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恩情终了方寸间
杨欣与陈小英没有应承陈静,旋即又似完全不认识陈静的样子,接着一脸冰霜中尽是腾腾杀气。
陈静大吃一惊,一时如临大敌之感,径直又极其警觉的斜持越女剑,再一次疾呼道:“娘,‘二叔’,你们,你们这都是要干什么呀?”
杨欣与陈小英冷漠的双颊中没有一丝笑意,也没有一绺怒气,更没有一丝抱怨,只是各自比划着剑招往陈静一步又一步的逼来。
杨欣旋即长剑虚晃一点,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与陈小英左右换位之际,长剑上映满了杨柳山庄外跳跃的无数火光,一道寒光而下急切大呼道:“酒肉穿肠剑,第五招,五醉黄粱梦!”
陈小英与杨欣一副夫唱妇随的步法,虽然面上与腰肢之间没有你侬我侬,但是心间与眼里尽是卿卿我我的不死不休,径直越女剑一闪寒光生出了三分杀气,紧接着又极其吃力的大呼道:“雪月风花剑,第五式,不羡鸳鸯只断肠!”
杨欣与陈小英急步之间,左右张驰的剑影笔直一挺又云剑一挥,之后又做一剑封喉状,目不斜视如风似影往陈静攻杀过来,接着同声疾呼又道:“郎情妾意剑,杀!”
无数狼皮帽见杨欣与陈小英合二为一的招式,一同又极速张弛之间似六亲不认的一股杀气,火光中又骤起了一阵群狼般的长嚎。
“哪咕叻,杀,杀了她!……”
“郎情妾意剑,拉基阿路!……”
“杀!杀!杀!”
“……”
陈静一时极其警觉,透过面纱斗笠抬望眼之间,又不得不退后了三步,越女剑在颤抖,一时要出剑伤人也不是、不出剑也不是。
如今,再一次轮到陈静左右为难。倘若出剑,一定背负骂名;倘若不出剑,必定死路一条。
正当陈静还在思索出剑与不出剑之间,杨欣与陈小英两个身影恍惚之间合二为一个身影,两道剑光变成千道、万道的剑光,剑光中跳跃的火光尽如夏夜里的星辰,又如秋夜里草丛中的萤火虫。
紧接着千道、万道的剑光一分为五,似五座漆黑的大山压顶让人窒息,五个漆黑的幻影分别从东、南、西、北、头顶五方攻杀而下。
陈静见状大呼不好,急切之间一式“移形换影”之后,不得不越女剑极速一式点剑剑气而下,借力使力又使一式荡剑,紧接着一身游离的白影就似江上的一朵莲花。
陈静白影飘逸如风,后背似山崩地裂一阵落石翻滚追逐而来。
嘭嘭、嘭嘭、嘭嘭,……
郎情妾意剑极速落地五闪乌黑的剑光炸裂了无数飞沙与走石,四溅飞散的铁蒺藜又伤亡了四周无数的狼皮帽,却没能传出一声哀嚎,只是“扑通”倒地之际的声音中夹杂了一阵又一阵不可思议的惊叹!
如此看来,狼皮帽已然被杨欣与陈小英使的郎情妾意剑折服了。
陈静见状后背一阵拔凉,如今郎情妾意剑影中完全分不清杨欣与陈小英的身影,一时又不得不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中极速躲闪。
陈静一时回想在幽嫣谷墨家时陈旭嫦说过的话,如今看来幽嫣谷墨家的剑法确实众多。
陈静还得顾忌自身安危,可不能就这样命丧于郎情妾意剑下。
陈静在飞沙走石中一道白影就似受惊了的一头小鹿,径直越女剑一道剑气而上,紧接着剑鞘虚晃又一式挑剑,一闪退去了数十步。
郎情妾意剑紧追不舍,五道幻影再一次直下,漆黑的光芒中再一次骤起了无数的飞沙与走石,杨柳山庄外的这一方空地里一时天翻地覆,好似孟婆江上的一叶扁舟。
陈静旋即左手剑鞘入地半尺,紧接着右手越女剑入地半尺,半弓着身子似江波上的一只水蜘蛛,紧随杨柳山庄外这一阵地动而动。
嘭嘭、嘭嘭、嘭嘭,……
郎情妾意剑一副要毁掉杨柳山庄外的这一方空地的阵势,不得不让无数狼皮帽与火光再一次退后,举目四望自是越见阴暗。
“咳咳,咳咳,……”
飞沙细石尘烟入雾,四散弥漫开去,不但引得无数狼皮帽咳咳不止,陈静一时也急促难耐!
“郎情妾意剑,杀!”
恍惚的身影中,再一次骤起了杨欣与陈小英冷冰冰的同声,紧接着又一闪黑影而至。
陈静情急之下别无选择,旋即心神合一,径直越女剑驭剑而出,接着厉声大喝道:“错负轮回剑,第二式,凤舞九天。……”
越女剑一闪左突右进、左闪右避的剑影不改,依然是千剑、万剑似一只白色凤凰的尾羽,飘逸而又若即若离的光芒直冲郎情妾意剑。
嘭、嘭嘭、嘭嘭嘭,……
千剑、万剑与郎情妾意剑相撞相接,先是一闪白如昼的光芒四射灼人双眼,紧接着飞沙走石如飘飞的暴雨点四散射开,杨柳山庄外的这一方空地里的铁蒺藜与长剑也一同暴雨四散射开,……
当当、哐当、劈啪,……
“嗷嗷,嗷嗷,嗷嗷,……”
“哪咕叻,哪咕叻,……”
“……”
狼皮帽一阵惊天哀嚎,陈静胸前突然一阵急促的刺疼,一阵窒息的感觉低头才见到中了一剑。
一绺昙花闪过之际,又是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落地,花朵是那么暗,花朵是那么怒,桐油味中的咸湿又不得不打起了九分的精神。
千剑、万剑的白色凤凰尾羽在渐渐的消释,越女剑回手之际,又不得不低头入地一尺,抬望眼之间只盯住飞沙走石中的“咳咳”。
“夫君,夫君,”
“小英子,小英子,”
陈静一时心安了许多,看来大家也都还活着。陈静旋即又缓缓透过面纱斗笠,疾声大呼道:“娘!娘!娘!”
飞沙走石缓缓消停,四周火光再一次明亮了起来,径直狼皮帽又一阵急切的怒嚎道:“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杀,杀!”
“郎情妾意剑,拉基阿路;郎情妾意剑,拉基阿路;郎情妾意剑,拉基阿路;……”
“……”
渐渐的,渐渐的,陈静也看明白了,杨欣与陈小英一脸血迹,双颊镇定却佯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杨欣与陈小英眉头一舒,你的眼中是我、我的眼中是你,接着同声一呼道:“太后,恩情终了!”
陈静闻言一时摸头不知脑,径直又急切哀嚎道:“娘!娘!娘!二叔!二叔!”
杨欣闻言一时心满意足的微微一笑,陈小英径直又极其吃力的大喝道:“静静,你这一个呆痴货、笨傻子,赶紧走,赶快走呀!”
杨欣与陈小英缓缓立身,紧接着又同声大呼道:“郎情妾意剑,杀!杀!杀!”
突然,五道幻影再一次极速而下,这一次没有斩向陈静,而是斩向了小道边一旁的狼皮帽。
嘭嘭、嘭嘭、嘭嘭,……
无数狼皮帽似热锅的一只又一只蚂蚱四散跳开,跌下之后又是一绺又一绺昙花,粉身碎骨落地之间又是一大片怒放的海棠花枝;四散飞舞的火光径直又似一群结队遨游的萤火虫,一闪一闪亮晶晶,……
“静静,你这呆痴货、笨傻子,赶紧走,晚了就来不及了!”
“小妮子,你快走!二叔此生得遇你娘,生而无憾,快走!”
“……”
陈静闻声好似中了两击五雷轰顶,一时之间轰碎了心肠。方才那一招郎情妾意剑,原来只是报答冯太后的恩情,如今这一招郎情妾意剑,实则是护雏的人之本性!
陈静一时似明了,酒肉穿肠剑与雪月风花剑同心同意使完五式,郎情妾意才会生出郎情妾意剑。
陈静又骤起一阵五味杂陈,径直又隔空一阵撕裂道:“娘,‘二叔’,要走一起走!一起走!”
“想走?还想一起走?众军听令:一个不留!一个也不要留!”
冯太后大怒之言响彻云霄。
陈静闻声极速扭头之际,冯太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这一方空地里离开了,四个“黄金八部”内侍扶住冯太后已远远立在百步之外。
咻咻、咻咻、咻咻,……
一轮万箭齐发似飞蝗,如雨而下没有一寸之地不被射成草垛!
咕嘎、哐当、咔嚓,……
滚木石与飞火流星做白鹭齐飞,一绺又一绺黑压压的铁蒺藜如夏日午后的冰雹无情坠下!
陈静的心在猛烈颤抖,如此在杨柳山庄外的这一方空地里,只有杨欣与陈小英三个大活人,全然已经都是冯太后的囊中之物,也是袭来的诸多器械下的活靶子!
陈静见状旋即怒不可遏,径直心神合一之间,紧接着越女剑对冯太后脱手而出,之后又急切大呼道:“错负轮回剑,第五式,**巫山枉断肠。看剑!杀不死你这个全无信义的死老太婆!”
杨欣与陈小英血染的嘴角,用尽最后的力气,齐声喝道:“郎情妾意剑,杀!杀!杀!”
……
夜色里的火光风中凌乱,长空中的弓箭如雨满楼。
扑通、扑通、扑通,……
“嗷嗷,嗷嗷,……”
第347章 又道似万念皆空
四个“黄金八部”内侍一时眼疾手快,左右极速一闪身影立于冯太后身前,越女剑一道剑气而下,血雾横飞如花雨,一分为二倒地而亡。
噗嗤、噗嗤、噗嗤,……
冯太后弯刀力有不及,一声空灵的“当”骤起之后,火光中弯刀旋即落地一闪“哐当”,紧接着面上一闪雾血横飞,必定伤重不治。
正当冯太后倒地之际,从四周一涌奔上了一群“黄金八部”的将军与勇士,长跪冯太后左右,厉声大呼道:“太后,太后,太后,你不能丢下咱们,不能就这样丢下咱们!”
冯太后顿感大限将至,撕裂着声音急切说道:“尔等‘黄金八部’要力保宏王子一统孟婆江南北!”
“大魏国当兴,当兴!……”
“……”
“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频频点头,紧握弯刀恨不能即刻就挥师饮马孟婆江南,铁蹄踏平建康城。
冯太后一时上气不接下气,紧接着右手极速往宫中一扬,“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一时热血沸腾疾呼。
“太后,拉基阿路;太后,拉基阿路;太后,拉基阿路;……”
“大魏国,拉基阿路;大魏国,拉基阿路;大魏国,拉基阿路;……”
“……”
与此同时,杨欣与陈小英只顾极速用郎情妾意剑斩下了飞向陈静的万千弓箭与飞火流星之物,……
嘭嘭、嘭嘭、嘭嘭,……
噼里啪啦、哐当咔嚓,……
陈静一时始料未及,可是杨欣与陈小英已经被万千弓箭射为两堆草垛,一时雾血纷飞如花瓣零落。飞火流星上的热油趁势而下,一时又似立身在一方熊熊火海中。
杨欣与陈小英镇定又道:“夫君/小英子,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陈静越女剑一式平剑剑气极速一挥,斩下了杨欣与陈小英头顶落下的数十个滚木石,径直又撕心裂肺疾一通呼道:“娘,‘二叔’,不要啊!娘!‘二叔’!”
呼呼的火光中,传出了杨欣与陈小英绝命一呼,道:“小妮子/静静,你快走,快走呀!‘二叔’/为娘会一直念着你!保佑你!”
相见相识又诀别,就在一夜不到的日子里,亲人来、亲人又去,可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娘!‘二叔’!”
正当陈静再一次大呼之际,从顶又落下了新一轮弓箭与飞火流星之物,正当越女剑极速一式截剑剑气凌空而上,刺破了飞火流星热油夹杂成了一大片火箭而下。
可是,正当陈静越女剑对头顶弓箭与飞火流星出手之际,杨欣与陈小英头顶上的弓箭与飞火流星之物铺天盖地而下,裹了一个严实!
扑通、哐当、咔嚓,……
如此一来,杨欣与陈小英终将不会有一线生机。倾巢之下,焉有完卵。必将亡于杨柳山庄外。
突然,又从四周骤起了一个急切的声音道:“放箭,射了她,快快射了她,与太后报一剑之仇!”
陈静极速透过面纱斗笠抬望眼一视,这一次却是丘穆陵泰,心中虽然万般有恨,但是眼下却不能分身去取丘穆陵泰的首级。
咻咻、咻咻、咻咻,……
陈静一闪白影极速一式“移形换影”,径直一式又一式抱剑剑气往四周狼皮帽上攻杀而出。
此刻,陈静一时了无顾忌,越女剑上嗜血的剑光已然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眼下这一些如魑魅魍魉的狼皮帽,都将昙花一现落地一树又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杀,杀,杀,杀光你们这一些全无信义的狼皮帽!……”
陈静大呼嘶哑之间,已经顾不得左肩上的撕裂之痛、后背的撕裂之痛、胸口一剑的撕裂之痛,全身上下的这一些痛都将化为力量,无情的还与眼前的狼皮帽,……
雾血如烟,咸湿如茵。
一时狼皮帽如后浪拍前浪击打在堤岸边的沙滩上,倒下了一波又一波,血雾一闪又一闪,……
丘穆陵泰面上闪过一阵狰狞,旋即弯刀一正,极速大呼又道:“众军将士听令:射死了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那一个女人。杀了她,死要见人、活要见尸!”
“一日纵敌、百日之患;一时纵敌、一世之患;这个该死的女人害得我好苦,该当杀千刀、斩万剑!”
“……”
丘穆陵泰一通大呼之间,无数狼皮帽再一个张弓搭箭,在夜色中对准陈静一闪渐行渐远的背影。
咻咻、咻咻、咻咻,……
万箭齐发,划破夜空。狼皮帽一轮放完,极速又放一轮。
“丘穆陵泰将军,拉基阿路;丘穆陵泰将军,拉基阿路;……”
正当无数狼皮帽沸腾如潮张弓射箭大呼之际,冯太后嘶哑了声音极速制止道:“事已至此。就此与幽嫣谷墨家谷主别过了,回宫,快快回宫,扶老身回宫交代后事!”
“就地好生安葬杨欣与陈小英,与大魏国后继之主为戒,是为大魏国立国以来的第一奇耻耻辱!”
“……”
冯太后一言,又无人不从。
丘穆陵泰旋即弯刀极速一收,径直大手一扬,让“黄金八部”的勇士先抬着冯太后回宫。
待冯太后远去之后,丘穆陵泰私仇之恨不忘,径直又私自下令一队人马寻着陈静的踪迹疾驰追去。
丘穆陵泰一脸狡黠,如今冯太后大限将至,可汗病重又危,如今又为宏王子之师,即使当不成“丘穆陵大王”,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丘穆陵泰一时无比欣喜,从今往后“黄金八部”之丘穆陵一部,终究又将成为“黄金八部”之首。
丘穆陵泰极其轻蔑的看了一眼杨柳山庄外的这一片狼藉,径直弯刀一摆,极速追赶冯太后回宫。
陈静已经失去了大白马,在夜色中只得顺着光亮的地方一路往南疾驰,如今在孟婆江北之地,只怕从此再无一寸立足之地。
陈静一闪白影疾驰不停,狼皮帽无数弯刀追逐不歇。
无数狼皮帽弓箭齐发追赶之际,后背又“噗嗤”的中了几箭。
陈静灵光一闪,就这一身白纱白袍在夜色中跑下去,终将成为一个活靶子,旋即顺势“扑通”倒地。
陈静一时明了,倘若就这样疾驰往孟婆江南,只怕还没过孟婆江就已经被乱箭穿心了。要想跑得快又省力,唯一可行之法便是夺马。
正当陈静倒地之际,追上前的数十个狼皮帽弯刀极速一旋,仰头轻笑道:“如此,得来全不费功夫,真是上天眷顾我等,拉基阿路!”
“哪咕叻,哈哈,拉基阿路;哈哈哈,拉基阿路;哈哈哈哈,拉基阿路;天佑大魏国!……”
“……”
近身的数十个狼皮帽一手左右挥舞着亮堂堂的弯刀,一手又张牙舞爪的往陈静面纱斗笠袭来。
咻咻、咻咻,……
陈静突然使出全力极速一式后空翻起地,之后一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紧接着先一式绞剑剑气而下,之后又一式抹剑剑气而下。
噗嗤、噗嗤、噗嗤,……
近身的狼皮帽一时大意,一道寒光剑影游离之后都被一剑封喉。
夜色火中的雾血是那么刺眼,一时之间昙花落地也找不到一朵又一朵的海棠花瓣,只剩下一个又一个健壮如牛的轰然倒地声。
突然,其中一个“黄金八部”勇士策马上前,弯刀凌空一劈之间,恨不能一刀劈为两断,甚至三断、四断,甚至更多,以至于肉酱。
陈静身子后仰之际,径直剑鞘虚晃一点,凌空斜身而上躲过了袭来的弯刀,径直又越女剑剑锋提剑一点,一闪寒光从脖子处闪过。
正当这一个“黄金八部”勇士被越女剑一剑封喉侧身轰然倒地、弯刀一声“哐当”落地之际,陈静身子半弓便拉直了马缰绳策马狂奔。
“哪咕叻,哪咕叻,……”
“马拉个巴子的,马拉个巴子,千万别让她再跑了!……”
“……”
紧追不舍的狼皮帽一边厉声大呼之际,一边继续张弓放箭,又一次吹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口哨。
陈静不得不趁着夜色,取道夜色中异常光亮的驿道一路往南。
此时此刻,一家人客栈是不能去了,那会自投罗网;独孤老太婆的屋子也不能去了,只为让独孤信一家人难堪,还会连累了他人。
唯今之计,陈静自以为:只有向南,向南,一路连夜向南!
在陈静身后的无数狼皮帽弓箭声确实是越来越少了,但是纵马追赶的狼皮帽眼下不计其数。
火光渐明,马声撕裂而下,陈静夺来的这一匹高鬃黑马没跑多久的功夫便被后面追上来的狼皮帽一根长枪刺中了一条后腿骨。
坐骑伤重轰然倒地,陈静一时也跟随这一匹高鬃黑马倒地。
陈静后背骤起一阵撕裂之痛,紧接着全身疼痛,之后眼前漆黑一片,好似这一个世界越来越远,又好似这一个世界越来越静。
陈静双颊突然闪过一阵冰凉如江水的错觉,让人窒息的感觉再也听不见一丝虫鸣、一句人声、一绺风鹤,全然静得要死。
第348章 潘玉儿神功初成
陈静自以为已经被狼皮帽斩首又斩脚死了,在恍惚之间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极速睁眼四望,一种上下、左右摇晃的感觉就似飘飞在晴空白云间的一叶柳絮。
飘呀,飘呀,飘呀,不知飘了多久,又不知要飘到何方,这一种轻轻而上浮的感觉就似一飞冲天。
陈静轻舒了一口气息,一股温润而又清新的空气入肺,一时让人心旷神怡又气淡神轻。
左右张弛之间,全身已然没有一丝一毫细微的撕裂之痛,也没见到一绺伤痕之处,任督二脉上又骤起一股巨大的力量。
“这是死了吗?还是没有死?这都是在哪儿?……”
陈静一个人好奇追问之间,从平地里的一方清香的草席上极速坐起身来,抬望眼之间这才发现置身在一方急促而又简陋的小屋子里,小屋子里的一应摆设与布局简约而又不失大气。
在不远处的一方案台上,面纱斗笠如新放在一端;越女剑斜靠在案台一端边角上;案台上几支箭矢杂乱放在了案台另一端上。
陈静一时极其好奇,旋即摸了一摸左、右手脉搏,确实还能感觉到温润的跳动;一边又瞅了一回左肩以及胸口的伤痕,却什么也没发现,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白纱白袍飘逸如新,好似在杨柳山庄外的那一场打斗全然没有经历过,一时又宛若置身世外。
陈静狠狠抓了一回手臂,只感觉到一个字:疼!原来眼前这一切都不是在做梦,一切都是真的。
正当陈静立起身来之际,从小屋子外帘布里分出了一个极其熟悉的女子,这一个女子正是潘玉儿。
“船家,怎么会是你?如今这是在那儿?这都怎么一回事?……”
潘玉儿一身极其朴素的服饰与乡野村姑、村妇确实无异,见陈静醒来,一边极速放下手中一个不大不小的陶碗在案台上,一边又扶住陈静上下打量了一番。
潘玉儿一时眉头轻舒,频频点头,一边笑容满面道:“纯依香儿女侠,我还得万分感谢你呀。当初孟婆江北岸一别,还真寻着了那一个地方,还真遇见了一个高人。”
“如今,我潘玉儿也是一个身怀绝技的高手哟,可比女侠你的‘草上飞、水上飘’厉害多了,哈哈!”
“……”
陈静闻言极其无语,径直又心安了许多,看来这一处地方不似花木兰“草庐”那般飘忽游离之地,旋即又追问道:“船家,小女子不是记得被无数狼皮帽追杀落马,后面发生了一些什么,全然都不记得了!”
潘玉儿又打量了一回陈静,径直又自言自语道:“真好,真好,真好呀!纯依香儿女侠伤愈如初!”
潘玉儿又上下打量了一回,之后一时如梦初醒道:“实不相瞒,你已经在这里昏睡三天三夜多了。当日失蹄落马,幸好我路经此地,用习得的功夫救下了你。”
“如此说来,你我之间还算天定缘分一场。当初要不是你也相信我说过的话,我又怎么会去寻高人习功夫呢?有因有缘世间集啊!”
“哦,对了。案台上是专门为你熬的莲子小米羹,你也知道咱们船家靠水吃水,也没有上好的美味佳肴款待,招呼不周,实在有愧!”
“趁莲子小米羹还温热着,多少先吃一点吧。已经三天三夜了,民以食为天,又怎么能忘食呢?”
“……”
潘玉儿侃侃一言倒也正中陈静下怀,方才躺着还真是没一点儿感觉,如今立起身来,饥饿的喉咙里好似伸出了无数双大手,又好似有一双大手掌在拉扯挤压着肠道。
陈静一时不得不极速“咕噜、咕噜”的吞咽了几口唾沫星子,径直也不客气的往案台边步了过去。
陈静旋即盘膝而坐,一边捉起陶碗,一边又瞅了一眼陶碗中饱满的小米颗粒,还有一颗又一颗新鲜的莲子,又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呼呼,呼呼,……真香,真好吃,这可比山珍海味美味多了!”
陈静自言自语之际,一边尽情的吸食莲子小米羹,一边又尽情的沉醉于其中的美妙之味。
潘玉儿微微一笑,笑而不语。
“啊!嗝!船家,莲子小米羹还真是美味,一碗就饱!”
潘玉儿见陈静一副可爱至极的模样,旋即又“噗嗤”一笑,径直又缓缓开口说道:“童心未泯,童言无忌啊!哈哈,哈哈,哈哈!”
陈静一时觉得全身奇经八脉里又充满了力量,径直又抱拳与潘玉儿急切追问道:“船家,如今这又是何处?莫非咱们还藏身在魏地?”
潘玉儿一阵得意之笑,径直摆了一摆手,底气十足的说道:“怎么可能是魏地?怎么可能还是魏地?如今,已在孟婆江中了!咱们船家生计得靠水吃水,自当要去给吃给穿的地方,才不至于‘吃土’!”
陈静大吃一惊,自古都道:神奇之人自有神奇之遇,神奇之人自有神奇之物,接着也便释然了。
潘玉儿见陈静那一副神情,径直又悠悠轻笑道:“纯依香儿女侠要是不信,出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陈静自然是一口应承。
潘玉儿在前拉开了帘布,迎陈静出了这一方屋子,陈静这才发现是一条别致的小楼船,比扁舟大了许多,又比画坊游船小了几许。
小楼船外是天光渐明的水上白雾,虽然一时还分不清东南西北,但是看极其宽阔的江流一去不复返的奔流,除孟婆江之外别无它处。
“船家,如此看不着边际的孟婆江水,小女子越女剑剑下功夫可没办法再过江了,确实无能为力!”
陈静无意一言,潘玉儿倒是觉得: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径直一脸轻笑道:“纯依香儿女侠不能用剑过江,我潘玉儿可有法子哟!”
陈静一时来了兴致,又急切追问道:“不知船家除了这一艘小楼船之外,还真有其它法子过江?”
潘玉儿缓缓点头,又若有所思道:“纯依香儿女侠,那日没多久的功夫也便真的寻着了高人。你可不知道,那高人像极了已故的船家师傅,我潘玉儿也只有再叫她一声师傅咯。这不,师傅又说与我有缘,便传了我一技:三寸金莲功。”
“这一套功夫可不比一般功夫。你我都这么熟了,我潘玉儿也不隐瞒,这一套神功尽得佛门之法。”
“……”
陈静大吃一惊,都道:乱世道士下山救世、佛门入世而避世。
如今日看来,佛门弟子才是在乱世化身为凡人救世、在盛世享受万民供奉的香火,有舍才有得。
陈静虽然也知道:幽嫣谷墨家与道、佛二家都好似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是潘玉儿这一个船家自称与佛门有关,倒也想一见真假。
如今,在这一方烟波浩渺的孟婆江面上,除了这一艘小楼船中的潘玉儿与陈静之外,即使露一手功夫,也便只有天知、地知了。
潘玉儿微微一笑,径直三步上前亭亭玉立在小楼船船头,低头极速来回摆手之间,兰花指左右、上下又一捻,紧接着一通念念有词,之后双掌托天而起,轻声说道:“三寸金莲功。第一重,步步生莲花。”
突然,在孟婆江波上骤起了一绺又一绺奔涌的江波,孟婆江波漩涡过处,又从孟婆江水中伸出了一朵又一朵方圆一丈的白莲花。
每一朵白莲花花瓣似汉白玉木板,一朵接一朵白莲花从小楼船前方似一通浮桥横于江上。
在每一朵白莲花下的孟婆江水一时平静如镜,完全看不见水流,也看不见波涛汹涌如履平地。
潘玉儿凌空身影轻轻一跃,踩上了一朵白莲花,径直在白莲花莲蓬上一蹬又一跳,接着下一朵白莲花,之后再下一朵白莲花,……
陈静一时目瞪口呆,潘玉儿的三寸金莲功堪称神技,越女剑“水上飘、草上飞”完全不可相提并论。
陈静一时兴起,径直凌空一闪飘逸的身影从小楼船一跃而下,如风一闪白影踩过了数朵白莲花,如今步步生莲花,名副其实!
陈静扭头之间发现江面上的这一朵又一朵白莲花与白纱白袍的身影相得益彰,好似寻着了家。
“哈哈,哈哈!”
潘玉儿与陈静再一次一闪身影回到小楼船上,接着相识一笑。
陈静拱手又道:“船家,有此神技,万丈波涛如平地,孟婆江都是你囊中之物了!高,高,高啊!”
潘玉儿一时镇定,摆手又一阵轻笑道:“纯依香儿女侠说笑了,师傅还特别有交代,说让我在孟婆江上等有缘人,等有缘人一去,我潘玉儿的命运将从此改变!”
陈静眉开眼笑又道:“莫非船家要一统孟婆江,让孟婆江上的船家都听你一人号令,以后不再听孟婆江南、江北官府的号令不成?”
潘玉儿泪中一闪有光,径直又悠悠说道:“都道:红颜祸水,只怕会遗臭万年!倘若天意如此,我潘玉儿又能奈天何?”
第349章 陈静道别潘玉儿
陈静闻言先是一脸惊讶,旋即再一次打量了一回潘玉儿,径直好奇的追问道:“船家,言下之意,似你还能祸害天下?你还真逗!”
潘玉儿眉头一皱,却不屑的上下打量了一回陈静,旋即兰花指一收一放比划之间,孟婆江面上的白莲花一朵又一朵如烟如雾缥缈,紧接着化为一绺又一绺轻烟消散,孟婆江波在这一艘小楼船前又恢复如初:波涛汹涌,暗流涌动。
白莲花确实没有了,在孟婆江面上一望无际分不清东西南北,小楼船在江面上随波逐流,宛若落入江流中的一叶浮萍、一根稻草。
潘玉儿兰花指如风一扬,接着轻轻的理了一回粗布衣,径直又一阵轻笑道:“江湖都道:人靠妆,马靠鞍。我潘玉儿要是打扮打扮,换一身锦绣华衫,必定也是倾国倾城之貌,又如何不能祸害天下?”
“师傅也都说了,三寸金莲功威力要越大,得寻清寒之处,似咱们这一些船家确实也够清寒了吧!”
“不过,前一些年的日子里,老是听过船客人说:高处不胜寒,高处不胜寒。想必说来帝王之家更为清寒,待遇见了有缘人之后,我潘玉儿必定会去当世的帝王家!”
“……”
陈静只当是潘玉儿在说笑话,自古无情莫过于帝王家,曾经的幽嫣谷墨家弟子孟婆江南刘氏三兄妹就是前车之鉴、后事之师。
陈静一直从骨子里都觉得:帝王家不是清寒,而是万般心寒。
陈静一时又来了兴致,旋即拱手又道:“船家,倘若真是如此。它年真的祸害了天下,小女子会来取你首级的!幽嫣谷墨家弟子秉承‘天志’,又岂能容人胡作非为?”
潘玉儿仰头一阵轻笑,又瞅了一回陈静,径直摆手笑道:“我说纯依香儿女侠,幽嫣谷墨家已经都亡了,还说什么‘天志’?再说,越女剑下的功夫胜得了三寸金莲功吗?”
“既然纯依香儿女侠还有为国为民之心,看来还得苦练越女剑法。不然,将来某一天我潘玉儿真的祸乱了天下,你又如何胜我?”
“既然师傅说三寸金莲功要吸收天地之间的清寒之气。将来,我潘玉儿入了帝王家,一定要让高高在上的帝王家接住地气,就在帝王家摆一摆路边小摊,让帝王家的王侯公子都当一回小商贩、杀鸡屠狗之辈。哈哈,如此清寒至极啊!”
“……”
陈静闻言掩面一阵轻笑,却又悠悠说道:“船家,真如你这般,用读书人的话说来,必定有辱斯文,你这红颜祸水怕是跑不掉了!”
潘玉儿倒也并未与陈静脸红脖子粗,径直又兰花指一扬,先瞅了一眼孟婆江水,接着仰头又道:“纯依香儿女侠呀,只怕到时候都与你无关咯。要是越女剑法不如我潘玉儿三寸金莲功,你会没命的!”
陈静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况且潘玉儿所言又非眼前的事实,将来之事又未发生,谁又能保证将来之事如潘玉儿所言,毕竟,潘玉儿又不是“谢氏神算子”之流。
如此,权且就当是潘玉儿在孟婆江面上一通解闷的话头罢了。
不过,陈静觉得潘玉儿言之有理,越女剑法确实也该静心的再苦练一回,不然倘若遇见似郎情妾意剑之流,又当如何一招制敌?
陈静瞅见一望无际的孟婆江水东流,又想到潘玉儿有救命、活命之恩,又如何能坠入心魔呢?
陈静长舒了一口气息,径直扭头问道:“船家,如今雾大水急,看得人心神恍惚,何时能靠岸?”
潘玉儿旋即抬头看了一看江水浑然一体的天色,径直又在小楼船头一旋,之后轻飘飘的说道:“纯依香儿女侠,不急!千万不要急啊!再过一时半会的功夫,江面上水雾散开之后,小楼船也就能靠岸了!不知靠岸后,你又有何打算?”
潘玉儿嫣切一言,正中陈静刺痛的内心,虽然离开了孟婆江北伤痛之地,如今去孟婆江南又当何处安放肉身?又当何处寄放灵魂?
江南王家老王镖局?自是没法再去了!孟婆郡中幽嫣谷?可又是荒草丛中一方碑、一座坟,幽嫣谷外还有静缘宫的缘真子刘一虎!客缘斋中虽然有半老徐娘,但是如今这般模样,又如何下脸回去?
幽嫣谷墨家之名,看来算是真的亡了。唯有“天志”长存于心,之后路见不平,必定拔剑相助。
陈静只得淡淡说道:“如今小女子已然无父无母,全然不知来处,却也只剩归途。但愿今后能寻得一处清幽之地苦练越女剑法,倘若将来船家真的会祸害天下,今日你渡我过江、来日我渡你向善。嘿嘿。”
潘玉儿眉头深锁,旋即兰花指一捻之间,径直又轻声说道:“纯依香儿女侠,实不相瞒,在孟婆江南之地还有一个上好的去处。”
陈静眼中一闪有光,径直又急切追问道:“船家,那是何处?与小女子说来听一听?兴许还不错!”
潘玉儿旋即盘膝坐地,一边清幽说道:“孟婆江南之地有一处皇天顶,山川之盛远离喧嚣与繁华,正是静心练剑的上好去处。”
潘玉儿话音刚落,径直兰花指胸前比划又一直,小楼船如弓箭出弦一般往孟婆江水中疾行划去。
一时之间,呼呼风声夹杂潺潺水声,水雾凌乱着雾霓,陈静一身白纱白袍如白云飘逸一闪而过。
渐渐的,渐渐的,孟婆江面上的雾气渐渐四散离开,缓缓又看见了江水中的山川倒映,然后入眼的是一座又一座苍翠青山。
小楼船极速如箭射去了孟婆江南岸,江上有无数墩桥与沙丘,看样子这里也是一处赶渡之地。
“纯依香儿女侠,到了。你寻驿道西去半日便能到达皇天顶山下,再半日就能上到皇天顶了。”
陈静闻言一时欣喜至极,径直一闪白影转身进入小屋子捉紧越女剑,又戴好面纱斗笠之际,小楼船已然靠在了孟婆江南岸边。
正当陈静左脚着地、右脚离船之际,潘玉儿已然凌空一闪身影着地,旋即兰花指一捻,紧接着口中念念有词,径直右手掌一伸,江水中的小楼船越变越小、越变越小,最后凌空又一闪光影落入右手掌心,却是一只船形的发簪。
潘玉儿右掌极速一收,凌空一甩了一回发簪,好似甩去了几个水滴,径直身子一斜,极速插入丸子头中,却又像极了一个道姑。
潘玉儿见陈静一时目瞪口呆的眼神,径直又轻声说道:“纯依香儿女侠,嘘,嘘嘘,这就是三寸金莲功,第二重,莲动下渔舟。”
陈静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如此神奇之人,又如此神奇的寻常之物,要是读书人见了一定会说:怪力乱神。还好,在江岸边除了潘玉儿与陈静之外,别无第三个人。
陈静心中一怔,看来还得苦练错负轮回剑法,当初梦中的漂亮姐姐亲授的错负轮回剑法,前五式都得心应手,如今该琢磨最后一式,兴许这是惊天惊地惊世惊人之招。
潘玉儿倒也没有与陈静多留一分思索的余地,径直抱拳又道:“纯依香儿女侠,就此别过了。我潘玉儿还得去一条真正的小木船,在江边静候有缘人。后会但愿无期!”
陈静一时回过神来,径直把剑轻笑道:“船家所言甚是。但愿后会兮遥遥无期,嘿嘿。”
潘玉儿顺着孟婆江岸走了,陈静沿着碎石块大道往皇天顶行去。
陈静觉得方才莲子小米羹味道正浓,全身一股力量只用了小半日的功夫便立在皇天顶山下。
山,巍巍不动,果然是一座好山,一条蜿蜒的小道消失在深林中的尽头之际,太阳依然西沉,已然立在了皇天顶的山巅上。
登山看小楼,就连一望无际的孟婆江水也如一条小水沟。
陈静又沿着皇天顶山中另一条小道侧道直下之际,突然在后山腰间发现了一座古朴的小木屋子。
在小木屋的一边又是汩汩的一涧林泉,林泉两旁和小木屋前后立满了不少高低不一的果树。
陈静见状一时欣喜,旋即一个急步之间往小木屋奔了下去。
可那知道上山容易下山难,双腿一时不听使唤一个颤抖,之后白纱白袍极速往前一倒,急促一声“哎呀”惊乍山林,骤起一片惊飞群鸟,一通翻滚如落石,越滚越快,……
嘭、嘭嘭、嘭嘭嘭,……
咚、咚咚、咚咚咚,……
陈静在止不住的翻滚之间一时明白了,这就是:乐极生悲。
可当陈静再一次悟明白这一个道理之后,脑子里已然一片空白,眼前又一黑,失去了知觉。
待陈静再一次睁开眼睛之际,全身好似五花大绑,看样子伤得不轻,一时之间又昏昏沉沉的动弹不得。身前背对着一个男人,看样子刚刚受了戒,虽然没着袈裟,但确实也是一个遁入空门的人。
陈静极其吃力道:“你是谁?”
第350章 终了化仙入蝶魂
在这一个男人头顶上,从窗户缝隙中射进来的太阳光芒里还冒着一绺又一绺升腾飘逸的热气,缓缓回头之后让陈静大吃一惊。
“萧顺之,怎么是你?”
陈静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皇天顶再一次遇见萧顺之。
萧顺之双手合十,径直又云淡风轻说道:“施主,你已经昏迷了几天几夜。要不是贫僧恰巧路过皇天顶采草药,施主命必绝矣!”
陈静挣扎着起身,径直又举目张望,发现已然置身在皇天顶半山腰的那一间小木屋子里。
“萧顺之,这是怎么一回事?”
萧顺之再一次退后了三步,径直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在施主昏迷的几日里,贫僧才知你并非常人。金刚如此济世救人,贫僧又如何无动于衷?”
陈静一时突然觉得莫名其妙,极其恼怒的大骂道:“萧顺之,你是个混蛋,你是一个大混蛋!”
萧顺之闻言不悲不喜、不急不躁,径直字字珠玑道:“施主,如今都是佛门中人了,贫僧如今的法号是:顺顺。贫僧从今往后做一个苦行僧,渡尽世间一切苦难!”
“金刚临世,顺顺告退!”
“……”
萧顺之尽然就这样一个人弃伤重初醒的陈静头也不回的走了。
陈静旋即挣扎着步子,如潮涌一般往门房外追了出去,却发现有一绺清晨的阳光入身,是那么暖,是那么温温的暖。
陈静不得不在心里嘀咕:一定要找到萧顺之,一定要问清楚究竟在失去知觉中都看见了什么。
陈静紧接着四目张望,在这一间小木屋的一旁还立着一只信鸽。
陈静一阵极其吃力的口哨,右手极速一伸,捉过信鸽这才知道:冯太后在杨柳山庄前安葬了杨欣与陈小英,拓拔宏已然监国后摄政,在孟婆郡江北建起了江北大营。
陈静长叹了一口气息,即使魏国没有了冯太后,也阻挡不住魏国拓拔宏一统孟婆江南北的决心。
陈静歇息了片刻,缓缓扯下了头上包得严实的布条,接着又起身对着小木屋旁边的一处水缸一照,顿时心生了许多愧疚之意。
孟婆江南、江北之地又将风云再起,又如何不苦练越女剑呢?
陈静一时决绝,径直吃力的收拾了一回小木屋,从第二天开始,在日出日落之间反复琢磨错负轮回剑,第六式,化仙入蝶魂。
就这样春去秋来,寒暑易节了一年又一年,整整十年都就这样过去了,依然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在这十年的功夫里没有一个人来皇天顶打扰,却从孟婆江南、江北往来了更多的信鸽,虽然人在深山老林,但世间之事却了如指掌。
即使孟婆江北大营一直虎视眈眈孟婆郡,但是在这十年之间并没有一兵一卒越过孟婆郡地界。
一家人客栈还是没有回到独孤信和慕容川东手中,独孤老太婆一直还过着更为凄苦落泪的日子。
耶律达斡尔胡东领着慕容兰西把耶律一部旧地的人参买卖做得极好,越来越像一个崛起的部族。
贺兰云青顺利嫁给了第五刀,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势头越来越比不过书香气息的红红与紫紫。
至于孟婆江南之地,东方胜与西门霸做了马太守的左肩右膀;公良全忠与墨夷秋也做了王俭的左肩右膀;夏侯子兰为老王镖局王僧虔走南闯北也挣下了不少声名。
只是,幽嫣谷墨家谷主之名再也没有人提及,幽嫣谷墨家弟子之名也没有一个人再提及。白莲社弟子一时也跟着销声匿迹。
又过了许多年之后,静缘宫前前后后一共收了八大弟子,沈约自然做了大弟子,其余七大弟子诸如范云、谢眺、任、萧衍、萧琛、陆、王融之流一个也不认识。
陈静只知道:萧衍是萧顺之的次子;王融又是王俭的侄子、养子,王俭又成为了王融的二叔。
有一年,陈静下山去幽嫣谷中为陈旭嫦上坟之际,又遇见了魏国南下刺探军情的斥候,自然错负轮回剑法一剑杀了一个精光。错负轮回剑第六式,还是未得其精髓。
只是,没过多久之后就听说倒海寺如海禅师刘一腾圆寂了;缘真子刘一虎在东皇殿中糟人暗算,萧衍顺势成为了静缘宫的掌门人。
还听说从孟婆郡东皇殿中来了一个神奇的小子,还被朱国误当成刺杀缘真子的凶手下了大狱。
萧衍得了那一个神奇的小子,静缘宫上下的人都称他为陈庆之。
陈庆之自遇萧衍之后,在静缘宫里大展身手,后来把静缘宫弟子练成一支白衣白袍的白袍军,还在孟婆郡西山春陌办了西山书院。
陈静在追杀魏国斥候之际,误入朱国县衙后院柴房失手受伤,径直被朱国好心救起,其女朱明月与丫鬟朱小月非要拜师学艺。
陈静一时觉得也无妨,如今幽嫣谷墨家已亡,以纯依香儿女侠之名收徒授艺自然也不在话下。
况且,在孟婆江南、江北之地依然暗流涌动,倘若多一个行侠仗义之辈,正义也就多一分力量!
朱明月与朱小月倒是难得习武全才,没多久的功夫倒也学会了错负轮回剑法的基本剑招。
拓拔宏十年准备终于从平城迁都洛阳,并且改拓拔一姓为元。也并未违背当初寒坡岭中的誓言。
紧接着,魏国几次大军压境孟婆郡,都没有一方占到一分便宜。
朱国送朱明月与朱小月女扮男装去西山书院避难,朱明月更名为祝英台、朱小月更名为祝英雄。
又恰巧孟婆郡马太守之子马文才,与梁家老母在门前菩提树下拣得的一个弃婴养大成人之后取名梁山伯,一同在西山书院避难。
马文才以及梁山伯、祝英台、祝英雄都被西山书院学而优则仕选入了白袍军中做了一方参将。
没过多久,魏国再一次多路大军入齐,七夜道宗郦道元再一次破关而出,孟婆江南上清派传人陶弘景、太虚道观弟子祖冲之纷纷道法上阵力保孟婆江南不败。
七夜道宗郦道元不敌上清派传人陶弘景与太清道观弟子祖冲之,慕容川东趁虚而入与郦道元同归于尽报得白鸟城杀父亡国之仇。
“黄金八部”诸多久经沙场的将军在此战中损失惨重,拓拔宏御驾亲征惨败而归几乎气绝身亡。
宇文一族终究还是“祸害”了魏国,独孤信在魏国终于得见天日,后来追随了宇文一族的宇文泰。
梁山伯与祝英台力战保孟婆郡不失,祝英台点名女扮男装之身与梁山伯魂化成蝶双双而亡。
孟婆江南朝堂一直暗流涌动,潘玉儿确实也祸害了萧氏帝王之家,萧衍又不得不以白袍军为主和萧氏族长刘一跃力挽狂澜。
刘一跃在油尽灯枯之际,萧氏宗族交回萧衍手里,还让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一同嫁给了萧衍。
萧衍最终夺得孟婆江南天下,并且怀念孟婆郡一战中梁山伯与祝英台魂化成蝶,更国号为:梁。
马太守在孟婆郡一战中殉国,萧衍赐婚马文才与朱小月、并让两人拜朱国为义父,又擢升朱国为刺史、升李训为县令。
萧衍又改孟婆郡名为孟婆州,客缘斋在一夜之间烟消云散,半老徐娘之后也去向不明。
陈静这一些年来在皇天顶中实在坐不住了,错负轮回剑第六式好似略有小成,该下山去找潘玉儿渡她向善,或许还能找着萧顺之。
毕竟,皇天顶来往的信鸽中又说萧衍要逼同父异母弟为绝境。
陈静一身白纱白袍快马又加一鞭,径直紧握越女剑一旋,缓缓透过面纱斗笠之间,已然再一次来到了一望无极的孟婆江边。
孟婆江上一时没有一条行船,坐下大白马突然一阵撕裂之声,前蹄抬高六尺有余轰然落地,发现在江边盘膝而坐着潘玉儿。
潘玉儿一身锦绣绫罗,旋即双手合十,极其镇定的哀求道:“纯依香儿女侠,终于等到你来了。我潘玉儿确实祸害了天下,虽然清寒之气已了,三寸金莲功已然登峰造极,但是心里万分难受。还是数十年前靠水吃水的日子更为踏实!”
“纯依香儿女侠,但求你越女剑快剑一斩!佛门中人都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来吧!”
“……”
陈静无言,看潘玉儿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不似说笑话,径直越女剑抱拳又道:“它年你渡我过江,今日我渡你向善。一念是善,赎罪前尘。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潘玉儿缓缓闭上了眼睛,径直双手合十,嘀咕念叨道:“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地水火风,大慈大悲;……”
陈静一时长舒了一口气息,缓缓透过面纱斗笠又瞅了一去不复返的孟婆江水,径直越女剑出鞘一道寒光而下,厉声大呼道:“错负轮回剑,第六式,化仙入蝶魂!”
正当越女剑一道寒光落下潘玉儿头顶三尺,潘玉儿金光一闪化为一只金黄色的蝴蝶。
第351章 陈静重回金谷园
无声无息,人无踪影无迹。
这一只金黄色的蝴蝶飞出了一丈远之后,径直一闪白莲花瓣纷纷扬扬落地,潘玉儿就这样殁了。
陈静心中突然一怔,看来错负轮回剑的第六式剑招,确实可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陈静越女剑极速入鞘,大白马又一阵策马奔腾,径直寻了一条船再一次渡过烟波浩渺的孟婆江。
建康城又近在眼前,如今建康城中的一切也都物是人非,老王镖局少主王僧虔已故,后任少主从未有过交集,故而不相来往。
陈静一个人牵马重游秦淮河之地,奔走相告的路人道:“陛下要弑母杀弟了,最是无情帝王家啊!”
“是呀,身为人母,对于太后说来,手心手背都是肉啦,又如何能容忍兄弟自相残杀?难!”
“可是,这萧宏也真是的,陛下让他如此风流快活还不知足。却要私下打造四十二副玄武战甲!”
“这,这,这,……哎!打造这么多的玄武战甲,无论是否真有忤逆夺位之心,这就是忤逆夺位之实,建康城只怕又有大事发生!”
“……”
陈静一时明了,如此一来宫中定有一场血光之灾。这么多年来,萧顺之都没有出现一次,眼下之境,就不怕萧顺之不出现。
陈静寻思着,入夜之后一定得潜入宫中打探一回虚实,旋即就在秦淮河边寻了一处客栈,客栈名字倒也极其别致:流莺阁。
流莺阁掌柜见陈静一身白纱白袍飘逸如白莲花,径直大吃一惊,旋即双手合十道:“善哉,女菩萨,来从去处来,去从来处去呀!”
陈静见怪不怪,径直也打趣的问道:“掌柜的,在下若真的是女菩萨,客栈是否别有一番关照呀?”
流莺阁掌柜眉头一皱,又轻轻的摇了一摇头,只顾忙活着案台上的算盘珠子,径直不在理会陈静。
陈静一时也不再多说,也不再多问,径直在客栈吃喝歇息满足,只等天光渐暗、夜色降临。
陈静一个人极其安静的反思这一些年来的得与失,径直又一声长叹,有道是:男女授受不亲。待见到了萧顺之一定要问个明白。
想着想着,可是越来越百思不得其解,越来越想天快黑下来。
就在流莺阁的几个时辰里,陈静好似又过了十年,甚至更久。
天色渐暗,陈静面纱斗笠旋即一正,接着奔出了流莺阁,在建康城中大街小巷疾行之际,从潇湘馆一旁凌空一道白影而上,似流星一般在金碧辉煌的琉璃瓦台上奔走。
白影一旋,凌空一落。
陈静伏在一处宫殿的飞梁上,飞梁下的一间屋子里看来刚经历了一场血腥至极的打斗,地上横七竖八躺满了一地尸身,一树又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越见嗜血又咸湿。
手握一柄滴血腰刀且龙冠龙袍的正是孟婆江南一国之主萧衍;萧衍左边是神机营军主王珍国,王珍国子袭其父王广之之位;萧衍右边正是白衣白袍的陈庆之。
地上一个血迹斑斑而又沉醉于五石散兑酒的汉子正是萧宏,太后张尚柔凤冠霞帔正护着萧宏。
萧衍身后还有更多刀枪剑戟的白袍军军士,张尚柔一边是手无寸铁的众多太监与宫女。
萧衍目中有恨,径直急切对张闪柔说:“母后,萧宏其罪当诛,自古以来:家有家规、国有国法!”
张尚柔目中一闪有泪光,径直指着萧衍大怒道:“生而为人之母,又岂能看见白发人送黑发人?天作孽犹可活,人作孽不可活!”
萧衍旋即腰刀一正,再一次步上前来三步,接着厉声又道:“母后,萧宏不死,朕以何服天下?母后可知,如此又不知有多少二臣祸心?又不知有多少乱臣贼子?”
张尚柔双臂一张似老鹰护雏,正当目光委屈而又绝望之际,一闪身影凌空落地,径直佛号一呼:“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来人衣衫褴褛,正是苦行僧萧顺之。萧顺之一副清苦之气,宛若一个乞丐似的遭老头子,径直双手合十道:“陛下,你已放走了高僧达摩入孟婆江北之地,如今,贫僧受达摩点拨而来,勿要再添杀戮!”
萧顺之一手拉起了张尚柔,一边又道:“众生皆苦,太后,你又何必多此一举,罪过,罪过!”
萧顺之半蹲着身子,一边轻抚着萧宏一脸血迹,一边又道:“萧施主,贫僧如今唯有一言相告:心中长存善念,自能逢凶化吉。”
萧宏一脸惊慌中好似寻着了一根救命稻草,径直急切追问道:“父皇,父皇,救命,你要救命!”
萧顺之挣脱了萧宏的身子,径直一边摇头又道:“萧施主,这里没有父皇,只有一个邋遢的和尚。”
萧顺之径直又缓缓靠近了萧衍三步,径直仔细而又深情的打量了一回萧衍,旋即双手合十又道:“陛下,佛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萧衍闻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毕竟一边是孟婆江南社稷天下,一边又是父母的生养之恩。有道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萧顺之好似看透了萧衍的心思,径直又微微一笑,道:“我佛慈悲:一念是善,赎罪前尘。贫僧今日前来,只为解陛下今日之难。佛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贫僧就以贫僧一命换萧施主一命!”
萧顺之微微一笑,径直破烂的衣裳一拂,径直又盘膝坐地,双手合十,悠悠念叨道:“佛乃觉醒之众生,众生乃未醒之佛!”
正当萧顺之缓缓闭上眼睛之际,陈静一闪白影凌空而下,径直急切追问道:“萧顺之,终于等到你现身了。当年在皇天顶救了在下一命,你究竟都看见了什么?”
余等众人见陈静如临大敌,但也并没有一个人上前。虽然幽嫣谷墨家之名没有人再提及了,但是纯依香儿女侠之名名满天下。
萧顺之并未睁眼,径直双手合十又道:“施主,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生即是死、死即是生。施主,只有你死了之后,兴许就明白了!”
陈静一时恼怒,径直越女剑出鞘一道寒光,指住萧顺之的鼻子又大骂道:“萧顺之,你是一个混蛋,你就是一个大混蛋!”
余等众人又是一惊,萧顺之依然没有睁开眼睛,云淡风轻的念叨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难道还不明白何为贪嗔痴吗?”
“贫僧今日渡人又渡己。施主,生即是死、死即是生;生即是死、死即是生;生即是死,死……”
“……”
萧顺之再未言道一字半句,双手合十又一动不动,耷拉着脑袋一时没有了出入的鼻息,嘴角一树海棠花枝而下,已然经脉尽断而亡。
陈静灵光一闪生无可恋涌上了心头,脑海里如猛烈的孟婆江波翻滚着“生即是死、死即是生”,径直越女剑回手一旋,厉声大呼道:“错负轮回剑,第六式,化仙入蝶魂。”
越女剑“哐当”一声落地,陈静白纱白袍飘悠如一朵白莲花,凌空一道金黄色的光影化为一只金黄色的蝴蝶,在这一间屋子中上下、前后、左右纷飞了好一阵子。之后,又一绺又一绺白莲花瓣落地,这一只金黄色的蝴蝶又没了踪迹。
余等众人一时目瞪口呆,径直丢下手中各自兵器,所有人双手合十,念叨道:“阿弥陀佛!……”
良久之后,萧衍才缓缓回过神来,径直又轻声说道:“天地苍苍,皓气长存。既然佛门中人普渡众生,朕又大意放走了高僧达摩,从今往后孟婆江南尊佛为尚。”
萧衍缓缓拾起了越女剑,径直又仔细琢磨了一回,厉声又道:“此剑供于太庙,上可斩昏君、下可斩乱臣,朕准先斩不奏!”
萧衍自然也不杀萧宏了,径直领着军士离开了这一间屋子,从此决定:一心向善、皈依佛门。
陈静依旧只感觉身轻如燕,又好似虚无而又缥缈,如今听不见、看不见萧衍的一番侃侃之言。
陈静感觉如白云飘逸,一闪身影居然又飘进了金谷园中。
此时此刻,金谷园中一番亭台楼阁胜过了建康城与洛阳城。
突然,在一方亭台上看见了梦中的漂亮姐姐,漂亮姐姐微微一笑,从最高的一处阁楼下凌空一跃而下,没有了身影,没有了踪迹。
在漂亮姐姐身后,一个背剑的道士一脸狡黠,一定就是这一个道士逼死了梦中的漂亮姐姐。
陈静挣扎着声音疾呼道:“漂亮姐姐,漂亮姐姐,漂亮姐姐,……”
空气中如嘶哑一般回荡了漂亮姐姐的声音道:“一切都晚了!”
陈静再一次翻滚着挣扎,一时锥心之痛,缓缓流下了一滴又一滴眼泪,身子突然极速一旋,然后“咚咚”落地又是一身白纱白袍,手捉越女剑,头戴面纱斗笠。
陈静猛然抬望眼之间,突然又发现金谷园已然破败不堪,今夕是何夕?今夕又是何年?
第352章 金谷园中刘一谷
陈静突然觉得,眼下的金谷园已经不是初见时的金谷园,也不是年幼时遇见的那一个金谷园。
自古都道:神奇之人自有神奇之遇。况且脑海中的记忆依然回响着:生即是死、死即是生。
古有庄周梦蝶,如今错负轮回剑确实还能化蝶而飞,去到常人从未去过的地方,实属罕见。
陈静再一次瞅了一眼金谷园中破败的阁楼与亭台,还是那么真,还是那么实,微微一笑之际,狠狠的掐了一把手臂,又寻了一处低洼的水塘一照,貌美如花又青春年华,正值当年十八岁的模样。
陈静忍不住笑不出了声,径直又越女剑一斜,缓缓透过面纱斗笠抬望眼之间,突然发现在不远处不知道从何时起有一双眼睛盯着。
错负轮回剑法如今已能使得心应手,陈静一时倒也有恃无恐,径直隔空追问道:“你是何人?”
不远处那一个青衣的汉子倒也没有犹豫,隔空抱拳又道:“在下无意之间看见姑娘宛若天仙,又好似是天仙临世,故而多看了一眼,不知道有没有看伤了姑娘?”
陈静一个人到此人生地不熟,如今遇见了第一个陌生人,得套一套话,故而还得先问一个明白。
陈静一时来了兴致,径直缓缓起身一道白影飘逸而上,立于一块破损的假山石前抬眼张望。
青衣的汉子青春年少,长得倒也气宇轩昂,端坐在一块青色的巨石上,身边斜卧一把四尺长的九环大刀,刀背与圆环之间是一绺铮亮的血槽,刀锋在阳光下异常刺眼。
陈静一时欣喜,看样子这一个青衣的汉子是一个难得的高手,毕竟使九环大刀者并非等闲之辈。
如今都是练家子,自然又少了几分隔阂,一时好似轻近了许多,径直打趣的问道:“不知这一位大侠高姓大名?能入大侠之眼,能做大侠眼中之仙,在下羞愧难当!”
青衣的汉子一脸豪气,径直抱拳又道:“姑娘,实不相瞒。在下本为孟婆江南之人,书名:刘裕,号名:刘一谷。不知姑娘芳名为何?”
陈静一时明了,书名与号名也都是大户人家或者书香门第人家常使唤他人名字的一个别称。
陈静连亲生父母也都没见过,养母陈小英已亡,又那里来什么书名与号名,径直也毕恭毕敬抱拳回道:“刘一谷,嗯,真是一个上好的名字!在下姓陈,单名一个静字。”
刘一谷倒也实诚,径直又再瞅了一眼白纱白袍、面纱斗笠、长剑,旋即脱口而出道:“姑娘,这一个静字,确实也不错啊!静者,青春年华之际,使长剑争锋也!”
陈静倒也是第一次见人这般拆分这一个字眼,虽与江湖中骗人钱财的神棍有几分相似,但如今听来却是万般中听,又甜如蜂蜜。
陈静赞许道:“有才,大侠真有才。文武双全,文武兼备啊!”
刘一谷闻言倒没有否认,也没有附和陈静,径直又多看了一眼陈静手中的越女剑,接着又道:“姑娘你这一把剑,倒让在下想起了一群人,不知姑娘与之有何渊源?”
陈静眼前一亮,没想到还有人认识手中的越女剑,自然欣喜,径直急切追问道:“但说无妨,在下洗耳恭听。正所谓:兼听则明。”
刘一谷仰头看了一回日头渐升的天色,径直又若有所思道:“在孟婆江南晋国,幽嫣谷墨家弟子皆是一身玄色行头,手中长剑与你相似至极啊!与幽嫣谷墨家有何渊源?”
陈静再一次欣喜若狂,在孟婆江南还有幽嫣谷墨家之名,可是曾经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幽嫣谷墨家确实已经亡了。
陈静也不好自揭其短,况且有孟婆江南的祖传美德:看破不说破。恰如此时此刻,此情此景。
陈静故作平静的问道:“幽嫣谷墨家谷主如今又是谁?”
刘一谷缓缓立起身来,径直又看了一回天色,缓缓说道:“听闻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新亡,已由七弟子陈旭嫦接任第九十九代谷主之位。都是你们陈家人呢!”
“姑娘,如今孟婆江南、江北之地,五斗米道狂妄至极。见人就要收五斗米,不然要被他们打得满地找牙,五体投地装鼠叫:吱吱。”
“还好,有幽嫣谷墨家弟子与之力敌,这一些年来,各有胜负。五斗米道,但愿早日消亡啊!”
“……”
陈静闻言一时极其无语,顿时明白了当初在幽嫣谷中,陈旭嫦那一种惊恐并且欲言又休。
陈静一时明了:年少的陈旭嫦必定认识现在的自己,而年老的陈旭嫦认识的是年幼的自己。
对于年长的陈旭嫦来说,确实也有一些匪夷所思,但是倘若天意如此,那又能奈天何?
陈静在心里嘀咕道:要是见到了陈旭嫦,而又不与之交往,那么陈旭嫦年长之后不就不认识自己了吗?兴许,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还真就会是陈小英的。
陈静一时思索已定,又极其好奇的打量了一回刘一谷,径直又不解的追问道:“那大侠为何又不助幽嫣谷墨家弟子一臂之力,只身一人在孟婆江北之地,这又是为何?”
刘一谷突然仰天长叹,指住这一方金谷园道:“姑娘,你有所不知啊。当初世外高人绿珠在此受难,皆是五斗米道孙秀一人所为。”
“如今,在孟婆江北秦国之地,这一口九环大刀见一个五斗米道士杀一个,见一对就杀一双。”
”奈何,孟婆江北之地苦寒,那能比孟婆江南之地鱼米之乡。如今五斗米道都成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五斗米道要收米五斗,孟婆江北之地与孟婆江南之地相比,就似溪流与大河之别,五斗米道眼毒!”
“姑娘要是有心去孟婆江南助幽嫣谷墨家弟子一臂之力,在下的大白马便送与姑娘了。也正好配姑娘白纱白袍,孟婆江北之地的五斗米道就由在下一人力拒之!”
“……”
刘一谷言毕,旋即捉起九环大刀,径直口哨疾呼之间,一骑高头大白马从远处狂奔而来,看样子这一骑高头白马已然喝足吃足了。
这一骑高头大白马一阵“咴儿、咴儿”的撕裂声中前腿抬高六尺有余落地,径直又挨着了刘一谷三尺之处温顺就似一头小羊。
刘一谷九环大刀铮铮一阵异响,径直又在高头大白马耳边嘀咕了一阵子,又轻拍了一回马鞍。
高头大白马三步一回头缓缓与陈静步了过来,极其不舍的踢踏踢踏的马蹄声空灵而又悦耳。
刘一谷左手反复一扬,径直悠悠说道:“去吧,去吧,去吧!”
高头大白马闻言旋即又抬高了六尺前蹄,落地之后已然靠近陈静三尺之地,径直又耷拉了脑袋左边一摇、右边一晃。
陈静自然觉得:金谷园到孟婆江南还有好几日的路程,有了这一骑高头大白马倒也省了不少脚力。
陈静轻抚了一回马鬃,隔空又道:“如此相助,何以为报?”
刘一谷九环大刀右肩一扛,青色衣襟一晃,凌空一跃,没了身影与踪迹,空气里只留下了渐传渐弱的一句话:“无需为报!但愿能助你杀光了五斗米道。马鞍下还有少许散碎银子,江湖救急不救穷!”
刘一谷,一个人走了。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之间,再一次张望了一回金谷园,双手合十,悠悠又道:“梦中的漂亮姐姐,实在对不住你,来晚了!小女子还真是一个十足的呆痴货、笨傻子!要是当初不银针除梦,兴许能再一日练成错负轮回剑,也早一日来救你。事已至此,誓杀孙秀!”
陈静越女剑寒光一闪,左手一滑而过,滴下了点滴血迹,落地又是一树含苞待放的海棠花枝。
咚、咚、咚!
陈静再一次三跪九叩之后,径直白影斜身一跃上马,马缰绳极速一拉,径直一路向南狂奔。
“驾,驾,……”
高鬃大马一路狂奔,路过了似白鸟塘的地方,但是周围确实也没有十方碑,也没有白鸟城。
在一片荒芜的胡杨林中,确实还有一方大水塘,水塘中还有一群又一群闲适的白天鹅。
陈静一路向南,没多几日的功夫也就再一次到了孟婆江北岸,顺道过了浮桥,便是孟婆江南之地。
浮桥之外不远处便是郡城,郡城门楼前上书三字:孟婆郡。
陈静一时欣喜,旋即止蹄,接着又险入了一通沉思。
当初,半老徐娘有说过:只要孟婆郡还在,半老徐娘就在。
如今,陈静很想一探究竟。
陈静策马取道往客缘斋的方向极速奔了过去,虽然一路上的九尺驿道大体也如记忆里那般,一个又一个行人的面孔却是万般生疏。
大白马转瞬已至,径直立于客缘斋门前,还是熟悉的字迹、熟悉的摆设、熟悉的布局,……
陈静斜身下马吆喝道:“掌柜的,小米豆汤羹,可有?”
第353章 客缘斋又话长短
客缘斋内一个听着都让人全身骨头发酥的声音念叨道:“好酒好肉五湖四海,来去都是客;喜笑言谈三山五岳,聚散都是缘。”
从客缘斋内极速又奔出了一个店小二,径直半弓了身子,点头哈腰又道:“客官,里边请。快请,看样子客官是客缘斋中的常客,小米豆汤羹可是客缘斋中一绝!”
“客官,看你风尘仆仆的样子,先进来坐一会儿喝一口江南佛手铁观音,小米豆汤羹一会就好!”
陈静低眉之间,虽然瞅见店家小二面孔极其生疏,但是热情却不减当年,接着大步奔进客缘斋内,径直又寻了一方靠墙的桌子。
客缘斋内食客不多、也不少,不多不少也就是刚刚好。
正当阵静缓缓解下面纱斗笠、斜放越女剑于桌角之际,猛然抬头与客缘斋掌柜四目相望。
客缘斋掌柜初眼看上去貌美如花好似年方十八,又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在一对柳叶眉正下方却是迷人的一张樱桃小嘴。
“半老徐娘,你,……”
陈静缓缓满上一盏温热的江南佛手铁观音一阵惊呼,没想到曾经的半老徐娘有如此倾国倾城之貌。
陈静旋即“咕噜、咕噜”的咽下了数口江南佛手铁观音,还是曾经老王镖局中熟悉的那一种味道。
客缘斋掌柜旋即四目张望之际,径直又掩面极速一阵“嘘”,生怕客缘斋中其他食客听见。
客缘斋掌柜旋即青色绣花襦裙一摆,坐在陈静一边,轻声道:“来从去处来,去从来处去。甚好,如此甚好啊!只是,大伙儿已经习惯叫我半老小徐娘。如此,可妙?”
陈静一时无言,却再一次明白半老小徐娘并非寻常之人,之后支支吾吾又道:“如今,我这是?哎,……可是又不知从何说起,……”
半老小徐娘自然也知道陈静的来处与去处,自古都道:天机不可泄露,径直幽幽又道:“正如先前所言:一念是善,赎罪前尘。倘若做错了事,前尘即是后尘、后尘即是前尘,唯一只剩向善、赎罪!”
“你都明白了吗?客缘斋掌柜半老徐小徐娘喜迎纯依香儿女侠来客缘斋、来孟婆江南晋国。……”
半老小徐娘后边故意抬高了尖锐的声音,一副生怕别人听不见的样子,但确实也没人扭头过来。
毕竟,如今孟婆江南众人还不认得陈静,也不知纯依香儿之名。
陈静深锁的眉头渐渐轻舒,旋即双手合十,径直又与半老小徐娘悠悠说道:“掌柜的原本就是世外高人,在下佩服万分,多谢点拨。一时真如拨云雾而见青天咯。”
陈静故意抬高了一回声音,也并没有人扭头,食客口中浓郁的五石散兑酒味道还是那么熟悉。
半老小徐娘摇了一摇头,径直又悠悠轻笑道:“怕只怕,拨开了云雾看见的是更为乌黑的天空!”
“嗨,多说无益。以后还得万分小心与小心。五斗米道,天地无法无天之法,确实让人棘手,……”
“世外高人、天人绿珠都能惨遭毒手,又何况是一般的世间高手。切不可大意,切不可大意啊!”
“……”
陈静一时明了,儿时常入梦中的漂亮姐姐就是世外高人、天人绿珠,与当初陈旭嫦所言相合。
陈静一时无言,径直又轻声追问道:“既然掌柜的如此了如指掌,为何又不助幽嫣谷墨家弟子一战?”
半老小徐娘闻言摇了一摇头,接着缓缓长叹了一口气息,径直又轻声说道:“客缘斋内,一切是我说了算;客缘斋外,一切不是我说了算的。世间之事有因有缘有果,非我辈能强求,一切皆是天意,天意如此,又能奈天何?你说呢?”
陈静没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半老小徐娘,竟然也怕五斗米道,一时觉得不可思议,旋即只得支支吾吾说道:“这,这,这,……”
半老小徐娘一时好似明白陈静所想,径直又道:“就在上一月里,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不敌五斗米道孙秀伤重而亡,虽然孙秀伤重未亡,但也只能求第九十九代谷主所领的北斗七星剑阵了,……”
陈静年幼时也曾听人说过,也在幽嫣谷中见陈旭嫦一个人使过,虽然陈旭嫦没使出北斗七星剑阵的威力,但是半老小徐娘也这么看中北斗七星剑阵,那一定威力无比。
陈静一时极其不解,旋即又极其警觉的瞅了一眼客缘斋中的食客,径直又用蚊音低沉问道:“难道,就连波音功也胜不了?”
半老小徐娘摇了一摇头,径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轻笑道:“纯依香儿女侠呀,万物相生又相克。波音功与五斗米道未有相克之效,我又能奈何?你说如之奈何?”
陈静旋即一脸尴尬,后背骤起一片冰凉的鸡皮疙瘩,入鼻入肺的气息都是一股拔凉透底的冰凉。
陈静一时想起萧顺之临终之前的一席话,如今又遇见了一个明白人,一时不得不轻声追问道:“金刚临世,是何意思?莫非那一个萧顺之见着了在下的金刚不坏之身?”
半老小徐娘不得不缓缓点头,轻声又道:“生逢乱世,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既然你也明白了自家的身份,你也当明白佛家真正‘四大天王、八大金刚’之名了吧!”
陈静一时明了,孟婆江南的祖传美德:看破不说破。那也有一定的道理,正是天机不可泄露。
只是陈静一时还并未想明白,为何最后见的一个人是萧顺之,如今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刘一谷。
半老小徐娘好似又看透了陈静的心思,径直幽幽又道:“天道有轮回,这一切无非又是一个天道轮回罢了。有因有缘世间集,众生也无非是天道中的一颗棋子而已,……”
陈静一时全然明了,旋即也不再多问一字半句,贪嗔痴可是世人的一种通病,万事随缘才应天意。
陈静看半老小徐娘这一身与众不同的服饰,径直悠悠轻笑道:“掌柜的,今天你好美,好美的呀!”
陈静这话刚一出口,客缘斋内的食客一同扭头,见陈静也是一个女流之辈,径直眼神中嫉恶如仇的模样这才缓缓的平歇下来。
陈静脸色骤起一阵尴尬,径直规规矩矩的盯住桌台沉默不语。
“客官,你要的小米豆汤羹,已经好了,你请慢用!倘若还需要一些什么,招呼一声就有了。”
店小二极速放下担子,径直又抹布极速一甩,半弓了身子去不远处的桌台麻利的收拾一番。
、,……
小米豆汤羹还是熟悉的味道,陈静一口一勺小米豆汤羹,一边悠悠又道:“江山代有洪流、世间自有人物。此话不假,此话不假啊!”
半老小徐娘倒也并未再与陈静说道一字半句,径直又缓缓起身,两手极速叉腰,对阁楼上全力大呼道:“店小四,都一大早了,还未收拾好客房,晚上罚你不许吃饭!”
从阁楼上极速探出一个脑袋,短打小衣的店小四急切辩解道:“掌柜的,别,别,别呀!一顿不吃饿得慌。顷刻就好,一会儿就好。”
正当半老小徐娘扭头之际,又一个短打小衣的伙计从客缘斋外提着一把铮亮的斧子进来,满头大汗的样子倒让半老小徐娘眉头轻舒。
“店小五,干得不错!晚上给你加一只肘子补一补!”
店小五一时眉飞色舞,径直半弓了身子又道:“掌柜的,你且放宽心。客缘斋一年以后的柴禾,我也得把它劈好,不劈,心里不痛快!”
“好,好,好,如此甚好!”
“……”
陈静一时看在眼里、听在耳里、放在心里,客缘斋还是原来的那一个客缘斋;客缘斋掌柜还是原来的那一个掌柜;客缘斋里的伙计还是原来客缘斋伙计的样子。
陈静一个人突然觉得,只有陈静一个人与其他人格格不入。不过也罢,既然并非常人,不当计较。
正当陈静小米豆汤羹吃到一半之际,从客缘斋外闪进来了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青衣青袍、青色纶巾、青色靴子、青色折扇,……
半老小徐娘见状一时脸色骤起一阵铁青,好似一只无辜的小鸟看见了一只张牙舞爪的下山猛兽。
陈静极其警觉,扭头张望发现这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温文尔雅的样子,倒也让人食欲大增。
青衣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孟婆郡“张杨费吴”四家大户中张家的公子哥张义,其父张太守张信。
店小二一见张义,倒也没有似迎接陈静时的那一种热情兴致,径直一副冷脸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半老小徐娘头也不回的一个人上了阁楼,客缘斋中的食客一阵轻蔑的目光就似看见了一个异类。
张义青色折扇一直,接着指住半老小徐娘的背影道:“半老小徐娘子,你莫急着走呀,……”
噗嗤,……
陈静小米豆汤羹喷了一桌角。
第354章 张义愤离客缘斋
张义见状面有八分愠气,径直青色折扇“啪啪”使劲摇了三回,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笑什么笑?你笑什么笑?在孟婆郡想笑得先问一问本公子答应不答应,本公子要是不答应,准让你学鼠叫:吱吱,……”
张义有恃无恐的样子倒也并非信口开河,其父张信又是孟婆郡一郡尊长,谁家大户对张家使劲使银子、使劲巴结,那孟婆郡其他大户的排名最后都由张家人说了算。
这一些年来,孟婆郡除张家之外的杨家、费家、吴家,倒也极其识相又异常知趣,没让张家难堪。
故此,“张杨费吴”之名在孟婆郡不胫而走。“张杨费吴”之名便是铁打的营盘,“张杨费吴”四家大户的后继族人都似流水的兵丁。
店小二极速奔了过来,抹布如风过境一扬,极速擦过桌角小米豆汤羹,径直又闪到了一边忙活着。
陈静只顾继续品味小米豆汤羹的味道,张义一言只当是左耳进、右耳出的一绺浑浊的孟婆江风。
、,……
张义一时好似受了奇耻大辱,径直又似一只被激怒的猛兽,恨不能上前一巴掌与陈静砸过去。
“谁这么顶牛?是谁这么顶牛?在孟婆郡居然敢无视本公子,这是要反了天了,反了,反了,……”
张义一时怒火冲天,青色衣袖一扬又一拂,接着“扑通”坐于陈静右侧,旋即双颊升起一片绯红的彩霞,径直又似一只温顺的小羊羔。
张义青色折扇一时又风度翩翩的样子,似云不是云、似风不是风那般在虎口一张又一驰,径直又温文尔雅的说道:“姑娘,看你从头到脚一身飘逸的白,白的在下有一些心寒。不知道姑娘夜里可有感觉到空虚、寂寞、冰霜一般的冷?”
“倘若姑娘在夜里感到空虚、寂寞、冰霜一般冷的时候,在下愿为千层被褥,又或为一堆**。”
“姑娘,第一次相见却有如沐春风之感,不知姑娘芳名为何?也不知姑娘家住何方?又可有心上人?”
“……”
陈静旋即白了一眼张义,看张义一副读书人的样子,怎么又会不记得圣人之言:食而不语?
陈静突然之间就回想起了一句话:世间好看的皮囊比比皆是,有趣的灵魂万中无一。
眼下,张义一身青色皮囊虽然好看,灵魂却不入客缘斋中食客之眼,空为孟婆郡太守张信之子。
陈静继续品味小米豆汤羹,沉溺于小米豆汤羹的样子就似其他食客沉溺于五石散兑酒的样子,待小米豆汤羹又食一半之际,隐约的感觉到饱了,紧接着一声“嗝”。
张义一时眼疾手快,旋即满上了一盏江南佛手铁观音,温文尔雅道:“姑娘,小米豆汤羹虽然味美,但也得一口一口的吃;要是噎着,呛着,在下会心如刀绞的呐!”
陈静对于张义无事献殷勤,倒也心知肚明,无非又是一个极其寻常的纨绔子弟而已,与之前传说中的孟婆郡张家司空张华、后世员外散骑侍郎张锋还真有天壤之别。
也罢,无论任何一家族人中难保不会出一两个异类,就好似地里的庄稼、树上挂的桃果,总有一些从骨子里都透着狡黠的坏。
陈静倒也不与张义针尖对麦芒,与纨绔子弟交锋还得寻其七寸之处,不然就如一罐子落地的飞火流星,让人一发不可收拾。
陈静毕恭毕敬接过张义手中的江南佛手铁观音,接着满饮了一口,之后长叹道:“多谢公子代劳。方才公子所言,要是郡中已故的司空张华听见了,会不会很冷?”
张义一时来了兴致,旋即青色折扇“啪啪”又摇了三回,径直又轻声追问道:“姑娘,这么了解张家的过往,莫非中意本公子不成?甚好,甚好,甚好啊!初次见面,本公子也很中意姑娘,中意呐!”
“姑娘,本公子已经相中你了!不知姑娘可有相中本公子?本公子不才,家父为一郡之长,姑娘不用担心在孟婆郡会受人欺负!”
“在孟婆郡中只有张家欺负别人的份,要是别人家敢欺负张家人,哼哼,一定要知道‘死’字怎么写!”
“……”
陈静眉头一皱,径直右手一扬,指住客缘斋中的一应食客轻笑道:“公子,孟婆郡张家之名,想必在坐的诸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知公子可相中他们其中一位?”
张义旋即骤起一阵尴尬,径直又瞅了一眼客缘斋中的食客,在眼里就似路边一颗又一颗小石子,径直又极其不屑的瞥了一眼食客。
张义急促着一回叹息,接着又猛烈摇晃了一回青色折扇,径直又盯住桌角上的越女剑又道:“看来,姑娘是有心与本公子作对咯?”
“姑娘,在孟婆郡与本公子作对的人,下场最后都是很惨的!”
“……”
陈静倒也不惊不愕,一脸镇定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轻放下江南佛手铁观音,悠悠又道:“公子,你看在下这一身白,你不觉得后背冰凉吗?是刺骨的那一种冰凉!”
张义旋即打了一个冷颤,接着又打了一个冷颤,好似抽风了一般的样子,之后缓缓平歇了神情。
“你,你,你,……”
张义支支吾吾,见陈静一副模样爱也不是、恨也不是,径直捉起茶壶,盯紧陈静又“咕噜、咕噜”的喝下了几口江南佛手铁观音。
张义又瞅了一眼越女剑,之后极速起身,又冲着阁楼上一通大呼道:“半老小徐娘子,你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本公子想什么来就什么时候来,你要是惹恼了本公子,一把火烧了客缘斋。”
“孟婆郡可以没有客缘斋,可是不能没有本公子,你得明白!”
“……”
张义旋即又恨恨的盯住陈静再看了一眼,再一次追问道:“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总该自报一回家门吧!莫非要做无名鼠辈?”
陈静一时来气,果然张义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过初次见面就剑拔弩张确实有失礼数,有道是:非礼勿视,非礼勿言。
陈静极速收拾好心情,佯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径直抱拳毕恭毕敬又道:“好说,从今天开始,在下就是纯依香儿女侠。张公子你可听好了,在下姓陈,单名一个静字。”
张义青色折扇一摇,一边又极其不客气说道:“好你一个纯依香儿女侠陈静,本公子记住你了。”
张义眉头深锁,又轻蔑的环视了一回客缘斋中的食客,青色折扇径直又一阵猛烈的“啪啪啪”,之后大踏步极速离开了客缘斋。
正当张义离开客缘斋之后,客缘斋内一时又嘈杂了起来。
“这一个都是什么东西?他怎么不去死呀,真丢孟婆郡的脸!”
“此言差矣,丢的只怕是他们张家人的脸,丢的是张家列祖列宗的脸啦,这里今天没有张家人吧?”
“没有,没有,没有,……”
“哈哈,没有就好,咱杨家人总有一天一定要胜过张家人!”
“你们杨家人胜过又怎么样?孟婆郡还不是‘张杨费吴’之名!这就好似建康城中‘王谢桓庾’之名,谢家如今胜过了王家,还不是‘王与马共天下’,可没人说‘谢与马共天下’。”
“得,得,得。你这一帮家伙,给你们费家人掰扯不清楚。”
“罢了,罢了,罢了。咱们吴家人可不能就这样没落下去了。可不想步建康城中桓家与庾家后尘!”
“还是咱们客缘斋半老小徐娘说的极好:江山代有洪流、世间自有人物。建康城中‘王谢桓庾’四家大户,老王镖局少主王导与庾呆子庾亮已亡多年,大将军桓温也死了,就只剩下谢安风烛残年了。”
“罢了,罢了,罢了。建康城与孟婆郡相去甚远,有道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如今张义这一去,莫要多生出什么枝节才好!”
“是呐,是呐,咱们该吃吃的,还是继续吃吃;该喝喝的,还是继续喝喝。一家发财九家贫,知足常乐,知足常乐啊!哈哈!……”
“来,五石散兑酒,再一杯,喝了这一壶,再来两壶,共庆这酒饱饭足的大好日子、大好世道,……”
“……”
陈静一时无言,看来这五石散兑酒还不是一般人能喝得上。
店小二一边缓缓步了过来,急切又追问道:“客官,还需要一点什么?客缘斋虽小,但一应俱全!”
陈静沉思了一个眨眼的功夫,径直又悠悠说道:“店家小二哥,再备一些干粮吧!诸如雪白雪白的大馒头、饭团锅巴,可有?”
店小二眉头一舒,径直又往后堂奔去了。片刻之后,从后堂包出了不少饭团锅巴、一布袋馒头。
正当陈静缓缓起身之际,临桌的一个汉子突然倒地,一副醉酒的样子,径直抖擞着手脚支支吾吾的说道:“不行了,不行了,我快不行了,五石散兑酒,真顶牛!”
第355章 杨方圆煞有介事
“这,这,这,……”
陈静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店小二却在一旁似有八分不屑,眼神中又似瞅见地上一只蚂蚁那般通透。
“店家小二哥,你看这?……”
陈静再一次追问,一双手无处可放似的左右摇摆,确实也不知道眼下该当如何助人一臂之力。
店小二一把扯住汉子的衣襟,极速往客缘斋外使力推了出去,径直又极其不乐意的说道:“杨方圆,还不回去?你是时候该回去了!”
“烂醉,也不当在客缘斋中烂醉,应当回你们杨家,醉给你们杨家人看一看!”
“……”
陈静一时觉得莫名其妙,食客却再一次在嘲笑声中议论起来。
“哈哈,有道是:不以规矩,何以成方圆。人人都想成为人上人,这一个家伙堪称咱们杨家一绝!”
“谁说不是呢!说不一定啊,这一次回去,杨方圆又可以说上好几天、好几个月的大胡话咯。”
“来,来,来,满饮盏中酒,莫停杯中玉液琼浆,喝,喝,喝,喝了一盏还有三盏,……”
“……”
正当陈静戴好面纱斗笠之际,店小二一个转身匆匆上前,毕恭毕敬又道:“客官,你别与他们见识。这一个杨方圆,常来客缘斋中蹭食五石散中的味道,哎,真是世间百态,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
陈静一边把饭团锅巴放进雪白大馒头的布袋里,紧接着顺口又问道:“五石散兑酒的味道,第一次听说还能蹭食?这又该如何蹭食?店家小二哥,你倒说得万般有趣!”
店小二见方才半老小徐娘与陈静都极其亲近的样子,径直也如一家人中的常客低声说道:“客官,你有所不知,杨方圆算是在孟婆郡杨家中最落魄、最穷的一户了!”
“杨方圆每每来客缘斋中待足了时辰,客缘斋中回头的食客都加倍糟蹋五石散兑酒,总是有意无意之间要溅落一些酒水去他身上。”
“其实,客官你看。杨方圆都在客缘斋中点了什么菜?无非就是一盘茴香拌黄豆。五石散兑酒,他压根就喝不起、付不起帐!”
“……”
陈静顺着店小二指去的方向,确实也如店小二所说,只有一盘茴香拌黄豆,盘盏中好似被舌头舔食过一般,在盘盏最中间还故意留了一颗饱满的黄豆、一截茴香叶子。
孟婆江南祖传的美德:看破不说破。看来这一个杨方圆想必也是浪得虚名之徒、虚有其表之辈。
店小二一边又自言自语道:“五石散兑酒这一种东西,怎么说呢?在来客缘斋之前,小人家世原本也还算不错,只因战乱全家只剩小人一人为掌柜的所救而活命。”
“家父在生之时,对五石散也有研究。所谓五石散,大致就是五种粉末状的石头:钟乳石、赤脂石、白英石、紫英石、石。石就是寻常人家用的砒霜。倘若五石散食之愈久,那就是慢毒!”
“这玩意儿能不服则不服,服多了一副飘飘欲仙的样子就好似圈中的小羊发羊羔风、圈中的母猪发母猪风、圈中的大牛发牛风病,……”
“哎,如今看来孟婆江南、江北的这一些世人,确实病得不轻、病得不轻啊。嗨,命比纸薄、心比天高,小人不服五石散就成了,……”
“……”
正当陈静收拾好饭团锅巴与雪白的大馒头之际,想宽慰一回店小二却又一时插不上嘴,客缘斋中的食客又怒目而视针对店小二。
“店小二,客缘斋店里卖五石散兑酒,你却在这里说风凉话?你是不是想大家拉你出去捶一顿?”
“你不喝?你真的不喝?如今天下谁人不喝五石散兑酒?只怕,你也似杨方圆那般喝不起的吧?”
“自古都道:得不到的东西都要刻意诋毁,得到的东西从来都是有恃无恐。恰如此刻,恰如此时。”
“罢了,罢了,罢了。不给他一般见识,一个落魄小民。好歹咱们是孟婆郡‘张杨费吴’四家大户中的族人,与他计较,还真有**份!”
“……”
店小二一脸不快,径直又不敢多言一字半句,毕竟半老小徐娘早有过交代:客缘斋伙计在干活的时候,千万不能与食客有口舌之争,否则罚三天不许吃晚饭。
店小二早已习惯了孟婆郡“张杨费吴”四家大户的热嘲冷讽,径直抹布一扬,去收拾杨方圆的桌子。
陈静已然收拾好了一切,径直缓缓步出了客缘斋,飞身上马,一闪白影消失在客缘斋街角尽头。
“驾,驾,……”
孟婆郡还是曾经的那一个孟婆郡,只是如今物已非原物、人已非原人,除了客缘斋半老小徐娘之外,一路上各色服饰行人你看我一眼陌生、我看你一眼也陌生至极。
高头大白马一闪掠过松林,奔过了几条分支岔路小道,突然看见大道边居然围满了一群路人,是一群兴致勃勃的孟婆郡乡民。
陈静极速止蹄,缓缓透过面纱斗笠,人群中正是从客缘斋中被赶出去且又精神焕发的杨方圆。
杨方圆与客缘斋中那一些锦绣华衫的大户食客比起来,方才就如一只落入鸡群的一只小麻雀。
如今,杨方圆一副鹤立鸡群的模样,在破旧的粗布衣乡民跟前,那就是一副上等人的架势。
有道是:比上真真不足,比下绰绰有余。杨方圆在客缘斋食客面前就是一个说不上话的听客,如今在这一群乡民眼里就是一个说客。
“杨方圆,听说你又在客缘斋喝多了五石散兑酒,你与大伙儿说一说,这究竟是一种什么味道啊!”
“是呀,杨方圆,如今就你还与咱们穷人能打堆。也让咱们感受一回上等人的日子有多滋润!”
“是呀,虽然听说客缘斋掌柜的半老小徐娘人不错,但是咱们可在客缘斋中喝不起一杯茶的呀!”
“……”
杨方圆一脸窃喜,径直又盘膝坐在地上,接着正了正身子,趾高气扬的说道:“想要听呐,那你们可得好生听一回。像我杨方圆这样的好人,在这一个世上也不多了。”
杨方圆言毕,里外三层的乡民再一次围近了三步,都把杨方圆当成一块奇珍异宝,又生怕远了距离听不清杨方圆口中的一字半句。
杨方圆旋即“咳咳”了两回,一边又极速环视了一眼乡民,径直又慢条斯理的说道:“五石散兑酒,这东西好呀,实在是好。喝了它,一个眨眼的功夫之后,一双眼睛一闪有光,就似‘千里眼’,看什么都那么通透,就好比一针下去而见血。”
“喝了它,耳中必定有一阵空灵似天籁之音,又好似‘顺风耳’,在十里地之外,要是说人一句好话,又或者坏话,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喝了它,最主要的是,五石散中那一种浓郁的味道,就好似龙肝凤胆的上好味道。你们都知道,喝多了五石散兑酒,就如多食了龙肝凤胆,自然也就飘飘欲仙了。”
“……”
孟婆郡乡民啧啧称赞,径直又咽了一回“汩汩”的唾沫星子,目光盯住杨方圆分怕错过了细枝末节。
杨方圆一时自鸣得意,径直挽起了一双袖子,一双清瘦的手臂旋即做蛇游状,在乡民面前左边极速一游、右边极速一荡,紧接着又道:“龙,龙就是这样飞的!”
孟婆郡乡民啧啧称奇,一边兴奋的赞叹道:“好龙,好龙,真的是好龙,只可惜了一副好龙肝!”
杨方圆接着放下了一对衣袖,径直又长舒了一回双臂,旋即又上下、来回做展翅状,紧接着又盯紧先民道:“凤,凤就是这样飞的!”
孟婆郡乡民一阵惊奇,径直兴奋道:“好凤,好凤,只可惜了一副好凤胆啊!咱们,也只有看看咯!”
杨方圆见孟婆郡乡民还沉溺在一阵兴奋中,径直衣袖一扬,旋即指住一处湿漉漉的地方又道:“咱们都是老熟人了,也是乡里乡亲的。还是照老规矩办事,好不好?想我杨方圆历来童叟无欺,远近闻名!”
“这是方才不小心失手,倒了一杯五石散兑酒在衣角上。没喝过五石散兑酒的乡亲们,虚讲三日不如实舔一口。闻一闻,不给钱;舔一口,一个铜钱。为满足更多的乡亲们,一人最多只能舔一口。”
“先舔味渐浓,后舔味更淡。大家都吃过豆渣糊糊,也都明白这一个道理,来吧,都来吧!”
“……”
孟婆郡乡民先是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突然一个衣裳破烂的汉子极速蹲下了身子,径直急切说道:“杨方圆,我家是出了名的穷,让我先闻第一口,如何?你这样关照咱们穷人,可不得嫌贫爱富!”
杨方圆一副义薄云天的样子,右手极速一挥,指住衣角上那一块湿漉漉的地方,大声说道:“大壮,看你说的!我杨方圆是这样的人吗?今天,我就特别关照你一回,来,来,让你多闻一会儿!”
第356章 杨方圆生财有道
被杨方圆叫做大壮的汉子,其实就是杨方圆的邻居:杜大壮。
杜大壮见杨方圆情势如此,便顺势埋下了丸子头,深情的一嗅、一嗅、再一嗅,嗅了还想嗅,……
呼呼、呼呼、呼呼,……
杨方圆见状一阵惊恐,旋即一把拉起了杜大壮的领口,一脸怒气冲天大骂道:“埋汰旮旯,你怎么能这样呢?虽然咱们两家只有一墙之隔,你也该有一点风骨气节!”
“你要是把五石散兑酒的味道都闻完了,留一点,留一点,快留一点下来。待会儿其他想闻的人、想舔的人,他们又该怎么办?你也太自私了,你真是太自私了啊!”
“我,我,我,我杨方圆怎么会有你这样的邻居,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又一次倒霉到家了!”
“……”
正当杨方圆极速扬起左手一巴掌要打去杜大壮额头之际,杜大壮旋即发羊羔风一般抖擞起来,紧接着泛了好一会儿白眼,径直又长瘫在地上翻滚了好一会儿,之后嘴角两边都溢出了一大片湿漉漉的唾沫星子,过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又回过神来,又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上天了,我上天了,我已经上天一回了。五石散兑酒的味道果然厉害,真是好厉害的啊!估摸着这一闻,三五天都不用吃饭了!五石散兑酒,真的是好顶牛,好顶牛!”
“哈哈,喝了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喝了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好酒,真是好酒的味道!”
“……”
杜大壮一副手舞足蹈的模样分开了里外数层的乡民,径直欣喜若狂的离开了乡民,往别处三步一回头、三步一摆手,扬长而去。
孟婆郡乡民见状大喜,如今杜大壮这一副样子像极了那一些喝多了五石散兑酒的孟婆郡中大户。
杨方圆衣角一扬,眉飞色舞又对乡民道:“要闻、要舔的都赶快,都要赶快!先来,味浓;后来,味淡;走过了这一个村,可就没有这一个店咯。快来,都快来呐,……”
“童叟无欺,远近闻名,快来;童叟无欺,远近闻名,快来;童叟无欺,远近闻名,都快来呐,……”
“……”
孟婆郡乡民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径直又蹲下了许多老弱,紧接着如潮骤起了一阵狂躁。
“别挤,你踩着我了!让我先来,让我先来,让我先来的呀,……”
“要尊老,我比你老一轮甲子,我先来,我先来,我先来!……”
“你就扯吧!只说尊老,你怎么不把话说完?尊老爱幼,我比你年幼,说到底应该先让我来,……”
“别吵了,别吵了,你们都别吵了。还是让我来,让我来,我辈分比你们都高,要给长辈让道,……”
“……”
孟婆郡乡民一阵嘈杂,你推我拉,你拥我扯之间没有一个人闻着了衣角,也没有一个舔着了衣角。
杨方圆闻言旋即一阵恼怒,紧接着又极其不客气的说道:“你们这都是在干什么?你们这都是在干什么?你们还闻不闻,还舔不舔?”
“啊?都是穷人,咱们都是穷人。穷人也当有穷人的样子,可不能学那一些大户一身的臭毛病。咱们穷人,也得讲理,也要穷讲究!”
“有道是:人穷志不穷。穷则独善其身,正是修身的大好时候。只要修身之后,必能齐家,而后治国、平天下,你看你们,哎,……”
“……”
孟婆郡乡民缓缓止住了争执,一听杨方圆极其有学问而又极其有见解的样子,全部站立不语。
孟婆郡乡民再一次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支支吾吾之间一个声音道:“杨方圆,你说怎么办?你说吧,就给咱们一句准话!”
杨方圆眉头突然一皱,一双狡黠的眼珠子旋即明眸一笑,右手一扬竖起了湿漉漉的那一处衣角,径直扯高气扬的说道:“这样吧,想闻的站在左边,想舔的站在右边,快快排好了队伍,一个一个的来。如此,互不相干,也各得其便!”
杨方圆话音刚落,径直在孟婆郡乡民中又骤起了一阵欢呼声。
“杨方圆,还是你有见识呀,不愧是孟婆郡‘张杨费吴’四大家中的一员。虽然穷了一点,或者说和咱们一样穷,见识还真不一般!”
“是呐,咱们谁都不服,如今就服你杨方圆。有道是:瘦死的老马比壮驴还大。好,好,好极了!”
“……”
孟婆郡乡民在吵吵闹闹中旋即分成了两拨人:站去左边的十之七八,站去右边的十之一二。
“闻一闻,都闻一闻,……”
“舔一舔,都舔一舔,……”
“……”
杨方圆面有八分喜色,听铜钱落地的撞击声就似飞上了天。
杨方圆自鸣得意,也不顾孟婆郡乡民一推一拉的拥挤,至少在眼下这一些乡民的眼里看来,五石散兑酒的味道就是这一个味道。
“好闻,好好闻的味道,……”
“好酒,好酒,五石散兑酒,好酒的味道,龙肝凤胆的味道,……”
“……”
孟婆郡乡民各得其便,各自又缓缓离开了杨方圆,毕竟闻着了五石散兑酒的味道、舔着了五石散兑酒的味道,还有更多的乡民闻不着、舔不着五石散兑酒的味道。
杨方圆无意之间瞅见了陈静,双颊骤起一绺尴尬,径直又扭头不看陈静,只顾一个人低头盯住脚下的一大把铜钱,全然美翻了。
陈静突然觉得:自古以来,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更何况,要得人前显贵,必定人后受罪。
孟婆郡乡民各得其好之后,旋即也转身的离开了,人影自是越来越少,陈静马缰绳极速一拉,身子极速一沉,策马奔腾。
孟婆江南祖传的美德:看破不说破。更何况,孟婆郡这一些乡民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越女剑还不至于出手路见不平一声吼。
陈静思索着,如今幽嫣谷墨家七大弟子尚在,也很想去幽嫣谷中一探究竟,兴许还能认识一回年轻时候的陈旭嫦,当然不能点名曾经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
陈静旋即取道直往幽嫣谷方向狂奔而去,没过多久的功夫,在大道边看见一处桃林,尽是桃叶芬芳的味道,在桃林的另一端,高楼镂空又飞梁,那是潘安家的旧府。
突然,从桃林里闪出一个小女孩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住陈静一身飘逸的白影,径直幽幽的问道:“姐姐,好美的姐姐。你是神仙吗?你是天上来的神仙吗?”
陈静一时无言,径直止住了马蹄,一边瞅了一眼小女孩儿,一边仰头轻笑道:“小妹妹,你看姐姐像神仙吗?神仙都是在天上飞来飞去的,那里还有骑马的神仙?”
“神仙都是不吃不喝的,闻一闻风就饱了,那叫喝风;闻一闻雨水也就饱了,那是吸收天地精华。”
“你看,这是姐姐的干粮,……”
陈静轻拍了马鞍前那一个布袋子,径直又瞅了一眼小女孩儿。
小女孩儿见状旋即无辜的吐了一回舌头,径直又眉头一皱,好似不大相信自己的眼睛,然后又揉了一揉眼睛,紧接着小嘴一呶,一边幽幽的追问道:“姐姐,我家师傅说家里已经要喝风了。所以,要把宅子卖出去,去孟婆江上行船,靠水吃水,那会有更多的天地精华。”
“姐姐,照你这样一说,我倒成了一个小神仙了呀?可是,我要是饿了的时候,那也是好饿的呀!要是真的喝风,我会饿死的!”
“……”
陈静心中一怔,旋即又多看了一眼这一个小女孩儿,径直又悠悠的追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既然还有你家师傅,那是一定不会喝风的,也不会饿死的!”
“小妹妹,孟婆江中可有上好的大鱼、大虾、大鳖,饿不着你!”
“……”
小女孩儿眼珠子一转,极速之间摆手又道:“姐姐说的极是,姐姐说的极是。不用‘喝风’,也不用‘吃土’,饿不着我了,饿不着我了!”
正当小女孩儿欢呼之际,从身后突然闪出来一个老头儿,一边疾声大呼道:“玉奴,玉奴,你跑那里去了,你跑那里去了呀,真是愁死师傅了,要愁死师傅了!”
陈静心中一怔,旋即脱口而出道:“潘玉奴?……”
老头儿眉头一舒,一身不太华丽也不太朴素的衣裳比方才杨方圆围着的那一群乡民强多了。
“姑娘,你别与她一般见识。这孩子是老夫在孟婆江边拣的,也不知道是谁丢的。当初看她一副招人怜爱的样子,便收养了她。”
“如今,老夫已经养了她好多年了,还只是一个两三岁孩子的模样,老夫都快受不住了。就怕老夫老去的那一天,她还不能靠一技之长求一份生计,哎!”
“老夫,也不知说什么好。世间之事,真是无奇不有。偏偏让老夫给遇见了。哎,……”
第357章 五斗米盗亦有道
江湖中都道:神奇之人,自有神奇之遇。潘家老头儿这一番神奇之遇,倒也注定了眼前这一个小女孩儿今后必定就是一个神奇之人。
陈静如今觉得:一念是善,赎罪前尘。先前确实做过了不少错事,故而延误了拯救梦中漂亮姐姐的时辰,眼下还得遵循孟婆江南的祖传美德为妙:看破不说破。
只是,陈静一时没有想明白,偌大的潘家旧府,潘家人怎么会落魄到倒卖自家祖屋的地步了呢?
“老伯,潘家族人莫非就没有其它的法子可寻了吗?”
“姑娘,你有所不知。老夫小时候,潘家人本居张家之后,可是: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潘家人再也捻不齐一条心,张家人倒是重振了,潘家人确实一蹶不振,从此四散流落他郡各自求活路了。”
“姑娘,潘家在孟婆郡已然失散又失势了。要是潘家人能似张家人齐心,那有什么‘张杨费吴’之名,说不一定就是‘张潘杨费吴’了,唉!”
“……”
陈静误听老头儿的言辞为“养废物”,一时之间也不是滋味,骤起的一股浓郁的五味杂陈:酸辣苦涩咸,如今就似半老小徐娘所言:江山代有洪流、世间自有人物。
陈静突然一个眨眼之间又陷入了沉思,眼前这一个潘玉奴一定就是先前遇见的那一个潘玉儿了。
潘玉奴一时右手指天,一边幽幽的说道:“师傅,师傅,你看天上的那一块大饼好圆,好圆,真的好圆,二面黄,香香又脆脆!”
“师傅,师傅,能不能捉下来,让玉奴尝一尝,也分给漂亮姐姐尝一尝。师傅,师傅,你放心,咱们尝一小半,大半的都留给你!”
“师傅傅,师傅傅,玉奴要嘛,玉奴要嘛,玉奴好想要嘛,……”
“……”
陈静顺着潘玉奴手指的方向看出去,是一块淡淡的白云遮住了太阳,太阳光影子确实像一块大饼。
老头儿旋即一阵摇头,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潘玉奴,手足无措之间更是几次三番的欲言又止。
陈静眉头一舒,径直剑鞘指住那一朵白云道:“小妹妹,那一块大饼呀,要等着石头开花的时候,不用去取就能跳到你的手掌心了!”
潘玉奴一时来了兴致,左边瞅了一眼,右边又瞅了一眼,旋即在地上拣起了一颗小石头,放在眼睛边上左瞅瞅、右瞅瞅,放在手心瞅瞅,又放在手背瞅瞅,径直喜笑颜开道:“漂亮姐姐说的极是。那我就等这一块石头开花,我就等这一块石头开花,嘿嘿,嘿嘿嘿。”
潘玉奴对着石头一阵傻笑之后,径直又三步一退、六步两退、九步三退一个人跑开了,一副极其欢乐的样子比吃了蜜糖还甜。
“师傅傅,师傅傅,那我就先回去了,我要回去看着这一块石头开花;我要看着它开花,才能最快拿到热乎乎的那一块大饼,……”
潘玉奴一个人离开了,在桃林中看不见了身影,也听不见声音。
老头儿旋即一阵唉声叹气,接着又拱手与陈静道:“姑娘,老夫也多谢你了。老夫在孟婆郡多年,看你面生,想必不是孟婆郡人吧!”
陈静一时也不好与老头儿说道这一趟神奇至极的经历,径直抱拳与老头儿说道:“老伯,小女子是孟婆州人,虽然与孟婆郡只有一字之差,可是相隔甚远,甚远啦!”
陈静自然也知道:相隔甚远说的是白驹过隙相去甚远,与山川路遥马力之远搭不上半分干系。
老头儿一边理了一理胡须,若有所思的样子,缓缓又道:“哎,看来老夫是真的老咯。如今天下州郡之名,老夫是不记得有孟婆州了。”
“罢了,罢了,罢了。管它是孟婆郡,还是孟婆州。众生皆苦,众生皆苦啊!这该死的五斗米道!”
“要没有五斗米道,老夫还不至于要卖屋子。天煞的五斗米道!”
“……”
陈静一时好奇,径直又极其警觉的四处张望之后,旋即又轻声追问道:“老伯,这又是为何?”
老头儿旋即摇了一摇脑袋,一边又摆了一摆手,接着又多瞅了一眼陈静道:“老夫就说嘛,这孟婆州想必定是世外之地了!如今,当世之地无论孟婆江南、江北,任何一个州郡都逃脱不了五斗米道啊!”
“想必姑娘也是世外高人,来当世之地为孟婆江南北万民换得安居之地、乐业之时。好,好极了!”
“实不相瞒,如今五斗米道堪称绿林大盗,真可谓:盗亦有道。家家户户都要收人五斗米,倘若越给的勤,也便越收的勤,如此周而复始不止,老夫实在受不了了!”
“况且,如今这五斗米道收人五斗米,也都是势利眼看人而论,亲近者用小斗、疏远者用大斗,苦不堪言,确实苦不堪言啊!”
“五斗米道都欺负咱们潘家,每一次用的斗不是一般的大斗,还是特制如黄桶那般大,这五斗下去,一年的收成也不够装,多来几次,多年的余粮一颗也不会剩!”
“……”
陈静一时明了,回想在金谷园中刘一谷说过的话,看来五斗米道并非万民之福,确实万民之祸。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身子再一次前顷,极其警觉的接着轻声问道:“老伯,难道作为一郡的太守之流,也都没人去管一管吗?”
老头摇了一摇头,一时似有所悟的说道:“听说孟婆江北有一个使九环大刀的汉子,仅凭一己之力在管孟婆江北五斗米道不平之事。”
“在孟婆江南唯有幽嫣谷墨家弟子与五斗米道力敌。只是,五斗米道如今在孟婆江南之势远胜过孟婆江北,幽嫣谷墨家弟子也难啊!”
“姑娘,还想要官府去捉拿五斗米道?那是不可能的!许多州郡的官府也都臣服于五斗米道。更有甚者,似咱们孟婆郡,五斗米道即是官府、官府即是五斗米道!”
“……”
陈静一种似曾相识之感突然涌上心头,径直紧握越女剑,急切追问道:“老伯,此话又怎讲?”
老头儿仰头看了一看桃林树荫中的天色,一边又极其警觉的环视了一回四周,径直轻声说道:“咱们孟婆郡太守是张家人,五斗米道也是张家人,似此如之奈何?”
“孟婆郡太守张信,还有三个极其厉害的五斗米道士张礼、张智、张仁,加上太守公子张义,原本上好的圣人之言‘礼义仁智信’,如今变成了孟婆郡真正的五害!”
“姑娘,张家人如此,又能奈何?张信自以先祖司空张华为傲,那三个道士自称是汉末张角之后,有时候还不把五斗米道教主黄天孙大圣孙秀放在眼里。”
“……”
陈静心中顿时一阵泰山压顶的压抑,一阵急促呼吸之后,心弦才松下来,径直又悠悠说道:“老伯,孟婆郡张家如此强势,幽嫣谷墨家不是也在孟婆郡中吗?不就这在桃林下的幽嫣谷中吗?离得这么近,五斗米道,还敢这么顶牛?”
老头儿闻言一阵惊恐,径直一脸激动的问道:“姑娘,你都听谁说的呀?这里桃林下,那里有什么幽嫣谷?据老夫所知,幽嫣谷墨家在南山郡,可少有人能寻得其道!”
“南山郡还有真正的道家弟子葛洪,可是一个人难敌诸多五斗米道道士呐!老夫惹不起五斗米道,只有躲着五斗米道了。故而,老夫卖了祖屋,去孟婆江上营生。顺孟婆江上或上、或下,必能躲过五斗米道的地盘,哎,无奈之举啊!”
“……”
陈静骤起一阵难过,幽嫣谷墨家不在这一片桃林的深谷中?
老头儿看陈静高头大白马一阵狂躁,径直也摆手一扬,急切又道:“罢了,罢了,罢了。老夫已经是半截入土的人了。无非一死而已,老夫可怜玉奴被抛弃的时候好似伤着了脑子,只可怜玉奴这么小一个孩子。姑娘,我得寻玉奴这呆傻的孩子去了。就怕闯了祸事!”
老头儿一时摇头叹气的径直转身离开了,一会儿功夫之后,在桃林中消失了身影,寻不着踪迹。
陈静策马缓行,往桃林边“踢踏踢踏”小心翼翼的步了过去,深谷中是一片如海平静的白云,自然也看不见谷中的一花一草一木。
在谷口的一方入口处确实有一块似曾相识的大石头,但是石头上并没有幽嫣谷三个字。
举目四望,一条羊肠小道往谷中伸了下去,陈静抬头先看了一看天色,径直策马奔下了谷中。
深谷中的百鸟争鸣、的林泉声中确实让人心动,入鼻入肺的气息确实让人心旷神怡。
陈静极其警觉的在深谷中走了一段路程,熟悉而又陌生、陌生而又熟悉。
抬望眼之间,一个道髻、青色道簪、青色道袍的道士映入了眼中,一柄长剑横放膝盖上,目光微微一笑,字字珠玑道:“真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
第358章 五斗米张礼败逃
咴儿、咴儿、咴儿,……
高头大白马闻声前蹄抬高六尺有余轰然落地,极速荡开了深谷中一层水雾之气,接着又急躁的在“呼呼”声中对这一身道袍干瞪眼!
陈静一时心知肚明,毕竟这一骑高头大白马跟随刘一谷在孟婆江北力拒五斗米道道士,倘若睹物能思人,必然睹物也能仇人。
飞禽走兽有时候比人还更能嗅出天地万物中的生灵之气。
“五斗米道?莫非还真的就是五斗米道的道士不成?”
陈静警觉一言,缓缓透过面纱斗笠,一边紧握越女剑,一时如临大敌之感,目视这一个道士。
“贫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他年若得青云志,一飞直上九重天,五斗米道张礼是也!”
张礼言毕,巍峨不动。
陈静一时极其警觉的打量了一回张礼,张礼这一身青色道袍与白莲社道袍无二,一绺微微风霜的胡须那就是一个上了年纪的道士。
如今,张礼一个人在深谷中打坐,身边也没有一个小道士跟随,气不虚、面不红也没有一丝畏惧之色,想必也非等闲之辈。
陈静越女剑一斜,旋即抱拳又道:“纯依香儿女侠,陈静是也!”
张礼再一次盯住了陈静手中的越女剑,又一次打量了一回陈静面纱斗笠而下一身飘逸如仙的白,要说喝多了五石散兑酒那般飘飘欲仙也不太像,径直抚摸一绺胡须轻蔑的嘲笑道:“纯依香儿女侠?可是,贫道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莫非天降纯依香儿女侠?又或者是天降幽嫣谷墨家弟子?幽嫣谷墨家不只收七大弟子的吗?真是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啊!”
“不过,贫道看姑娘那一柄长剑就来气,贫道已经想好了。无论你与幽嫣谷墨家有没有关系,贫道还是要打死你为上策。宁可错杀一万头猪,也不可使一条鱼漏网!”
“姑娘,你别怪贫道!要怪,就得怪你手中的那一把越女剑,江湖都道:人在剑在、人亡剑亡。为剑而亡,壮哉,亦是道法自然!”
“……”
张礼旋即直了直身子,紧接着右手极速一挥,长剑一道寒光剑气径直一闪剑影直逼陈静咽喉。
陈静旋即身子极速一斜,越女剑旋即一闪寒光剑影,一式抱剑剑气而下,骤起一绺尘雾如露滴。
嘭嘭、嘭嘭、嘭嘭,……
、,……
陈静越女剑一直,旋即又瞅了一眼张礼,张礼并未伤着分毫。
张礼缓缓立起身来,径直又再看了一眼陈静手中越女剑剑鞘,一边又缓缓说道:“果然好剑,果然比幽嫣谷墨家弟子使得剑招更快!”
张礼旋即凌空三步,一闪身影径直一式云剑,剑光中一闪飞火流星一般的火光热油落地,旋即“噼噼啪啪”的燃起了一绺绺青烟。
高头大白马一阵撕裂之声退去了数步,陈静怎能输了气势,径直左手撑住马鞍一旋,凌空一闪白影借力使力极速一式点剑剑气,再一式点剑剑气,又一式点剑剑气,……
白影如风过,滴露不沾身。
张礼长剑一旋一脸惊慌,紧接着脱口而出道:“草上也能飞?”
陈静又一式荡剑剑气凌空而下落地,径直立在一方光滑的大石头上,轻飘飘的说道:“五斗米道臭道士,草上不但能飞,水上也能飞,这就是‘草上飞、水上飘’!”
张礼再一次多看了一眼陈静,径直长剑回手一晃,之后虚托凌空再一次走步而来,紧接着长剑又一式云剑剑气再逼陈静咽喉。
陈静旋即极速一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越女剑一式撩剑而起,接着又一式穿剑而过。
张礼见状一时大惊,旋即一脸铁青大骂道:“好哇,这一个个剑招就是幽嫣谷墨家弟子常使的招式。为了五斗米道,今天贫道定要杀了你,免得祸害五斗米道道友!”
“今日,休怪贫道不客气了。老子有话对你讲,贫道送你上天看太阳。追云逐月剑,一斩暗乾坤!”
“……”
正当张礼疾声大呼之间,左手极速一旋又一转,右手长剑一旋黑影闪出了一圈、两圈、三圈,……
每一旋黑影之外再急剧收缩,又行成了一圈又一圈的黑影,黑影圈中正对陈静一道劈剑剑气而下。
黑影中的那一道劈剑剑气就似开天辟地一闪雷光电影,落地骤起一绺尘烟荡开了无数飞石与草尘。
说时迟那时快,陈静极速一式“移形换影”,已然躲过了张礼这一式剑招,身子极速一斜,旋即一式绞剑剑气直逼张礼。
噗嗤、咔嚓,……
张礼青色道袍掉下了一角,一脸铁青之间极速又一回手,径直长剑又一式提剑直逼陈静“精明穴”。
陈静极速一式后空翻落地,越女剑一式平剑剑气一挥,“当”,一声空灵之响斩下了张礼的道簪。
张礼摇头一晃,披头散发的样子径直长剑又一式云剑剑气而下,又一绺如烟如雾气息逼近陈静。
陈静越女剑手中一旋如扇,径直一道又一道剑气荡开了如烟如雾的气息,再一次一式绞剑而下。
张礼后背一凉,旋即一式后空翻落地,之后又一式撩剑起身极速一闪剑影,之后左三步、右三步;紧接着右三步、左三步,……
一时之间,张礼没能再让陈静越女剑伤着,只是一身青色道袍左避右闪躲过了越女剑剑招。
陈静一时极其恼怒,继续纠缠下去于事无利,旋即又一式“移形换影”而下,紧接着厉声又道:“错负轮回剑,第五式,**巫山枉断肠。臭道士,吃我一剑!”
说时迟那时快,越女剑一式劈剑剑气一分为二张礼之际,张礼身子极速一弓又一旋,左手掷地一阵刺鼻的浓烟炸裂之音骤起,接着升直一绺青烟,之后没了踪迹。
此时此刻,空气里只留下了张礼一通怒骂道:“埋汰旮旯,敢在孟婆郡撒野,除非你人不在孟婆郡!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走着瞧!”
青烟缓缓消散,抬望眼之间,不但没了张礼人影,连露水下一个湿漉漉的脚步印子都没有留下。
陈静斜持越女剑,极其警觉的四周张望一通之后,径直又厉声大喝道:“臭道士,无需十年!你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深谷又恢复了宁静,鸟声还是欢快的鸟声;水声还是愉悦的潺潺声;荒草中的雾气越见凝结成一颗又一颗水珠子,一绺一绺入地,最后汇聚去了一弯清澈的溪流中。
陈静越女剑极速入鞘,再一次极其警觉的瞅了一眼深谷,确实没有发现第二个五斗米道道士,径直一阵口哨声悠扬骤起。
高头大白马呼啸而至,陈静身子一沉,凌空一跃,旋即马缰绳一拉,径直一道白影冲出了深谷中。
谷外的太阳正烈,火辣辣的太阳晒得桃林中的桃叶满是秋桃成熟时的果香,让人垂涎三尺。
陈静一时也忍不住极速吞了一回唾沫星子,径直止蹄喝了一口凉白水,紧接着取松林大道而去。
陈静一时极其纳闷,五斗米道张礼的功夫确实也很玄乎。
难怪客缘斋掌柜半老小徐娘几次三番交代要小心又小心,看来五斗米道绝非白莲社弟子可及。
正当陈静策马沉思之间,已然再一次路过了东皇殿,在东皇殿前又围满了一群人,正中又是一个青色道簪、道髻、青色道袍的道士。
陈静紧握越女剑又极其警觉,缓缓靠近了东皇殿外的人群。
东皇殿前方正中的那一个道士比张礼要年轻许多,长相倒有七分相似,看来都是孟婆郡的张家人。
在这一个道士的不远处,左右各六个长相、身高、胖瘦不一的小道士,每人一柄青丝长剑在手。
正中的这一个道士,手中长剑极速一扬,厉声说道:“张家的族人们啦,你们都听贫道一言。咱们孟婆郡张家都是一家人。如今官府就是五斗米道、五斗米道就是官府。”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太守张大人是孟婆郡中的父母官,贫道自然也是孟婆郡中的父母官。为了关照孟婆郡中的张家人,咱们每一次都是用的小斗,天地良心,贫道张仁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要是其他郡中的五斗米道,怕没有咱们这样对待一家人吧?你们怎么能跟着非张家人一同起哄闹事呢?这不明摆着胳膊肘往外拐?”
“大家都散去了吧,都快快散去了吧!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下一次收米的时候,张家人用再小一点的斗,如何?这该满意了吧?”
“……”
东皇殿外的张家人议论纷纷中有点头的,有摇头的,更有发呆不知所云的,更有一脸毛躁的,……
“张仁道长,你方才都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那五斗米道以后能不能不收咱们张家人的米?”
“是呐,五斗米道这一些年收那么多米上去,都入府库了吗?张仁道长,该给咱们一句准话了!”
第359章 五斗米张仁迫民
“张仁道长,可不能包藏祸心、鱼肉乡里。张家人也好,非张家人也罢。如此只会让张家人架上烤火,可不能做孟婆郡潘家第二啊!”
“……”
张家人自然都知道,虽然每一次五斗米道确实都用小斗收米,但是时日一长,与张家有姻亲的其他族人便心生隔阂。
如此以来,张家人与姑家、与舅家、与儿媳娘家、与女儿夫家早已心生怨恨,长此以来已经开始亲者如仇、亲者不亲。
在张家人眼中,要么五斗米道不收一颗米,即使亲者如仇、亲者不亲还有一丝念想;如今米也收了、亲戚又不睦,确实头疼。
又或者,要么和其他族人都用一样大的斗,收一样多的米,一视同仁便少了亲者如仇、亲者不亲。
张仁在殿前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旋即又毕恭毕敬抱拳说道:“诸位张家人,都快回去了吧!待贫道回去与青云道长商议商议。青云道长为孟婆郡五斗米道之首,贫道一个人说了也不算,意下如何?”
张家人眉头一皱,张弛着双臂更似江中的扁舟,怒火又如一阵极速的巨浪汹涌而起。
“张仁道长,你可不能如此狡黠推诿。张家人好不容易聚在一处,又如何不能直言一二?再三躲闪,又是为何?莫非,真想让张家人做潘家人第二?”
“对,张仁道长,给一句准话。若不给一句准话,咱们张家女儿无人敢娶、无人敢嫁张家汉子!”
“言之有理,要不给一句准话。我家娘子也给岳父使唤回去了,本是有家有妻室的人,如今弄得和鳏夫一样,日子难受啦!”
“张仁道长,就今天,一定就在今天,给大伙儿一句准话。要是张仁道长不给一句准话,咱们去郡城找太守大人、找青云道长!”
“……”
张仁心中一时有怒,就这么一点丁的小事,又如何能让张家人闹去太守府找太守张信?又如何能让张家人闹去找青云道长张礼?
不能,也不可以。不然,张仁又如何在青云道长张礼面前交差?又如何在太守张信面前立足?
张仁思索已定,倘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不成,那么就得“诱之以情、迫之于势”。
张仁长剑一挥,十二个五斗米道小道士旋即围上了这一群张家人,长剑骤然相向,目光如炬。
张仁一脸镇定,径直又佯装若无其事的说道:“孟婆郡张家都是一家人,那么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倘若要是觉得五斗米道对不住大家,那以后也都用大斗了!”
“真是的,原本都是一家人特意关照,如今倒好,蹬鼻子上脸了。贫道就此一言:从今往后,张家人也都用大斗!谁要是再支支吾吾一字半句,用潘家人使过的大斗!”
“……”
张家人一时气急败坏,原本好心为张家人梳理一回怨情,也当是解了各家的心结,如今心结未了,又防不胜防多绕下去了几圈死结!
张家人眼中尽是怒火,早已不把张仁当成了张家人;或者张仁这一言,已经没把东皇殿前的张家族人当成和张仁一样的张家人。
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如今张仁在光天化日下让张家人难堪,张家好歹也是孟婆郡“张杨费吴”四大家中的一家,也都习惯了在人之上、高人一等的心气。
张仁一言就似被点燃了的一条炮仗引线,对于张家人来说便是奇耻大辱,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张仁道长,你可别对不起张家祖宗,张家人本是一家人,似你一言,早晚步潘家人后尘!”
“对,要没有咱们张家人在背后鼎力支援。似尔等五斗米道,能在孟婆郡只手遮天?想都别想!”
“张仁道长,要么不许收张家人的米,要么都用小斗收米!否则,张家人就不是张家人咯!”
“对,亲者恨、仇者快,张仁道长要三思而后行。不然,孟婆郡张家分崩离析都是五斗米道之过!”
“……”
张仁一脸铁青,身为五斗米道又岂能受乡民要挟?张家乡民也还是乡民,与其它姓氏的乡民并无二样。既然乡民的面孔必无二样,那就以一法处之,便是一视同仁。
张仁旋即长剑一挥,与十二个小道士使了一个游离的眼神,径直厉声大喝道:“来呀,安排!来呀,安排,安排!如今一家人都给脸不要脸,那贫道就不客气了!”
张仁言毕,十二个小道士长剑张弛之间冲进了张家人群中,径直捉了两个张家汉子,各六把长剑旋在脖子上,接着涌在张仁身后。
小道士长剑压了又压、压了还压,径直同声大喝道:“跪下!”
“跪下!快跪下!……”
“……”
如今,每一个张家汉子即使力大如牛,确实也执拗不过六个小道士,况且长剑还架在脖子上,稍微有一点差池,必定人头落地。
扑通、扑通!
正当两个张家汉子跪地之间,里外数层的张家人脸色一阵苍白,径直又尴尬了一对又一对眼珠子,紧接着一边又叹气不止。
张家人不再吱声,张仁面有八分喜色,径直长剑前后一晃,指住跪下的两个汉子,轻飘飘又道:“被贫道捉住了,你们该知道怎么做了吧?早做早放!同为孟婆郡张家一家人,贫道已然仁至义尽了!”
张家人旋即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径直没有一个人敢说道一字半句,毕竟赤手空拳不敌六剑!
张仁见东皇殿前的张家人面上一时平静,径直身子一侧,青色道袍一拂,旋即又长剑一张一弛之间轻飘飘的问道:“两位,贫道还得谢谢张家一家人。这不是杀鸡儆猴,也不是惩人立威!只是,大伙儿要知道:五斗米道不容怀疑,不容尔等半分怀疑。五斗米道让你往西,决不能往东,大家都明白了吗?”
张仁旋即面有九分喜色,紧接着长剑倒提,轻飘飘又道:“来呀,安排!来呀,来呀,安排!”
两个张家汉子并没有就范,径直怒目圆睁,却是敢怒不敢言。
嘭、嘭嘭、嘭嘭嘭,……
两个张家汉子身后的五斗米道士重重的一脚一脚又一脚,接着厉声大骂道:“方才,不是顶牛吗?不趴在地上叫‘吱吱’让张仁道长满意,那今日就踢到你骨折为止!”
“趴下,快叫‘吱吱’,……”
“快趴下,快叫呀,……”
“……”
十二个五斗米道小道士一阵急促的拳脚相加声不绝于耳,铮铮之音让张家人也都心惊肉跳。
十二个小道士越踢越猛,径直又极速挽起了青色道袍袖子,当两个张家汉子是练功的两根木桩。
嘭、嘭嘭、嘭嘭嘭,……
两个张家汉子面上闪过一阵更比一阵急促的狰狞,直到一绺海棠花枝从嘴角而下落地。
十二个五斗米小道士吃惊的看了一眼张仁,张仁却是一脸愁容。
“张仁道长,如之奈何?”
“张仁道长,给一句准话!”
“……”
张仁眼中骤起一闪寒光如刺,盯紧了十二个五斗米道小道士,径直字字珠玑道:“还用贫道说吗?五斗米道的规矩,难道都忘了?”
小道士闻言一时释然,自然也知道五斗米道的规矩:倘若被五斗米道捉住了,规规矩矩趴在地上学老鼠叫“吱吱”,便没有性命之忧,只要学老鼠叫,便是臣服于五斗米道;倘若不从,伤筋动骨那都是小事,丢了性命还不是最坏的结果。
十二个小道士得张仁之令,旋即又全部使出了吃奶的力道,一拳加一腿、一腿又加一拳,……
嘭嘭,噗嗤,……
一口昙花,海棠花枝落地。
张家人一时惊目,突然一个年长的老者在人群中嘶哑了声音缓缓说道:“就从了张仁道长吧!好汉不吃眼前亏。身强力壮就这样被打死了,你要想一想家中妻儿老小!”
“哎,老朽也真是瞎了眼。还白活在这一个世上。这世上尽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事,老朽眼瞎啊!”
“……”
张家老头儿发声之后,人群中骤起了一阵此起彼伏的附和声。
“是呀,就叫几声吧!为了堂中老母,膝下儿女,忍一时风平浪静,又不止你一个人学鼠叫!”
“是呀,是的呀,建康城中的‘王谢桓庾’都没能幸免,又何况咱们孟婆郡张家。幸好,也都是与张家一家人学鼠叫,胜过万千二姓!”
“叫吧,都快叫一回吧。你们要想一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孤儿寡母无依无靠的日子那一个难过啊!”
“……”
两个张家汉子闻言一闪泪中有光,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左右为难处。
紧接着,两条溪流一般的泪水汩汩而下,旋即嘴巴一歪、鼻子一酸、眉头一皱,径直双臂一伸趴在了地上,嘶哑了声音颤抖的开口道:“吱吱,吱吱,……”
张仁一脸满足,径直眉头一舒,旋即一阵轻笑道:“大声一点,贫道听不见!”
第360章 张家人不欢而散
“吱吱,吱吱,……”
两个张家汉子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径直再一次如张仁所愿。
张仁长剑极速入鞘,紧接着从张家人眼前左边一排指到右、又从右边一排指到左,极其得意的说道:“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孟婆郡张家本就是一家人,大家又何必苦苦相逼变成这般模样?非贫道之过,并非贫道之过呀!”
“……”
张家人没有一个人应张仁,也没有一个正眼看张仁。
如今,在张家人的眼中,张仁就是一个异类;在张仁的眼中,张家人无非就是掌中的一只只蚂蚱。
十二个五斗米小道士旋即抬高了两个张家汉子脖子上的长剑,紧接着一手托天而起,之后张口齐声又道:“五斗米,万岁!五斗米,万岁!五斗米,万万岁!……”
张仁青色道袍极速一拂,径直又冷眼看了一回两个张家汉子,接着又轻飘飘的说道:“怎么了?你们还不乐意的吗?像贫道这么好说话的五斗米道道士,可别辜负了贫道一番美意。道可,道非,常道。”
两个张家汉子径直在地上对张仁磕头嘶哑道:“五斗米,万岁;五斗米,万岁;五斗米,万万岁!”
张仁一脸窃笑,旋即又对十二个五斗米道小道士使了一回游离的眼色,接着又环视了一回张家人。
每一把长剑再一次压重了三分力道,两个张家汉子的脖子旋即一阵颤抖,紧接着不由自主的又一次趴在地上,之后嘶哑着颤抖的声音又道:“吱吱,吱吱,……”
张仁身板一直,径直仰头一阵轻笑道:“甚好,甚好,甚好啊!都是张家一家人,贫道点到为止!”
“要是再有下一次,贫道定不轻饶,到时候想学鼠叫也都没有机会了。孟婆郡不容挑衅五斗米道!”
“诸位张家人呐,贫道的话,你们都听明白了吗?要是听不明白,那贫道就再说一次。”
“五斗米道不容人说长道短!”
“……”
正当张仁还想侃侃而谈之际,从不远处一闪身影跑来了又一个五斗米道士,径直毕恭毕敬与张仁抱拳说道:“青云道长有要事相商,还望张仁道友急走一趟!”
张仁面色一惊,这一道士原本就得张礼重用,旋即又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追问道:“道友,青云道长如此着急,这是为何?”
“不知。”
张仁一脸迷茫,追问又道:“道友,你可知青云道长所为何事?”
“不知。”
张仁依旧迷糊,再一次追问道:“道友,你可知青云道长是否是为了眼下东皇殿一事?”
“不知。”
张仁眉头一皱,径直自言自语又道:“还真是一问三不知。想必有了突发事件。也罢,贫道这就与你一道前去见一见青云道长。”
张仁旋即青色道袍一正,紧接着大手极速一挥,十二个五斗米小道士缓缓放开了两个张家汉子,收剑入鞘极速立于张仁身后左右。
张仁再一次瞅了一眼东皇殿前的张家人,径直再一次叮嘱道:“贫道还有要事在身,眼下就不与诸位多费口舌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五斗米道,万岁,万万岁!”
张仁一时也顾不得张家人各种眼神与各自姿势,旋即与十二个五斗米道小道士使了一回眼色。
张仁青色道袍一拂,旋即分开了东皇殿前的张家人,径直追上方才那一个道士,急切道:“道友,请留步!道友,请留步!什么事这么着急?等等贫道,等一等贫道!”
张仁青色道袍一提,迈开了步子极速追了上去,十二个五斗米小道士一路小跑才追上了张仁。
东皇殿前已经没有了五斗米道道士,又见五斗米道道士远去,这才又生出了一阵坍塌似的呼喊声。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这都叫什么事?这明摆着就是一家人说两家话、一家人做两家事的吗?真是晦气,晦气透顶!”
“孟婆郡张家五害让我等张家人抬不起头,抬不起头啊!哎,……”
“……”
张家人旋即又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各自一番肺腑之言后,一波又骤起另一波,完全无视了方才被打的两个张家汉子。
过了良久之后,突然又骤起了一个声音道:“咦,这两个人呢?怎么就这样偷偷的溜走了呢?”
就在这一个时候,张家人才如梦初醒往人群中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极速寻找着,一时半会儿也没能寻着两个汉子的踪迹与人影。
就在方才的那一放地面上,只剩下两对血迹斑斑的手掌印,还有两树怒放的海棠花枝。咸湿的血迹是那么刺眼,又是那么醒目。
不用说,两个张家汉子确实伤得不轻,倘若再多打一时半会,必定没有一个人还能活命。
“哎,真是的!就这么偷偷的溜走了!还说,事后让大家看一看,伤了几条筋骨、断了几块骨头!”
“哎,还说什么张家一家人,这还不是没把咱们当成张家一家人!这倒好,看又不给看,说又没法说,一家人尽干两家事!”
“是呐,人心都隔着肚皮,兴许人家已经恨死了咱们咯!咱们这一些人呀,又没张家五害那么有权势,最后落下骂名的还是我等!”
“走吧,都走吧,最凉不过人心。五斗米以后无论大斗、小斗,咱们都不是里外都不是张家人咯!”
“……”
张家人一时摇头叹气之间缓缓离开了东皇殿,四散之后却只留下了两个瑟瑟发抖的人影。
这两个人影满脸委屈,径直又互视一眼,已然泪流满面!
“埋汰旮旯,张家人啦!埋汰旮旯,这都是一些什么张家人啊!”
“兄台,罢了,罢了,说多了也都是泪。咱们还是回去了吧,找一些跌打草药内服外敷一回,兴许不出三五次便不会疼痛了!”
“说的极是。哎,如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哀莫大于心死,走吧,都走吧,眼不见为净。”
“……”
两个人影转身各自步去了东西两方小道上,陈静透过面纱斗笠一视,这两个人影不就是方才被五斗米道捉住的那两个张家汉子吗?
张家人大白天的都如此眼瞎?如今看来,还一个个都是睁眼瞎。
陈静心中骤起一阵撕裂之痛,人心如此世道不宁、世风日下。
张家人对张家人都如此,又何况孟婆郡中其它的大户与乡民。
陈静一时越想越沉重,策马徐行之间已然远离了东皇殿。
不经意间,高头大白马又奔过了松林下的九尺驿道,入眼又是一片一人高的梅林,看样子这一片梅林入地还没有多少年月。
在梅林苍翠的枝丫之间,一方矮墙与琉璃瓦台引人瞩目。
城隍庙三个字异常显眼,虽然描金被岁月流水浸湿得斑驳,但是那一种高高在上的威严无人可比。
陈静策马徐行,旋即离了九尺驿道,接着穿过梅林下的绿茵,踢踏踢踏的往城隍庙中行去。
要是梅花开放的时候,立于花下,落英缤纷的样子像极了仙境。
陈静旋即斜身下马,高头大白马立于城隍庙前,径直一个人步了进去,庙中的布局依然未变,只是颜色斑驳确实有一些陈旧。
霍光的雕像还是那么威严,陈静毕恭毕敬跪地又三拜,之后又缓缓起身,接着往庙后行了去。
庙后确实还有一方似曾相识的石井,只是眼下已经成了一方枯井,井壁上长满了苔藓和蕨草。
陈静长叹了一口气息,径直又越女剑一斜,往城隍庙外行去。
“东山入相世泽长,南土分封基不朽。……”
一句极其熟悉的话语从陈静耳朵边骤然响起,极速透过面纱斗笠张望之间,又听见了城隍庙外高头大白马一阵急促的“呼呼”声。
陈静紧握越女剑一闪白影极速而出,高头大白马也远远的盯住这一个斜身挎着一只布袋的来人。
来人一身江湖相士灰旧服饰,左手持一根六尺长、鹌鹑蛋粗的黑木漆棍子。在这一根黑木漆棍子上端,还挂有一块三尺长、两尺宽的白布,白布上五个巴掌大的黑色大字:谢氏神算子。
陈静抬望眼之间,见这一个谢氏神算子眉目之间有**分的似曾相识之感,只是要年轻了许多。
陈静立在高头大白马一旁,径直抱拳又道:“谢氏神算子,真是久仰大名啊!在下,幸会幸会!”
来人闻声急忙止住了脚步,旋即棍子轻轻一插入地,径直毕恭毕敬又道:“姑娘,幸会幸会啊!初次相见却有如隔三秋之感。兴许,这就是冥冥之中天定的一场缘分!”
“在下周游孟婆江南北已有一些年月了,学得一些梅花易数之法。江湖上都以谢氏神算子相称,在下谢灵运,不知姑娘高姓大名?”
陈静心中一惊,旋即毕恭毕敬回礼道:“谢氏神算子见外了。纯依香儿女侠,陈静是也!”
谢灵运眉头一皱,旋即右手急促掐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