦一闪温润泪光,急切又道:“葛天师,一路走好。小女子必灭五斗米道,为天师报仇雪恨!”

    陈静又多磕了三个头,急切又道:“葛天师救命之恩,在下此生不忘。大破五斗米道、力诛孙秀,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葛洪确实仙逝了,双颊的面容还在发青发紫,缓缓有一些塌陷。

    四人见状极速盖上了一层又一层整齐的杂草,再盖上了八成新的草席,之后合上了木板,又捉起了铁锹与锄头,一绺泥土一阵心疼。

    咚咚、,……

    又过了好一会儿,坟头三尺立好了,檀香与烛台又立起来了,一树又一树纸钱青烟直上月空。

    没有哭泣,只有两行泪眼;没有哭泣,只有无比心疼;没有哭泣,只有念念不忘;……

    四人就这样静静的守着,像自家高堂过世那般静静的守着,直到远方的头遍鸡鸣骤起。

    咕咕喔、咕咕喔、咕咕喔,……

    一遍又一遍的鸡鸣入耳,四人这才各自缓缓的回过神来。

    陈旭嫦率先起身,一边瞅了一眼篱笆墙外的柳树,还有几骑高头大白马,心中骤起一阵撕裂之痛。

    如今,又折了葛洪,要大破五斗米道、力诛孙秀,更需小心。

    陶渊明此刻缓缓牵过来了一骑高头大白马,指着插在马鞍上的三把越女剑道:“谷主,这三把越女剑,该当物归原主了。寻着可造之材,也该有人继承他们的遗志!大道非道、天道非道,幽嫣谷墨家‘天志’不能亡,当大兴‘天志’!”

    陈旭嫦睹物而思人,旋即又骤起一阵极其猛烈的撕裂之痛,从今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或者只能在梦中大呼:白白、乐乐、山山,……

    陈旭嫦又多看了一眼这三把越女剑,又瞅了一眼不远处入地一尺的青锋大刀,拱手又道:“五柳先生,既然先前葛道长有一事托付与你。小女子也有一事相托,……”

    “谷主,你且说来。只要我陶渊明能做到的事,定不推辞!”

    “五柳先生,倘若小女子只身带着这三把越女剑,一者,小女子是一个女流之辈,难免见物思人,而徒生几多悲鸣之气,不妥!”

    “二者,一人使四剑,全然也使不过来。小女子只求五柳先生替小女子暂为保管这三把越女剑,待将来寻着了可造之材,再亲自来取!五柳先生,意下如何?……”

    “哈哈,哈哈,哈哈。无妨,无妨,全然无妨啊!幸得谷主信得过我陶渊明,先前又与道家结缘,桃花源一行、幽嫣谷墨家一行,自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那这三把越女剑,就存这一处五柳山庄了。……”

    “……”

    四人相识一笑,天光又渐渐的明亮了起来。

    陶渊明轻抚鬓发,意味深长的问道:“两位女侠,已经想好去东山郡走一遭了吗?那地方可是鱼龙混杂之地,万分小心啦!”

    陈旭嫦一时无言,陈静缓缓开口道:“五柳先生,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来之安之,去之安之,九死一生而无怨无悔!五斗米道不灭、孙秀不除,孟婆江南、江北不宁!”

    陶渊明先是频频点头,旋即又转身对庞飞龙道:“如今,南山郡一时太平,正需要你这样的干才,还是回县衙当差去吧!此地,就由我一个人陪着葛道长好了!”

    庞飞龙旋即摇了一摇头。

    “飞龙,这是为何?如今,南山郡太平,正是用武之地!你与某家小侄又非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又何必固执,也是为你前程着想!”

    庞飞龙一声长叹,又远望了一回林中袅绕的白雾,几次三番欲言又止,最后目光落在青锋大刀上。

    “飞龙,这又是为何?究竟是为何啊?好端端的,你要干什么?”

    庞飞龙旋即捉回青锋大刀极速一扬,青锋大刀上的天光如游龙,紧接着正气又道:“飞龙那里也不去,就陪五柳先生在此处种菜、种豆吧。一者,为葛道长守灵、以全授道家印记之恩;二者,以全先生安危,也是保护三把越女剑不俱盗贼来盗、强盗来抢;三者,这里离青石苔藓墙很近,庄严子前辈守住桃花源内、飞龙就守桃花源外吧!”

    陶渊明一时瞠目结舌,支支吾吾又道:“你,你,飞龙你,……”

    庞飞龙青锋大刀一收一旋,缓缓又道:“五柳先生,南山郡一时太平,何须用武?飞龙在此地,空闲之余一样可教蒯忠义的功夫,飞龙就为县令大人再教一个县衙差役头领吧。一举数得,互不干扰!”

    陶渊明一时无言以对,旋即又长叹一声道:“古有关云长做了守山大神显灵。就凭飞龙这一副长相与赤胆忠心,自是南山守山大神!”

    庞飞龙青锋大刀一摆,仰头一通轻笑道:“五柳先生,折煞飞龙了。天下兴亡,飞龙只是尽一份微薄之力,以命守住世间的唯一一处净土,护住相干的一群人而已!”

    陈静眼前一亮,旋即拱手道:“好一句天下兴亡,当受一拜!”

第485章 杜家人野店生事

    庞飞龙双颊骤起一绺愧疚之色,紧接着青锋大刀回手一旋,之后倒提于身旁,摆手一通轻笑道:“纯依香儿女侠,罢了,罢了,罢了。方才都言一家人,眼下又何须再说两家话?两位女侠,前方大道有一众越女剑御敌,桃花源外的这一方天地,就由飞龙这一把青锋大刀一力拒之,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陈静再一次拱手道:“世之英雄豪杰,少不得飞龙大侠一席之位。义薄云天,壮哉,壮哉至极!”

    陶渊明一时点头不语,紧接着面有三分悦色,之后又瞅了一眼三尺坟头,若有所思道:“葛道长如今仙逝,眼下还得去葛道长常住之地取来平生所著之学,整理一番,静候那一个叫陶弘景的人出现。”

    陈旭嫦拱手一笑道:“五柳先生亦是义薄云天,小女子也当策马远去了。三把越女剑,就拜托五柳先生与飞龙大侠周全万一了!”

    旋即,陈旭嫦与陈静双双步出了篱笆墙,各自一闪身影上马,紧握越女剑一横,快马又加一鞭,如风一旋就奔出了五柳山庄。

    双双目送,陶渊明就似堂中长辈,急切又道:“两位女侠,一路万分小心啊。陶某与飞龙,眼下就只能代南山郡南山县恭送了!”

    陶渊明瞅见陈旭嫦与陈静二人走远,转眼就消失在山林与晨雾路转尽头,旋即又道:“飞龙,待我取回了葛道长所著之学,你再去教蒯忠义的功夫,那也不迟啊!”

    庞飞龙一时眉舒眼笑道:“五柳先生,还那么见外?葛道长的其中一处起居之地,不是要路过蒯忠义家吗?与他家捎一句话,以后让蒯忠义就来这一处五柳山庄了!”

    陶渊明闪过一脸诡异,旋即点头轻笑不语,匆匆奔出了篱笆墙,很快也消失在路边小道的尽头。

    青锋大刀极速一收一旋之间,在三尺坟头前飞舞着青锋刀影。

    刀刀有力,刀刀有情。

    陈静与陈旭嫦奔出五柳山庄前的小道,疾上九尺驿道,驿道两边的松林在晨雾中散发出一绺清幽松香,一时诱得肚子咕噜叫。

    先前全力打斗了一场,又使全力挖了一个大坑,确实饿极了。

    “嫦嫦,眼下三天时间,莫非要在南山郡地界中走一趟不成?”

    “知我者,静静也!不愧为纯依香儿女侠。南山郡杜家人新败,五斗米顶上三道两败,得去看一看南山郡中真实情况,嘤嘤嘤,……”

    “不愧为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用心去听这一个世界、用心去看这一个世界,高,实在高!”

    “静静,你就别抬高我咯,以后咱们还得多多仰仗你呢!我有自知之明,要是没有遇见你,五斗米顶上三道他们就败不了,……”

    “好了,好了,好了。如何能长他人的威风、灭自家的志气呢?‘天志’不亡,‘天志’当兴,又如何能少得了幽嫣谷墨家一众弟子呢?……”

    陈旭嫦自是无言,旋即快马又加一鞭,玄色身影奔在了前头。

    “驾,驾,驾,……”

    快马又加一鞭,白纱白袍如一朵奔跑的白莲花紧随其后。

    “静静,饿了没?咱们得先找一处地方吃一点东西,马儿吃了夜草,肥着呢!就只可怜了咱们!”

    “嫦嫦,你快看,前方不就是有一处野店吗?可是,这么早的天,也只有将就吃一点儿咯,……”

    陈静透过面纱斗笠,急切抬望眼之间,在前方九尺驿道一旁,确实有一绺炊烟缓缓升起,……

    “吁吁、吁吁,……”

    陈旭嫦玄色马缰绳一直,越女剑一斜,左手鞍前一旋,斜身落地一声“咚咚”,仰头疾呼道:“掌柜,掌柜的,好饿,我好饿啊!”

    从野店内侧旋即传出了一个骂骂咧咧的声音道:“嘿,大清早的,这谁啊?鬼叫鬼叫的,叫人魂魄,断人愁肠!饿死投胎鬼,……”

    这一方野店四面都是三尺见方的竹篱笆,齐整的上下一通镶嵌,可以遮风,也可以挡雨。

    在野店篱笆墙外,围着八张竹排方桌、竹排凳子。

    竹排方桌上还各自留着一副担子,竹排凳子上却也还干净,没有一片落叶。

    新鲜的茅草屋上空,飘扬着一面三尺见方的皂旗,正中一个歪歪扭扭的一尺见方墨字:酒。

    酒旗招摇,确实野店无疑。

    “吁吁、吁吁、吁吁,……”

    陈静策马奔腾而至,旋即白色马缰绳一直,左手鞍前一旋,紧接着斜身一跃,之后仗剑下马道:“嫦嫦,急也没用啊!眼下这天光,就是现蒸、现煮,那也还得好一会儿啊。寻着了店,可还得忍呐!”

    一个中年妇人,着了一身八成新的灰白襦裙奔了出来,正想再一次大骂陈旭嫦之际,抬望眼之间又见着了陈静一身白纱白袍,旋即毕恭毕敬又道:“女侠,怎么又是你?咱们又见面了,还真是缘分啊!”

    “刚搬来这一个地方,昨日新盘下这一个野店,今日却是第一位客人。缘分,缘分,真是缘分啊!”

    “……”

    陈旭嫦一时觉得莫名其妙,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又常出入南山郡,这一个中年妇人还先认得陈静,自是万分不服。

    陈静又仔细的看了一眼这一个中年妇人,一时想起初遇乌图木的那一家野店,大吃一惊道:“原来是掌柜的,气色好多了!在下,差一点没有认出来,有愧,有愧啊!”

    中年妇人旋即转身端出一壶热茶,一边急切道:“还得多谢当初穿玄色行头的幽嫣谷墨家弟子,哟,就像这位姑娘的这一身行头!”

    陈静越女剑一斜,旋即与陈旭嫦取了最靠边的一方竹排桌子坐下去,一边悠悠道:“掌柜的,要谢就谢这一位女侠吧!她,可是你说的幽嫣谷墨家弟子的头!她呀,是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呐!”

    中年妇人眉头一皱,旋即担子急放竹排桌上,紧接着慌忙下跪又道:“有眼无珠,有眼无珠,该当掌嘴。愿谷主:吉祥、吉祥、吉祥!”

    陈旭嫦一时受宠若惊,一扫方才不快,接着越女剑一斜,横放一条竹排凳子上,旋即又扶正中年妇人道:“掌柜的,不要紧,不要紧的!就是,饿得慌,饿得慌啊!”

    中年妇人骤起八分喜色,旋即起身急切又道:“蒸笼中的馒头与菜包子,就快熟了。肉包子,还没来得急上蒸笼,还得多等一会儿!”

    “掌柜的,馒头与菜包子出笼的时候,赶快上来。那还得先饿一会儿咯,茶水虽温,可入肚更饿啊!”

    “好,好,好哇!就依谷主!谷主你先等一会儿,我再进去加一把柴火,兴许就差不多了,……”

    “……”

    中年妇人匆匆奔进了野店,店内又骤起了一阵噼噼啪啪拍打的柴火声,之后一绺炊烟扶摇直上,飘得更高、散得更远,隐约的又飘出了一阵阵幽人的清香,……

    咕噜、咕噜、咕噜,……

    陈旭嫦又不得不咽下了好几轮唾沫星子,馋人,实在太馋人了。

    一双急切的眼神中,就好似要先吃掉一笼雪白的大馒头,然后还加一笼热乎乎的菜包子。

    似此,这不是吃穷,也不是穷吃,是实实在在的饿了!

    陈静镇定至极,轻把茶盏,自是一盏温润的热茶缓缓下肚。

    旋即,一股清流直冲去任督二脉,一时顿觉气闲神清,缓缓消失了昨夜一场猝不及防的疲惫。

    正如中年妇人所言,陈静两盏茶水下肚之后,匆匆上来了热乎的半笼雪白大馒头与半笼菜包子。

    “谷主,倘若不嫌弃,昨天自家剩下的还有一些小米豆汤羹,一热一凉,正好下肚,谷主你看?……”

    “不嫌弃,不嫌弃,一点儿也不嫌弃,只管上来,只管上来!”

    中年妇人骤起九分喜色,旋即又往店内奔去。

    顷刻之间,又端出来一个一尺高、三尺宽的陶盆,盆中还有一大半的小米豆汤羹。

    “谷主、女侠,请慢用。不够再使唤一声。眼下还得熬小米豆汤羹凉着,还得上肉包子入笼,招呼不周,招呼不周,勿怪,勿怪啊!”

    “掌柜的,不要紧,不要紧的,不怪,不怪,你忙先,……”

    陈旭嫦一口热乎的馒头入嘴,旋即又一勺子小米豆汤羹,一脸满意,沉醉在大快朵颐中。

    陈静轻咽馒头,一边似长辈那般招呼道:“嫦嫦,不急,……”

    就在这一个时候,斜地里从野店后边闪来了数十个彪形大汉,腰刀一挥,轻声道:“凡是与幽嫣谷墨家弟子有关的人或物,该砸的砸、该抢就抢、当杀就杀,杜家人在南山郡这么久,可不是吃素的!”

    “前几日,才砸了这一个女人、这一个傻子的一家野店,居然死心不改又换一处地方。哼,有多少,那就砸多少,兄弟们,上!”

    紧接着,在这一群人中,故意骤起一阵急促的高呼道:“为杜家人报仇雪恨,冲,杀,杀啊!”

第486章 陈旭嫦一剑解围

    “杀,杀,杀!冲你家大爷,杀你家大爷!老子一刀劈死你们!已经砸了老子一家店,胆肥又来?……”

    店小二面带三分朦胧睡意,眼神中却尽是恨之入骨,左手一把破菜刀、右手一把锈柴刀,短打小衣如风一旋往野店后边奔去。

    “埋汰旮旯,果然不错,这二愣子又醒了,大伙儿可得万般小心!”

    杜家人中骤起一阵警觉之声。

    毕竟,在这一个弱肉强食的世道里:胆小的怕胆大的;胆大的怕拼命的;拼命的怕不要命的!

    眼下,这一些生事的杜家人,无非只能算是胆大的。

    但是,对于店小二说来,为这一家野店自然还得拼命守护,关键时刻以命相护自然也在所不惜。

    当、当、当,……

    刀刀重重相撞,铮铮入耳。

    中年妇人一脸惊悚奔了出来,往后边一通疾呼道:“别打了,别打了,都别打了,再打,会死人的!”

    “死的就是你;砍的就是你;劈的就是你;该当全家死绝,……”

    “对,胆敢让南山郡杜家人不爽,得先让杜家人出一口恶气!只要人在南山郡,无处可去!……”

    “别以为会有人来帮你,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姓张,已经帮孟婆郡张家人去了,早把你们忘了。……”

    “开张多少次野店,那就砸多少次野店!在南山郡地盘上,就不信能逃出杜家人的手掌心!官府护得了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

    “……”

    野店后边急促的打斗与大声谩骂不止,陈静与陈旭嫦不得不极其警觉的放下了雪白的大馒头。

    越女剑在手,目光如炬。

    “哎呀,娘子,我的左臂,……”

    “哎呀,娘子,我的右脚,……”

    “相公啊,相公啊,相公啊,回来,快回来,你快回来啊,……”

    中年妇人抬望眼之间,声声撕裂呼喊,想必店小二已经受伤了。

    兴许,还伤得不止是一处。

    “该死的二愣子,还想逃跑?没门!追,就地砍死他,今天还想开张?那就先开张办丧事得了,……”

    “别让他跑了,砍死了他,再砍死那一个女人,砸店、烧店,……”

    “相公,相公,相公。过来,你快过来,你快过来呀,……”

    “娘子,娘子,我过来了,我过来了,要死,也要死在一起!……”

    此刻,店小二左臂与右腿上已然是斑驳的血迹,一脸血污从野店后边极速奔了过来,护住中年妇人往陈静这一边步步退了过来。

    紧接着,一闪数十把腰刀从左右包抄过来,正当一涌劈向中年妇人与店小二之际,陈旭嫦越女剑一旋,一式抹剑剑气而下,斩过一众杜家人腰腹之间,大喝道:“滚!”

    “嗷嗷、嗷嗷,……”

    当当、当当、当当,……

    杜家人腰刀急促落地如雨,又骤起一阵急促的哀嚎声,倒地或跪或滚或爬,入眼即是血迹斑斑。

    “埋汰旮旯,又是越女剑,还是使越女剑的两个女人!晦气!真他娘的晦气!方才谁去大便了没擦屁股?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呔,两个该死的女人,别以为杀了杜家‘福寿长安康’就完事了,这事,还没完,走着瞧,哼!……”

    “对,打不过、还躲不起?如今南山郡也是乱臣贼子的治下,总有一天,杜家人要夺回南山郡!……”

    “……”

    杜家人左拥右护之间,一边往后退去了数步,自知不是陈静与陈旭嫦对手,以卵击石的事,只有似店小二这样的傻子才干得出来。

    陈旭嫦越女剑极速一旋,紧接着入鞘一扬,厉声又道:“尔等祸害南山郡无辜乡民,倘若还不收敛,待下一次相遇,必定一剑封喉。……”

    “顺便,也似尔等杜家人捎一句口信,倘若不好生改过自新,哼,休怪越女剑不客气!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

    一众杜家人,一双双血红的眼睛又极速一转,顷刻之间就消失去了野店后边,哀嚎声越行渐远。

    店小二旋即破菜刀、锈柴刀重重的一扔,紧接着奔过来做了一个长揖,又毕恭毕敬的急切道:“多谢两位女侠,多谢两位女侠啊,老天有眼,真是老天爷有眼啊!”

    “哎哟,……”

    突然,店小二一声长嚎,旋即拉开左臂衣袖,是一条一尺长的口子,斑驳的血迹已经抹平了伤口。

    “呸!”

    店小二重重一口唾沫星子,而后使劲一抹,仰头急切与中年妇人道:“娘子,娘子,你可得好生招待两位女侠救命活店之恩!我要去治伤,我要去治伤了,非礼勿视!”

    店小二极速奔进了店中,紧接着在灶台下边极速抓起一撮温温的白色柴灰,小心翼翼的一绺,撒在了那一条一尺长的口子上。

    紧接着,又一口唾沫星子轻轻一绺,流在白色柴灰上,左右小心翼翼的搅和,就成了一贴伤药。

    此法子就地取材最为亲民,也最为便宜,胜过了万千金疮药。

    当然,这一种简单的法子只限于伤口不深,没有伤筋挫骨。

    野店开张做买卖,难免有一些时候会遇见这一种较浅的伤势。

    店小二左右张望之间,极速找来了一块布头,小心翼翼的包扎拉紧,旋即心满意足的放下了衣袖。

    之后,极速卷起了短打小衣,如法炮制右小腿上的一线伤口。

    中年妇人自是又与陈旭嫦毕礼道:“多谢谷主解围,愿谷主:吉祥、吉祥、吉祥!”

    “掌柜的,这一些杜家人,是第二次为难你们家了吗?为何不去官府告他们,让官府捉他们下狱,也让这一方地方太平安康啊!”

    中年妇人一声长叹一阵闷雷,上一次自从乌图木与杜康在野店打斗了一场,其中的一些杜家人早就怀恨在心,打不过幽嫣谷墨家弟子,总要找一些欺头出一口气。

    柿子,总是要拣最软的捏。

    后来,杜康在郡城被瓜田中二钩镰刀斩首之后,这一些杜家人又纠结一群人来野店中打砸。

    还好,当时有公干路过的县衙差役,这才侥幸活命下来。

    要是没有县衙差役全力杀退了那一群杜家人,中年妇人与店小二必定抛尸荒野,确实活不过今日。

    “谷主,你有所不知!官府,它确实护得住一时,护不得一世啊!”

    “虽然,这一次两位女侠解了野店之围,可是下一次,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咯,……”

    “……”

    中年妇人忧心忡忡一言,一时刺痛了陈旭嫦与陈静颤抖的心。

    正如中年妇人所言,这一些开店坐家的,与这一些流窜的杜家人要是生出了恩怨,吃亏不是福。

    这一种吃亏,会要人老命的。

    “掌柜的,你可知这一些流窜的杜家人,可有一二准确的去处?”

    “告诉咱们,咱们这就去杀一杀杜家人的狡诈、歹毒之气,官府管不过来的事,幽嫣谷墨家弟子,当管!‘天志’不亡,‘天志’当兴!”

    “……”

    陈旭嫦铮铮铁骨一言,陈静自是点头不语。

    要是不让这一些杜家人死心,只怕救得了中年妇人初一,也救不得中年妇人十五。

    唯一之法,断其念想。让杜家人从今往后,想都不敢想。

    “两位女侠呐,详细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说有一部分杜家人已经投奔了孟婆郡张家人,想借孟婆郡张家之势,重新夺回南山郡!”

    “还听说,杜家人与张家人盟约已定,事成之后,只要找到了南山郡中的桃花源,杜张两家共有。”

    “留在南山郡中这一些多事的杜家人,好似暗中也受了张家之令,只希望南山郡越乱越好。”

    “要是遇见南山郡官府捉拿,自去孟婆郡避一避风头,待风头一过,又潜回南山郡生事。”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见不得南山郡中乡民的好!”

    “……”

    陈旭嫦面色骤起三分尴尬,若真如中年妇人所言,要是还寻不着一个可行的法子治一治这一些杜家人,南山郡乡民必受惊惶之苦。

    陈旭嫦一时也没有想出一个好法子,抬望眼之间又道:“静静,似此,可有好主意?不治一治这一些杜家人,怎由杜家人无法无天?”

    陈静缓缓沉思之间,旋即又道:“掌柜的,南山郡中,杜家人的祠堂、族长之地,又在何处?”

    中年妇人仰头一通思索,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悠悠说道:“原本南山郡杜家族长就是杜安,自杜安死后,一时半会还不知接任者是谁。”

    “至于这杜家祠堂之地,南山郡中每一治县内,都有一处祠堂。如今地处南山县,南山县的杜家人祠堂就在前方十里外。”

    “……”

    陈静一时如释重负,旋即与陈旭嫦轻飘飘道:“嫦嫦,可得吃饱喝足了。待会儿,咱们去杜家祠堂大闹一场,让杜家人长一长记性!”

    陈旭嫦一口雪白的大馒头下肚,附和道:“不愧为纯依香儿女侠,此计甚妙,妙啊!”

第487章 店小二仗义助人

    中年妇人虽然一时不明其义,但闻两位女侠要治一治郡中杜家人,自然欣喜万分。

    毕竟,郡县官府虽然为乡民着想,但是杜家人的宗族势力一时半会也很难打压下去。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自古以来,宗族势力都是旁根错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于此,要不使一些非常手段,兴许还就真如小牛吃大瓜:左右下不去嘴、张口啃不了瓜。

    如今两位女侠亲自出马,以江湖之道治一治杜家人,说不一定还省了官府许多烦心事。

    中年妇女旋即莞尔一笑,指着前方岔路口偏右的一条大路,意味深长说道:“此去大约十里,就是南山县杜家祠堂了。眼下,天光还太早,待日头正午之际,祠堂附近少不了杜家人,两位女侠,不急!”

    陈静一时明了,拱手道:“多谢掌柜指路,如此,我等也便能直来直去,自是少走许多弯路!”

    此刻,陈旭嫦已经三个雪白的大馒头下肚,一边对中年妇人轻笑道:“掌柜的,这一个又一个雪白的大馒头,是太美味了呢?还是小女子肚子太大,穷吃了呢?”

    中年妇人见陈旭嫦一副可爱至极的样子,就似邻家大婶子的一个孩子,顿时觉得亲近了许多。

    虽然江湖中风里来雨里去、刀口剑锋过日子的幽嫣谷墨家大侠,也没传说的那么不食人间烟火。

    虽说越女剑一剑封喉的招式早已名震天下,但幽嫣谷墨家一个个大侠也不是冷酷无情之辈。

    相反,似幽嫣谷墨家谷主这般与寻常人家的孩子无异。

    中年妇人旋即就似见着了邻家的孩子,掩面轻笑道:“谷主姑娘,人有多能、胃口就有多大!”

    “小小年纪就身为幽嫣谷墨家谷主,又为民请命、路见不平,该,该,该当有一副大胃口啊!”

    “不然,怎么有力气去杀那一些坏人呢?待肉包子好了,再来一笼肉包子,吃后必定力斩千钧!”

    “……”

    陈旭嫦眼中一闪有光,轻放小米豆汤羹,左右张驰之间,又不见一个路人,急切道:“掌柜的,好极了,小女子那就等着呢!”

    中年妇人面有三分喜色,转身又去店内生火,没过多久的功夫,炊烟一时从篱笆墙内奔涌出来,一绺又一绺青烟缭绕如临仙境。

    此时此刻,陈旭嫦温温一盏热茶下肚,静静的等待肉包子出笼。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不远处小道上奔来了一行风尘仆仆的路人。

    看样子,不但饿,还很渴,游离的眼神中夹杂着许些无助,干枯的嘴唇镶嵌着无数大小飞屑,……

    “掌柜的,掌柜的,行行好吧,讨一口温水暖一暖身子骨。……”

    店小二听着呼声,原本以为来了大买卖,神气十足的极速奔了出来,一看众人都是穷苦人家的短打小衣,除了一脸风尘之外,陈旧的衣服上还夹杂着许多泥沙印子。

    不过,店小二没有一分嫌弃之色,径直客气的招呼着一众人等坐下,然后一边倒水,一边缓缓询问道:“客官,诸位客官,你们打那里来,又将去那里啊?……”

    “店家小二哥,你人真好,你人真好啊,好过那一些锦帽貂裘,好过那一些锦绣华衫,谢谢啊,谢谢啊,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一个苍桑的老头言毕,咕噜咕噜一盏温水下肚,旋即轻抹杂乱的胡须,接着说道:“乱糟糟的天下,何处是我家,何处是我家啊!”

    “客官,金窝银窝狗窝都是窝,哪怕像咱这一个草窝,那也是一个家啊,总该有一个落脚之处。”

    “店家小二哥,你人好。老头子我也就明人不说暗话了。咱们这一行都是吃百家饭的手艺人。从建康城而来,想去孟婆郡谋生,……”

    “失敬,失敬,原来都是京城来的人呀!我长这么大,到现在都还没去过京城呢!待挣够了钱,寻一个机会,也去京城逛一逛,……”

    “……”

    陈静见店小二与一众人其乐融融打成一片,待店小二转身去远处与人倒水之际,拱手道:“建康城来的老人家,建康城还安宁吗?”

    老头看陈静这一身行头,自知吃百家饭与行走江湖的人,都避不了有上顿没下顿的“苦”字,同是江湖苦难人,众生皆苦身不由己。

    老头炯炯有神的瞅见陈旭嫦,这一身独一无二的玄色行头,如今在孟婆江南、江北之地,除了幽嫣谷墨家弟子之外,别无其它。

    无论看在谁的面子上,老头也都毕恭毕敬拱手道:“女侠,此话又让老头子我从何说起呢?这与某一些人来说,即是天下大乱也是高枕无忧;又与某一些人来说,就是太下太平依旧食不果腹。”

    “就似那一些指点江山,强撸灰飞烟灭之辈,从来没感受过食不果腹;而我等最底层的乡民,做最长时间的活、出最多的力、受最不平的气,高枕无忧与我等无缘啦!”

    “……”

    对于老头这一番肺腑之言,陈静自是深信不疑。自古以来: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

    如今,又有五斗米道一统孟婆江南、江北,连江南王家这样的大户都为五斗米折腰,最底层的乡民更看不见乌云上空的太阳。

    就好似这一处野店里的中年妇人与店小二,仅凭一己之力,又何其能天天看见乌云上空的太阳呢?

    在这一个黑漆漆的、黑压压的世道里,过一天就是一天的日子,惊惶之苦确实更让人生不如死。

    陈静一时也不与这一个老头高谈阔论,最关心的还是建康城中的其它动静,几天之后就要踏入建康城,就当先行打探一番虚实了。

    “老人家,你在建康城中,可有听说五斗米顶上三道落败了吗?眼下建康城中可有什么大变化?”

    老头从建康城来,自是心知肚明,旋即一声长叹一阵闷雷道:“女侠,实不相瞒。我等手艺人就图一个天下太平,哪怕就是低微处的苟且太平,也好过乱糟糟的天下。”

    “建康城中眼下谣言四起,我等才不得不连夜往西边赶,听说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也姓张,去孟婆郡张家人的地盘上看能不能讨一口饭吃,我等可不想死于乱军中。”

    “……”

    陈旭嫦一时来了兴致,没想到夏侯玄德的车马与信鸽这么快就传去了建康城,如此说来,眼下孟婆江南、江北之地,也该传遍了。

    “老人家,小女子倒是很想听一听建康城中都有一些什么流言,与小女子的幽嫣谷墨家有关吗?”

    陈旭嫦急切一言,老头眼前自是一亮,也并未支支吾吾,旋即又长叹一声道:“女侠,这让老头子我怎么说呢?虽然五斗米道落败与幽嫣谷墨家弟子有关,可言下流言,只怕女侠一时半会想不到吧!”

    陈旭嫦打起了五分精神,一盏温水下肚,急切又道:“老人家,小女子愿闻其详,洗耳恭听着呢!”

    老头又要了一盏温水,仰头下肚之后,缓缓又道:“罢了,罢了,罢了。这都是建康城中人尽皆知的事,也算不得老头子我乱嚼舌根。”

    “五斗米顶上三道辅佐陛下不假,可东山郡司马氏要夺权,说什么要政归于司马氏,这是其一。”

    “又有说陈留王后人要讨伐司马氏,说什么要还政陈留王,可陈留王都过去了多少年?这是其二。”

    “天下人心逢乱思汉,更有人想拥戴高祖皇帝之后为帝,一统孟婆江南、江北之地。这是其三。”

    “陆家那一个号称道家上清派弟子的陆修静,可谓一枝独秀,不但想灭了五斗米道,陆家人还想借势重新夺东山郡。这是其四。”

    “……”

    陈静旋即摆手一扬,急切招呼道:“老人家,够了,够了,这已经够乱的了。老人家,离开的还真是时候。真是苦了你了,苦了你了!”

    吃百家饭的一众人等喝过了温水,一时精气神恢复得七七八八。

    陈旭嫦一时自言自语道:“初耳听来,这与幽嫣谷墨家确实全无半点干系啊,嘤嘤嘤,嘤嘤嘤,……”

    就在这一个时候,店小二端出了两笼雪白的大馒头,面有八分喜色,紧接着又急切说道:“客官,野店新开张是小本买卖,一人赠两个热馒头,助诸位客官一臂之力。”

    一众人等确实大吃一惊,面面相觑之际,一时又不知所为。

    都说天底下有白喝水的事不假,可是这要说吃白食的事,除了江湖传闻中孟婆郡客缘斋之外,眼下这还是第一次亲身遇见。

    老头双手一扬,急切又道:“店家小二哥,使不得,万万使不得。要是给咱们吃了白食,掌柜的扣你工钱,你不知道要白忙活多少日子,将心比心,我等不抢馒头!”

    店小二仰头一通轻笑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咱也学一学那两位女侠咯。男子汉大丈夫,有舍才有得!哈哈,哈哈,哈哈,……”

第488章 店小二顿悟侠道

    老头虽然一头雾水,确实也不知道店小二经历过什么,紧接着摆手一通善意的轻笑道:“店家小二哥,万万使不得。要是掌柜扣了你的工钱,又让你家娘子知道了,回家睡那里去?不成,不成,君子成人之美,不使他人万劫不复。”

    “店家小二哥,收回去了吧!咱们吃百家饭的人,多饿一饿,也就过去了。好人有好报,你的一番好意。咱们都心领了,心领了。”

    老头起身大手一扬,一众人等旋即目不斜视准备离去。

    虽然一众人等还是一副极其饥肠辘辘的样子,但是吃百家饭的人也有吃百家饭人固有的定力。

    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

    店小二有一些急了,旋即转身挡在老头面前,紧接着嚷嚷道:“今天,你们要是不拿,我还不让你们走了?信不信?你们信不信?”

    老头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店小二,眉头深锁道:“嘿,你这汉子,老头子我也是为你好,你还耍横了不是?怎么会有你这样的道理!”

    店小二说不过老头,抬望眼之间,急切招呼道:“后面的人一个也不许走。今天要是不拿馒头,担心你们大腿!信不信?你们信不信?”

    老头身后的一众人等顿觉莫名其妙,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头也不与店小二争执,吃百家饭的人大多:以和为贵。

    况且,就这样争来争去,不但空费口舌,最后还会饿得更快。与其空费口舌,不如一评是非。

    眼下又有女侠在旁,看来还需旁人出手解围,旋即抱拳道:“两位女侠,来评一评理,这都是什么道理?老头子我处处为他着想,他却处处为难我等,都是堪比下九流的劳力者,又何苦劳心相煎?”

    陈静见陈旭嫦咀嚼着一个菜包子,眼下开口说话太过于无礼。旋即悠悠说道:“老人家,依在下看来,你一番好心,自是无可挑剔。但是,店家小二哥一番好意,也是无可挑剔。不如,一人两个大馒头也能解一时之饥,也能全了店家小二哥的心意,两全其美啊!”

    老头一时愣住了一小会,都是行走江湖的女侠,又如何能不讲道理?和稀泥之举,至少和身边这一群吃百家饭的人实在大道不同。

    “女侠,不成,这理不是这一个评法,再评一次理。我等若是拿了店家小二哥的馒头,掌柜扣了他的工钱,这就是我等的罪过了。我等无非一饿,而他,哎,……”

    陈旭嫦一边咽着菜包子,突然忍不住咯噔了一下,之后瞥了一眼陈静,一时眉头一舒又一皱。

    陈静明白陈旭嫦的意思,旋即不卖关子了,径直如实相告道:“老人家,店家小二哥和掌柜原本就是一家人,你就放心的拿走吧!”

    老头不大相信自家耳朵,店小二能高攀掌柜,世间少有之事,一时摆手轻笑道:“不信,不信,都欺负老头子我年纪大了吧?老头子我流的汗,比你们吃的盐还多!”

    “嗨,老头子我吃百家饭大半辈子,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没遇见过?想骗老头子我,难于上青天!”

    店小二见陈静也没有说通这一个老头,旋即扭头与野店内一通高呼道:“娘子,娘子,娘子,这一行人居然嫌弃咱们家的大馒头!”

    中年妇人原本还在熬小米豆汤羹,一头汗渍奔了出来,先看了一眼大馒头,又看了一眼这一行吃百家饭的人,悠悠又道:“老人家,咱们店里的大馒头童叟无欺,你又何故嫌弃它呢?快拿上它吧,赶路要紧,饱一顿总比饿一顿强!”

    老头又上下打量了一通中年妇人与店小二,张眼望来,倒有八分夫妻相,一时疑惑道:“掌柜的,你们,你们真是一家的?一家人?”

    中年妇人自是笑而不语。

    老头一时如释重负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老头子我眼拙,眼拙了。多谢掌柜一番好意,好人终归有好报,好人终归有好报啊!”

    老头眼下也不争执了,受人于万好的事,自然得欣然接受。

    况且,吃百家饭说白了就是靠手艺让人施舍活命的一群人,眼下又如何能再拒绝呢!

    老头率先捉起两个雪白雪白的大馒头,与中年妇人一鞠躬,之后路过陈静身旁又一鞠躬,紧接着一众人等一边啃着馒头往西而去。

    正当一众人等远去,又寻不着踪迹之际,店小二开怀一笑道:“两位女侠,你们看,我一没有剑,二也没有上等功夫,也路见不平了,是不是也算一个大侠了呢?”

    陈静脱口而出道:“一念是善,心善者为侠。只要胸怀弱者,不逞强欺弱,就是一个了不起的大侠!”

    陈旭嫦频频点头,紧接着附和又道:“好一个心善者为侠!如今,孟婆江南、江北,空有一身好本领的强者,大多浪得虚名,不配称之为侠!无非算是强人、莽夫罢了!”

    店小二自然是听不明白陈静与陈旭嫦的弦外之意。

    但是,既然已经得到了两位女侠的肯定,旋即面上骤起了八分喜色,紧接着张扬着双臂又道:“好,好,好!从今往后,我就是左手破菜刀、右手锈柴刀的馒头侠!”

    “现在而今眼目下,锦上添花的事与我馒头侠无关!雪中送炭的事必定少不了南山郡的馒头侠!”

    陈静骤起一丝似曾相识的感觉,又多瞅了一眼中年妇人与店小二,实在比对不上来,只得作罢。

    中年妇人“噗嗤”一笑,径直又往里边支开店小二道:“肉包子,快好了!相公,你还不看看去!”

    店小二扭头就奔入了店内。

    中年妇人毕礼又道:“多谢两位女侠指点迷津。相公这一身倔强的毛病,但愿从今往后能吉人天相。”

    陈静缓缓又道:“掌柜的,勿需担心,都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南山郡的天,一定塌不下来的!”

    中年妇人一时点头不语。

    “上好的包子,上好的包子,热乎乎的包子,来咯,呼呼,……”

    店小二一笼热气腾腾的包子上了桌子,一边眉飞色舞又道:“南山郡馒头侠请两位女侠一尝,要是不好吃,馒头侠要砸了这一家野店!”

    陈静与陈旭嫦心中一通咯噔,不过,除了同情,只剩同情。

    中年妇人闻言眉头一皱,陈静旋即招呼又道:“掌柜的,再多装一些馒头来,这一路风餐露宿的,饱一顿总比饿一顿来得强啊!”

    中年妇人点头而去,陈旭嫦自是大快朵颐,急切又道:“好吃,好吃,真的好吃,真的好好吃啊!”

    店小二自是喜笑颜开。

    不过,看陈旭嫦狼吞虎咽的吃相,肉包子是真的好吃,而不是假的好吃。陈静早已吃饱,只盯着陈旭嫦一个人再一次大快朵颐。

    穷人家出来的苦孩子,确实一时半会改不了能吃的习惯。也罢,只要有得吃,能吃也是一种福气。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天光越见明亮,小道边上的雾气越见消散,高头大白马趁机又啃食了好一会儿带着露珠的小草,味美着呢!

    待一切行装收拾完毕,中年妇人自是不愿收陈旭嫦的银子。

    陈旭嫦早知道会如此,也不与中年妇人争执一字半句。

    毕竟,历代幽嫣谷墨家弟子向来秉承“天志”,又如何能让这一家野店的买卖吃亏呢?

    如今,就连店小二都懂得雪中送炭的道理,陈旭嫦自然也早有准备,故而在方才起身离桌之际,陶碗下已经盖着一锭热乎乎的银子。

    “驾、驾、驾,……”

    正当陈静与陈旭嫦策马奔腾消失在小道尽头之际,中年妇人这才来收拾竹排桌子,发现陶碗下的银子,一时热泪盈眶道:“馒头侠,你知道两位女侠与你的区别了吗?”

    店小二沉思了好一会儿,这才若有所思道:“娘子,娘子,娘子,相公终于知道了。那就是吃饭多给钱,还要把钱盖在碗底下!”

    中年妇人摇了一摇头。

    “娘子,莫不是相公这一个馒头侠要准备一身女子的衣裳。玄色面纱斗篷,又或者白色面纱斗笠?”

    中年妇人再一次摇了摇头。

    “娘子,娘子,娘子,相公已经知道了!相公要剑,相公要剑,相公要好长好长的一把剑!”

    中年妇人扬起了巴掌,而后又轻轻的、柔柔的理了一理店小二额头上的一绺乱发,意味深长道:“做好事不留名,相公明白了吗?”

    店小二一时恍然大悟道:“娘子,娘子,娘子,相公明白了!反正郡里人都知道相公都是一个大傻子,从今往后,但凡发现客人有苦衷者,一定少算饭钱,中不中?”

    中年妇人戳了一回店小二的额头,悠悠只道:“中,中,中!”

    陈静与陈旭嫦跑了好一会儿,谁知小道塌方被拦了道,又不得不顺着田间小道绕过去。

    这一绕不打紧,却绕到了一户人家的矮墙外,矮墙内骤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哭泣声,……

第489章 孙小权背井离乡

    透过矮墙内一架绿油油的瓜藤缝隙里:一个古稀之年的老妇人热泪两行,雍容华贵的面相与这一身粗布衣、凄凉的家景不大相符。

    老妇人一盘斑驳的发丝,微微有一些凌乱,却越见艰辛与苦楚。

    小木屋虽然还能遮风避雨,但是大小不一的木板已经受了蛀虫,就像一张张长满了麻子的老脸。

    老妇人右手杵着一根竹疙瘩倒立的七尺拐杖,在一绺望过去还算平整的泥地上一通捶胸顿足,拐杖一杵、再一杵、又一杵,……

    拐杖自是无情,想必是拐杖经历了风霜也倍添了恨、怨、怒。

    拐杖本就无心,人自常有血亲之情,老妇人又盯着跪在拐杖前三尺处的一个年轻人欲言又止,……

    年轻人貌似及冠之年,一身袭地的灰旧粗布衣,双颊有一些发黄,黄中略带了一层水洗的白,这都是饱一顿饿一顿的必然结果。

    年轻人姓孙名小权,原是东吴孙家之后,当年司马氏渡江而下,一战而灭东吴,其先祖为了避祸,在大军渡江之际就逃到了南山郡。

    孙小权衣袖一拂,径直一通热泪道:“老祖母,老祖母,孙儿就要去建康城,堂堂七尺男儿该当有所为、有所不为,眼下五斗米道新败,正是大好时机,机不可失!”

    老妇人见说不通孙小权,竹拐杖再一次如雨疾下,径直仰头又一通长叹道:“孙儿,孙儿呀,建康城去不得,建康城万万去不得啊!”

    孙小权自是万般不服,都说:学成文武艺、贺与帝王家,堂堂正正的帝王之后,去先前自家的建康城中寻一份出路难道也有错?

    孙小权自然觉得:正因为建康城中山雨欲来,正是盘龙出云海、蛟龙潜出深渊的大好机会。

    虽说天下乱而不太平,必定还会祸及无辜,但是正因为乱而不太平,才能出其不意火中取栗。

    “老祖母,为何去不得?为何就去不得?眼下,正是孙家人振兴的大好机会!待孙儿振臂一呼,天下英雄豪杰云集,有朝一日也能接老祖母去建康城中享一享清福,……”

    孙小权自是气血方刚,虽然长得不似虎背熊腰,细眼看来还有一些读书人的柔弱,但是心中所想已然不是虎背熊腰所能比拟。

    老妇人膝下已无子无女,也无一媳,对于孙小权这一个遗腹孙,原本就是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自知其秉性,也知其斤量。

    要是现在还身居高位,兴许孙小权还能干出一番大事来。只是,如今沦落破败至此,想法太多、太绝,只会徒生枝节倍添哀伤。

    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那是因为在“一将”周为绕着成千上万的必死之士。而眼下的孙小权,孤零零的一个人,功成名就谈何容易?

    在这个世道要是一个不留神,便强撸灰飞烟灭,成为“万骨”中的一骨,为他人做了出嫁衣裳。

    老妇人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要是孙小权有个三长两短,老去的日子更为凄苦,更加生不如死。

    孙小权要是留在身边,自然最好不过了。如今南山郡已不是杜家当道,从此不收五斗米,日子也越来越有奔头,就算真要振兴孙家,那也得一代又一代人接力而为。

    其实这一些话早就与孙小孙说过了多次,有道是:忠言逆耳。可大多数人都把老人言当成唠叨,非要碰一个头破血流才深信不疑。

    老妇人竹拐杖一时气竭,只是缓缓说道:“祖母不要建康城中的什么富贵。祖母只想静静的,静静的走完余下的日子,祖母老了,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只剩一个头了。”

    “命中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强求、不来,强求只会断人肝、愁人肠,要是没有一代一代人的接力,又如何能一步登天?”

    “孙儿呀孙儿,他强任他强,清风有情南山冈;他横由他横,明月有意孟婆江!圣人有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如今,修身未止却总想着平天下,步子迈大了,会掉坑里的,必定还会万劫不复的!”

    “一者,在建康城中,眼下一无三代之内的血亲,即使同为一宗一族,在这一个世道,三代之亲不是亲。举目无亲,你又如何立足!二者,你又不会功夫,也没一门手艺,就凭一张嘴,你当是苏秦、张仪?三者,祖母就问你,眼下又无一分盘缠,如何去得建康城?如何去?如何去?难道要把祖母卖了?”

    “……”

    老妇人铮铮一言,一个个字眼就似一把锋利的刀子,听得矮墙外的陈静与陈旭嫦频频点头。

    眼下这一个世道,确实如老妇人所言,说是金玉良言也不为过。

    如今整个东山郡都山雨欲来,似孙小权这般的热血少年,只身前往建康城,必定凶多吉少。

    可孙小权对老妇人这一番金玉良言,自是左耳进、右耳出。

    孙小权先对老妇人三跪九叩,旋即缓缓起身,又作了一个长揖,紧接着又道:“祖母之言,孙儿铭记在心。孙儿这一颗心,已经飞到了建康城中。孙儿要是不去建康城,生不如死。孙儿不在身边,祖母还需小心将息,静候孙儿佳音!”

    孙小权轻拂衣袖,上前去拭老妇人的两行泪眼,老妇人竹拐杖一撇,愤愤的挡开了孙小权。

    孙小权也不用强,如今去意已决,径直退后三步,又一次毕恭毕敬作了一个长揖,镇定道:“祖母在上,孙儿就是爬,也要爬到建康城中。此经一别,再见它年!祖母,保重,孙儿一定会回来的!”

    孙小权长袖一拂,旋即转身,头也不回的奔出了矮墙,又取道另一边的田间小道,雄赳赳、气昂昂的往远方奔了出去。大有时不我待之感,又似十万火急之情。

    “哇呜、哇呜、哇呜,……”

    老妇人一时好似失去了三魂七魄,旋即瘫软在地,竹拐杖左右极速一通乱点,放声哀嚎,老泪纵横就如夏日雨后的孟婆江波逐流。

    “天啦,天啦,天啦,……这都是作的什么孽啊,……老天爷,老天爷你就开一开眼吧,……”

    老妇人先是哀怨了一通,又是哀嚎了一通,一时响彻云霄,直到声音沙哑,这才缓缓停下声来,目光一时呆滞,好似从今往后的日子也都失去了光明,四周萦绕的都是摸不着、挥之不去的黑暗。

    “咳咳,咳咳,咳咳,……”

    陈静故意一通轻轻的咳嗽,旋即与陈旭嫦策马立在矮墙门口,悠悠又道:“老人家,咱们也要去建康城,要是遇见了你家孙儿,倘若他有万难之处,必定护他一时周全。你就安心的等他回来吧!”

    言毕,转身策马而去。

    老妇人呆滞的眼神骤起了八分光芒,又见是两把越女剑,一时感激涕零道:“多谢女侠,多谢两位女侠,老天爷终归还是开眼了,……”

    紧接着,极速捉回了竹拐杖,旋即起身立于矮墙门口,目送陈静与陈旭嫦远去,悠悠又道:“我孙,祖母等着你回来!我孙,祖母不求大富大贵;我孙,祖母只求平平安安。我孙呐,祖母会与你早晚祈福,平平安安就是福气啊!”

    陈静与陈旭嫦快马又加一鞭,策马奔腾往杜家祠堂寻了去。

    太阳要到正午,确实还得再等一时半会的天光,陈静与陈旭嫦已然策马并驱行到了杜家祠堂。

    杜家祠堂是三进三出的一处建筑群,祠堂前朱漆立柱上有一副门对:杜伯杜泄杜挚五帝之四后人,季孙叔孙孟孙三孙其二家臣。

    陈静眉头一皱,没想到南山郡杜家人的渊源比桃花源更为久远。

    三皇五帝中五帝之四,世人皆知指的是帝尧,杜家人是帝尧的后裔;季孙叔孙孟孙其二,世人皆知指的是春秋鲁国叔孙的家臣。

    于此,陈静又不得不斜身一跃下马,旋即毕恭毕敬一鞠躬,越女剑一斜,缓缓又道:“嫦嫦,如今杜家人有这等渊源,又如何能祸害了南山郡呢?不是有辱杜家之名?”

    陈旭嫦鞍前一旋,紧接着越女剑一斜,斜身下马道:“时势如此,孟婆江南、江北之地浪得虚名之辈众多,又非杜家一家。正如五柳先生之言:天道非道、大道非道!”

    “如此秉承‘天志’,也算是与杜家人正本清源了。治一治杜家人,反倒还成就了杜家先祖之名!”

    “静静,你说,治一治杜家人,咱们是不是该先捉住几个杜家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要是实在不行,再迫之以势咯?”

    “……”

    陈静闻言眉头一皱,旋即打趣又道:“嫦嫦,你又拿道家之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陈旭嫦噗嗤一笑,缓缓点头道:“鬼谷子王诩可是道祖老子亲收的弟子,可是鬼谷子一门教出来的这一些弟子,虽然一个个都是能人,也都是强者,只可惜,只可惜啊,……罢了,罢了,罢了,说多了都是泪。”

第490章 越女剑祠堂留字

    “嫦嫦,依你之言,鬼谷子教出来的弟子,法家也好,兵家也好,纵横家也罢,一个个都比眼下的五斗米道更为凶残,既不知上善若水,也不知道法自然,是不是?”

    陈静轻飘飘一言,正合陈旭嫦此时起伏不定的心情。

    毕竟,鬼谷子的一众弟子虽然都是能人、强者,倒还没有五斗米道这般一统孟婆江南、江北之地。

    要是这般细细想来,正如圣人之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罢了,罢了,罢了。要说鬼谷子王家,去东山郡遇见了江南王家人再说吧。眼下,得办几个杜家人才成,偌大一个南山郡,三天时间要走遍所有乡县,时不我待啊!”

    陈旭嫦急切说道之间,玄色斗篷左右一旋,见不远处正有八个手持腰刀的汉子往杜家祠堂赶来。

    要这一些人是杜家老老实实的乡民也就罢了,手持腰刀而又无一身官服,更没有一把农具在手,不用说,必非等闲之辈。

    陈静与陈旭嫦旋即拉过高头大白马,一左一右隐进三进三出的第一道高墙外的矮墙之间,斜持越女剑静候这八个杜家人踏入祠堂。

    “埋汰旮旯,真是晦气,大清早去砸人野店,反被路人一剑落败,还伤了不少兄弟,得与杜家祖宗烧一炷高香,求祖宗保佑保佑了!”

    “大哥,是啊!该求祖宗保佑一会了,这大清早的,谁又知幽嫣谷墨家弟子在场!都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咱们居然成了早起的虫儿。”

    “呸,呸,呸。说了多少遍,老子不做大哥好多年,如今孟婆郡张家人欲助杜家人一臂之力,张家人就是杜家人的大哥!不是谁都可以当大哥,不是谁都当得了大哥!”

    “好,好,好。你说的极是,张家人是大哥,张家人是大哥!咱们杜家人,只是张家人的小弟弟!”

    “你说,咱们会不会再遇见幽嫣谷墨家弟子?后背抽风,拔凉拔凉的冷得心慌,太邪门,太邪门了!”

    “扯!怎有那么倒霉的事?这是杜家祠堂!幽嫣谷墨家弟子中又没有杜家人,与越女剑何干?要是在杜家祠堂遇见了幽嫣谷墨家弟子,那我上衣下穿、裤头戴头上。”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主意。这也是去霉头的好法子,上衣下穿、裤头戴头上,这一种穿戴说不一定还能风靡一时,……”

    “……”

    这一行杜家汉子有话有笑,腰刀一左一右、一收一旋之间,已然踏进了杜家祠堂的大门口。

    咻、咻,……

    越女剑两闪寒光剑影左右凌空而下,剑锋直指这一众杜家人。

    刷、刷,……

    八把腰刀一闪出鞘,一闪刀影左右而下,厉声大呼道:“埋汰旮旯,真是有点背!一大早究竟是谁去大便了没有擦屁股?晦气都晦气到祖宗祠堂前了!埋汰旮旯,杀!”

    八把腰刀旋即一分为二:左右各四,又怒目圆睁的去敌越女剑。

    “杀,杀,杀死这两个使越女剑的女人!胆敢来杜家祠堂挑衅,正好以人头血祭杜家‘长寿福安康’!”

    “杀,杀,杀!为杜家人报仇雪恨,此仇不报非君子,此仇不报愧对杜家列祖列宗!杀,杀,杀!”

    “……”

    这八个杜家人自是雷声大、雨点小,自知不是越女剑的对手,故意一通高声疾呼,无非是想引附近的更多杜家人来解围。

    况且,这八个杜家人深知幽嫣谷墨家弟子自以为秉承“天志”,不会滥杀无辜。眼下,正是让幽嫣谷墨家弟子丢人出丑的时候。

    要是越女剑敢杀了眼下这一众八个杜家人,不日,江湖中必定盛传幽嫣谷墨家弟子之恶名。

    要是越女剑不敢杀腰下这一众八个杜家人,待杜家人围过来之际,又灰溜溜逃走,不日,江湖中也会盛传幽嫣谷墨家弟子之骂名。

    无论如何,眼下这八个杜家人自以为吃定了陈静与陈旭嫦。

    手中腰刀虽然还在全力劈砍,如今又身在杜家祠堂内,倘若不用心竭力,一定会被祖宗看笑话,也会落一个不孝子孙的骂名。

    当当、当当、当当,……

    八把腰刀与越女剑剑锋相接相撞之际,骤起的铮铮铁骨之音,好似祠堂也变成了坊间铁器铺。

    陈静与陈旭嫦隔空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旋即各自使了一式“移形换影”,越女剑剑锋一收一旋、一挑一荡之间,专挑这一众杜家人双手上的“精明穴”重重拍打而去。

    “嗷嗷,嗷嗷,我的手,……”

    “哎呀,刀好重,……”

    呼声骤起之际,一把又一把腰刀落地,一时气得八个杜家人捶胸顿足,急切大骂道:“埋汰旮旯,士可杀不可辱,士可杀不可辱,……”

    陈旭嫦顺势越女剑一直,指这一个大骂的杜家汉子咽喉,厉声反驳大喝道:“埋汰旮旯,你敢对天发誓,你对得起这一个‘士’字?”

    “《汉书》有言:学以居位曰士;《周书》有言:能治上官,谓之士;《礼记》有言:列国之大夫,入天子之国,曰某士。”

    “你,一个以一己之私、以一家一姓之力,祸害南山郡乡民的杜家人,还配称得上为‘士’?”

    “……”

    陈旭嫦怒目一言,一时惊得这一个杜家人无言以对,沉思了好一会儿,这才脱口而出道:“士为知己者死。五斗米道,就是杜家人的知己;如今孟婆郡张家也是杜家人的知己!这就是堂堂正正的‘士’!……”

    陈旭嫦恼怒至极,越女剑剑尖一直之间,这一个杜家汉子眼疾手快顺势跪地,躲过了一剑封喉。

    “嫦嫦,嫦嫦,嫦嫦,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可不能因为这一个杜家人,坏了幽嫣谷墨家之名,……”

    陈旭嫦越女剑一旋,斜持于身后,一时仰头长叹一声道:“气死本谷主了,气死本谷主了!要是这几个杜家人敢再拿起腰刀,必定一剑封喉,一剑封喉准没商量,……”

    这八个杜家人吓了一大跳,畏畏缩缩的跪在地上,全部低头沉默不语,一时只希望有奇迹发生。

    陈静旋即越女剑一直,缓缓透过面纱斗笠,极其警觉的四目张望之间,悠悠又道:“都听着,倘若再去伤害南山郡无辜乡民,下一次遇见,一剑封喉绝不留情!还有,与南山郡不安分的杜家人捎一句话,要是再三滋事,‘福寿长安康’就是前车之鉴,南山郡本为所有南山郡人的南山郡,非杜家人一家所有!”

    “别以为与孟婆郡张家搭上了干系,就想无法无天!孟婆郡张家人早晚步‘福寿长安康’的后尘!越是往后又不知悔改,必定死得越惨!”

    “在下本就从孟婆郡而来,终有一日,还会再回孟婆郡去!孟婆郡中的恩怨,一时半会还未终了!你等好自为之,别怨在下没提醒!”

    “……”

    陈旭嫦越女剑一旋,又瞅了一眼这一众八个杜家人,又看了一眼光滑顺溜的高墙,旋即计上心来。

    紧接着,玄色斗篷一旋,越女剑剑尖在高墙上骤起一绺绺电光火石,又一绺绺尘埃飘悠落地。

    此刻,越女剑剑尖力有千钧,顷刻之间,就刻出了一个个一尺见方的大字:幽嫣谷墨家,……

    陈静看见这一副光景,突然又想起了一些往事,急切招呼道:“嫦嫦,后边的字,就让我来吧!……”

    陈旭嫦越女剑一旋,一时又极其警觉的盯住这一众八个杜家人,只待陈静一闪白纱白袍飘过。

    陈旭嫦无意扭头之间,这时才发现陈静越女剑剑锋已然止住,在方才的那一行五个字旁,又多了大小一致的四个字:到此一游。

    幽嫣谷墨家到此一游!

    陈旭嫦原本估摸着刻上:幽嫣谷墨家所过之处,片甲不留。觉得只有如此气势,才能震慑一时。

    如今,见陈静这般刻来,也是绵里藏针,气势也并不输半分。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静静,好,好,如此真好啊!好一句:幽嫣谷墨家到此一游!”

    陈旭嫦眉舒眼笑,旋即又与这一众杜家人厉声道:“都看好了!要是杜家人敢有违心之举,幽嫣谷墨家弟子随时再游杜家祠堂!”

    “下一次再游杜家祠堂,就没有这一次这么轻松,这么好说话了。”

    “嘤嘤嘤,嘤嘤嘤,……”

    陈旭嫦继续开怀一笑,一众杜家人只得缓缓的抬起了脑袋,旋即骤起一阵五味杂陈,看来,确实又该去孟婆郡避一避风头了。

    玄色斗篷一旋,旋即戛然止住了方才的笑声,紧接着急切道:“静静,走,时不我待!偌大的一个南山郡,要游走一遍杜家祠堂,可是一件苦差事啊!”

    陈静仰头一通轻笑道:“嫦嫦,到了下一个杜家祠堂,你可不能再刻:幽嫣谷墨家到此一游;该当刻为:越女剑到此一游!对不对?”

    陈旭嫦点头一通轻笑道:“静静说的极是,又怎么能少得了纯依香儿女侠呢?”

第491章 四剑同离南山郡

    四目相视一掠轻笑,之后越女剑极速入鞘,紧接着又一闪身影斜身上马,重重一鞭奔出了杜家祠堂。

    此时此刻,在杜家祠堂外听着方才那一个汉子的疾呼声奔来一群又一群或多或少的路人。

    这一些路人,十之**确实也都是杜家人,一个个见状先是一脸惊悚,而后又是一脸茫然。

    待一时反应过来之后,陈静与陈旭嫦已然奔出了数百步之外。

    白马逐玄影,白纱追斗篷。

    就这样,两个人或前或后、或左或右、或白天或夜晚,策马奔腾于南山郡中,只要寻着了的杜家祠堂一一都刻上:越女剑到此一游。

    直到第三日头遍鸡鸣之际,两个人已然绕回到了郡城太守府前。

    “瓜田大人,居然这么早?真是南山郡难得的一个好官,辛苦了!”

    陈静仗剑如燕一言,策马如风而至,见瓜田中二斜持钩镰刀在太守府外低头来回踱步,身后的差役一个个虎背熊腰又精神矍铄。

    瓜田中二闻声自是大吃一惊,见是陈旭嫦与陈静双双亲临太守府前,一时喜上眉梢、乐在心头。

    紧接着,面上又露一副如释重负之态,旋即钩镰刀一扬,掷于身后一个皂衣差役,声如洪钟道:“两位女侠,两位女侠啊,可终于回来了!卑职在此侯了整整一夜呢!”

    “好等,好等,好等啊!”

    陈旭嫦一时愣住了一个眨眼的功夫,歇马张弛之间,紧接着急切追问道:“瓜田大人,莫非在这一些日子里,还有杜家人余孽来太守府前生事?又或者强攻太守府不成?”

    “瓜田大人,你且放宽心,在这三日里,本谷主与纯依香儿女侠在南山郡杜家人的祠堂里,留下了重重的一笔。从今往后,杜家人想要做乱,还得先掂量掂量一回!”

    “……”

    瓜田中二闻言自是欣喜万分,如此一来,这也算是为夏侯太守解围,也算是为自家分忧。

    以幽嫣谷墨家之名,震慑多事的杜家人,可比眼下鞭长莫及的太守令更为接地气。

    不过,眼下瓜田中二领着一众人等守了一夜,并非是为杜家人。

    杜家在郡城失势,已经没有南山郡顶上三道的道法,以夏侯玄德的软鞭、诸葛长风的鹅毛扇、瓜田中二的钩镰刀,几乎无人能敌。

    瓜田中二昨日黄昏受夏侯玄德的太守令,恭迎陈旭嫦与陈静回郡城,原本以为昨日入夜就该回到太守府,没想到晚了整整一夜。

    “两位女侠,赶紧入府一歇吧!乌图木大侠、曹小强大侠,还等着两位呢!夏侯太守,还要当面感谢二位女侠救南山郡乡民于倒悬!”

    “两位女侠,两位女侠啊,里边请!里边请呐!……”

    瓜田中二言毕皂衣一拂,紧接着右手一扬,只待陈静与陈旭嫦斜身下马,身后的两个皂衣差役又一副上前来拉高头大白马的阵势。

    陈静与陈旭嫦一路狂奔以来,一路上吹足了清晨微凉之风,早已没有了疲惫之意,倘若再入太守府寒暄一番,必定又到日头正午了!

    况且,乌图木与曹小强早三日到了太守府,想必夏侯玄德要说的话、想说的话,大概早已与乌图木与曹小强说了不下三五遍。

    陈静越女剑一斜,马缰绳手中又一绕,前倾面纱斗笠道:“瓜田大人,太守府咱们就不进了。兴许,乌图木与曹小强的耳朵,也都听出茧子了吧!劳烦叫一声乌图木与曹小强,就说咱们也该上路了!”

    陈旭嫦先是微微点头,紧接着又前倾玄色斗篷轻笑道:“瓜田大人呐,眼下就听纯依香儿女侠的,让两个师兄出来,是时候该去东山郡了!路途遥远,宜早不宜迟!”

    瓜田中二自是不敢忤逆陈静与陈旭嫦,不过也深知南山郡郡城到东山郡地界确实还有好远的旅程。

    这要是晚走了一两个时辰,到时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同露宿于荒郊野岭,确实也不太好。

    虽然,这四把越女剑一个个都身怀绝技,只是这无由头的分外之苦,能少一些就少一些吧。

    当初,瓜田中二为其兄瓜田中一报仇,在建康城中寻着南宫崎的踪迹,一路追赶南宫崎到悠然居,就亲身经历了这一路苦楚。

    况且,幽嫣谷墨家弟子向来秉承“天志”,一个个都为孟婆江南、江北之地的乡民着想,又为何不将心比心与别人着想一回?

    瓜田中二右手一扬,径直止住了身边的皂衣差役,旋即一个皂衣差役极速往太守府内奔了进去。

    瓜田中二抱拳又道:“南山郡郡城到东山郡郡城的九尺驿道,可不好走呢!当初,卑职一路追赶南宫崎大侠的高头大白马,可磨出了一脚水泡,那一个锥心疼,哈哈!”

    陈旭嫦与陈静自是笑而不语。

    瓜田中二旋即又极其警觉的瞅了一眼太守府外的天光,太守府外目前也没有一个行人,径直脱口而出道:“这几日,南山郡去孟婆郡、去东山郡的杜家人也不少。两位女侠一路上还得多多留意。要是明刀明枪,卑职相信无人能敌越女剑;就怕歹毒之人使下三滥的手段!”

    陈静自是感激,拱手又道:“在下多谢瓜田大人提醒。近日,杜家人去孟婆郡中逃避的人也不少。倘若有万急之处,大人可去寻孟婆郡杨家、费家、吴家的族长,兴许还能知晓这一些杜家人的确切下落。”

    “至于孟婆郡太守府差役头领吴明,在下一时也看不明白、也说不通透,要是瓜田大人与之有交集,还得多留一个心眼,这人似正非正、似邪非邪,堪比雾中看月啊!”

    “即使有万急之处,客缘斋半老小徐娘,也能护你一时周全!瓜田大人,你都一一明白了吗?”

    “……”

    瓜田中二自是欣喜,毕恭毕敬抱拳又道:“卑职多谢纯依香儿女侠点拨。卑职真没想到,女侠与孟婆郡有这么深的渊源!看来,杜家人想借张家之势重夺南山郡,难!”

    陈静一时也不与瓜田中二说奉承话,径直悠悠又道:“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瓜田大人,待我等走后,县中还得多往地面上走动,可别走了过场!”

    瓜田中二仰头一通轻笑道:“纯依香儿女侠,你且放宽心。官场上的那一些小九九,卑职要是遇见了那一些昏官、贪官、烂官、不作为的臭官,要是燕人之威喝不死他,先钩镰刀一刀结果他,让夏侯太守再换一个像样的官去,……”

    陈静自是眉头一皱,陈旭嫦一时掩面轻笑道:“瓜田大人,不以规矩,何以成方圆!就似幽嫣谷墨家弟子向来秉承‘天志’,总得要变通而张驰有度!倘若大人落一个私刑官吏之名,只怕会被杜家人说成是酷吏,又让夏侯太守情何以堪?”

    “要说燕人之威,吓吓即止,这一把钩镰刀嘛,若没有性命之危,能不斩则不斩,不然太守府法令,就成了一种摆设,你说对吧?”

    “……”

    瓜田中二自是频频点头。

    毕竟,陈旭嫦一番金玉良言,一语说中瓜田中二的短处与痛处。

    当此暗流涌动之际,瓜田中二急先锋一般火急火燎的性子,确实也该沉下心来,好好的冷静一回,正如诸葛亮所言:宁静致远。

    陈旭嫦方才听见又一次轻言“燕人”二字,一时又想起了慕容白、虞丘长乐、贺兰大山,骤起一阵五味杂陈,一股猛烈的撕裂之痛恨不能眼下就手刃五斗米顶上三道。

    “两位女侠,两位女侠啊,本官昨日就备好了宴席,可惜等了整整一夜,如今刚到郡城,又如何急着离开?不耽误这一时半刻吧?……”

    夏侯玄德一身全新的官服出迎,左边诸葛长风一手鹅毛扇也是一身袭地的官服;右边蒯忠良一手蒲葵扇也是一身袭地的官服。

    陈静毕礼又道:“太守大人,东山郡如今山雨欲来,早一刻到东山郡,也解万千乡民凄苦之危啊!”

    夏侯玄德一时无言以对,轻抚鬓发,之后叹道:“要是孟婆江南、江北之地多一些女侠这般人物,又何愁天下不太平!天道非道、大道非道的日子,也该走到尽头了!”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太守府内极速奔出了精气神十足的乌图木与曹小强,之后越女剑一斜,旋即飞身上马,又与夏侯玄德道别。

    “夏侯二叔,我等暂去,南山郡就托付你了。五斗米道,必亡!”

    “陈留王,一路保重。二叔在建康城虽然没有一个亲人,但是暗中会有人助诸位一臂之力的!”

    “小女子替幽嫣谷墨家,多谢夏侯太守周全了,后会有期!”

    “诸位,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

    天光又明,陈旭嫦一马当先,一闪玄色身影往郡城东门而去;陈静一闪白影紧随其后;乌图木与曹小强也没落下,奋力追赶!

    “驾,驾,驾,……”

第492章 司马大王要顶牛

    一路上虽然小有波折,无非几伙居心不良的杜家人伙同江湖盗贼夜半拦路打劫钱财,乌图木与曹小强一剑之下,便落荒而逃了。

    果不其然,杜家人贼心不死。不过,如今又没有了南山郡杜家五斗米顶上三道道法相护,一众兵器在越女剑下都是歪瓜裂枣。

    幸好,当初动身得早,就这一日夕阳西下之际,四马奔腾已然伫立在东山郡郡城外十里的地方。

    要是当初再晚一时半刻动身,又将多在荒郊野岭露宿一夜。

    况且,原本让野店中年妇人多准备的大馒头,本就将息着吃了三天,眼下又多了曹小强这一个大胃口,确实也该寻一个地方吃喝了。

    在东山郡郡城与建康城之间,横亘着一座大山,这一座大山就是世人皆知的:东山。也是原来“王谢桓庾”四家大户中谢家的风水宝地。

    谢家人皆以东山为傲,谢安当年佩宰相印领晋国大军御秦国来犯之敌,世人称之为:东山入相。

    只要立在东山之巅,在数十里之外的建康城便可囊入手中。

    抬望眼之间,只要顺着东山的山腰绵延到广阔的鱼米之地,尽头便是建康城中的东府镇外了。

    在东府镇中,眼下江南王家人几乎是一家独大,其中以老王镖局最为势大,名振江湖上百年。

    东府镇南,便是台城皇宫。

    当年老王镖局第一任少主王导护天子之师过了孟婆江,又在东府镇中安然落足之后,从此“王与马共天下”也便名传孟婆江南之地。

    只是,如今建康城中有五斗米顶上三道,江南王家人不得不为五斗米折腰。江南谢家在郡城中,五斗米顶上三道与司马家有隙,时势之下又不得不屈服于司马家,故而王、谢两家先前的风光全然不在。

    眼下,东山郡太守司马让,被司马氏一族共尊为“司马大王”,一心想夺回台城宫中的帝王之位。

    东山郡太守府差役头领司马良,使一口快刀也非等闲之辈。

    东山郡五斗米顶上三道为:青云道长为司马俭、使“天火之光”的司马恭、使“天河之流”的司马温。

    东山郡郡城与建康城就似冰火两重天,总有一天会纸包不住火,又或者大水冲了龙王庙。

    五斗米顶上三道再次落败的消息被夏侯玄德传遍了孟婆江南、江北之地,眼下的岁月静好,一定似东山郡这般暗流涌动。

    正因为暗流涌动,自然山雨欲来,一众越女剑才马不停蹄。

    一路策马奔腾了几日,眼下几乎又到了人困马乏的地步。

    “咕噜、咕噜、咕噜,……”

    曹小强吃了最多的馒头,如今却饿得最快,面上骤起一绺青紫之色,旋即又尴尬了一众人等。

    此刻,抬头就看见了郡城,陈旭嫦玄色马缰绳轻轻一拉,缓缓又道:“强强,还得再忍耐一时,郡城近在眼前,很快也就有吃的了!”

    曹小强一股温暖的气息流遍了任督二脉,而后斩钉截铁只道:“嗯!”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东山郡城门洞内奔出了一群又一群乡民。

    这一群又一群乡民,大包挂着小包、大手牵着小手,马蹄声、骡子声、驴子声、哭泣吵闹声,……

    都是一些穷苦人家的灰旧服饰,破旧的马车篮子里,还有破旧的罐子、青翠的白菜;骡子车上粮食袋上,还立着老狗、老猫。驴背上护住一脸泪痕的总角小童,……

    原本天色将晚,是日落而息的大好天光,可这一些人举家往城外赶,事出反常,必有蹊跷,一众越女剑不得不极其警觉的侧耳倾听。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都是什么世道?乱糟糟的天下,何时才能天下太平?要是能决定生死大权,真希望爹娘没把我生出来,……”

    “哎,蠢蠢欲动又要打仗了,打仗赋税徭役更重都不说了,梦里不知道那一天丢了脑袋也不说了,可是这一家人颠沛流离的,苦一家子人比苦一个人难过多了,……”

    “普下之大,莫非王臣;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似咱们这一些乡民,东来西去、西来东去,有家与无家又有什么区别?都难养活!……”

    “是啊,活着太难了,原本想着求速死、抗浊世。可谁知道,上有老、下有小,生而为人,还得苟且活下去。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茅坑大了,什么蛆也都有,……”

    “……”

    声声悲鸣入耳,陈静自是最为心疼,旋即越女剑一斜,策马缓停,前倾面纱斗笠,急切问道:“老人家,诸位;老人家,诸位!好端端的,这又是往那里去啊?”

    其中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头见是四把越女剑,旋即缓缓止步,紧接着长叹道:“女侠,众位大侠,老朽倒是真心希望诸位把司马家、五斗米道一同都杀光了,还天下一个太平!只是,如今司马家、五斗米道势大,唉,终归是小牛吃大瓜,小牛吃大瓜空欢喜一场啊,……”

    陈静一时无言以对,见郡城中又没有一丝别样的动静,又急切追问道:“老人家,此话又怎讲?……”

    老头眉头深锁,看了一眼身后络绎不绝的人群,摇头叹气道:“如今‘司马大王’要顶牛,我等乡民还不快逃,可不想被乱军杀死啊!听说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也姓张,咱们只得去孟婆郡避一避风头,……”

    一众人等无语至极,待这一些乡民渐渐远去之后,陈静这才悠悠道:“‘司马大王’要顶牛,何意?”

    陈旭嫦眉头一皱,又多看了一眼陈静,悠悠道:“看来,纯依香儿女侠真是孤陋寡闻了。如今,孟婆江南、江北之地,都知‘牛继马后’,故而‘司马大王’要顶牛,乌图木,你就与纯依香儿女侠说道说道吧!”

    乌图木越女剑一直,抱拳高声又道:“弟子谨遵谷主之令!”

    乌图木旋即策马靠近了陈静,一同往城门洞缓行之际,先是“咳咳”一声,之后越女剑一旋,正气又道:“纯依香儿女侠,就让乌图木我与你说道说道,也是长话短说!”

    “这‘司马大王’要顶牛,也不是三天两头的小事了。自从五斗米道一统孟婆江南、江北之地,江湖中就有了‘司马大王’要顶牛一说。”

    “顶牛,这一个‘牛’字,与‘牛继马后’的牛字,指的都是当今台城宫中的天子。当年老王镖局少主护天子司马睿入建康城,后来五斗米道孙秀辅佐天子之后,江湖中就盛传司马睿是宫中牛家小吏的借腹子。”

    “当年‘三马同槽’,司马懿父子三人夺了六师弟的曹家天下,后来司马懿怕‘牛继马后’有人来夺司马家的大权,当此之时,军中只有一个猛将牛金,故而司马懿就随便找了一个理由杀了猛将牛金以绝后患。”

    “可是人有千算万算,终归躲不过老天爷一算,这一头‘牛’,并非猛将牛金,而是后宫的一个小吏。牛金为司马家鞍山马后,死得真是太冤了。就因为姓牛,丢了性命!”

    “所以,这么多年来,司马氏一族总想着要重新夺回帝王之位,认为台城宫中的天子,已非司马氏血脉,这就是‘司马大王’要顶牛!”

    “……”

    陈静一时释然,沉思之间,旋即悠悠又道:“这‘顶牛’二字,倒也新奇!司马家顶牛,马无角、牛有角,马儿要去顶牛,顶得过来吗?”

    陈旭嫦自是“噗嗤”一笑,旋即长叹一声道:“静静说的极好,故而这一个天下因此更为乱糟糟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如今‘司马大王’要顶牛之心,何尝不是人尽皆知?都是他们司马家骨子里祖传的好美德啊!嘤嘤嘤,嘤嘤嘤,……”

    乌图木与曹小强笑而不语。

    渐渐的,渐渐的,渐渐的,城门洞也近在眼前数丈之地了。

    远远的看见城门洞内的一个个身着明光铠的大小军士,要么腰刀出鞘,要么长枪左右比划,骂骂咧咧道:“尔等刁民,都是贪生怕死之辈。今日离开了‘司马大王’,来日必定高攀不起,有多远滚多远,有种以后别回来了,祖坟也都该挖走!”

    “要不是‘司马大王’早有军令,似尔等这般弃主而逃,要是在两军对阵之前,先斩了尔等以正军心!”

    “逃吧,逃吧,都逃吧,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与其这样狼狈如鼠逃窜,还不如坐守一地,生而为人,早晚都会是一死,哼!”

    “……”

    眼下,城门洞内的这一些乡民也不与这一些军士争执,只顾摇头叹气的护着各自家小往城外急赶。

    毕竟,人在屋檐下,怎敢不低头。要是与这一些军士争执,少不了会挨一阵子猛烈的拳打脚踢。

    一众越女剑先无视了这一些明光铠军士的存在,径直策马行过城门洞。

    这一些明光铠军士自是多看了一眼四把越女剑,旋即又止住了骂骂咧咧,……

第493章 一枝独秀陆修静

    待陈静一众人等缓缓路过城门洞走远消**影之后,其中一个明光铠军士是荡寇将军,腰刀一收一扬之间极速入鞘,紧接着转身厉声道:“尔等小心看好城门,勿出一分差错。待本将军亲自去禀报‘司马大王’,幽嫣谷墨家弟子已经到了东山郡郡城。这事,越来越有趣了!”

    城门洞内的数十个大小明光铠军士双颊骤起八分喜色,看来,东山郡郡城率先有一场好戏看了。

    大小明光铠军士紧接着面上骤起八分不屑之色,至于背影渐渐离去的这一个临时调来的荡寇将军,本就是一个新晋的杂号将军。

    荡寇将军一职,好听而又无更多的实权,结果还不是与一众明光铠大小军士一同守着一个城门洞,还不如建康城中巡城的一个统领。

    正当陈静一众人等路过前方一道街口,急着去寻酒家客栈之际,突然拥堵围住了一大群路人。

    这一大群路人不似逃去孟婆郡避难的乡民,大多数人锦绣华衫。

    前方又无多余的岔道可行,四骑高头大白马不得不缓缓靠近。

    在人群正中,是风度翩翩的一个道士,堪称一枝独秀,此人正是葛洪口中的上清派弟子陆修静。

    陆修静长得气宇轩昂,要不是着一身蓝白相间的道袍、头戴蓝白相间的纶巾、斜背一口蓝白丝带飘逸的长剑、脚踏一双精致的麻鞋,还真以为就是一个白面书生。

    毕竟,在陆修静手中还轻摇着一把一面蓝、一面白的折扇。

    似此等这般打扮,让人错觉为白面书生实在寻常不过了。

    折扇蓝色一面手书:上善若水;白色一面手书:道法自然。

    陆修静折扇左右一扬,径直指着这一群锦绣华衫的路人,从左而右,紧接着从右而左,几次三番欲言又止之后,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道:“恕贫道直言,诸位东山郡中的大户,喝多了五石散兑酒,一个个就都是废物,还是天大的废物!”

    这一群锦绣华衫的路人,不但不气恼,反倒觉得陆修静不合时宜而万般有趣,就像是路边卖艺的杂耍:看猴子说话,又或者看猴子摇折扇,一阵阵反唇相讥就似暴雨后的孟婆江浪,一浪又盖过了一浪。

    “道长,陆道长,在五斗米道眼中,你就是旁门左道。东山郡顶上三道要是来了,你怕不怕?你跑不跑?你趴不趴地上叫‘吱吱’?……”

    “陆道长,五石散兑酒可是这一个世间唯一的好东西,能让人一直活在梦里。喝了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喝了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好酒,独一无二的好酒!……”

    “陆道长,还在这抛头露面大言不惭,要是差役头领来了,你跑不跑,你跑不跑啊?在司马家官府面前,只要没被司马家用上,一个个都是废物不假,你也不列外。……”

    “似尔等修道之人,又为何五十步笑一百步呢?方今孟婆江南、江北,已无上清派弟子容身之地,还是赶快加入五斗米道得了吧!……”

    “……”

    陆修静眉头深锁自是万般不服,极其不甘心,骤起恼怒之色。

    原本趁着夜色出来散一散心,舒缓一下郁闷的心情。

    如今,却被这一群路人误了大好兴致,实在让人纠结,旋即折扇左右一扬,而后极速收于右手心,一阵急促的“啪啪”,目中有剑,紧接着反驳道:“天地不仁,皆以万物为刍狗,尔等堪比刍狗!如今,东山郡中,不但有牛、有马,还有尔等帮腔的猪狗,让乡民情何以堪?”

    “眼下,东山郡乡民们寻思的这一条道,走得好,走得妙。自是:道可道,非常道。休与圈中猪狗牛马为伍,妙哉善哉,众妙之门!”

    “……”

    围着的这一群路人也并未骤起一分狰狞之色,紧接着又再一次反唇相讥道:“陆道长,你就得了吧!道长自姓陆,路在道长麻鞋脚下。可不能堵死了阳光大道,让自家无路可走。哈哈,哈哈,哈哈,……”

    “言之有理,道长要么从了‘司马大王’,要么从了五斗米道,在这一个世道想要独善其身,不如道长就与我等一起喝五石散兑酒吧,……“

    “只要喝足了五石散兑酒,一切尽在梦中,还是应有尽有,醉后万般有呐,梦送黄金楼呐,……”

    “陆道长,来,来,来,今日老夫请客让你一醉方休,让你瞧一瞧梦中应有尽有的奇妙之处,正如方才道长所言:众妙之门,……”

    “陆道长,请来,请来!梦中上可为帝王不犯禁;下可为大鸟、天高任我飞;又或者水中大鱼、海大任我游。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而又不受制于人,妙,妙,妙哉至极。如此这般,好酒,好酒啦,……”

    “……”

    陆修静面色难堪至极,瞅见这一群路人一副副乖张的嘴脸,一时就似落入了一个猪圈狗舍中。

    倘若再与这一群人争辩一字半句,自是徒费口舌而劳心,而且还更会让人多生出九分愤愤不平。

    要眼下是司马氏一族中人,对于这样一群路人,早就一通拳脚相加,又或者刀剑相向赶远了。

    不过自古修道之人,自当寡欲而清心。况且人如其名,修静,修道之人确实该当静一静了。

    陆修静折扇一扬,旋即麻鞋下沉一点,凌空一跃,于这一群人肩膀或脑袋上一阵如风急旋,飞奔上了路边屋顶,径直一通轻笑道:“道可道,非常道。似尔等醉生梦死之辈,与圈猪舍狗何异?贫道自是大道于天,道在天上,哈哈,……”

    “道不同、不相为谋!贫道自寻天上大道,尔等接着醉生梦死,接着喝五石散兑酒去吧!哈哈,……”

    “……”

    这一群路人先是大吃一惊,对于陆修静的功夫自是望尘莫及。

    如今闪去了身影,一时鞭长莫及,又不得不从心底百丈之深处,骤起一通更为猛烈的反唇相讥。

    “陆道长,不要得意忘形。在我等醉生梦死之辈面前张狂,何用?有能耐去五斗米顶上三道面前张狂一回,看看黄天孙大圣会如何?”

    “莫要说黄天孙大圣,就郡城中的‘司马大王’,你敢张狂于我等醉生梦死之辈面前试试,你试一试?”

    “罢了,罢了,终归是不入我等醉生梦死之辈的法眼,由他去吧。要是那一天,‘司马大王’,哼,……”

    “……”

    正当这一群路人骂骂咧咧之时,要摇头摆尾四散离开之际,从身后奔来了一阵急促的嚷嚷声。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谁胆这么肥?天还未黑尽,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间,胆敢乱嚼舌根说道‘司马大王’,是准备不要命了?还是准备不要命了?”

    “来呀,安排!来呀,安排,安排!要是不与一回颜色瞧瞧,就不知东山郡还是司马家的天下!这么重要的事儿,怎么能忘了?就是喝多了五石散兑酒,梦中应有尽有的世界,那也该是司马家的!”

    “打,打,使劲打,用力打,打跑一个算一个!只有拳头才能长人记性!这一些喝多了五石散兑酒的读书人,这一些喝多了五石散兑酒的大户,比穷得掉渣滓的刁民还刁民,小的们,不许手软!”

    “……”

    一声声怒吼,字字珠玑,拳打脚踢似一阵狂风暴雨,这一群锦绣华衫的路人不得不在哀嚎中退去。

    紧接着,从这一群锦绣华衫的路人中一分为二了十几个大小皂衣差役,每一个皂衣差役寿帽斜插一朵小野菊,虽然一个个皂衣差役腰刀并未出鞘,但是刀鞘就似一根根棍子在追打圈中猪、舍中狗。

    “哎呀喂,疼,官府打人咯;哎哟喂,官府乱法咯,……”

    “我的胳膊!我的大腿!嗷嗷,打人的官府不是好官府,……”

    “哟喂,我的眼珠珠啊,我可不想当瞎子啊。我还不想眼瞎,我要看光明,我要等光明,……”

    “……”

    就在这一群锦绣华衫的路人一通哀怨悲鸣之间,从大小皂衣差役身后分出了一身大氅袭地,寿帽左右各插一朵小野菊的差役头领。

    来人正是司马良。

    司马良额平面宽,面若海棠,深邃的眼神就似夜空中一只觅食的苍鹰,一绺浓郁的“一”字须,就似手中一旋一收的铮铮腰刀。

    司马良自是有恃无恐,厉声大喝道:“尔等比刁民更刁民,本官要不治一治尔等,该当忘记了东山郡姓司马吧?官府乱法?不存在的!司马家就是律法!官府打人?不存在的,尔等还算是人吗?……”

    “从今往后,谁胆敢在诽谤‘司马大王’,一个字,打;两个字,讨好;三个字,往里揍;都听明白了吗?还不快滚,……”

    “……”

    这一群锦绣华衫的路人不得不闪去了身影,就在这一处路口,只剩下四把越女剑怒对一众皂衣差役。

第494章 司马良掷刀恭迎

    此时此刻,路人纷纷侧目而视,杀气正浓凛凛如霜。

    毕竟,这一群路人身家性命俱在东山郡,况且上有高堂、中有妻妾、下有儿女,顾忌太多,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至于,眼前这一众越女剑向来秉承“天志”,早已名震天下。不期而遇的这一番阵势,必有一战。

    刀剑无眼,溅血无情。能躲避多远,尽可能躲避多远。

    司马良极速与皂衣差役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并没有因为四把越女剑现身而生出半分畏惧之色。

    一众皂衣差役自是心知肚明,旋即腰刀极速出鞘一扬,左右张驰步法之间,极速围住了四人。

    “咴儿、咴儿、咴儿,……”

    高头大白马骤起一阵阵急促的撕裂之声,前腿抬高六尺有余,轰然落地之后荡出一绺又一绺尘埃,尘埃中皆是挥之不去的杀气。

    曹小强本就饿得心慌,一时又见横生枝节耽误了时辰,恨不能一式剑气赶走这一群皂衣差役。

    陈旭嫦一时眉头紧锁,自是策马缓行在前,越女剑一旋,半倾玄色斗篷道:“司马大人,你这又是为何?城门洞的军士都放本谷主进城了,莫非大人还想截道不成?”

    司马良面色极其镇定,一时安若一块七尺高的玄色磐石,并未张口回答陈旭嫦一字半句。

    腰刀一斜,从下而上如雨后春笋缓出,一闪铮亮的刀光映着天际处一绺即将落下的霞光,像一团又一团怒放的海棠花枝灼人双眼。

    腰刀先是一收一正,紧接着步子一急又一旋,目光如炬,刀光上的霞光一闪,直逼一众越女剑。

    说时迟那时快,乌图木玄色马缰绳一绕,旋即策马一旋三步,马蹄飞扬上前,似眼下这般又岂能让堂堂幽嫣谷墨家谷主亲自出手?

    与此同时,顺霞光落影之势,大喝一声道:“休得张狂,让我来,杀小鸡焉能用宰牛大刀!……”

    正当乌图木率先一闪玄色身影之际,余下三人自是紧握越女剑,极其警觉的盯紧四周,生怕落入了司马家早已布好的圈套。

    眼下,高头大白马已然踏在司马家的地盘上,虽然先前与司马家未有交集,如今来而不往非礼也。

    正当乌图木大喝一声之际,左手鞍前如风一旋,越女剑极速出鞘一道寒光剑影,“咚咚”落地之际,紧接着起剑一式挑剑剑气而上。

    蹬蹬蹬、蹬蹬蹬,……

    司马良自是不喜,身为东山郡太守府差役头领,又为一员堂堂正正的晋国司马氏皇族,旋即怒目圆睁,反驳道:“还说什么幽嫣谷墨家弟子,本官是马不是鸡!”

    乌图木自是不能先输了气势,在越女剑剑胜之前,言语之胜自是气胜,反驳道:“司马良,居心不良之人,着实不良人!马有四腿,尔只两腿,不是鸡,又为何物?”

    正当乌图木一式挑剑剑气所过之处,早已骤起一绺尘埃如烟。

    司马良霞光回手,左右一旋,皂衣大氅一闪身影凌空而过,在十尺之外落地,躲过了这一式挑剑剑气,面上骤起三分不屑之色。

    乌图木见越女剑一剑并未伤着司马良,大吃一惊。司马良果然并非等闲之辈,也并非一般的江湖高手,旋即一式“移形换影”而过。

    紧接着,越女剑先是一式绞剑剑气,而后紧随一式抹剑剑气。

    司马良自是眼疾手快,腰刀虚晃入地全力一点,紧接着又极速一荡,腰刀刀身半曲如弓弦,弦满之际又如搭箭控弦齐发,皂衣大氅身影一闪奔出了数十步之外。

    嘭嘭嘭、嘭嘭嘭,……

    乌图木一剑封喉的招式,居然落了一次空。骤起的尘烟如雾四散八步之外。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旋即又一式“移形换影”紧随其后。

    越女剑虚晃一式点剑而起,紧接着又一式云剑直逼司马良咽喉。

    司马良腰刀极速入鞘一旋,深邃的目光中一闪冰凉的剑光如影随形,其时皂衣大氅却一动不动。

    乌图木居然被司马良这一番阵势给惊住了,越女剑剑锋中的一绺寒光好似反噬冰凉着右手、右臂,而后前胸后背,乃至于整个人身。

    司马良双颊突然闪过一绺诡异之笑,旋即腰刀往右极速一掷,一个皂衣差役斜身顺手一接。

    嘭!

    旋即,司马良拱手上下一扬,就好似遇见了久别的故人。

    “哈哈,哈哈,哈哈。名震天下的越女剑剑法果然精妙绝伦,东山郡司马良确实自愧不如啊。诸位大侠,久仰,久仰,久仰呐!”

    “‘司马大王’听说诸位大侠不日路过东山郡郡城,特遣卑职前来相迎。方才那一些碍事的刁民,太烦人了,多揍他们几回,也就乖乖听话了。同为刀口剑尖活命过日子的人,方才权且就当以武会友了!”

    “诸位大侠,诸位大侠呐,‘司马大王’有请!但请诸位大侠与‘司马大王’一回薄面。人在江湖漂泊本无根,道上朋友多了路无尘,请!”

    “……”

    司马良旋即皂衣大氅一拂,右手往前方街口的另一条大道相迎。

    旋即皂衣差役腰刀一旋,入地半跪,齐声大喝道:“东山郡恭迎诸位大侠,‘天志’昭昭、日月皓皓!”

    乌图木见状自是大吃一惊,旋即越女剑一收一旋之间倒提身后,斜视大吃一惊的一众越女剑。

    “谷主,你看这,这,……”

    陈旭嫦旋即与乌图木使了一个眼色,紧接着乌图木越女剑入鞘一闪玄色身影立于高头大白马下。

    “承蒙司马大人看得起幽嫣谷墨家弟子,只是,要是我等受‘司马大王’之邀,难道就不怕东山郡的顶上三道与‘司马大王’反目成仇吗?”

    陈旭嫦淡淡一言,正中一众越女剑万分疑惑之心。

    司马良此刻倒也是实在人,旋即仰头一通轻笑道:“想必这一位女侠就是幽嫣谷墨家谷主了。小小年纪当此大位,司马良佩服,佩服至极啊!谷主,你且放宽心。东山郡的五斗米顶上三道一时半会不在郡城内,诸位大侠可安心受邀!”

    与此同时,一应皂衣差役埋头一通疾呼道:“愿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吉祥、吉祥、吉祥!”

    乌图木虽是震惊,左右张驰之间,极其警觉又道:“谷主,三思而后行啊!我等与司马家先前从未有过交集,就怕宴非好宴、席非好席,而是明目张胆的鸿门宴!”

    司马良眉头一舒,旋即抱拳又与乌图木道:“这一位大侠,此言差矣。方今‘司马大王’海内人望,又岂非莽夫项羽之辈;况且,诸位大侠又非一城一池的太守,秉承‘天志’名震天下,又岂能是刘三郎可比?”

    “诸位大侠,请放宽心。‘司马大王’敬仰诸位大侠秉承‘天志’,故而在前方最为繁华的一处酒肆设宴。众目睽睽之下,全然不用担心暗藏有刀斧手,也不用担心摔杯为号,……”

    “……”

    陈旭嫦也不是第一次路过东山郡郡城,前方路口确实有不止一处上好的酒肆,而且这一边离太守府确实还有一点远。这一种远,就是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东西两地之间尽是车马与商铺。

    如今,“司马大王”不在太守府设宴,反倒去繁华路边酒肆设宴,看来一时半会还未有害人之心。

    陈旭嫦旋即与陈静一个游离的眼色,陈静一时会意点头,又极其警觉的盯住这一些皂衣差役。

    “司马大人,看眼下这一副光景,要是本谷主一行不受‘司马大王’之邀,看来是寸步难行咯?也罢,既然司马大人如此礼遇,我等却之不恭了。明人不说暗话,但有一言在先:切勿动了歪心思!”

    陈旭嫦铮铮一言,正中司马良祸心,一时却又佯装笑脸道:“谷主,实在见笑了!‘司马大王’爱才,惜才如命。似诸位大侠这般,‘司马大王’恨不能把诸位都供起来,……”

    正当司马良说道之际,皂衣大氅极速一扬,大小皂衣差役跃身而起,紧接着腰刀入鞘,护在一众越女剑两侧,往前方夹道迎去。

    陈旭嫦见势如此,又岂能失了礼数,旋即斜身下马,与陈静左右相靠,紧随司马良其后;乌图木与曹小强紧随陈静与陈旭嫦其后。

    这一众皂衣差役左右张驰着腰刀刀把,皂衣身影与路人一通急切嚷嚷道:“让开,快让开,通通都让开,谁敢挡道,往死里揍,……”

    司马良仰头也不制止这一众皂衣差役,三步一回头、六步两回头、九步三回头之间全然面带微笑,毕恭毕敬一声又一声“请”,把四人拥向了最为繁华的街口。

    路转之际,街口已经被无数明光铠将士一分为二了行人,来往路人被一一检查是否身藏兵器。

    司马良皂衣大氅一拂,近身拱手一通轻笑道:“荡寇将军,辛苦你了。要不是你及时禀报,只怕走漏了诸位大侠,‘司马大王’可来否?”

第495章 佛笑楼司马大王

    荡寇将军右手一旋,所指之处早已准备妥当,人群簇拥之地,正是司马让领着两个小吏立于酒肆中。

    四个明光铠军士毕恭毕敬上前拉过高头大白马,一众皂衣差役腰刀左右一旋立于酒肆外。

    缓缓透过面纱斗笠,陈静极其警觉的抬望眼之间,这一家酒肆之名极其特别:佛笑楼。

    司马良右手一扬皂衣大氅如风过境,恭迎道:“诸位大侠,请,请,快里边请。诸位请看,‘司马大王’惜才,已然恭候多时了!”

    陈旭嫦与陈静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乌图木与曹小强会意。

    眼下既来之、则安之。

    司马良迎进四人又紧随其后,荡寇将军继续指挥着一众明光铠将士一一检查来往路人。

    “来往路人胆敢私藏兵器者,与‘司马大王’有危,杀无赦!”

    “东顾西顾、居心不良者,必定与‘司马大王’有危,杀无赦!”

    “……”

    荡寇将军仰头轻声与来往路人说道之间,自是心知肚明。

    司马让本为东山郡一郡之主,又被司马皇族尊为“司马大王”,位高权重,保不准有二心之徒又或者眼红之人行刺司马让。

    眼下又非太守府,众目睽睽之下必得周全司马让。

    四人刚踏进佛笑楼,骤起司马让婉转的声音道:“诸位大侠,请!本官万分有幸,万分有幸!”

    抬望眼之间,司马让一身锦绣华衫,并未着官服。

    耳厚额宽,面若海棠,三绺稀疏的美髯飘逸如仙。

    身无兵器,虽然司马让自称“本官”却没有一绺官架子。

    确切说来,司马让还不如身着官服的两个小吏,各自斜持腰刀,炯炯有神而骤生耀武扬威。

    陈旭嫦玄色斗篷一旋,把剑拱手轻笑道:“‘司马大王’盛情,本谷主自当受邀。‘司马大王’海内人望,亲临佛笑楼,实在感激不尽!”

    司马让极速环视了一众人等,锦绣华衫轻轻一拂,旋即摆手一通轻笑道:“谷主,见笑了,实在是见笑了。越女剑名震江湖,本官自当以江湖规矩与诸位大侠相见!”

    “诸位大侠,请!诸位大侠不必担心。佛笑楼并无刀斧手,看酒肆中食客自食其桌。哈哈,……”

    “……”

    正如司马让所言,酒肆中一应各种服饰的食客,各就盘中肉、壶中酒,空气里早就弥漫着一股浓郁的五石散兑酒味。

    在佛笑楼边上的宽敞之处,故意隔开了一方精致的桌台,桌台上早已备好了一应热气腾腾的菜食,司马让急切又道:“请,诸位大侠,快请,正当其时,正当其时啊!”

    陈旭嫦左右环视之间,拱手又道:“客气,‘司马大王’客气了!”

    司马让率先立于上坐,乌图木与曹小强在左,陈旭嫦与陈静在右。司马让就似店小二侯在下方。

    陈旭嫦缓缓推后了玄色斗篷,陈静也顺势斜放下了面纱斗笠。

    “诸位大侠,请,请,请。一路风尘仆仆而来,该当也饿极了,一应菜食不会有毒的,放宽心!”

    “本官一直仰慕诸位大侠秉承‘天志’,为孟婆江南、江北万民还一个天下太平,自是万民所想,亦是本官日夜所想啊,如此好比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故此本官略备一桌子菜食,聊表寸心。”

    “请,请,请!趁热,趁热,都趁热吧。要是菜食凉了之后下肚,不但会凉了人心,本官还要治掌柜的罪!做买卖的,怎么能做出不合一众大侠口味的菜食来呢?”

    “这一应菜食,可是本官方才精挑细选,可不能辜负了佛笑楼中的庖丁。诸位大侠,本官说的可对?”

    “……”

    曹小强见势如此,又听出了弦外之音,要是不动筷子,佛笑楼必定惹祸上身,原本早已饿得心慌,旋即轻飘飘又道:“有没有毒,待在下一一试吃之后,便可知晓!”

    陈旭嫦一时也不阻拦,毕竟这一些年来,除了知道曹小强大胃能吃之外,其肚中脾胃非同一般。

    倘若入口菜食有一处不对劲的地方,下肚之后片刻便会哇哇作呕。

    眼下,曹小强就似一根实实在在的试毒银针。

    曹小强玄色身影一旋,桌台上的菜食率先一筷入嘴,故意“吧嗒、吧嗒”的声响做与司马让看。

    旋即,衣袖一扬,紧接着挽于手肘处,捉其一块猪肉肘子,又故意“吧嗒、吧嗒”的撕咬起来。

    紧接着,半碗羹汤缓缓下肚,长叹一声“啊”,之后继续“吧嗒、吧嗒”的啃食着猪肉肘子。

    又过了一小会儿,曹小强先是微微打了一个清香的肉嗝,之后缓缓道:“大佛能容万千事,常笑世间多心人。好菜!好肉!……”

    司马让原本心里就没底,生怕菜食中被人做了手脚而被人陷害。要是一众越女剑要刺杀寻仇,可比一般的江湖游侠容易多了。

    曹小强一言,司马让一时如释重负,早已虚惊一场的心肝,又不得不佯装若无其事,豪放道:“曹大侠忠心护谷主,居然以身试菜。佩服,佩服,本官佩服至极啊!”

    “既然如此,诸位大侠,诸位大侠,请,请,请了。……”

    “……”

    眼见如此,陈旭嫦旋即与陈静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紧接着又与乌图木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之后径直捉起筷子大快朵颐。

    又过了好一阵子之后,司马让也缓缓放下了筷子,旋即抱拳急切又道:“诸位大侠,本官有一事相求,不知诸位大侠愿否一听?”

    正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一众人等又不得不放下了筷子,陈旭嫦缓缓开口道:“愿闻其详,‘司马大王’但说无妨,……”

    司马让缓缓仰头之间,又一通长叹道:“方今天下,天道崩坏。孟婆江南要是司马家的天下,本官自是无话可说。只是,建康城中是牛不是马,本官愧为‘司马大王’,更愧对列祖列宗!一众大侠秉承‘天志’,本官恳请一众大侠替天行道!”

    “……”

    陈旭嫦心中一惊,果然宴无好宴、席无好席。司马大王要顶牛与司马昭路人之心确实大同小异。

    明摆着,司马让想借越女剑之手,除去建康城中的天子,而坐收渔利,真是打的一副好算盘。

    陈旭嫦识破其计,旋即微微一笑道:“‘司马大王’,高看幽嫣谷墨家弟子了!幽嫣谷墨家弟子向来秉承‘天志’不假,只是建康城中天子姓牛,以本谷主之见,不正是孙秀的歹毒之处?如此这般,五斗米道才能一统孟婆江南、江北之地!”

    “乡民都道:清官难断家务事。本是‘司马大王’一家一族的内部之事,本谷主确实爱莫能助!”

    “五斗米顶上三道与幽嫣谷墨家有不共戴天之仇,此仇不报非幽嫣谷墨家弟子!实不相瞒,此一行必当大破五斗米道、力诛孙秀!”

    “……”

    司马让在心里估摸着一通,既然一众越女剑不愿意入建康城杀天子,只要杀了孙秀,五斗米道失势,以“司马大王”之名振臂一呼,转眼之间便能杀入台城宫中。

    只要杀了孙秀,建康城指日可下,天子之位唾手可得。

    如今,“司马大王”名司马让,就这一个“让”字,上天也都眷顾着总有一天要接受天子的禅让。

    又因为这一个“让”字,司马让才从一众皇族中脱颖而出,成为一个明面上人人都服的“司马大王”。

    司马让微微一笑,并未与陈旭嫦多言一字半句,径直义薄云天抱拳道:“本官替列祖列宗先行谢过诸位大侠了。天子身边有奸人,该当先杀奸人,该,该,该!”

    “本官能同幽嫣谷墨家弟子并肩一战,本官感激不尽,感激不尽。待一同杀光了天子身边的奸人,本官定当重谢幽嫣谷墨家,重谢!……”

    “……”

    陈静毛骨悚然,拱手又道:“既然‘司马大王’也要杀了天子身边的奸人。只可惜,东山郡亦有五斗米顶上三道,‘司马大王’是一同杀了他们吗?还是准许我等杀了他们?”

    陈静眼下是故意试探虚实,就似孟婆郡张家、南山郡杜家,与五斗米顶上三道为敌,必然会与各郡五斗米顶上三道为敌。

    况且,司马家又为堂堂正正的皇族,就不信司马让要杀东山郡五斗米顶上三道;也不信杀了东山郡五斗米顶上三道而无动于衷!

    司马让又多看了一眼陈静,缓缓又道:“女侠,不必担心。东山郡顶上三道都是司马皇族,倘若敢与诸位大侠为敌,本官一定要以‘司马大王’之名削了他们的脑袋!”

    陈静自是不太相信,旋即反问道:“‘司马大王’真是一番好说辞啊!‘司马大王’要以何道法灭掉诸如‘天火之光’、‘天河之流’?……”

    司马让仰头一通轻笑道:“不是有诸位大侠在东山郡吗?本官派荡寇将军紧随诸位大侠其后,待诸位大侠胜了道法,刀削了他们!”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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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负轮回剑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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