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萧道成趁火打劫
府内皆带孝,邸中尽是白。
老王镖局正堂灵柩白练飘扬如飞雪,也如王光明临终所愿:没有一个人哭泣、没有一个人守灵。
王光明生前一干故旧友人,前后如游鱼缓缓而出,王僧虔一身白毕恭毕敬跪地磕头还礼。
又过了一夜,陈静“精明穴”确实伤愈如初,手中越女剑前后左右一晃倒也身轻如一根芦苇棍子。
一大早鸡鸣,灵柩也缓缓抬出了老王镖局。王僧虔双手毕恭毕敬正端灵台,三步一磕头、六步两磕头、九步三磕头行在了前方。
老王镖局一干人等夹道相随,白纸、黄纸、青纸漫天如雪纷飞。
陈静被王僧虔留在老王镖局府中以防不测,故而一个人越过几处亭台楼阁,越女剑虚晃极速一点,凌空又极速一跃,一道白影疾上老王镖局府中最高的阁楼。
陈静旋即盘膝而坐,目送灵柩越行越远,又极速思索眼下之局。
陈静透过面纱斗笠缓缓抬头张望之间,瞅见建康城中一片繁华,但是一时确实也笑不起来。
毕竟,半老徐娘曾经说过:岁月静好,无非都是看不见的暗流涌动。如今建康城只怕要从看不见的暗流涌动骤变为看得见的暗流涌动了。看得见的暗流涌动,那必定就是刀兵相见,一场血雨腥风!
还是曾经半老徐娘说得极是:得用心去看这一个世界、得用心去听这一个世界。
陈静一想到半老徐娘,旋即就又想到了孟婆郡客缘斋,还有救命之恩的陈小英,以及陈旭嫦。
十年已经过去了,确实事过境迁,养育之恩还当涌泉相报。
想到这里,白莲社弟子与幽嫣谷墨家弟子之间的恩怨又骤现陈静心中惊起一绺翻滚的波浪。
白莲社弟子必当除恶务尽,不然天下无辜的乡民裹挟而下,只会被白莲社取无辜性命以全私欲。
正当陈静一绺思绪拉回建康城时,老王镖局骤起一阵极速的吵闹声,夏侯子兰已经随王僧虔护送灵柩出府,眼下老王镖局少有能人。
陈静把剑极速起身,一道极速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白影,又极速几个后空翻飘然如云烟落地。
此时此刻,陈静已然置身老王镖局大门内的第一进天井里,府中丫鬟畏畏缩缩靠在了墙边、府中一群下人左右阻挡了一行来人。
来人正是御史台“十二飞鹰”,身后还带来上百个大小差役。
陈静旋即一式“移形换影”闪到下人跟前,越女剑抬手一扬,府中下人极速退去了墙角。
萧道成寿帽上孔雀尾羽前后极速一晃,大氅拂地极速一挥,腰刀胸前一正,抱拳厉声轻呼道:“幽嫣谷墨家谷主,方才有人往御史台告发,说白莲社右护法申屠力夫已然伤亡、白莲社弟子还会来老王镖局报仇。如今,御史台为建康城万民除害,特来捉拿白莲社弟子!”
陈静倒也没想到萧道成会以这样一个理由来老王镖局,旋即抱拳回礼急切追问道:“萧大人,白莲社右护法申屠力夫当真亡了吗?”
萧道成环视一回府中畏畏缩缩的丫鬟与下人,旋即就道:“白莲社右护法申屠力夫确实已经死了。”
陈静半嗔半笑道:“那就多谢萧大人了!本谷主在老王镖局,白莲社弟子谁吃了豹子胆敢来?”
萧道成旋即浮过一丝轻笑,缓缓又道:“谷主越女剑招之能、幽嫣谷墨家之名,萧某人我尽知。想我萧某人与先少主有结拜之义、兄弟之情,公干甚急不曾前来吊唁,如今一行也算是与故友尽一份绵薄之力。只怕白莲社弟子已经潜入了老王镖局,你也全然不知道吧!”
陈静一时懵了,旋即扭头对身边的下人急切追问道:“灵柩出府之后,可有一人入老王镖局来?”
下人与丫鬟一同摆手又摇头,陈静不得不把剑抱拳还礼道:“萧大人,你都听见了吧?没有一个人来过老王镖局,即使本谷主眼瞎,这么多眼睛都看着,不会都眼瞎吧?”
萧道成腰刀一正,抱拳往御史台方向一晃,厉声大喝道:“我等受御史台谭大人之命,前来捉拿白莲社弟子。御史台说有白莲社弟子潜入了老王镖局,那就一定有白莲社弟子潜入了老王镖局!”
“谷主,你要知道:倘若不从了我萧某人即是不从御史台;不从了御史台即是不从朝廷;不从了朝廷即是忤逆朝廷;你还不明白吗?”
陈静越女剑紧握在手,急切之间大怒道:“你,你,你!老王镖局少主不在,胆敢如此放肆!倘若越女剑出鞘,一剑封喉!”
萧道成缓缓上前了一步,左手腰刀如风吹下,仰头之间右手由拳化掌在咽喉处向左一滑,接着又向右一滑,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萧道成抑扬顿挫笑道:“你倒是一剑封喉呐!萧某人我才不怕越女剑一剑封喉!倘若一剑封喉,老王镖局上下老老小小,也都死了!谷主,你还要不要呈剑锋之快呢?”
陈静一时被戳中了痛处,此时此刻确实不能由着性子胡来,不然真成了别人口中的“灾星”。
萧道成心知肚明,旋即把手一扬,转身大喝道:“来呀,安排!来呀,安排!只要入府了,就得尽情一搜,搜出白莲社弟子重重有赏!”
萧道成腰刀刀鞘一正,杵在胸前,双手扶正刀把盯住一脸乌云的陈静,并未再说一字半句。
“十二飞鹰”余者与大小差役腰刀旋即出鞘,蜂蛹往老王镖局每一个房间推门找寻而去。
陈静一时气得脸红脖子粗,剑鞘极速一晃,指住萧道成鼻子大骂道:“萧大人,倘若搜出了一个白莲社弟子,本谷主不与你计较;倘若搜不出一个白莲社弟子,本谷主和你没完!倘若御史台胆敢对老王镖局无礼,本谷主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即使他谭中天!”
萧道成径直伫立不语,老王镖局府中的下人与丫鬟也不得不由着御史台的人横冲直闯。
“十二飞鹰”与御史台大小差役上一次在老王镖局得了不少好处,这一次更是肆无忌惮。
虽然说是搜寻白莲社弟子,实则往衣袖里私藏入眼之物,找寻了一大圈,最后在手都是一个又一个大、小罐子的江南佛手铁观音。
就这样过去了一个时辰,“十二飞鹰”余者与大小差役尽情而出,又极速围上了天井中的萧道成。
萧道成旋即浓眉一皱,厉声急切追问道:“你们都去了这么久,如今都找到白莲社弟子了吗?有没有找到一个白莲社弟子?”
“十二飞鹰”余者与一个又一个差役面有喜色,看来都满意了。
“头儿,头儿,你看,这一些都是赃物。咱们就是来老王镖局捉白莲社弟子,不就是捉人拿赃嘛!”
“显然白莲社弟子估计吓跑了,但是赃物还是要拿着。不然,怎么回御史台与谭大人交差呢?”
“头儿,咱们御史台一惯主张:人赃俱获。至于这人跑了嘛,下一次还可以再追回来;至于赃物嘛,自然不能让它再跑了,赃物跑了就没了。人赃俱获,重在‘俱获’!”
“头儿,头儿,你看:咱们这一次‘俱获’颇丰,这一次白莲社弟子跑得极好,白莲社弟子跑得极妙!”
“头儿,头儿,白莲社弟子已经跑了,咱们该追出去了吧?不然,久留老王镖局会被有心人看成是明目张胆的抢劫,咱们御史台好歹也是朝廷堂堂正正的官啦!咱们这么辛苦,明摆着就是为民请命嘛!”
陈静五内俱焚,一时忍无可忍,越女剑一道寒光剑影直闪萧道成眼前,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真不知这是信口雌黄、还是‘官字两个口’,御史台尚且如此,孟婆江南宋国休矣!”
萧道成不惊不愕、不慌不忙,“十二飞鹰”余者与大小差役在忙碌中再一次腰刀相向围住陈静。
萧道成半弓了身子,右手指间缓缓挪开了越女剑锋,一边抱拳又万分歉意说道:“谷主勿惊,想必是白莲社弟子逃得太快了。谷主可千万不要被白莲社弟子骗了。”
“孟婆江南祖传美德:看破不说破。萧某人我身在御史台,你就当萧某人我‘官字两个口’也无妨!谷主,你可得明白官场中人,‘官字两个口’也是情非得已啊!”
陈静旋即双颊一阵青、一阵紫、一阵白,白莲社都道:儒生以文乱法。乱法的可不只是儒生,而是似萧道成这般满口仁义的官。
陈静越女剑极速又一回手,旋即又一式抹剑往萧道成脖子上出剑之际,天井正门处闪来了一个极速的声音,厉声大喝道:“住手!”
陈静旋即收剑扭头之际,正是老王镖局少主王僧虔,身边还跟了一个上气不接下气的下人。
王僧虔旋即一脸笑意,抱拳毕恭毕敬与萧道成谢道:“多谢萧大人不辞辛劳为民请命!”
第212章 十山八寨传飞鸽
“好说,好说,好说呐!先少主与本官有结拜之义、兄弟之情,怎么说也得特别关照一二。”
萧道成持刀抱拳之际,一边又瞅见老王镖局的人从天井外极速步了进来,接着又仰头大笑道:“先少主亡故,本官痛心疾首。莫奈何白莲社右护法申屠力夫已亡,如今公干前来捉白莲社弟子。谁曾料白莲社弟子已然逃遁,眼下只捉住了少许赃物,少主亲临可有话说?”
王僧虔虽然心有不快,张三与李四怒目而视,正当双臂铁环铮铮撞击之音骤起之际,王僧虔双手一横急忙止住张三与李四上前。
王僧虔再一次抱拳上下一摇,佯装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大义凛然说道:“在下王僧虔替已故二叔多谢萧大人良苦用心。既然萧大人自称是二叔生前好友,又张口结拜之义、兄弟之情,在下也礼当尊称萧大人一声‘叔’了。在下不知萧叔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二叔生前常训斥在下:礼之用、和为贵。如今萧叔以礼前来老王镖局,既然寻着了赃物,在下也是明白人,萧叔只管捉赃便是。”
“倘若萧叔下一次再来,在下一定得多备一些好菜好酒伺候萧叔。如今二叔新亡礼节不到、招呼不周,还望萧叔大人不记小人过。”
“……”
萧道成一怔,旋即就明白了:老王镖局先少主王光明确实是一个万中无一的和事者,而新任少主王僧虔必定是一个笑面虎。
萧道成倒也无所畏惧,毕竟王光明新丧头七还未过去,无论谁家也都会强压住心中怒火。
萧道成腰刀一正,旋即仰头大笑道:“少主果然是一个明白人。那好,萧叔如今身在官场,你就是说萧叔‘官字两个口’那也无妨。”
“如今,萧叔受谭大人之命来老王镖局捉拿白莲社弟子,以后可千万不要再被白莲社弟子骗了。倘若有朝一日被白莲社弟子骗了,萧叔今日在此早有言明,到时候可别怪萧叔‘官字两个口’!”
“……”
王僧虔白衣孝服一扬,旋即又仰头轻笑道:“在下如今都听萧叔的。有道是:礼之用,和为贵。礼多人不怪,礼多人不怪呐!”
萧道成大手极速一扬,“十二飞鹰”余者与御史台大小差役腰刀纷纷入鞘,旋即又抱拳说道:“先少主生前喜静,又名王静之。如今老友已去、公干已了,萧叔也当去了!”
王僧虔旋即白衣孝服一扬,对身后老王镖局一干人等轻喝道:“咱们老王镖局礼之用、和为贵,让萧叔早一刻回御史台交差也好!”
萧道成孔雀尾羽一闪、大氅袭地一拂,旋即又轻声说道:“那就多谢少主了。可别忘记了今日说过的话:切莫被白莲社弟子骗了。不然,御史台还得再来捉人!”
王僧虔轻笑之际,右手旋即如冰溜子一滑,迎出萧道成道:“萧叔,你请慢走!萧叔,你慢走!”
张三见御史台一干人等消失在街角之后,旋即破口大骂道:“奶娘的胸,奶娘的胸,奶娘的胸,御史台当它是天王老子?欺人太甚!”
李四瞪眉上眼,旋即双臂铁环对碰对,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如今御史台一手遮天还真是无法无天!”
陈静突然听到“无法无天”四个字眼,眼前一亮好似有所感悟,旋即环视了一眼众人,缓缓说道:“少主,今日萧道成与往日好似不同,你们都有发现吗?”
王僧虔盯住陈静,小愣了一个眨眼的功夫,急切问道:“谷主,此话怎讲?又有何不妥之处?江南王家自是一家人,但说无妨!”
陈静沉思了片刻,缓缓开口又道:“也许是直觉吧。萧道成虽然与往日飞扬跋扈相同,但是今日口口声声说‘不要让白莲社弟子骗了’,还几次三番又说‘官字两个口’。”
“如今白莲社远不如刘文之时候的声势,但是就似百合楼中拾掇污秽之物的糟老头子竟然就是白莲社右护法申屠力夫。这一个糟老头子起初骗人好惨,倘若这样的白莲社弟子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可比着道袍的白莲社弟子在前更为可怕!”
“萧道成反复说道:不要让白莲社弟子骗了,这又是何意?”
“再者,那里有官场中人几次三番说自家‘官字两个口’的?倘若与官场中人言道‘官字两个口’,必定就结下了梁子,如今这又是何意?”
“今日御史台以捉拿白莲社弟子为由,劫去老王镖局不少财物。可为什么要以捉拿白莲社弟子为由呢?御史台应当知道本谷主就在老王镖局,一般弟子又如何能潜入老王镖局?萧道成这又是何意?”
“……”
王僧虔一时警觉,接着大手一扬,旋即让天井中的下人和丫鬟全部离开,三步上前轻声问道:“以谷主之意,莫非萧道成是话中有话故意放风给老王镖局的?是想让老王镖局做万全的准备不成?”
“也对,回想二叔与萧道成无论真好还是假好,这么多年来私下也受了二叔不少好处。老王镖局与御史台在百合楼如今结下了梁子,萧道成八成就是话中有话了。”
“官场中话中有话,自然就是官场外说道的:官字两个口。萧道成言下之意,莫非是叫咱们老王镖局注意暗处的白莲社弟子?”
“……”
王僧虔似有所悟,一边挥手招来张三,接着轻声说道:“张三叔,谷主方才所虑确实很有道理。即刻去查一遍老王镖局所有人的底细,倘若与白莲社弟子有关联的人,得留意动静,切莫打草惊蛇。咱们要顺藤摸瓜,你明白了吗?”
张三得令低头若有所思而去。
王僧虔招来李四,接着轻声说道:“李四叔,还得劳烦你去请两位亲王殿下,就说有要事相商。”
李四得令一脸迷茫而去。
王僧虔又招来夏侯子兰,一把扶住夏侯子兰肩膀,轻声说道:“夏侯子兰,平时得辛苦你多留一个心眼,倘若白莲社弟子混进老王镖局生事,先戳穿他们的身份。”
夏侯子兰布条长剑一横,抱拳说道:“少主,你请放宽心。倘若白莲社弟子滋事,一剑剁了他!”
王僧虔摆手又一扬,旋即轻笑道:“不急,不急,真不急!既然白莲社弟子玩猫捉老鼠的把戏,却一直躲在暗处当咱们是老鼠,那就看咱们如何反玩猫!你这一把剑,总会有一鸣惊人的时候。”
夏侯子兰抱拳相视一笑。
汩汩、汩汩,……
突然,一只信鸽在头顶打旋,王僧虔旋即三长两短的口哨,接着右手一伸,信鸽落于掌心处。
王僧虔在信鸽腿上极速取下一个小竹筒,接着抽出一张字条,旋即又两短三长的口哨,信鸽展翅极速消失在天井上空。
王僧虔极速展开了字条,赫然一行字迹:十山八寨,万急。
正当王僧虔把字条递与陈静之际,慕容川东与几个衣裳破烂的汉子已经守在老王镖局前。
陈静一时明了,看来“十山八寨”这一趟是必不可缺之行。
此时此刻,下人领进了慕容川东,慕容川东抱拳一脸愧疚道:“静静小姐姐,上一次都是我不好,还望静静小姐姐不要见外。耶律达斡尔胡东与兰西妹妹哨来了书信,一定要静静小姐姐同归‘十山八寨’!”
王僧虔见慕容川东的样子确实一脸茫然,旋即又道:“世子如何走这么急?莫非有大事发生不成?”
慕容川东见天井周围也没几个人影,更没几个人是外人,旋即轻声字字珠玑道:“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王僧虔揣着明白装糊涂,一时仰头轻笑道:“当年‘燕人’神童公孙景茂的得意之作,好诗,好诗!”
陈静自知事态紧急,倘若燕人复国再即,“十山八寨”必定危险重重,旋即又抱拳急切说道:“少主,既然如此。老王镖局有两位亲王相护,更有夏侯子兰大侠在旁,本谷主可得先去一趟‘十山八寨’!”
王僧虔似有一些不舍,旋即又抱拳轻笑道:“谷主,你可不能少了一根头发回来,不然王僧虔我得提头去见二叔咯。眼下,老王镖局身处暗流涌动之地、二叔丧事头七又未满,不能移步寸步不离左右,王僧虔我可是一个唾沫一个坑。”
陈静透过面纱斗笠,旋即轻笑道:“少主只管看好老王镖局便是了。本谷主知道少主言而有信便可,有道是:成大事不拘小节!”
王僧虔一时无话可说,只得目送陈静取了白马与慕容川东一行人消失在老王镖局街角尽头。
驾,驾,……
陈静一闪白影在前,慕容川东一骑黑马相随,两匹枣色大马紧随其后,一行四人往孟婆江北疾驰。
夕阳西下,孟婆江水又波涛汹涌横于眼前。
第213章 潘玉儿怒火冲天
轻浪急淘沙,长波骤拍岸。
陈静策马伫立,左右张望之际这才发现孟婆江面上并没有一条行船,江南岸边也没有一条船。
慕容川东懵了,旋即勒马扬鞭半嗔半怒道:“天啦,天啦,老天爷怎么能这样对我慕容氏!”
陈静透过面纱斗笠,瞅见慕容川东一脸狰狞,好似越来越不认识慕容川东,慕容一家人难道都变成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那般了吗?
陈静一声长叹,又不得不安慰慕容川东道:“世子勿惊,再多等一会儿,或许就有船了呢!孟婆江南北又无战事,不可能水路不通!”
慕容川东目光如炬,马鞭狠狠一扬,指住孟婆江北岸从左而右、从右而左骂骂咧咧道:“孟婆江北岸这一些该死的船家,燕国复国在即竟然无一条船来迎驾也就罢了,居然连一条小船的影子也没有!”
“待燕国复国之后,这一些该死的船家当杀千刀,不,不,还要诛灭九族!真是反了天了!”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如今军情万急,竟然还得望孟婆江而败兴长叹,痛煞我也!”
枣色大马上的两个大汉一脸铁青,旋即也附和慕容川东道:“世子,我等二人率先追随而来。孟婆江南还有诸多后续人马,如今却耽误在这孟婆江南岸边,成何体统!”
“待燕国复国之后,定当杀光孟婆江北岸方圆百里之民,不杀无以立威、不杀无以立信!”
陈静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是可以肯定:慕容川东与慕容太白虽有父子之实,但却无慕容太白对最底层那一种卑微极致的爱惜。
陈静一时极其迷茫了,倘若让慕容川东复国成功,对孟婆江北之地万民来说,是幸还是不幸呢?
陈静实在不忍心再这样继续想下去,也实在不能再想了。
陈静旋即缓缓拉直了马缰绳,又一个人往孟婆江边靠近,马蹄踏入孟婆江边浅水,一个又一个鹅卵石撞击马掌铁蹄骤响如歌。
“杀鱼呀,提刀,虾呀鱼酥,啊啊啊!”
一曲江南小调从孟婆江下游激流而上,却如大鱼游江那般闲适。
渐渐的,渐渐的,陈静看清楚歌声响处是潘玉儿撑船来了。
陈静旋即取下面纱斗笠极速左边一晃、右边一扬,接着疾声大呼道:“船家,船家,快过来渡我们过江,过江咯!买卖又来咯!……”
潘玉儿好似也看见南岸边的四个人影,一边止住了歌声小调,一边极速往江南岸边划过来。
呜啦,哇喔,……
潘玉儿靠岸了,瞅见陈静还有几分面熟,便开口笑道:“姑娘,这么急又要回孟婆江北之地啦?你不怕过一段时间又去孟婆江南?”
陈静本与潘玉儿有一面之交,旋即也开怀一笑道:“船家,你不是靠水吃水的吗?倘若少了咱们这样的过江客人,你这一趟趟水上来回的买卖不就清寒了更多吗?”
潘玉儿船篙极速用力往孟婆水下一点,“噗嗤”一串水花冒出江面一尺,旋即扭头看了看岸边的四个人四匹马,之后又看了看船舱。
“姑娘,你们几个人过江啦?你看孟婆江面上的急流大浪,渡你一个人过江那倒是绰绰有余!”
慕容川东眼前一急,马鞭旋即一扬,接着厉声说道:“怎么可能只有一个人过江?四人四马,都必须过孟婆江北岸去,你要是一趟渡不了,两趟、三趟、四趟也成!”
潘玉儿白了一眼慕容川东,又瞅着陈静说道:“姑娘,咱这条船今天就只此这一渡了。天色将晚,只做这一竿子的买卖了!”
上一次潘玉儿载陈静南渡,陈静自然也知道潘玉儿的秉性,也不与潘玉儿争辩,旋即问道:“船家,为何今日这般光景就看不见一条行船靠岸,这完全没有道理啊!”
潘玉儿一边挽高了袖子,一边缓缓说道:“距此下游十里处呐,南边官府正在一条船一条船的载册入官府文书呐。无论孟婆江南北大小船只,说以后没有官府文书不许靠岸,倘若捉住了要诛灭九族!”
“都说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这一江孟婆水难道也变成了‘王水’?想我靠水吃水也要受官府挤兑,莫不要学苏、扬二州的万民,他们‘吃土’,我得吃‘鹅卵石’不成?”
“即使‘吃土’还能饱一阵子,毕竟饱汉不知饿汉饥。倘若要是吃‘鹅卵石’,还得配一口铁齿铜牙!”
“官府不让人活,但是残命在自家手中,总得想办法活下去。所以那一些船家等待官府文书,我自一个人出来寻买卖了!”
陈静一时觉得潘玉儿倒有几分可怜之处,旋即又悠悠问道:“船家,那么你怎么这么快就拿到官府文书咯?先人一步靠岸,确实是没有人来抢的买卖,堪称独食!”
潘玉儿白了一眼陈静,旋即又玉手一扬,极速抓起了一把鬓发,接着说道:“这怎么可能啦?这一辈子也不可能拿到官府文书!”
陈静觉得奇怪,这一些天入耳的都是建康城中的事,像此刻孟婆江上的事确实未有耳闻,旋即也急切追问道:“船家,这是为何?”
潘玉儿摇了一摇头,一边麻利的扎了辫子,一边又缓缓说道:“宋国官府比锅底都还要黑,听说就是御史台上报朝廷强收银子的由头。”
“一张官府文书得花掉几年挣来的银子,而且官府文书一年一换,倘若巡查时发现官府文书坏了,更换一张新文书还得加两倍银子!”
“御史台何止是杀鸡取卵,比竭泽而渔还吓人,就是不要人好活。还是佛祖说的极好:众生皆苦。”
“建康城繁华吧?可繁华背后是咱们这一些人的血泪。建康城繁华背后的罪恶,都得怪御史台!”
“虽然咱穷,但也不是穷凶极恶之徒,更不知道家中还有谁,要诛灭九族就让官府诛灭去吧!以后渡客过江还得准备几只大木盆,咱不靠孟婆江南岸就是咯!”
陈静掩面“噗嗤”一笑,旋即抱拳又道:“船家真是好计谋,倘若官府又把你大木盆收走了,大木盆也要白花花的银子来买,这算起来完全是得不偿失啊!与其这样,还不如白天歇船、晚上再去渡人!”
潘玉儿一边摇头,一边轻笑道:“姑娘,晚上渡人,可老得极快呢!才不想银子还没挣够,人就老了,那老了还不得真吃‘鹅卵石’!”
潘玉儿已经把鬓发编成了两条辫子,然后极速绕在了头顶盘上,接着又两手插腰,一副女中豪杰的模样轻笑道:“我已经准备好了,你们都准备好要过江了吗?”
陈静突然眉头一皱,上船过江还有什么可准备的呢?无非就是下马而已,旋即又道:“船家,咱们下马就是,咱们下马就是咯!”
潘玉儿船篙极速又一点,四人四马缓缓挤上了船,两个大汉去了船蓬内,慕容川东守住船尾两匹枣色大马;陈静在船头守住两匹马。
潘玉儿船篙划向前方九尺,接着放手一点,一绺江波极速往后一荡,一绺水花溅起了三尺有余,一边又乐呵呵的唱上了江南小曲。
熟悉的调子,熟悉的字眼。
“杀鱼呀,提刀,虾呀鱼酥,啊啊啊!”
陈静瞅见这一弯悠悠的孟婆江水,水中确实鱼虾满筐,对于似潘玉儿这般靠水吃水的渔家行船人来说,确实是一方洞天福地。
陈静一时来了兴致,旋即打趣问道:“船家,除了这鱼虾什么的?还能有其它词儿吗?”
潘玉儿一时也来了兴致,旋即打趣反问道:“姑娘,这鱼虾可是咱们船家的命根子,可少不得呢!”
陈静“噗嗤”一笑,又道:“既然如此,那孟婆郡客缘斋半老徐娘为何也爱哼哼这鱼呀虾的!”
潘玉儿船篙一收一点之间,缓缓又道:“姑娘,那里有掌柜不爱鱼呀虾的?即使自家不爱吃,投店看菜吃饭的客人爱吃着呐!”
“姑娘,倘若你想听其它词儿,那也成,可你得加价钱啦!只要一换词儿,那可要多费许多口舌!”
“换词儿加价钱,中不中?”
陈静一时兴起,脱口而出道:“船家,你就唱吧!只要你唱得高兴,咱也听得舒心就成了!”
潘玉儿船篙一点,已经快接近江中波涛激流处,接着嗓子一张、猛烈一放,唱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莺声缓悠扬,婉转去十里。
江波追激流,群浪逐江岸。
突然,激流处骤起一个巨大的漩涡,潘玉儿船篙极速一点,船篙被漩涡极速卷了进去,一个眨眼的功夫便没了船篙踪迹,在一丈之外的激流中又骤现了三截船篙。
潘玉儿没了船篙,木船在激流的江面上一时失去了方向,前后左右随漩涡上下摇摆打转。
潘玉儿怒火冲天,旋即指住慕容川东大骂道:“都怪你一张乌鸦嘴,你就是一个灾星!”
第214章 孟婆江见水上飘
慕容川东一脸惊愕更如一丈二高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极速眨眼焦躁之间又似满脸雾水,接着又指住自家鼻子反问道:“船家,为何是我的错?十年前渡过孟婆江南、十年后返渡孟婆江北,何错之有啊?”
潘玉儿极速半弓了身子,双颊桃花旋即一脸阴云如黑夜,怒目圆睁更似遇见了一个大冤家,接着破口大骂道:“终于还知道十年前南渡孟婆江的事了。你可知道,这一江孟婆水可灵性着呢,孟婆可是有求必应的上古通灵之神。”
“要是过了今天这一劫,你以后得去孟婆郡孟婆庙为孟婆上一炷檀香。十年前,难道你都忘记了在船上骂骂咧咧了一些什么吗?”
“……”
慕容川东也半弓了身子,一边拉住撕裂而又急躁的马缰绳,一边厉声反驳道:“既是十年前的事,那也是一个孩子,该当童言无忌!为何孟婆如此厚颜无耻?还与一个小孩子杠上了?还说什么上古通灵之神,完全就是心胸狭窄的异类!”
潘玉儿怒火攻心,一时极速涨红了双颊,旋即指住慕容川东的鼻子破口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一副尖嘴猴腮的鬼模鬼样,你才心胸狭窄。胆敢大言不惭诋毁孟婆,你要逆天!”
慕容川东看木船一时半会也行不过对岸,漩涡水流越来越急,一时火急火燎,接着就道:“想我慕容川东乃‘燕人’之后,更是‘慕容大王’之后,我命由我、与天何干?”
陈静过江心切,半蹲了身子一手杵剑当木桩,一手撑住船板当立柱,接着急切又道:“你们都别嚷嚷了,咱们还得过江去。要是再来一个浪头,咱们都得葬身漩涡了!”
潘玉儿白了一眼陈静,半嗔半怒道:“你,你,又一个乌鸦嘴!”
慕容川东也白了一眼陈静,厉声盯住潘玉儿骂道:“船家,你听一听?谁才是灾星?谁才是灾星!”
潘玉儿好没生气,双臂收腰极速又一蹲,木船在漩涡中摇摆快分不清东南西北,旋即骂道:“真后悔来挣这一趟买卖!这一趟要命的买***宋国御史台还要狠心!”
突然,漩涡骤起一卷江波大浪直冲木船,四匹马受了惊吓“咴儿、咴儿”举蹄撕裂之间身子一晃,斜身如下锅的活物跌入漩涡中,连叫唤声都来不及发声就消失了踪迹。
“马,马,我的大白马!……”
“黑马,黑马,黑马!……”
“……”
四人惊慌大呼之间,木船一时失去了四匹马的重量,在漩涡中极速上浮又左右一晃,接着随江波极速一摇,侧身滑进漩涡中心。
潘玉儿眉头紧锁,旋即高声疾呼道:“要弃船了。倘若不跳,必死无疑;跳下去,或许九死一生。要活命的都往水中跳下去吧!”
两个大汉急切之间一跃而下,漩涡极速一拍又一卷,不远处冒出了一绺海棠红,两个大汉死了。
慕容川东惊出一身冷汗,但是复国在即,生即是死、死即是生,燕国亡了多次不也都能复国吗?索性闭眼极速一跳,跃入江中。
潘玉儿斜身一倒,轻飘飘就如倒在了软绵绵的绿草地上,一个丸子头在江波中轻松的一上一下、一左一右,一双玉手前后极速滑动完全无视了漩涡的存在,果然靠水吃水的潘玉儿确实非同一般。
与此同时,陈静心慌了,毕竟不识水性。倘若跃入孟婆江水中,入水之后孟婆江水急切涌入口鼻,一口之后又一口,一口之后还又一口,这样下去还不把肚子涨破!
如此这般,结果只怕不是喝水撑死,就是呛死,必定九死无生!如果跳下去,那还真的死定了!
陈静急中生智,越女剑极速出鞘一式点剑剑气,接着又一式点剑剑气,然后还一式点剑剑气,荡起了一绺绺孟婆江水水花三尺高,旋即厉声大喝道:“错负轮回剑,第四式,掌中飞燕。”
陈静默念错负轮回心法,身轻如燕从三尺高水花浪尖踏浪极速一道白影闪过孟婆江北岸而去。
咔嚓、咔嚓,……
木船顷刻之间卷入了漩涡,旋即就没有了影子,又在漩涡三丈远外骤起了一阵大气泡,木船一分为二冒出来,然后散架变为一块又一块大小不一的木板漂流而下。
“我的船,我的船,这可是我吃饭的家伙啊!没有了木船,往后如何靠水吃水啦?哎,……”
“这一趟买卖,不值,不值,不值得呀,以后可不能怎么活!”
“……”
潘玉儿在孟婆江水中一上一下、一前一后,熟悉水性很快也游去了北岸,之后湿漉漉的立起了身子,又缓缓往陈静步了过去。
陈静一时惊魂未定,完全没有想到不用船还真能过江,这一套错负轮回剑法确实非同一般。
“姑娘,你学的什么武功?刚才水上飘的样子好俊啊!难道这就是江湖中传说的‘草上飞、水上飘’,还真让潘玉儿我大开眼界呐!”
“姑娘,方才不听我言,如今只有你一人过江,可不能怪我哟!如今,客人也折了,木船也没了,这一趟买卖大家都不划算啦!”
“……”
陈静一边盯住翻滚波涛中的孟婆江水,江心中的漩涡也缓缓消失了身影,只得唉声叹气道:“天要取人性命,又能奈天何?只是,世子就这样殁身在孟婆江中,去了‘十山八寨’又如何与兰西妹妹交代!”
陈静一时惋惜悲切之际,又抱拳对潘玉儿毕恭毕敬缓缓说道:“船家,实不相瞒,我这一套剑法是儿时梦中的漂亮姐姐所授,你听起来很可笑吧?这可真不是胡说!”
潘玉儿突然眨巴了一回眼睛,似有所悟道:“姑娘,看你说的!我有说过你脑袋瓜有病吗?没有吧!”
“也不怕姑娘笑话,就前几日夜里,我也反复做了一个相同的梦。说孟婆江北岸西去五百里地有一个隐居的高人,有缘人才能得见。”
“似姑娘这么俊的剑法都能为梦中人所授,那我也要去梦中提醒的地方去找有缘人。这是好兆头!”
“我不奢求什么剑法,只求一套不用木船就能渡江的盖世神功,如此这般靠水吃水,以后宋国官府御史台也奈何不得我!”
“姑娘,多谢你提醒我呀!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又好比是拨云雾而见青天。有朝一日,咱们还得比一比,看谁过江更快!中不中?”
“……”
陈静不由得“噗嗤”一笑,旋即悠悠说道:“好,好,好!中,中,都中!那就依了船家!”
突然,江面上一声烈马撕裂惊鸣,探出了白马脑袋,而后又探出了一匹黑马脑袋、两匹枣马脑袋!
四匹马浮动之间一个人影、一手捉紧了两匹马尾,脑袋上下极速吞水与吐水之间还夹杂了咳嗽。
“世子,世子,世子,……”
陈静一脸喜悦,大呼之间挥舞了双手,白马领头缓缓挣扎过来。
潘玉儿眉头一皱,也并未下水去救慕容川东,躲过漩涡与孟婆江波,还有四马相随,死不了了。
潘玉儿只顾拧捏了湿漉漉的衣裳,又取下了头上辫子拧了一回,之后又回头瞅见越来越近的慕容川东,不屑说道:“还真是命大,无非只是多苟活一些岁月罢了!”
“就这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样还想复国,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啦!倘若真的复国,我把孟婆江喝干!”
“……”
陈静也并未理会潘玉儿,只顾盯住越来越近的慕容川东。
咴儿、咴儿,……
四匹马摇头摆尾,一洒孟婆江水,踏过浅水。
慕容川东一边捂住胸口,一边捏住脖子,一阵又一阵猛烈的咳嗽声中,左摇右晃了身子缓缓靠岸。
慕容川东惊魂未定,扭头回望波涛汹涌的孟婆江水,不可思议缓缓说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莫非,这就是昊昊天意!莫非,天意复燕!”
慕容川东又正了正身子,旋即仰头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老天待我慕容川东不薄,他日复国成功,必当四时祭祀!”
慕容川东缓缓上了北岸,一身湿漉漉的衣裳与陈静比起来,心中又生了许多疑惑,来回一指,接着又急切问道:“静静小姐姐,这是为何?只此你一人未湿一寸衣裳!”
潘玉儿眉头一皱,事不关己说道:“你要是会神奇的剑法,你也不会湿!湿与不湿,这都是命!”
“小子,十年前,你可诅咒我这一条破船半道沉江,如今真成破船板了,你这下总该高兴了吧!”
“……”
慕容川东脸有一丝愧疚,旋即又抱拳说道:“船家,我说船家啦,童言要都能当真,还要大人之言、圣人之言、官府之言干什么?”
潘玉儿一边摆手,一边又白了一眼慕容川东道:“罢了,罢了,罢了。还是儒生说的极好:道不同、不相为谋!”
第215章 孟婆江分道扬镳
慕容川东复国心切,懒得再与潘玉儿争辩,折了两个随从故而唉声叹气不止,盯住两匹枣色大马骤起五味杂陈:复国在即却先折羽翼!
慕容川东一边拧捏了湿漉漉的衣袖,一边又道:“自古‘燕人’顶天立地,就你这样一条破船,要多少银子咱们都能赔给你!”
慕容川东瞅了一眼陈静,而后又低头拧捏衣角道:“静静小姐姐,你说是吧?反正静静小姐姐孟婆江南有老王镖局、孟婆江北有‘十山八寨’赌坊,银子,不就是粪土嘛!”
陈静心里来气,刚想赞扬一回慕容川东还知道‘燕人’顶天立地,转眼入耳又是一阵阴阳怪气。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陈静自以为:这话用在慕容川东身上确实不错。只是,复国在即都还这样阴阳怪气,那还不凉了魏地一干人等炽热的壮志雄心!
潘玉儿白了一眼慕容川东,两手插腰,急切又道:“看你这一副尖嘴猴腮的样子,还视银子为粪土,只怕心里嫌弃粪土不够多吧!”
“那好,明人不说暗话、明人也不做暗事,就摆开了算一算,看你有多少银子够赔我的!”
“咱这一条船,好,就是你说的破船,既然这一条船是破船,那就值不得一两银子,如你所愿!”
“但是,就凭这一条破船,每一天就算只挣一两银子,一个月下来至少也能挣三十条破船,又用这三十条破船再雇人挣银子,如此算下来,你让我损失多少银子?”
“我还貌美如花,至少能在孟婆江上行船几十年,这一笔帐你该赔我多少银子,你算得清楚吗?”
“……”
慕容川东一脸铁青,不知潘玉儿所云,耷拉了脑袋装作没听见,拧捏了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好似若有所悟,缓缓又道:“船家,既然你算得清楚,那好,你就给我一个准话吧!一千两,一万两,还是一万万两,那它总得是一个数目!”
潘玉儿轻蔑的瞅了一眼慕容川东,旋即又道:“罢了,罢了,罢了。待遇见了祖冲之,让他帮你算一算这一笔糊涂帐究竟是什么数!”
“眼下,数目还没算出来之前,就当是你欠我的!欠我的银子自然要给利钱,看刚才两个大汉死得冤枉,两匹枣色大马就归我了!”
“正好,往西五百里地去寻有缘人,有两匹枣色大马当脚力,一日一夜路程那也轻松至极啊!”
“……”
慕容川东马缰绳一直,牵住两匹枣色大马于潘玉儿跟前,极其不耐烦的说道:“不就是看上了这两匹马吗?至于绕那么多舌头吗?你不觉得口干舌燥吗?真是的!”
潘玉儿极速拿回一对马缰绳,白了一眼慕容川东,接着又道:“小子,你可不要小看人。有道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下一次再见的时候,看你还怎么嘴硬!”
慕容川东把手一扬,也不正眼看一回潘玉儿,旋即纵身一跃上了黑马,马缰绳猛烈一拉,取道北山关而去,道:“还有下一次再见?已经没有下一次了!今番回归旧地,此生再也不过孟婆江南了!”
潘玉儿极速跃上了一匹枣色大马,旋即白了一眼北去的慕容川东一闪黑影,鄙视道:“尖嘴猴腮就是尖嘴猴腮!心胸狭窄之辈,难成大器,注定竹篮打水一场空!”
潘玉儿扭头又瞅了一眼缓缓上马的陈静道:“姑娘,你还是得离这样的人远一些,不然又会怪罪你是灾星了!有一些人的怪罪,只是刀子嘴豆腐心;可有一些人的怪罪,怕是恨不能挫骨扬灰!”
潘玉儿说道之际,两匹枣色大马沿孟婆江北岸往西缓缓而去。
陈静身子半弓,双脚一沉,旋即往北山关方向疾追慕容川东。
白影疾驰,天色渐暗。
去北山关这一条大路,陈静也不是第一次经过,但是策马狂奔也没能追上慕容川东的影子!
驾,驾,……
陈静一阵轻呼,孟婆江水波涛汹涌已然远离双耳,宁静的九尺驿道一路往北直逼北山关。
突然,从驿道松林两旁闪过三个短打小衣的彪形大汉黑影,一个个手持腰刀、面遮黑巾。
“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想要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陈静一阵惊愕,孟婆江北之地果然不比孟婆江南之地,堂堂官家驿道边上就遇人拦路劫道。
咴儿、咴儿,……
白马旋即前腿抬高六尺有余,轰然落地之际,陈静越女剑一道寒光剑影出鞘,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尔等何人?胆敢招惹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活得不耐烦了!”
“尔等身为魏人,难道你们不知道郁久闾阿史那是怎么死的?难道不知道李霸天是怎么死的?难道不知道拓拔子推是怎么死的?”
“……”
三个彪形大汉面面相觑之后,旋即腰刀入地,半跪于地毕恭毕敬齐声轻呼道:“恭迎当家入魏!”
陈静一时懵了,旋即越女剑指住三人从左而右、从右而左,接着又急切追问道:“你们,你们,你们是从‘十山八寨’过来的?”
领头的一个彪形大汉缓缓揭下了黑巾,急切说道:“当家的,我是‘十山八寨’墨夷秋啊!”
另外两个彪形大汉也缓缓揭下了黑巾,毕恭毕敬对陈静笑道:“大当家的,二当家果然猜得不错。咱们以为大当家不会来魏地了,为此还赌了一顿酒。这一顿酒,都记上了。愿赌服输,二当家随时想喝,随时奉承好酒就是了!”
陈静越女剑极速入鞘,微暗的天光透过面纱斗笠,眼前彪形大汉的身板倒与墨夷秋九分神似。
“你真是墨夷秋?真从‘十山八寨’过来的吗?刚才,你们有看见一个人骑一匹黑马经过?”
“耶律达斡尔胡东与慕容兰西已经到‘十山八寨’了吧?刚才那一骑就是世子慕容川东,你们看见了吗?”
“……”
墨夷秋三人面面相觑,做不可思议状,墨夷秋旋即说道:“当家的,咱们从飞鸽传书之后,一直就守在这一条道上。前几日白天倒也有黑马经过。至于刚才,没有黑马经过,经过的蚊虫倒有不少!”
陈静一时迷糊至极,一边自言自语道:“不至于呀,从孟婆江北岸几乎没差多少时辰,怎么就没了世子的身影呢?真是奇了怪了!”
墨夷秋一边收好了腰刀,一边上前捉紧了马缰绳,一边又对两个彪形大汉说道:“你们两个,继续在这里盯着。要是世子去林中方便去了,自然也就可能落后了步子!”
“从孟婆江北岸到此,即使是一只乌龟,天明也该走到这里了。天明之后,无论等没等到世子,即刻回‘十山八寨’!明白了吗?”
“……”
两个彪形大汉互视一笑,旋即黑巾再一次遮面,接着抱拳齐声道:“二当家的,得令!”
两个彪形大汉旋即身子左右一晃,身影骤然消失在驿道两旁!
墨夷秋一边牵马,一边缓缓又道:“当家的,自从你大闹北山关杀了拓拔子推以后,冯太后已经派了丘穆陵泰接手北山关!”
“当家的,明人不说暗话。你杀了功高能随时易主的拓拔子推,冯太后自然高兴。只是,拓拔子推也是拓拔皇族,魏国捉拿你的官府文书已经传遍了魏地州郡。”
“当家的,‘十山八寨’已然重建完毕,都有赖‘十山八寨’中的各国无家可归者。鱼龙混杂,也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不,咱们得了最新消息,魏国朝堂要拿‘十山八寨’开刀,丘穆陵泰正是为此而来!”
“……”
陈静一时明了,这一个北山关守将丘穆陵泰还敢孤身一人去孟婆江南刺探军情,正是有勇有谋、粗中有细,确实并非等闲之辈。
墨夷秋一边在前缓缓引道,一边又悠悠说道:“当家的,咱们得抄一条小道了。咱们不能再从北山关去‘十山八寨’了,北山关早有防备;贸然前去,必定会自投罗网!”
陈静一时宽心许多,看来“十山八寨”必定与丘穆陵泰这个人绕不过去了。既然绕不过去,那就先了解了解丘穆陵泰这个人。
“墨夷秋,那你知道丘穆陵泰会什么功夫吗?”
“当家的,你且宽心。丘穆陵泰的底细咱们摸得一清二楚。这人也读圣贤书,手中一杠银枪与当家的越女剑根本不值一提。”
“只是,‘十山八寨’中的无家可归者,怎敌得过北山关中的狼皮帽大小将士以及‘黄金八部’勇士!”
“……”
陈静心中有了分寸,无非斩敌杀帅、擒贼擒王。待回了“十山八寨”再与独孤老太婆合计合计。
“当家的,你去孟婆江南见到了幽嫣谷墨家四弟子、五弟子、六弟子了吗?不是听说都退出了幽嫣谷墨家吗?”
“前一些日子,说来也奇怪。居然还有人瞅见穿幽嫣谷墨家行头的侠客经过了‘十山八寨’!”
第216章 一念是善论是非
墨夷秋无关紧要这一言,陈静入耳倍感意外。如今,还能有谁穿幽嫣谷墨家那一身玄色行头呢?
眼下,就连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都没再穿回幽嫣谷墨家那一身玄色行头,确实有愧。
陈静觉得:只要杀光了白莲社弟子,重振幽嫣谷墨家再穿玄色行头也不迟,眼下一身白就当是为死去的幽嫣谷墨家弟子带孝了。
陈静一时来了兴致,旋即又急切追问道:“墨夷秋,那你们有派人跟踪过那一个侠客吗?那一个穿玄色行头的侠客是男是女?”
墨夷秋一边小心翼翼的挽住马缰绳,一边又用腰刀在松林小道中左右劈砍似萤火微光引路。
“当家的,就咱们这一身功夫,怎么是那一个侠客的对手,没多久就跟丢了影子。好似那一个侠客也去过当家的以前那一处坟地,那一块墓碑还被人一剑劈为两断!”
“咱们也不清楚那一个穿玄色行头的侠客究竟是男是女,自然也不清楚与当家的究竟是友是敌,以后当家的还需小心留意就是了!”
陈静一时无言,没想到离开孟婆江北之地才不久,又生出了如此奇葩的枝节,确实匪夷所思。
咴儿、咴儿,……
白马骤起一阵长短、高低不一的嘶鸣,毕竟这一条松林小道确实越来越崎岖不平了。
陈静没走多少路程,月影天光也越来越暗淡,不得不下马步行。
陈静与白马一身白,倒也成了这一条小道上返照的微光。
就这样趁月影微光大约走了五个时辰之后,天色又微微明亮了,总算又看到了一处开阔之地。
在开阔之地不远处,一堆堆冲天的篝火,还有一群群服饰各异的男女老幼围住篝火翩翩起舞。
“墨夷秋,这是哪儿呀?”
“当家的,这就是重建后的‘十山八寨’!咱们这一条小道抄了后路。咱们从旁边进入了‘十山八寨’!”
陈静极其欣喜,“十山八寨”这一些无家可归者其乐融融的样子,与孟婆江南宋国苏、扬二州的百姓比起来,又何其幸运!
墨夷秋三步上前,极速奔到篝火中央扯开嗓子大呼道:“大家都听我说,都听我说,咱们当家的真回来了,不用再担心丘穆陵泰了!”
“当家的心系卑微弱者,宅心仁厚怎么可能不要咱们了呢?”
墨夷秋话音刚落,篝火边上的这一群男女老幼极速如孟婆江潮奔涌上前,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极速夺了陈静越女剑顷刻之间就斜插在了马鞍上,另外一左一右两个人捉住陈静双手往篝火三尺处拉去。
“哦哦,哦哦,……”
“得令呛呛,哈嘎,……”
“哪咕叻,哪咕叻,……”
“……”
这一群男女老幼左腿一伸又一屈、右腿一伸再一屈,来回蹦跳之际往左边转了三圈之后,又从右边转了三圈。接着,又一群男女老幼上前在这一圈外又围成一个大圈。
内圈左三圈,外圈右三圈;内圈右三圈,外圈左三圈;……
陈静正与这一群男女老幼一同翩翩起舞之际,这一群男女老幼也喜笑颜开的议论起来。
“当家的,当家的,咱们都享了你的清福啊!这么好的‘十山八寨’不就是圣人言中的‘大同世界’吗?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此刻‘十山八寨’正是如此!”
“是呀,是呀,是呀!原本咱们在官府下都是颠沛流离的一个又一个无家可归者,如今到了这洞天福地‘十山八寨’还能分屋子、分地,更不用纳皇粮、服徭役!”
“最重要的是,在这里还能多劳多得。如果自认为得多了就去赌坊里放松放松,输光了银子就当周济一时境遇不周的人家,于公于私、于你与我都是百利无一害啊!”
“当家的,拉基阿路;‘十山八寨’,拉基阿路;当家的,拉基阿路;‘十山八寨’,拉基阿路;……”
“……”
陈静看这一些被官府称之为流民的无家可归者能在“十山八寨”安居乐业下来,确实从心底里高兴,无比愉悦的心情好似胜过黄金万两在侧、胜过口中已食百年蜂蜜,甜腻到了每一根发丝、甜腻到了每一寸肌肤、甜腻了任督二脉!
陈静一身白影在篝火前左右飘逸之际,旋即也悠悠说道:“都是你们自己的功劳,自食其力不看官府的脸色其实也不错。既然大家都是被官府抛弃的人,从今往后得让官府长脸,倘若北山关丘穆陵泰胆敢来‘十山八寨’,定叫他有来无回!”
“拉基阿路,‘十山八寨’!拉基阿路,‘十山八寨’!拉基阿路,‘十山八寨’!……”
“拉基阿路,幽嫣谷墨家!拉基阿路,幽嫣谷墨家!拉基阿路,幽嫣谷墨家!……”
陈静在如潮涌动的人群中,虽然看着大家高兴心里确实也高兴,有道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可是,陈静一想到还有正事,旋即隔空轻声疾呼道:“墨夷秋,墨夷秋,墨夷秋!……”
墨夷秋缓缓分开了篝火前的人群,一边拉回了陈静,一边又得意如金灿灿的麦田笑道:“当家的,‘十山八寨’如今可还满意?比之前的‘十山八寨’更有人情味了吧?”
陈静见这一群男女老幼如此欢乐,自然喜不胜收,旋即又缓缓安稳了一回神情,轻声说道:“满意自是满意得没二话可说!眼下,独孤老婆婆又人在何处?”
墨夷秋眉头一弯,旋即领了陈静往一处靠土丘又临水的清幽之地行去,一边又缓缓说道:“独孤家还真是与众不同。独孤老太婆都说锦上添花的事莫烦她,她只管雪中送炭的事,世间少有的好人呐!”
“锦上添花好比花开富贵,雪中送炭才见人间真性情啦!在‘十山八寨’的这一些魏人中,我墨夷秋就只佩服独孤老太婆一人而已!”
陈静第一次听墨夷秋如此赞美独孤老太婆为人,除了心喜之外,不由得回想独孤老太婆念叨过的诗句,接着缓缓重复道:“生死两忘是江湖,燕掠晨曦过茅庐。犹作春泥独孤处,还看今朝比鸿鹄。”
陈静一时感悟良深,诗句中的一字一句力有千钧,原本以为这是独孤老太婆一辈子的顿悟,现在想来越来越像是说陈静自己!
毕竟,原来过了“半道而亡”之后被郁久闾阿史那杀死,却被“草庐”中的世外高人花木兰所救。
庐中一日、坊间十年。十年之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确实让很多人都已经忘记了陈静的存在。
如今,一个人行走孟婆江南北之地,虽然不姓独孤,但是也确实孤独。不过,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胸怀“天志”堪比鸿鹄。
“孤独老婆婆,独孤老婆婆,独孤老婆婆,你人在那儿呀?”
陈静的一阵疾呼,在这一弯清泉低眼处缓缓抬起了一个夹杂了一绺花白头发的脑袋,一边又左右张望回应道:“诶,在这儿,我在这儿呀,老婆子我在这儿呀,……”
墨夷秋这时与陈静缓缓抱拳而别,“十山八寨”一应大小杂事都需要墨夷秋一个人亲力亲为。
独孤老太婆和颜悦色,一边眯着眼睛笑道:“小妹妹,有一些日子不见了,也怪想你的。去了一趟孟婆江南好似吃胖了一圈,孟婆江南比孟婆江北养人,还真没话说!”
“小妹妹,这一趟该救的人都救出来了吗?该见的人都见着了吗?一切都还顺利妥当吗?”
独孤老太婆这一席话,陈静顿感无地自容,恨不能把脑袋全部淹没在这一弯清泉中,但是又不得不回独孤老太婆的问话。
“独孤老婆婆,我这次孟婆江南一行,是不是去错了地方?救人不成,反倒折了老王镖局先少主!”
“该见的人也都见到了,可是表明了身份都被冷眼相对!独孤老婆婆你说,一念是善真的错了吗?”
“记得在孟婆郡幽嫣谷墨家的时候,姥姥经常嘀咕:一念是善、赎罪前尘,不知道姥姥心里都是怎么想的、怎么想的又还不告诉我!”
“独孤老婆婆,静静知道你与常人不一般,必定也非一般人。所以静静诚心请教,愿闻高论。”
独孤老太婆一边又缓缓蹲下了身子,一边用力鼓捣着溪边一个大木盆里浆洗的衣服。
陈静看这一弯溪水方向,这里应该就是“十山八寨”溪流末处了。
独孤老太婆一边理了一理浆洗的衣襟,一边缓缓又道:“佛曰:众生皆苦。所以才有了真善美,但是独孤老婆子我以为:真善才美!”
“大凡世间那一些不平事、那一些身不由己之事,就是赎罪前尘。”
“所以,一念是善,那就是真善才美,那就好似小妹妹你一样美,美得像一个小仙女儿咯!”
陈静掩面轻笑道:“独孤老婆婆,你又说笑了,咱们还是说一说北山关丘穆陵泰这一件正事吧!”
第217章 十山八寨话长短
“丘穆陵泰那家伙,确实也该说一说!丘穆陵泰与丘穆陵良私底下交情还不错,算是‘黄金八部’丘穆陵一部姓中少有的一番和气景象。”
“不过,这家伙也就那样咯!他身边还带了一个勇猛的小将叫贺葛荣,使一口弯刀刀法叫贺葛氏‘圆月弯天飞刀’,小妹妹你听说过吗?”
独孤老太婆继续一边理了理浆洗的衣袖,一边又扭头回视陈静之际,面带三分荣光、七分镇定。
陈静自然也知道贺葛氏‘圆月弯天飞刀’,只是当年在十方碑前还给了贺葛殊银子,虽然后来魏国灭燕之战中力拒外敌死战而亡,倒也是一条铮铮铁骨的穷人家汉子!
陈静缓缓点头之际,独孤老太婆微微一笑,旋即又把目光移到浆洗的一件衣裳衣角处,缓缓在木盆中“咯吱咯吱”又鼓捣起来。
独孤老太婆前后摇晃了身子,一边又伴了“咯吱咯吱”异响缓缓说道:“咱们魏国这一个冯太后啊,久居深宫中还能把一切能人异士玩弄于股掌之间,确实非同一般!”
“冯太后原本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燕人。十年前运筹帷幄多方一战而灭燕国,难道真的就是‘娘家嫁出去的女儿就如泼出去的水’?又或者说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以独孤老婆子我看来,也未必如此。冯太后该当也是心系孟婆江北天下,也图王化一统罢了!”
“……”
陈静第一次听独孤老太婆居然为冯太后开脱,心里骤起一阵五味杂陈,如覆水难收那般心中不快。
陈静旋即急忙打断独孤老太婆话茬子,说道:“独孤老婆婆,如此这般说冯太后的好话。如今丘穆陵泰受冯太后差遣已经陈兵北山关,要是丘穆陵泰杀进‘十山八寨’来,那该恭迎投降呢?还是迎战拒敌?”
独孤老太婆抬头一脸笑意,旋即又轻飘飘说道:“小妹妹,那还用你说吗?如今‘十山八寨’这么好的日子,怎么能说没就没了呢?要是丘穆陵泰敢来,老婆子我一定站在最前面,必定一竹竿夺死了他!”
“迎战,迎战,必须迎战!冯太后虽然心系魏国天下,总不至于让咱们‘十山八寨’的人又重回颠沛流离又无家可归的日子吧?”
“这就好比她冯太后都当了这么多年太后,一时再让她从今往后在宫中当一个小丫鬟,估计冯太后也吃不香、睡不着,就是这一个理!”
“……”
陈静稍微心宽了许多,无论是不是“民贵君轻”,或者“民不贵君不轻”,冯太后心系魏国天下让“十山八寨”的人“吃土”那就是逆天。
就在这一个时候,独孤信一脸春光急步而来,一边招手大声疾呼道:“娘,娘,娘,今天孩儿又在赌坊里输了五百两银子。孩儿又做了一回好事,娘高兴吗?”
独孤老太婆满面欢喜,一边理了理浆洗的衣带,隔空又道:“砂锅里还有苜蓿面榆叶芽窝窝头,都是你最爱吃的;石桌上还有一大碗苦菜疙瘩汤,将就将就了。吃完了可得好生去干活!挣够了银子,才能盖大房子娶貌美如花的小姑娘!”
独孤信仰头大笑,旋即又缓缓而道:“娘,知道啦!知道啦,就你里嗦,哪咕叻,拉基阿路!”
独孤老太婆扭头注视独孤信远去的背影,心生欢喜踏实了许多,旋即又问道:“小妹妹,此去孟婆江南一行,可有什么极其稀奇古怪的事儿,都说与独孤老婆子我听听,就当是长了一回见识。”
陈静正想再请教独孤老太婆一些其它事情,不料独孤老太婆亲自询问,自当顺势而为。
“独孤老婆婆,墨夷秋说‘十山八寨’路过了一个玄色行头的侠客,你知道不知道会是谁?如今幽嫣谷墨家就只此静静一个人了呀!”
“小妹妹呀,你看老婆子我就窝在这一弯溪流边浆洗衣服挣一点小钱,完全分不开身。即使你说的那一个玄色行头的侠客,有缘自然会再见面,你说是这样的吗?”
“那也许吧!只是,在孟婆江南还遇见了一个自称是‘二叔’的人,以独孤老婆婆说来,必定也是有缘自会再见面,是不是这样的?”
“小妹妹确实慧根不浅,一语就点中了要害之处。大凡越想见到的人,有时候越是见不到,那只有顺其自然,也正合了道家之言:道法自然。得之泰然,失之坦然。”
“独孤老婆婆才是世间少有的高人,儒生说的极好:小隐隐于野。佛门又说:生即是死、气即是生,这样说来:大即是小、小即是大。小隐隐于野,那也就是大隐!”
“小妹妹果然看得通透明亮,慧根不浅,慧根不浅啦。假以时日必定能成不世之功、全不凡之名!”
“独孤老婆婆,你又说笑了。只是,孟婆江南刘一龙‘无毒不丈夫’之毒和刘一腾‘五胡散’究竟有多毒?刘一腾‘鬼军’又有多厉害呢?”
独孤老太婆缓缓停歇了浆洗的衣服,自然知道:刘一龙的‘无毒不丈夫’之毒确实也很毒,刘一腾的‘五胡散’也与之旗鼓相当。
只是,如此奇毒之物出自一国君王与亲王的手中,与礼而言终非江山社稷之福。
独孤老太婆碍于刘一腾曾经是幽嫣谷墨家四弟子,也不好去评说太多,只是轻飘飘如烟说道:“小妹妹呀,二者皆奇毒无比,以后还是尽力避而远之才是上善之策。”
“至于‘鬼军’嘛,倘若用对了地方自然能震慑狡黠奸诈之徒,要是用错了地方那可是天下大不幸!”
陈静听得入耳,觉得孤独老太婆言之有理。接着又悠悠问道:“独孤老婆婆,耶律达斡尔胡东与慕容兰西有来找过你吗?”
独孤老太婆一边又缓过神来,继续鼓捣着浆洗的衣裳,一边半喜半嗔半摇头道:“耶律达斡尔胡东这人确实还不错,倘若耶律达斡尔胡东复姓慕容,燕国复国兴许能成。至于别人嘛,估计就只当是白日做了一场黄粱美梦罢了。”
“慕容兰西这一个女子倒也痴情至极,倘若生在富贵人家兴许也能成全一段佳话。只是,颠沛流离之苦,但愿有朝一日会苦尽甘来!”
“只是,这两个人来了一趟‘十山八寨’之后,又去白鸟城故地去祭祀亡父亡母了。也是,十年未归故土,思亲之痛也该去看一看咯!”
陈静一时欣喜,至少慕容兰西还知道亡父亡母葬在何处,而自己根本不知道父母亡否,并且陈小英还是尸骨无存,越见凄切。
对于独孤老太婆的话,陈静也并未有一丝反驳之意,毕竟独孤老太婆说的也是不争的事实。
倘若慕容川东复国能成,此“燕国”必不如慕容轩的“燕国”,慕容川东更比不上慕容太白一世英名。
眼下,慕容川东复国必乱好不容易安定十年的魏国州郡;而陈静入魏确实力保“十山八寨”不亡。
虽然陈静与慕容川东一同离江入魏地,确实已经分道扬镳了。
这也正如在百合楼中贺兰云青所言:陈静有陈静的江湖天涯,贺兰云青有贺兰云青的声色犬马。那么慕容川东有慕容川东的美梦。
陈静一时特别想笑,却又一时笑不出声来,如今慕容川东的一场美梦只怕真是黄粱一梦。
既然是梦,终归就有梦醒的一天,待慕容川东梦醒时,又该如何收场?又该如何面对慕容一家人?
罢了,罢了,罢了!
这是慕容川东的一场梦,至于如何收场、如何面对都只是慕容川东一人所为。陈静虽然感同身受,却也并不能替慕容川东收场。
陈静一时觉得,还是客缘斋半老徐娘说的极好:万事皆缘。天注定的缘分,又能奈天何?
幽嫣谷墨家秉承“天志”,怎么能奈天何呢?慕容川东自是慕容川东,幽嫣谷墨家自是幽嫣谷墨家。
陈静想到这里,也只是长叹一声之后,悠悠说道:“万般都是天命,只愿苍生善念终老!”
独孤老太婆埋头之间,只断断续续的说道:“小妹妹,说的好,说的好,说的极好!人在做天在看,苍天终归不会落下善者!”
“天道有轮回,苍天谁也不偏袒一丝一缕,善者心怀正义之心,普度众生只管一念是善便可。”
正当陈静欣喜之际,从不远处闪来了一个彪形大汉,腰刀一正,旋即抱拳毕恭毕敬道:“当家的,‘十山八寨’赌坊来了一行人,张口闭口点名要见你,说要是今天见不着当家的,就要一把火烧了‘十山八寨’赌坊,咱们打不过他,实在愧疚啊!”
陈静心中突然一怔,差不多是前脚才入“十山八寨”,后脚就有人寻上门来,确实也当去见一见!
“独孤老婆婆,静静去去就来,空了再来找独孤老婆婆说话!”
“小妹妹,赶紧去吧!有道是:无事不登门啦,哎!”
第218章 十山八寨见故人
“十山八寨”赌坊虽然与建康城中街边的商铺比起来,窗花镂空纹饰没有、飞梁雕饰也没有,古朴的桌台与横竖屋梁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在赌坊一间靠窗的屋子中,门外守住一排数十个狼皮帽。狼皮帽昂首挺胸,腰刀全部抱于右胸,屋子正中坐了一个锦帽貂裘的汉子。
来人这一副面孔似曾相识,一对大环套小环的耳坠更似“黄金八部”的将军以或是勇士,身边一个年轻人虽然一身麻布青衣,但是与孟婆江南的儒生穿戴确实无二。
彪形大汉旋即腰刀一摆,目露凶光狠狠瞪了一眼狼皮帽,接着又厉声大喝道:“让开,让开,你们通通都让开!‘十山八寨’当家的、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驾到!”
这一些狼皮帽并没有理会彪形大汉,径直全部面无表情,一动不动也不曾斜视一眼!
彪形大汉极速闪过身子,一边迎陈静进屋道:“当家的,你请,就是这两个人要见你!方才,他们还打伤了不少兄弟!人争一口气,当家的可不能忍了!”
陈静越女剑重重一杵,透过面纱斗笠悠悠问道:“看样子两位远道而来,胆敢来‘十山八寨’赌坊找事,不怕是找死吗?你们可知道柔然人郁久闾阿史那是怎么死的?”
彪形大汉一时来了底气,旋即腰刀极速扛肩,二指从左而右、从右而左指了一遍,然后再一遍,接着趾高气扬骂骂咧咧道:“还有什么说的?是要站着亡、还是坐着死,快给当家的一句准话,一定能满足了你们,倘若不信那就试一回!”
麻布青衣年轻人见来了陈静,不慌不忙之间来回踱步,一边又摇头晃脑字字珠玑道:“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陈静一时明了,这一行来人是友非敌。旋即放松了警惕,又揣着明白装糊涂道:“好诗,好诗,确实神作好诗呀!来呀,安排!给他们看茶,一定要上等的好茶!”
彪形大汉一时懵了,急红了眼瞅见一脸淡定的陈静道:“当家的,这,这,他不就是背了几句诗嘛,你又何必这样糟蹋自家兄弟!”
陈静缓缓扭头之间,接着又反驳彪形大汉道:“既然你们都把本谷主尊为当家的,那当家的话还算不算数?你就给一个准话吧!”
彪形大汉一边收好了趾高气扬的架势,一边又毕恭毕敬倒提了腰刀、半弓了身子道:“当家的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办!咱们读书少不会说话,当家的说一咱们不会说二!”
陈静白了一眼彪形大汉,接着又道:“那你还愣着干什么?”
彪形大汉旋即一脸无辜,接着又畏畏缩缩道:“当家的,好茶就好茶了,咱们‘十山八寨’确实也有‘十山八寨’的好茶,但是当家的一定要上等的好茶,这里可没有孟婆江南佛手铁观音,如此又能奈何?”
“咱们‘十山八寨’的好茶又名‘老林茶’,是采摘自能长九丈高的一种树叶,大火煮开白水确实解渴,也没有江南佛手铁观音那么讲究!”
“当家的,你看,这,……”
彪形大汉支支吾吾之间,陈静又白了一眼彪形大汉,右手一伸,接着又道:“即是‘十山八寨’的‘老林茶’,两位也当是入乡随俗,想必也不会计较,原本也无伤大雅!”
彪形大汉不得不得令而去,麻布青衣缓缓抱拳毕恭毕敬又道:“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十山八寨’赌坊当家的果然名不虚传!”
“在下公孙景茂,第一次得见谷主尊容,真是敬佩至极。”
公孙景茂面有喜色,旋即右手一伸,缓缓又道:“这一位也是谷主的故人,想必还记得‘十二甲子’四勇士吧。如今,已贵为敕勒大王!”
斛律德光缓缓起身,抱拳毕恭毕敬道:“小王斛律德光见过谷主!当日谷主在北山关一剑杀了拓拔子推,确实大快我辈人心!”
“听魏都平城里的消息说,冯太后得知拓拔子推新亡,表情极其复杂,最后只说了两个字:迁都!”
“自古以来迁都,要么遇见天灾似周天子从丰镐迁到洛邑;又或者似嬴秦兴旺从栎阳迁到咸阳;又或者似汉末兵祸从二都迁许昌!”
“鞭长莫及!冯太后这一句迁都旷古未有。如今,世子常思复国,确实也正当其时。倘若平城迁都,复国大计将有更多变数。”
“敢问谷主,世子可在这‘十山八寨’中?方才,这一些大汉全然不知世子去处,故而大打了一场!”
陈静总算明白了斛律德光与公孙景茂的来意,心中一嗔,又不得不如实相告道:“实在愧疚啊!原本与世子一道渡江离岸,莫奈何与船家多说了几句话,就没见了世子的身影。这一路上也没见着世子,但愿守在路上的人能截住世子!”
斛律德光与公孙景茂一时面面相觑,接着面有一丝愠色。公孙景茂缓缓说道:“世子怎么能这样?咱们全部把身家性命拴在了腰带上,怎么能在节骨眼上老出差错!”
“好歹我公孙景茂也是一个堂堂正正的燕人,世子为何就不能是一个堂堂正正的燕人?身为‘燕人’者,必定一个唾沫一个坑!”
“为了世子复国大计,咱们这一些人祖宗十八代的家当都全部送去魏国‘黄金八部’那一些视财如命的将军与勇士手里了,他们得了好处也在一个劲的阻止冯太后迁都!”
“谷主,时不我待啊!这么天大的事情,世子居然在半路上没有了人影,复国大计又从何说起?”
斛律德光缓缓扭头安慰公孙景茂,旋即又道:“该来的终归要来,现在急也急不出世子来!况且,世子也都这么大一个人,总该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谷主以为如何?”
陈静频频点头,一边示意斛律德光与公孙景茂缓缓入座,一边又道:“但愿守在驿道边的人能截住世子,不然,这事还真是棘手!”
“不知是两位贵客亲临‘十山八寨’,本谷主招呼不周多多担待!如今世子不在此处,两位还请多待一时半会,大概天光正午的时候,守在驿道路边的人也该回来了。”
斛律德光一时宽心,旋即长叹了一口气,悠悠又道:“这,还是得赖谷主周全万一啦!但愿世子与‘十山八寨’的人一同回来,也正好在‘十山八寨’中商议万全之策!”
公孙景茂频频点头之际,面带喜色缓缓又道:“昔日诸葛孔明蜀吴伐魏万事具备只欠东风,今日‘十山八寨’聚义复燕伐魏万事具备只欠世子咯。东风向天借,世子策马回!妙哉,妙哉,妙哉啊!”
陈静缓缓平歇了一回心情,唉声叹气之后,缓缓又道:“孟婆江南万民身处水深火热,如今孟婆江北兵锋再即,真不知是喜是忧啊!”
公孙景茂身子一正,仰头轻笑道:“谷主,此言差矣!燕国之地本为‘燕人’祖宗之地,如今把祖宗家传的东西都丢了十年,是时候取回来了。倘若再不取回来,那就是不孝子孙。谷主并非‘燕人’,自然不能明白‘燕人’丧家亡国流离之苦!”
陈静一时无言,但愿慕容川东能早一刻回到“十山八寨”商议万全之策,有备才能无患!
“上等的好茶,‘十山八寨’上好的‘老林茶’来了!两位,慢用!”
彪形大汉极速从担子里呈上了两盏热腾腾的盖碗茶,又轻放留下一个冒了热气的大铜壶,旋即又缓缓退出了这一间屋子。
斛律德光与公孙景茂缓缓把盏上前,一边优雅的吹着热腾腾的雾气,一边又轻轻的喝了一小口。
“好茶,虽比不过江南佛手铁观音浓郁的香味,确实解渴!”
“小王觉得这‘老林茶’更比江南佛手铁观音别有一番滋味,茶如其人、人如饮茶,冷暖入腹心啊!”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外屋极速闯进来两个火急火燎的彪形大汉,陈静一眼就认出了他们,正是墨夷秋故意留在驿道边的两个人。
陈静看两个彪形大汉的眼神漂浮不定,急切追问道:“你们在路上守了一宿,可有截住世子?”
两个彪形大汉面有愧色,旋即其中一个张口就道:“当家的,咱们一宿都没合眼!自你与二当家离开之后,从驿道边上只跑过了三头野猪,五只兔子,还有八个癞蛤蟆,可就是没有骑马的路人经过!”
陈静瞅见两个彪形大汉坚定的眼神,却又不似在说谎,旋即反问道:“难道,这一条驿道上还有暗道不成?这完全没道理呀!”
另一个彪形大汉急切又道:“当家的,从来没听说过驿道上有暗道啊?咱们确实也都尽力了!”
斛律德光把盏一惊,旋即脱口而出道:“不好!世子只怕掉入坑道或者暗河里去了!”
第219章 青衣女子急闯寨
斛律德光担心得有理,毕竟十年前从白鸟城杀出去之后,斛律德光确实掉进了一个坑道、公良全忠确实也掉进了一条暗河。
不料,其中一个彪形大汉面有半分讥笑之意,旋即缓缓说道:“出了北山关以外的驿道,又临近孟婆江怎么还可能有坑道和暗河?”
“有道是:天时、地利、人和。只怕世子这是天时、地利、人和三无其一的结果吧!常言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现如今,天时、地利、人和也似不助世子!”
“……”
公孙景茂面有一丝愠色,旋即袖子用力一挥,愤愤不平道:“尔等皆不是‘燕人’自然袖手旁观,即使袖手旁观也就罢了,这还落井下石!你们良心何在?真是一群居心叵测之徒、妄自菲薄之辈!”
“圣人有云: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依我看来:站着说话必定会腰疼!只要腰一疼,心肝脾肺肾也会疼!心肝脾肺肾一疼,必定是烂人一个!”
“……”
陈静自然知道读书人骂人不用带一个脏字,旋即左手一挥示意两个彪形大汉赶紧离开。
两个彪形大汉一时会意,径直不再说一字半句双双摇头而去。
斛律德光一边又安慰公孙景茂游离的眼神,一边又缓缓说道:“公孙大人,有道是:学而优则仕。你又何必与他们白身一般见识!”
“公孙大人,与他们一般见识,不就毁了大人儿时‘神童’之名了吗?小王说的可是在理?”
“……”
陈静原本也见识过读书人倔强的臭脾气,就比如在客缘斋时遇见的那一个杨欣。可眼下比起来,公孙景茂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陈静缓缓半弓了身子,接着毕恭毕敬赔罪道:“本谷主代‘十山八寨’的粗鲁之民与公孙大人赔不是!倘若对不住的地方,还望公孙大人大人不记小人过。”
“这一些人,大多都是家穷四壁的无家可归者,不曾听别人读得多少圣人之言,故而一个个五大三粗终归上不了大雅之堂。”
“……”
公孙景茂一时觉得失态,况且也明白: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旋即又缓缓平复了一回心情,半嗔半笑道:“一时心切,一时心切,一时心切让谷主见笑了!”
斛律德光一时明了,旋即缓缓起身,接着又道:“既然世子不曾到‘十山八寨’,有错的是咱们这一行人,该赔不是的应当是小王!”
斛律德光半弓了身子一拜,陈静不得不还礼一迎道:“斛律大王说笑了。敕勒能有大王这般人物,真是敕勒之幸、敕勒万民之幸!”
斛律德光摆手一扬,又瞅了一眼公孙景茂与陈静道:“既然如此,世子不曾来‘十山八寨’,咱们也该离开此地了。待世子到了‘十山八寨’之后,咱们在公孙大人府上恭候世子大驾亲临,再行商议复国大计!”
公孙景茂仰头轻笑道:“斛律大王思虑得极是。如今,咱们也出来了一些时辰,久留此地反而让人生疑,就怕再生无端枝节!”
“谷主,公孙景茂告辞!”
斛律德光先让出了公孙景茂和一群狼皮帽,旋即缓缓而出,抱拳又道:“谷主,小王告辞!”
陈静不得不起身相送,接着把剑抱拳又道:“两位,慢走!”
“谷主,请留步!”
“小王请谷主留步!”
“……”
陈静目送斛律德光与公孙景茂领着狼皮帽离开了“十山八寨”赌坊,心中骤起了一阵不安!
毕竟,慕容川东都这么大一个人,怎么说走就走丢了呢?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陈静一个人又缓缓步出了“十山八寨”赌坊,接着又一个人往“十山八寨”走了一圈,阡陌相交也正好借机熟悉一回“十山八寨”。
“十山八寨”确实一个好地方。虽然不能算是固若金汤之地,但也确实一方安居乐业之处。
如今,堪称世间桃源!
正当陈静一个人寻了高处一块假山石盘膝安歇之际,突然瞅见不远处一个青衣女子一副左右张望的样子缓缓步入了“十山八寨”。
原本陈静以为这一个青衣女子无非是来“十山八寨”寻失散多年的亲戚,又或者说是错过了店家路过“十山八寨”来讨一口水喝。
那曾料到,这一个青衣女子还没走出几步就和“十山八寨”赌坊里的五个彪形大汉狭路相逢了。
陈静遥看那一副架势,这五个彪形大汉并未有一丝轻薄之意,这一个青衣女子居然极速出剑了,骂骂咧咧之间招招要人老命,要不是彪形大汉仗着人多势众,早就被这一个青衣女子一剑一个大窟窿。
居然有人来闯寨?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难道就没听说过像独孤老太婆这样的高人一直藏在“十山八寨”里?
五个彪形大汉虽然腰刀挥舞且战且退,但是这一个青衣女子并未有收手止剑的意思,一式式剑招似曾相识却完全不给人留一条活路。
陈静缓缓立起了身子,旋即透过面纱斗笠心中一嗔,还是独孤老太婆说的极好:无事不登门。估计又是一个上门来找茬的吧!
这一个青衣女子一式又一式剑招极速而入,五个彪形大汉已然身中数剑快招架不住了。
陈静一时心急了,幽嫣谷墨家秉承“天志”,倘若这五个彪形大汉有轻薄之意、非份之想受了这一个青衣女子几剑也算是咎由自取。
如今,这一个青衣女子确实太过分了。接着一式又一式剑招就是要一剑封喉彪形大汉!
如今这还了得!
陈静旋即身子一沉,凌空一跃,越女剑一连几式点剑剑气一荡假山石,一闪后空翻又借力使力,一道白影从空中如燕极速闪过,“咚咚”落地于五大彪形大汉身前。
眼前这一个青衣女子见状戛然止步,一脸怒气就似被偷了家中所有的金银珠宝,但这都不是“十山八寨”这五个彪形大汉干的啊!
陈静缓缓扭头透过面纱斗笠,瞅见五个彪形大汉一脸狼狈,血迹斑斑苦不堪言,要是在别处一定会在心里嘀咕:没用的男人!
但是,眼前这一个青衣女子确实并非等闲之辈,旋即又轻飘飘的说道:“你们都退下,赶快回去上一些金创药。这个女子,让我来!”
五个彪形大汉面有愧色,领头的彪形大汉腰刀胸前一正,旋即抱拳急切说道:“当家的,你可要得万分小心呐!这一个女娃子,她就是一条见人就咬的毒蛇呢!”
这一个青衣女子长剑一斜,接着鄙视了五大彪形大汉一遍,之后仰头轻笑道:“我呸!呸、呸、呸!还毒蛇?女娃子就是毒蛇?你娘也是女人,那她就是一条老毒蛇咯!”
“你们咋不去死啊!怎么不说最毒妇人心呀?还是家里穷,没读过几天书,说不出像姑奶奶这么高雅的词儿吧?一群该死的穷鬼!”
“……”
五个彪形大汉怒火冲天想再一次挥舞腰刀上前,陈静厉声大喝道:“逞什么能,还不赶快回去!”
五个彪形大汉缓缓后退,三步一回头、六步两回头、九步三回头,而后“”一阵小跑,急切之间收好腰刀消失了身影。
陈静斜持越女剑目光如炬,盯住这一个青衣女子从上而下打量了一番,正当开口之际,青衣女子又骂骂咧咧道:“你不是女人呀?没见过女人呀?瞅什么瞅?姑奶奶我貌美如花,多瞅一眼就得眼瞎!”
“像姑奶奶我这样貌美如花的人儿,你惹不起、也躲不起,只要惹姑奶奶我不高兴了,死路一条!”
“……”
陈静一时来气,要这一个青衣女子是身边的家人,必定早就左边一巴掌、右边一巴掌了。
陈静心中一阵轻笑,旋即脱口而出道:“是呀,都已经眼瞎了。如今都看不清楚面前的是一朵鲜花还是一坨牛粪。嘴这么臭那必定就是牛粪无疑了。本姑娘没读过书,你读书多可不要骗我,你说对吧?”
青衣女子横眉怒对,一脸阴沉如暴雨即至,接着张口大骂道:“埋汰旮旯,胆敢如此胡说姑奶奶,那这就没得说了,你今天死定了!”
青衣女子大骂之际,极速上前三步,右手长剑如风一旋,旋即一式云剑直刺陈静咽喉。
说时迟那时快,陈静斜身一闪躲开了袭来的云剑;接着抬眼之间长剑又一式抹剑直袭脖子,陈静极速后空翻落地闪去了三尺之外;长剑又一式绞剑如游离的蛇信子直逼双眼。果不其然,这一个青衣女子的招式步步紧逼,“十山八寨”赌坊里的彪形大汉怎是对手!
陈静一身白影左闪右避之间,缓缓又笑道:“略略略,略略略。你看,你看,你看。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又如何说别人就死定咯!”
青衣女子极其恼怒,旋即身子一沉,凌空一跃,又一式云剑极速一挥再次逼近陈静咽喉三寸处。
第220章 青衣女子是故人
有都是:女子本弱。可是,眼前这一个青衣女子一式接着一式盛气凌人的剑招完全让人汗颜。
此时此刻,陈静侧身极速一式撩剑剑气砰然一荡,轻松的震开了青衣女子袭来的长剑,接着又一个极速后空翻闪去了三步之外。
陈静越女剑极速左右一旋倒提于后,半嗔半怒急切说道:“姑娘,想不到你杀心这么重,出剑总得要问一个青红皂白吧?咱们萍水相逢,没有不共戴天之仇吧?”
陈静本为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秉承“天志”自然不能随心所欲,更不能出剑滥杀无辜。
只是,陈静觉得眼前这一个青衣女子太过暴戾,看衣着华丽好似富贵人家却又似欠教养。
坦白的说,这一个青衣女子确实貌美如花,除了蛮横还不讲理。
青衣女子见陈静左右躲闪,出剑还使出了剑气,心中骤起一阵不安,不安中又夹杂许些心慌。
青衣女子自以为:行走江湖从来就没有怕过谁,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谁又能奈何?家中有一个言听计从的阿爹,比什么刀剑都强!
青衣女子斜持长剑,一边又上下打量了一回陈静,一边又趾高气扬骂骂咧咧道:“哼,看你剑招使得还不错。但是,本姑奶奶还得正告你了:谁要是欺负本姑奶奶就是欺负阿爹丘穆陵良;欺负阿爹丘穆陵良就是欺负大魏国朝廷!”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只要欺负了本姑奶奶就是欺负了大魏国朝廷;欺负大魏国朝廷就是忤逆大魏国朝廷,那是要掉脑袋的!”
“……”
陈静闻言突然一惊,看眼前这一个青衣女子的打扮,言辞倒也极似十年前的一个故人,只是十年互相都未再见面一次,女大十八变相遇而又不相识,确实也情有可原。
陈静旋即又上下打量了一回青衣女子,平复了心情缓缓又道:“姑娘,开口闭口阿爹丘穆陵良,你们丘穆陵家也还真是特别得很呀,莫非姑娘就是丘穆陵三良不成?”
青衣女子一脸惊愕,斜持长剑左行三步,而后右行三步,前后左右反复打量了一回陈静,接着又白了一眼陈静,厉声说道:“要你管!阿爹丘穆陵良就是阿爹,阿爹丘穆陵良就是丘穆陵良!那又怎样!”
“本姑奶奶就是阿爹丘穆陵良的三千金:丘穆陵三良!这么多年都没见过你,如此面生你又是谁?”
“……”
陈静一时欣喜,越女剑极速入鞘,三步上前又道:“丘穆陵三良,我是你静静小姐姐,你还记得去白鸟塘看天鹅被‘段氏双雄’算计吗?”
“丘穆陵三良妹妹,你都不记得了吗?十年前,咱们一大早去白鸟塘看天鹅不成,却反被段天恩、段天威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所伤!”
“要不是幽嫣谷墨家二弟子贺兰佳琦与三弟子虞丘凌薇急时赶来解围,只怕你、我、慕容兰西妹妹十年前就已经没命了!”
“……”
丘穆陵三良眼中有光,半惊半喜、半嗔半怒,双颊极速浮上了一绺彩云,眼神闪烁之际又低眉温温如泉急切问道:“静静小姐姐,真的是你吗?真的是你吗?真的是你吗?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吗?”
“十年前,江湖传说静静小姐姐你被郁久闾阿史那杀死了。那时,三良都一直不相信。为此,还与阿爹丘穆陵良打赌,后来亲眼看见墓碑,打赌输给了阿爹丘穆陵良,气得三良三天三夜没有吃饭!”
“前一些日子,江湖中又冒出了一个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三良也一直不敢相信,都知道人死不能复生,那有死而复生的道理。即使死而复生,怎么能等到十年之后才复生?坟中白骨如何长肉?”
“三良听静静小姐姐重提十年前的一些旧事,三良这回真信了:静静小姐姐真的没有死,而且还是十年前的那一个静静小姐姐!”
“静静小姐姐,你本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为何你与‘十山八寨’这一些五大三粗的汉子为伍?三良,怎么也想不通啊!”
“……”
陈静瞅见丘穆陵三良温润的眼神,旋即缓缓收剑入鞘,也完全没有方才蛮横不讲理的样子,性子反倒好似极其温顺的一只家猫。
陈静透过面纱斗笠,沉思了一个眨眼的功夫之后,缓缓又道:“十年了,丘穆陵三良妹妹!你可别小看这一些汉子五大三粗,骨子里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坏,也不似那一些沽名钓誉之辈、虚有其表之徒!”
“丘穆陵三良妹妹,方才那一幕静静小姐姐我都在远处看着呢!你们都说了一些什么呀?为何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而且还招招要命?”
“……”
丘穆陵三良脸上浮过一丝愧疚之色,低眉之间又摆手掩面道:“静静小姐姐,三良其实就是问一次路问一个人而已!这一些男人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说三良气不气?”
“这一些年来,只要三良胸中有气,那就必须得发出来。不然,怎么叫‘出气’呢?倘若不‘出气’浑身难受,简直生不如死!”
“这一些讨打的男人要是依三良的性子,早就让他们见不着明天一大早的太阳。即使侥幸逃走也一定让阿爹丘穆陵良捉住,然后斩首、剁脚!这就是忤逆三良的下场!”
“……”
陈静心中突然一怔,“黄金八部”的将军丘穆陵良如此宠爱其女丘穆陵三良,虽然情理上说得通,但藐视王法确实不是一番滋味。
毕竟,陈静刚才也都看得明白,只是苦于相隔太远没能听清一字半句,旋即又缓缓问道:“那丘穆陵三良妹妹,被你追着打的汉子又如何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丘穆陵三良心中有愧,再一次低下了脑袋,支支吾吾说道:“静静小姐姐,你就别问啦。真是羞死人了呀!三良无非来‘十山八寨’问一问师兄的去处。十年未见了,三良也好想曾经燕王府慕容一家人!”
“这一些讨打的男人居然说师兄不在‘十山八寨’!静静小姐姐,你说三良气不气?是很生气的啦!”
“三良好不容易从家里跑出来,难道就是为‘十山八寨’这一些男人受气的?三良实在气不过,所以就拿这一些男人‘出气’出剑杀起来了!”
“……”
陈静一时明了,丘穆陵三良这是富贵人家千金小姐的通病,如今只伤了‘十山八寨’赌坊五个彪形大汉却又还未陨命,也算是万幸。
陈静轻舒了一口气,心中一块巨石轰然落地,旋即又道:“丘穆陵三良妹妹,难道你这么火急火燎就是为了来找耶律达斡尔胡东?可是,他人确实不在‘十山八寨’!”
丘穆陵三良吐了一回舌头,双颊浮过一绺青、又泛起了一阵紫,一时又骤起了一缕苍白!
丘穆陵三良左右摇曳了一回青衣,又一副极其不耐烦的样子,脱口而出道:“不是都说师兄来‘十山八寨’了吗?如今,人去哪儿了呀?”
陈静瞅见丘穆陵三良想念慕容一家人的样子感慨万千。似陈静这般好生对待慕容一家人,却几乎视为路人,期望耶律达斡尔与慕容兰西不会心凉了这一个儿时玩伴。
陈静缓缓长叹了一口气,旋即又悠悠说道:“丘穆陵三良妹妹,静静小姐姐我听‘十山八寨‘的人说,耶律达斡尔胡东和慕容兰西一起去白鸟城祭祀亡父亡母去了。看这光景,应该也快回‘十山八寨’了吧!”
丘穆陵三良突然眉头一皱,小嘴一噘,狠狠捏紧了剑鞘,脱口而出道:“哼,哭一个坟,都去得那么成双成对!也真是服了师兄!”
陈静旋即眉头一皱,心里一时明了,也并未去责备丘穆陵三良,毕竟是曾经的燕王府慕容一家人。
丘穆陵三良一时觉得也好似说错了话,旋即改口悠悠道:“师兄与师妹去白鸟城也是应该的!听说十年前燕国人死得惨不忍睹,咱们的魏国大军确实也太野蛮了一点。斩首就斩首吧,为何还要剁脚?”
“待下一次三良见到了阿爹丘穆陵良,三良一定要让阿爹丘穆陵良麾下的大小将士上阵杀敌只许斩首、不许剁脚!不然,三良要断绝父女之情,没得商量的余地!”
“静静小姐姐,似三良我这样貌美如花又心善至极的人,将来是不是一定就会好人有好报?”
“……”
陈静“噗嗤”一笑,旋即又缓缓说道:“丘穆陵三良妹妹,将来有没有好报静静小姐姐又不似‘谢氏神算子’能掐会算,那就将来再说吧!”
“丘穆陵三良妹妹,走,咱们去‘十山八寨’北边大道守着耶律达斡尔胡东与慕容兰西妹妹回来!”
丘穆陵三良面有喜色,彩云纷飞旋即斩钉截铁一声“嗯”,两个人极速靠近并排了身子,一青一白的身影又有说有笑往“十山八寨”北边路口疾行而去。
第221章 一家人骤起剑光
红尘快马两绺烟,青白迷眼双影云。丘穆陵三良与陈静仗剑正身无比欣喜,没想到在“十山八寨”还能又一次慕容一家人相会。
快马骤停,“咴儿、咴儿”的撕裂声止步扬蹄六尺高,之后轰然落地溅起一圈草尘如清雾。
耶律达斡尔胡东飞身下马,三步上前急切道:“静静小姐姐,静静小姐姐,你也到了‘十山八寨’啊!甚好,甚好,如此甚好啊!”
耶律达斡尔胡东把剑抱拳礼毕之际,斜视了一眼一身青衣的丘穆陵三良,旋即又手指来回一晃。
丘穆陵三良面有一丝愠色,好不容易来“十山八寨”寻耶律达斡尔胡东,居然相逢还不识!
丘穆陵三良眼中有光,接着肝肠寸断似的哀怨道:“哎,真是新人胜旧人啊!已经十年不见,终归还是不认识丘穆陵三良咯!”
“哎,耶律达斡尔胡东师兄,我是你‘三娘’,是丘穆陵三良呀!还记得在以前,一声又一声‘三娘’,‘三娘’叫得多亲、叫得多甜啊!”
“……”
耶律达斡尔胡东正眼瞅了一脸哀怨的丘穆陵三良,貌美如花即将要梨花带雨的样子确实让人心碎。
耶律达斡尔胡东持剑上前,见丘穆陵三良女大十八变的样子确实招人喜欢,旋即含情脉脉又悠悠说道:“‘三娘’,你真的又瘦了!你看你的衣带,好似长了这么一大截!”
丘穆陵三良一嗔一怒之间,小嘴朱唇一撇,又不舍道:“哼,耶律师兄你个没良心的。十年了,都没有一字半句书信捎来,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淹死在孟婆江水里咯。”
“耶律师兄,你知道吗?家中大良阿哥、二良阿哥越来越混蛋了。这一次好不容易才从家里出来,以后耶律师兄往东‘三娘’也往东、耶律师兄往西‘三娘’也往西,好不好?”
“……”
正当耶律达斡尔胡东张口欲言之际,慕容兰西一脸铁青,旋即身子一沉、极速凌空一跃,接着斜身出剑直逼丘穆陵三良的咽喉,与此同时厉声大骂道:“贱人,贱人,你就是一个小贱人!魏人亡了我大燕国,你还要再来祸害咱们吗?”
“父王、母妃确实死得好惨,想堂堂‘慕容大王’就仅仅只有一个土堆埋在荒草里、一块巴掌大的木桩就是墓碑,真让人寒心呐!”
“……”
丘穆陵三良极速躲闪之间,心中虽然不快,但一时也想得通。毕竟曾经慕容一家人确实亲如一家人,就好似曾经魏燕兄弟之国。
丘穆陵三良握紧长剑一边躲闪之间,一边又急切辩解说道:“兰西师妹,兰西师妹,你一定要静一静呀,你要静一静好不好?”
“兰西师妹,你听我说,你一定得静静的听我说呀!当年,还是我几次三番乞求阿爹丘穆陵良,让阿爹丘穆陵良去寻了‘慕容大王’头颅安葬在白鸟城外与十方碑半道上。”
“兰西师妹,要是没有我,没有阿爹丘穆陵良,只怕现在你连一个土堆、半截木桩都看不见!”
“兰西师妹,你要怪,你就去怪白莲社弟子、去怪拓拔子推、去怪魏都平城深宫中的冯太后!”
“兰西师妹,师姐也想慕容一家人啦,也想曾经的燕王府!兰西师妹,兰西师妹,兰西师妹!……”
“……”
慕容兰西一身粗布衣紧追不舍,长剑剑招招招要取丘穆陵三良的性命。丘穆陵三良又不得不出剑还击,毕竟没有人愿意当木头人。
耶律达斡尔胡东虽然长剑在手,却尴尬在一旁不知道帮谁好!
毕竟,帮了慕容兰西一定会伤了丘穆陵三良的心、帮了丘穆陵三良一定会伤了慕容兰西的心。
有道是:两权相害取其轻。可是慕容兰西与丘穆陵三良在耶律达斡尔胡东心里几乎一样重。
如此,又该怎么办?
耶律达斡尔胡东眉头一皱,眼神盯住仗剑一旁不语的陈静,又瞅了一眼打斗渐远的慕容兰西与丘穆陵三良,缓缓问道:“静静小姐姐,似此如何是好?该当如何是好啊?”
陈静微微一笑且笑而不语,一时又见慕容兰西使的剑招无非是雪月风花剑,丘穆陵三良躲闪之间还击之剑也是雪月风花剑,半斤八两一时半会儿谁也伤不着谁。
耶律达斡尔胡东看两个女子一个又一个剑招近身一寸又万分火急了,要是丘穆陵三良伤着了慕容兰西,慕容兰西伤口一定会很痛;要是慕容兰西伤着了丘穆陵三良,丘穆陵三良伤口一定也会很痛。
“静静小姐姐,静静小姐姐,静静小姐姐,你快说该怎么办啊?”
陈静旋即白了一眼耶律达斡尔胡东,一边轻笑道:“都是两个痴情的女子,解铃还须系铃人啊!”
耶律达斡尔胡东一时心急,既然解铃还须系铃人,慕容兰西与丘穆陵三良斗剑,那就出剑解剑!
耶律达斡尔胡东旋即身子一沉,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拔剑一闪而去,接着疾声大呼道:“两位师妹,你们别打了,你们都别打了啊!圣人有云:礼之用、和为贵!更是:君子动口不动手。和和气气的有什么不好啊?”
慕容兰西一听这话心里极其来气,身为燕国儿女又是‘燕人’之后,似耶律巴巴拉霸西的尸骨估计还长埋在白鸟塘万人堆里,这就是不孝子孙,又如何以和为贵!
慕容兰西旋即眉头一皱,出剑一式撩剑攻杀丘穆陵三良之际,一边又骂骂咧咧道:“耶律师兄,你读书读傻了吧?你家阿爹耶律巴巴拉霸西连一块土堆、半截木桩都没有,如何以和为贵,‘礼之用’,‘礼之用’,真有礼了为何被灭国!”
丘穆陵三良出手极速还剑之际,两兵相接相撞骤起金石之音入耳,一边又反驳慕容兰西道:“兰西师妹,你不要这么不讲理行不行?师兄说的都很对,只是咱们都生错了地方、生错了时辰!”
慕容兰西一时更气,旋即长剑一式挑剑荡起一绺草尘,接着一式绞剑而下,之后极速一式抹剑。
“贱人,贱人,贱人!你这一个天煞的贱人,既然你生错了地方、生错了时辰,那今天就送你去死!”
慕容兰西大骂之际,丘穆陵三良也识得这一剑封喉的剑招,旋即相同一式绞剑之后又一式抹剑。
“兰西师妹,你别吓我,死又何惧!要死咱们一起死,如今活着不能是慕容一家人,死后如果见着‘慕容大王’还能是慕容一家人。”
耶律达斡尔胡东一时万急,原本好好的两个故人相见,如今却开口闭口一个“死”字,确实不妥!
不但不妥,还不许!
耶律达斡尔胡东长剑游离之处,左手剑鞘以“四两拨千斤”之势挡去了慕容兰西一剑封喉的剑招;右手长剑以“四两拔千斤”之势又挡去了丘穆陵三良一剑封喉的剑招。
“两位师妹,你们不许死,也不能死,谁死我给谁急!兰西师妹你听见了吗?‘三娘’你听见了吗?”
慕容兰西旋即噘嘴心里极其不爽快,回想一直从白鸟城到孟婆江南颠沛流离左右不离十年,只能被唤作“兰西师妹”;对十年未见的丘穆陵三良居然极其肉麻的唤作“三娘”。正如百合楼中风尘女子说的一样: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啊!
丘穆陵三良心中微微一颤,生出一股暖流骤然直涌全身,上冲百会穴、下润涌泉穴,疾去任督二脉上一股力量都是满满的你侬我侬的情意,旋即捉剑立身之际,接着半羞半涩道:“耶律师兄,‘三娘’听见了!‘三娘’以后都听耶律师兄的!‘三娘’不是蛮横无理的千金小姐!”
慕容兰西原本怒气还未消散一分,丘穆陵三良一言更如猛火上浇了热油,旋即厉声反驳大骂耶律达斡尔胡东道:“听见你一个大头鬼,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啦!”
耶律达斡尔胡东懵了一脸,完全就如置身深谷大雾中找不着北,又似沉入孟婆江水看不清方向,旋即三步上前准备安慰之际,慕容兰西花容失色如暴雨前的阴云,长剑一式云剑刺胸大骂道:“耶律达斡尔胡东,你就是一个天煞的大混蛋!枉自慕容兰西我跟了你十年,慕容兰西我今天发现还真是眼瞎了!”
“既然你是一个天煞的大混蛋,那就让慕容兰西我这一个瞎子剁了你这一个天煞的大混蛋,免得以后再出来害人、免得以后让人伤心!”
“……”
耶律达斡尔胡东瞠目结舌惊出了一身冷汗,真是:女人心,海底针。慕容兰西一脸阴晴圆缺比夏日午后暴雨来得还快、来得更猛!
耶律达斡尔胡东一时防不胜防,正当慕容兰西长剑近身胸口三寸之际,一道青色身影极速闪过,丘穆陵三良长剑又一式“四两拨千斤”撞开了慕容兰西的剑锋!
“兰西师妹,蛮横无理休得再伤耶律师兄!”
第222章 丘穆陵三良珍重
“贱人,贱人,贱人!我的耶律师兄,即使要杀要剐也由不得你在一旁指手画脚。你就是找死!”
慕容兰西一时怒目圆睁,情绪极其激动如翻滚的孟婆江波,字字珠玑如刀子骂骂咧咧之际,接着长剑又似着了一炉猛油烈火,恨不能把丘穆陵三良烧一个精光、不留一团尘灰,旋即厉声大喝道:“丘穆陵三良贱人,看剑!雪月风花剑,第一式,有缘相会千万里!”
慕容兰西旋即再一次使出了雪月风花剑,剑光游离如蛟龙出海,剑尖笔直刺向丘穆陵三良咽喉处,恨不能一剑封喉了丘穆陵三良。
如今,丘穆陵三良身为魏人也就罢了,居然十年未见还来“十山八寨”抢耶律达斡尔胡东,天底下没有一个女人能忍,是可忍孰不可忍!
慕容兰西自以为:要让丘穆陵三良却步、远离耶律达斡尔胡东,只有一次又一次用言语和剑光来寒丘穆陵三良的心。慕容兰西就是要让丘穆陵三良知难而退。
丘穆陵三良原本处处让着慕容兰西,毕竟从燕王府一开始就护住慕容兰西不被慕容秋霞、慕容雨菲和虞丘婉柔、虞丘婉儿欺负。
丘穆陵三良身为师姐以来,一直都多多担待,如今慕容兰西好似就不给丘穆陵三良多担待的机会。
丘穆陵三良一时也急红了眼,都说:厚爱无需多言。可如今慕容一家人手足之情那一种爱已经荡然无存,多说几句心里还舒坦许多。
丘穆陵三良仰头之际,眼中闪闪泪光,鼻子一阵猛烈的酸楚,旋即厉声反驳道:“开口一句贱人、闭口一句贱人,也不知道究竟谁才是贱人!雪月风花剑,你会的我也通通都会,这又没什么好奇怪的!”
“你个小贱人,让师姐手把手教你怎么做人,看剑!雪月风花剑,第二式,隐隐青山爱痴狂。”
丘穆陵三良大骂之际,针尖对了麦芒并未示弱一分一毫。
毕竟,你不仁我也可以不义,以德报怨那是圣人干的。
丘穆陵三良一个女子本就不入圣人眼,又何必效法圣人呢?
丘穆陵三良旋即剑锋极速一转往慕容兰西百会穴直下一斩。
耶律达斡尔胡东如坐针毡,眼下一个女子要破喉、一个女子要劈头,如今长剑在手又不能助慕容兰西破喉、不能助丘穆陵三良劈头,左右为难之际又不能左右逢源,唯今只有一计可解燃眉之急。
佛经有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耶律达斡尔胡东如果不做牺牲,谁又替耶律达斡尔胡东牺牲?
耶律达斡尔胡东眼疾手快,旋即长剑一点,侧身凌空半跃接近慕容兰西与丘穆陵三良的剑锋!
噗嗤、噗嗤,……
慕容兰西长剑戳入耶律达斡尔胡东左肩骨头上,耶律达斡尔胡东双颊骤起一掠狰狞!
咚咚、咚咚,……
与此同时,丘穆陵三良长剑劈过耶律达斡尔右肩肩胛骨,铿锵入骨的铮铮之音在耶律达斡尔胡东脸上极速冒出了一脸虚汗。
慕容兰西见状一时怒火冲天,旋即隔空又大骂道:“你个贱人,就是你害师兄中剑的,与你没完!”
丘穆陵三良好似一罐打翻了的炉火,怒火也极速热腾了起来,旋即又反驳道:“都是你这一个小贱人的错,要不是你,耶律师兄就不会受伤,你就是一个天大的祸害!”
慕容兰西极速从耶律达斡尔胡东左肩拔出长剑,又一式平剑直刺丘穆陵三良心窝处。
丘穆陵三良也不甘示弱,旋即长剑一抽往慕容兰西咽喉处刺去。
耶律达斡尔胡东好似被自己欺骗了一般,左右肩受了剑伤也没能止住两个人的打斗,失策又丢脸!
耶律达斡尔胡东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不如将计就计,旋即身子一斜滑倒在地,一边故意气喘吁吁的叫唤道:“哎呀,哎呀喂,我疼,我疼,要疼死耶律达斡尔胡东了!”
慕容兰西与丘穆陵三良心中同时一阵猛烈的剧痛,就似有一把锋利的刀子不停的戳刺小心肝,旋即狠狠的对视了一眼,极速收回剑招提剑奔耶律达斡尔胡东过来。
果然,真是好计谋!
耶律达斡尔胡东心喜,只受这一点点伤,让慕容兰西与丘穆陵三良不再受伤害,这都不算是事儿。
有道是:男人流血不流泪。最重要的是:不要让慕容兰西雨带梨花和丘穆陵三良泪流满面。
男人嘛,就应当对自己出手狠一点,要对身边的女人温柔一点。哪怕被女人骂为混蛋,那也不是人人都可以被人骂为混蛋的!
慕容兰西从左边近身拉扯耶律达斡尔胡东血迹斑斑的袖子,一边又幽幽疾呼道:“师兄,师兄,……”
丘穆陵三良从右边近身拉住耶律达斡尔胡东右手,一边也幽幽说道:“耶律师兄,耶律师兄,都是‘三娘’的错,都是‘三娘’的错,这一切都是‘三娘’的错啦!……”
慕容兰西旋即白了一眼丘穆陵三良,心中那一种恨就似卡住了一个人的脖子不让人出气,接着厉声附和道:“对,对,说的对!师兄,都是那一个贱人的错!十年了,那么苦的日子没有那一个贱人咱们也都一起过去了。如今,这一切的一切,全部都是那一个贱人的错!”
丘穆陵三良心中一怔,做了这么多最后还是好心当成了驴肝肺,旋即一脸冷若冰霜,全身宛若掉进了万丈深渊,顷刻又黑又冷。
丘穆陵三良旋即弃了耶律达斡尔胡东缓缓站起身来,剑鞘一摆、青衣一拂,右手指住耶律达斡尔胡东骂道:“真是好心没好报,本想着十年都未见了,再一次相见该是多美好的一番景象,看来是丘穆陵三良我这一次真的眼瞎了!”
“耶律师兄,原本‘三娘’来‘十山八寨’看看你,顺带给‘十山八寨’捎一些军情来。慕容川东还想复国,只怕是连‘十山八寨’也保不住了。”
“这一次,听说是那一个白莲社社长杨恩极力怂恿冯太后一定要踏平了‘十山八寨’。北山关守将丘穆陵泰早就准备好了,阿爹丘穆陵良带了大军正来‘十山八寨’的路上。”
“说不一定,白莲社杨恩还会派白莲社弟子暗中使坏。‘十山八寨’里鱼龙混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定也还有白莲社弟子!”
“你们可知道:阿爹丘穆陵良大军开拨之日,‘三娘’被大良阿哥、二良阿哥锁在屋子里,幸好‘三娘’机灵在大良阿哥、二良阿哥酒杯中多放了五石散,趁他们沉醉在五石散兑酒中抄小道赶来通风报信。”
“可如今呢?兰西师妹还张口一句贱人、闭口一句贱人!真是觉得好笑至极,我丘穆陵三良确实是一个吃里扒外的贱人,还是一个专扒阿爹墙角、专扒魏国墙角的贱人!”
“于国于家而言,‘三娘’我已经是一个实实在在的贱人;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在兰西师妹眼里始终还当是一个外人!也是,兰西师妹复姓慕容,‘三娘’我复姓丘穆陵!”
“同姓都不同宗,又何况相去十万八千里的两个姓氏,外人终究还是外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慕容兰西一时懵了,低头之间愧疚得不敢吱声再说一字半句。
耶律达斡尔胡东缓缓挣扎着身子,急促又道:“‘三娘’,耶律师兄都知道了,耶律师兄也都知道了。只是,你这样逃出来与‘十山八寨’通风报信,你回去之后一定得吃你大良阿哥、二良阿哥的苦头啊!”
丘穆陵三良一脸镇定,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就似一阵青风过山冈、孟婆江水东流不复返,半嗔半怒道:“苦头?都里外不是人咯,里外都是贱人咯,又何惧苦头!”
丘穆陵三良心有不快,不再理会慕容兰西与耶律达斡尔胡东,径直又缓缓与陈静走过来,一边又幽幽说道:“静静小姐姐,咱们曾经都是燕王府慕容一家人座上客,可如今都被慕容一家人不当一家人咯。”
“静静小姐姐,咱们两个人还真是同病相怜。不过,也罢!该见的人也都见到了,大失所望;该传的话也都传到了,各位好自为之!”
“静静小姐姐,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但愿后会兮有期!丘穆陵三良我得回府去接受大良阿哥、二良阿哥两个混蛋的惩罚去了!”
陈静一声长叹一阵闷雷,有道是孟婆江南的祖传美德:看破不说破。虽然魏国灭燕不是丘穆陵三良的错,但是如今丘穆陵三良所为就是魏燕两国的兄弟姐妹之情。
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毕竟,魏燕两国本是秦国之臣,而孟婆江南北原本也是一国。
陈静只得抱拳目送丘穆陵三良形单影只离去,低沉了嘶哑的声音道:“丘穆陵三良妹妹,珍重!”
丘穆陵三良一身青衣缓缓消失在“十山八寨”北边路口,耶律达斡尔胡东几次三番的欲言又止。
第223章 慕容兰西献殷勤
唉声叹气如雪飘过,你侬我侬风韵犹存。慕容兰西就似一只温顺的小绵羊耷拉着脑袋,“咔嚓”一声极速撕下了两绺衣襟,小心翼翼与耶律达斡尔胡东包扎双肩上的伤口。
金创药入骨突然一阵刺痛,耶律达斡尔胡东双颊骤闪一掠狰狞,就似后肋骨被杀千刀、斩万剑,脑海中旋即不停的翻滚丘穆陵三良青衣飘飘而又亭亭玉立的身影。
耶律达斡尔胡东一想到丘穆陵三良的影子就没那么痛了。丘穆陵三良就是一剂上好的止痛良药,只是不能与慕容兰西明说。
慕容兰西前后忙活,总算给耶律达斡尔胡东双肩绑上了两个不大不小的蝴蝶结,张弛的样子就似展翅欲飞的一双白花花的翅膀。
慕容兰西心中极其满足,好似三山五岳尽在掌握,一边又耷拉了脑袋靠在耶律达斡尔胡东胸前,一边急切问道:“师兄,还疼不疼?还疼不疼?师兄,不疼了吧!……”
耶律达斡尔胡东仰头之际,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说不疼吧,那得念着丘穆陵三良;说疼吧,那就是蔑视了慕容兰西方才的功劳。
耶律达斡尔胡东左右为难,不得不瞅了一眼慕容兰西道:“如今正是:伤在我身,痛在你心啊!”
慕容兰西嘴角好似刚饮过一杯蜜糖,甜得发腻而又羞涩的游离躲闪了耶律达斡尔胡东的眼神。
慕容兰西噘嘴又白了一眼耶律达斡尔胡东,一边又缓缓说道:“师兄,倘若如丘穆陵三良所说,这一次‘十山八寨’又有危险了啊?”
“近处有北山关守将丘穆陵泰,丘穆陵良大军正逼近‘十山八寨’,又有白莲社弟子在其间,如何是好?”
“耶律师兄,耶律师兄,耶律师兄,说一句话嘛!都快急死人咯!”
“……”
耶律达斡尔胡东若有所思,旋即又深情的瞅了一脸焦躁的慕容兰西,接着拉住慕容兰西双手幽幽说道:“兰西师妹,虽然‘十山八寨’外有丘穆陵泰、丘穆陵良,可能还有白莲社弟子在内滋事,但是你也不能全看别人长处不看自家长处!”
“咱们‘十山八寨’不但有墨夷秋这样的文武全才,还有独孤老太婆这样的世外高人。不是,还有咱们静静小姐姐在这里吗?”
“而且,在‘十山八寨’外不也有斛律德光与公孙景茂的援军,还有万万千千亡国丧家的燕人吗?”
“兰西师妹,要是这样算起来,咱们‘十山八寨’也不弱,冯太后想要踏平‘十山八寨’必得掉几颗老牙!”
“……”
慕容兰西一时欣喜无比,缓缓轻舒了一口气,如风过境般放下了心中戒备不留一处痕迹,暖暖的眼神中尽是对未来的无限期望。
突然,慕容兰西警觉的瞅了一眼远处,又似有所悟的隔空急切追问陈静道:“静静小姐姐,大哥如今人在‘十山八寨’了吗?”
“不知大哥与斛律德光,还有公孙景茂复国大计商议得怎么样了。似魏军踏平‘十山八寨’这般,正是天赐燕国复国的大好时机啊!”
“……”
慕容兰西与耶律达斡尔胡东双双深情的盯住陈静,就好似看见冬日里雪地的一朵白莲花,眼神之中尽是暖暖的无限希望。
陈静张口欲言却又欲言又止了三回,透过庙纱斗笠深邃的盯住头顶的天空,接着缓缓说道:“哎,你们的慕容家大哥啊,与静静小姐姐我一同离江上岸,可他先走一步如今都还没到‘十山八寨’,完全想不通啊!复国在即,人却不知道去了哪儿,真是天意捉弄人啊!”
慕容兰西与耶律达斡尔胡东面面相觑,接着又是一脸阴沉。有道是:想欲圆而行欲方。慕容兰西旋即脱口而出摇头道:“哎,臭大哥,老是在节骨眼上出差错!”
耶律达斡尔胡东虽然一时懵了,但又不得不缓缓安慰慕容兰西道:“兰西师妹,一切皆是因缘,也算是你、我、大家的缘分。咱们只管尽力支持世子,至于结果如何但听天意。以后老了再回想起来,也不至于后悔,是不?”
慕容兰西虽然面有愠色,但也不得不屈服于现实,缓缓又道:“师兄说的极是,师兄说的好有道理。以后兰西也都听师兄的!”
正当陈静还想开口细说与慕容川东离江失散的经过,不料远处跑来了一脸又急又喜的墨夷秋。
“当家的,原来你还在这里啊,幸好,幸好,幸好啊!方才看见一脸沮丧的‘十山八寨’兄弟,必知事有蹊跷,那青衣女子意欲何为?”
“那青衣女子是曾经燕王府慕容一家人的故人,特来与‘十山八寨’送军情。如今‘十山八寨’大战再即,外有丘穆陵泰、丘穆陵良,’十山八寨’内必定有白莲社弟子。前‘十山八寨’就似白鸟城亡在了里应外合下,墨夷秋你可准备妥当?”
墨夷秋一时明了,一边又抱拳示意陈静与慕容兰西二人,接着又镇定说道:“如今‘十山八寨’虽不是固若金汤之地,但是也非土鸡瓦狗之城。布局尽得八阵图精髓,魏军胆敢贸然入寨,必定先亡一半!”
陈静方才围着“十山八寨”走了一圈,虽然没看出八阵图布局中的端倪,但总有一股奇怪的感觉。如今听墨夷秋一言,顿时释然。
“墨夷秋,‘十山八寨’安危就可安心的交给你了。倘若丘穆陵泰、丘穆陵良敢来,杀敌斩帅、擒贼擒王本谷主必定当仁不让。至于白莲社弟子嘛,出剑一个不留!”
“谷主,你且放宽心。在‘十山八寨’东南西北安排了哨岗,只要有异动,通通逃不过墨夷秋的耳目!”
“还真没看出来‘十山八寨’的墨夷秋还有将帅之才。‘十山八寨’果真是藏龙卧虎之地。如今,屈身‘十山八寨’会不会委屈了胸腹韬略?”
陈静无心一语点中了墨夷秋的痛处,墨夷秋脸色闪过一阵尴尬,而后又极速双手一摊,半悲半笑、半忧半愁道:“似当家的这般声名远播都能安身在‘十山八寨’,又何况是墨夷秋我这样的无名之辈?”
“魏国朝堂只重‘黄金八部’的将军与勇士,似墨夷秋我这样籍籍无名的家族入不得朝堂上的眼睛!”
“大丈夫能屈能伸。就当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
陈静自然也明白:当今的天下无论孟婆江南北朝廷都用皇族身边的人,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
至于山河之远的文武全才,没有一般的家族背景,庙堂之高八辈子也触手不可及。如此,滋生的世家大族背景才有了诸如燕王府慕容一家人、江南王家一家人。
融得进一家人,那就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似曾经杨欣与江南王家老王镖局先少主王光明要什么就有什么,银子自然不在话下、一官半职也极其简单,只是苦了似孟婆郡县衙差役头领李声速这样的人。
融不进一家人,就似墨夷秋这样的人,过不了‘吃土’的日子,不得不来‘十山八寨’寻一条另类之路。
陈静长叹了一声,似有所悟旋即又幽幽说道:“墨夷秋当去军中效力才不枉此生。慕容太白已亡,魏国也没好的去处。倘若愿意,江南王家王俭正需你这样的大才。”
墨夷秋面有难色突然一惊,旋即“扑通”跪地,急切道:“当家的,墨夷秋我是做错了什么吗?当家的你这是要赶墨夷秋走了吗?”
“当家的,当家的,墨夷秋我这一个‘二当家’的名头不是墨夷秋我自封的。墨夷秋我也不是沽名钓誉之辈、更不是虚有其表之徒啊。”
“如今‘十山八寨’里的人要这么称呼,又不能堵了他们的嘴。当年周天子‘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才有了‘国人暴动’。墨夷秋我可不能让‘十山八寨’步其后尘有辱当家的声名啊!”
“……”
陈静一时想发笑,无非只是为墨夷秋寻一个好去处,却让墨夷秋说古道今对比了一通。
更让陈静觉得:墨夷秋文武全才不假,窝在‘十山八寨’确实大才小用,以后得寻一个机会一定举荐给江南王家王俭,至于墨夷秋愿意不愿意去,那就看天定缘分了。
陈静一时故意掩面轻笑道:“看把你吓的,谁说要赶你走了?‘十山八寨’外有丘穆陵泰,路上还有丘穆陵良,‘十山八寨’内一定还有白莲社弟子,怎么能放你走呢?”
“如今,正是你墨夷秋大展拳脚的时候,可不要辜负了‘十山八寨’赌坊‘二当家’的美名!”
“……”
陈静旋即又扭头与慕容川东和耶律达斡尔胡东微微一笑道:“两位,你们说是吧?大敌当前,可不能学短尾巴的兔子跑了!”
陈静仗剑远眺日头偏西的天色,旋即转身又问道:“墨夷秋,还有其它事吗?”
第224章 十山八寨起事端
“当家的,也不是特别紧要的事,只是受‘十山八寨’乡民所请,‘十山八寨’正中摆席设宴,一为‘十山八寨’重获新生、二为当家的接风洗尘!”
墨夷秋一言,慕容兰西与耶律达斡尔胡东大吃一惊,毕竟当初两个人刚来“十山八寨”的时候,“十山八寨”还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如今,“十山八寨”重获新生自然要摆席设宴,况且陈静再入“十山八寨”一切也都是那么顺其自然。
墨夷秋旋即又与慕容兰西和耶律达斡尔胡东抱拳,极其歉意的说道:“两位,原本世子也为坐上宾。奈何如今都没有见到世子的身影,黄道吉时,我等就不用等他了!”
慕容兰西与耶律达斡尔胡东只顾摇头叹气,从孟婆江北岸到“十山八寨”这么近的路程,而且半道上还有人侯着都能走丢了身影,除了慕容川东也没有谁这么能耐了。
墨夷秋见状怔了一回,旋即又缓缓说道:“两位勿忧,既然世子至今还未到‘十山八寨’,宴席上就由两位来替世子之位了。”
有道是:客随主便。慕容兰西与耶律达斡尔胡东只得从了墨夷秋的安排。墨夷秋领了三人从“十山八寨”北边穿寨而过,没走多久的功夫就到了“十山八寨”正中。
正中一垒泥石九层之台,四方周正上端一块方圆九尺的石桌,石桌上一只烤全小羊、一头烤全小乳猪,然后围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杯盏碗鼎,尽是花花绿绿的菜食。
九层之台下均分围住了九十九块方圆的九尺大石桌,每一方大圆桌上是一只烤全羊、一只烤全猪,然后也是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杯盏碗鼎,尽是花花绿绿相同的菜食。
九层之台下正北方一竿三丈高的木桩上飘扬了一面玄色大旗,旗上黑白两分斗大四字:十山八寨。
在九层之台每一层台阶上,东南西北方都有一个倒提腰刀的彪形大汉。九层之台下,还有数群彪形大汉巡视。
陈静心里一惊,方才只顾一个人围住“十山八寨”绕了一圈,如今看来墨夷秋确实有将帅之能。
“十山八寨”正中早就围满了乡民,一见墨夷秋领了陈静前来,不约而同高呼震天荡云。
“‘十山八寨’,拉基阿路;‘十山八寨’,拉基阿路;‘十山八寨’,拉基阿路;……”
墨夷秋毕恭毕敬迎着陈静三人缓缓上了九层之台,接着又正身立在九层之台最南端,之后又对九层之台下的乡民大喊道:“诸位,诸位稍安勿躁,‘十山八寨’诸位乡民们,听我一言,听我墨夷秋一言。”
“如今咱们‘十山八寨’外有大军压境、内藏白莲社挖墙之鬼,又恰逢‘十山八寨’新生,置此一席除了庆贺之外诸位以为接下来怎么办?”
“但说无妨,既然‘十山八寨’一家人,自然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孟婆江南的祖传美德:看破不说破,在孟婆江北无此一说!”
墨夷秋话音刚落,“十山八寨”男女老幼雄赳赳赴汤蹈火的气势不输战场上的刀兵相向。
如今,“十山八寨”被拓拔子推灭了之后再一次重获新生。好不容易建好,怎么能说灭就灭了呢?
自古以来,官府当以民安居乐业为本。不让人安居乐业,那拓拔子推就是前车之鉴。
“二当家的,你就下令吧。头可断、血可流,‘十山八寨’不能败!”
“对,对,对!友人来了有烤全羊、烤全猪;敌人来了有腰刀、有棒子!不让‘十山八寨’好活,那就让敌人见识一回穷凶极恶!”
‘呸,呸,呸!什么穷凶极恶?这明明就是守卫‘十山八寨’,这就是要流芳百世的杀身成仁!”
“如今‘十山八寨’的好日子,不能被官府夺了去!丘穆陵泰、丘穆陵良要是敢来,我先诅咒他们家十八辈祖宗。必定不得好死!”
“对,如今冯太后见不得‘十山八寨’的好,咱们无家可归颠沛流离的时候,冯太后在那里?凭一己之力重生了‘十山八寨’,冯太后要是有种就让咱们过上比‘十山八寨’更好的日子;冯太后要是没种,咱们就得遇官杀官、遇兵杀兵,……”
“好,好一个遇官杀官、遇兵杀兵,吃了这一席那怕是断头食,为了‘十山八寨’那也必须豁出去了!”
“……”
墨夷秋欣喜至极,至少大敌当前没有一个软蛋,民心尽在,区区丘穆陵泰与丘穆陵良不足为惧。
墨夷秋双手齐腰一平,极速止住了九层之台下的议论。接着又信心十足说道:“诸位,诸位,诸位‘十山八寨’的兄弟姐妹们,尔等誓死守护‘十山八寨’之心可昭天地日月。”
“大战再即,宴席再旁。那咱们那就敞开了肚子吃喝,然后再甩开了膀子去御敌于‘十山八寨’之外。”
“诸位,如今即是‘十山八寨’一家人,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宴席开始,尽管吃、尽管喝,吃饱喝足了之后才有使不完的力气!”
“……”
墨夷秋缓缓回到了九层之台上的石桌旁,九层之台下的乡民已经似堂中一家人手撕了烤肉,杯盏之间又骤起了一股五石散的味道。
陈静一时好奇至极,“十山八寨”的乡民在大战之前又如何能沉醉于五石散兑酒中呢?
当初,燕都君臣沉醉于五石散兑酒而一战亡国,燕都之外手握重兵的将校沉醉于五石散兑酒连入京勤王师的机会都没有了。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
燕国亡了十年,“十山八寨”中也有不少燕国后人,难道这么浅显的道理就都忘记了?
正当陈静极其不解想开口询问之际,墨夷秋缓缓低头入座,一边轻“嘘”了一声,一边又极其低沉的支支吾吾道:“你们还记得白莲社上香拜社时的把戏吗?”
慕容兰西与耶律达斡尔胡东面面相觑,陈静这才焕然大悟!
墨夷秋果然是文武全才,在这一次宴席中的五石散兑酒正是区分出白莲社弟子的大好时机。
毕竟,在陈静脑子里回想起了白莲社俗家弟子上香拜社时一个又一个振振有词的样子:喝了上香拜社酒,从此相见是道友;喝了上香拜社酒,不饮五石散兑酒;喝了上香拜社酒,完美世界手牵手。……
正当陈静极其敬佩墨夷秋计谋之际,九层之台下早已手起刀落,巡视的彪形大汉已经斩下了数十个不饮五石散兑酒的汉子,一声又一声哀嚎卡在脖子上还没来得及出口,人头已然滚出去了三尺之外。
持刀的彪形大汉一个又一个张嘴疾呼:“杀掉一个,那就少一个;再杀一个,那就还再少一个!”
“十山八寨”里的乡民又一阵欢呼,又道:“杀光了白莲社弟子,‘十山八寨’后方无忧;杀光了白莲社弟子,‘十山八寨’前路不愁!”
“二当家的,真是好计谋!真不愧是辅汉的张子房、助蜀的诸葛孔明!‘十山八寨’有二当家,乡民们可高枕无忧,更能长命百岁咯!”
“白莲社弟子罪该万死,‘十山八寨’拉基阿路,二当家拉基阿路;白莲社弟子罪该万死,‘十山八寨’拉基阿路,二当家拉基阿路;白莲社弟子罪该万死,‘十山八寨’拉基阿路,二当家拉基阿路;……”
“……”
“十山八寨”的乡民也不顾彪形大汉拖开被斩首的尸身,一边又鹊起一阵得意的肉食与杯酒下肚声。
陈静一时缓过神来,也有一些饿了,旋即也喝上了石桌上的一盏清汤,清汤入胸入腹无比清凉。
慕容兰西与耶律达斡尔胡东一起随慕容川东在孟婆江南颠沛流离了十年,估计也很久没吃过如此丰盛的宴席,径直也放下了颜面。
毕竟,“十山八寨”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那这不雅的吃相在“十山八寨”一家人眼里也就不重要了。
慕容兰西左手一碗肉汤,右手捉紧一块大羊排,张口仰头一撕一扯之间的又就上一口肉汤,陈静看着慕容兰西的吃相都已经饱了。
耶律达斡尔胡东也不例外,双手捉紧了肉乎乎的猪肉肘子,满咬一口又哈一口肉香气、囫囵吞下之后又满咬一口又哈一口肉香气。
陈静抬眼张望之际,空气里入鼻的都是肉香味,不知不觉之间已然觉得吃饱了,嗝、嗝嗝!
墨夷秋仰头独饮了一杯五石散兑酒,接着半嗔半怒道:“都说喝了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喝了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
“如今,墨夷秋我还是墨夷秋;五石散兑酒无非一杯水酒!千古江山、万古功名,通通事在人为!”
“……”
陈静张望九层之台下“十山八寨”的乡民,好似通通都沉醉在五石散兑酒中,一时心痛如针刺。
“墨夷秋,你看,这难道也是你的计谋?感觉不对劲啊!”
第225章 段氏双雄又现身
墨夷秋轻放杯盏,旋即立身九层之台前,东南西北极速张望之后如夏日突变的天色一脸土灰。
墨夷秋原本只吩咐待五石散兑酒分出藏身的白莲社弟子之后,席间所放酒水皆不能再投五石散。
如今,“十山八寨”乡民摇头摆尾又醉生梦死的样子,空气里骤起一股浓郁的五石散味道,只怕五石散不是一般多,而是加了数倍。
墨夷秋面有愠色,一脸愧疚之意缓缓对陈静道:“当家的,只怕白莲社早就识破了我的计谋。毕竟在这‘十山八寨’里真不好分你我,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实在是棘手!”
陈静心中突然一怔,一时确实不知说什么好,旋即又缓缓安慰墨夷秋道:“兵家都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况且你又不是兵家!无妨,待白莲社弟子跳出来,一剑封喉!”
墨夷秋瞅了一眼九层台阶上的三十六个彪形大汉,这可是墨夷秋曾经一个又一个精挑细选的。
墨夷秋旋即身子一正,两手极速插腰,之后对着沉醉在五石散兑酒中的乡民,还有巡视的数群彪形大汉大喝道:“藏在‘十山八寨’里的白莲社弟子,通通都滚出来吧!就算躲得了一时,也躲不了一世;躲得过初一,必定躲不过十五!”
“在‘十山八寨’酒水中做手脚,怪墨夷秋我大意了,不是张口闭口大破之后是大立吗?做此千年杂毛老乌龟,完全有辱白莲社大名!”
“……”
九层之台下的空气一时好似凝结如霜,没有一个应,只是你看一看我、我看一看你,我瞅你一眼、你瞅我一眼,张望之间全是迷茫。
墨夷秋别无他法,只得用激将法激白莲社弟子跳出来,旋即又厉声大喝道:“白莲社唯恐天下不乱,皆是无君无父之辈、尽是无妻无母之徒,一群杂毛挡道还说什么完美世界,不都是骗人的鬼话吗?”
九层之台下还是没有人应,墨夷秋一时更急了,既然还骂不出白莲社弟子,舌头那就再毒一点!
“白莲社弟子要是再不滚出来,以后家中男人世代为奴,女人全部坠入风尘之地。以后生出的男婴像女人、生出的女婴像男人!”
“藏在‘十山八寨’的白莲社弟子都听清楚了吧!以后你们家中必定不分男女、男女不分。正是你们想要的完美世界,……”
“……”
陈静一时很想发笑,虽然墨夷秋骂人确实不带一个脏字,但是确实让人听了怒不起来。
慕容兰西与耶律达斡尔胡东咽下菜食之际,几乎要喷出口来。
慕容兰西一边咀嚼了羊肉,一边又极速咽了一口肉汤,缓缓下肚重重打了一声嗝,而后隔空对墨夷秋笑道:“二当家的,要论骂人的功夫,怎么不问一问我?都说:最毒妇人心。那就让我毒一回,如何?就当是回谢了这次一饭之恩!”
耶律达斡尔胡东眉头一皱,拉了一把慕容兰西道:“兰西师妹,你又要去出丑?‘慕容大王’英名何在?你这不是给自己抹黑吗?”
慕容兰西白了一眼耶律达斡尔胡东,又重重打了一个羊肉嗝,一边缓缓又道:“耶律师兄,如今‘慕容大王’之名都已经亡了十年,眼下这一次也算不得出丑啊,只当是助‘十山八寨’一臂之力咯!”
慕容兰西正了正身子,吃饱了肉食有了力气,放开嗓子就破口大骂道:“白莲社弟子砍脑壳的,断头的脖子不如害瘟鸡;杀千刀、斩万剑也剁不干净一条条花花猪肠子;一双眼睛居然长在后背上只跟着杨恩那一条杂毛吃过夜了的狗屎,不但眼瞎,还是找屎(死);……”
陈静眉头一皱,耶律达斡尔胡东猪肉肘子也没心思再啃下去,墨夷秋脸上却生出了一回得意之笑。
突然,从九层之台下东方一个人影闪上了一块石桌,从西方又一个人影闪上了一块石桌。
两个来人一身青色道袍、青色道簪与鬓发,陈静左右张望之间,扭头相见实在太熟悉不过了。
看来丘穆陵三良说得不错,白莲社弟子已经混入了“十山八寨”。
陈静心中一惊,眼下何曾相识又是如出一辙,莫非冯太后又是以里应外合之计踏平“十山八寨”?
都说一个人在一个坑里摔倒,或许可以说大意了。但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同一个坑里摔倒,除了摔倒的人傻之外,那就是布局者又如棋盘上的一等一高手了。
陈静心里来气,看来又一次做了冯太后手中的一颗棋子,不用说在冯太后眼里还是一颗弃子。
墨夷秋先是一脸怒气,左右环视了一眼两个白莲社弟子,一边仰头大笑道:“看来,骂人的功夫还得与人多学学了。有道是:三人行,必有我师。真是一通百通!”
墨夷秋旋即腰刀出鞘,举手一扬,接着又大喝道:“想必两位就是白莲社‘八大金刚’苟活到现在的‘段氏双雄’段天恩、段天威了吧!”
段天恩一双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重重一杵,脚下大石桌“哐当”一分为数块,大石桌上的杯碗盏鼎落空一顷,乱成了一团糟。
段天恩有恃无恐,青色道袍极速又一闪,跃去了另一张石桌。
“十山八寨”的乡民喝多了五石散兑酒就好似一根根风中的芦苇棍子,更如是在漆黑的夜里左摸右摸一头大象,样子滑稽至极。
段天威一双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肩上一扛,旋即仰头大笑道:“慕容家的姑娘还真是不一样,出口就恶心到贫道了。虽然段氏与慕容氏是‘一门分三宗’之后,能有你这样的分支,贫道替段氏都愧得心慌!”
慕容兰西没有再理会段天威,毕竟十年前在白鸟塘就被一对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吓得半死。
虽然慕容兰西这一些年来剑法有所长进,儿时的阴影就似一座百丈高的大山压得人出不了粗气,更似万丈波涛随时能卷人入海底。
慕容兰西一边又缓缓入座,又一把捉紧了一块大羊排,一边微微颤抖的盛满了一碗肉汤。
慕容兰西埋头之间,低沉了声音又道:“大吵了一架,肚子饿了得补一补精气神。余下诸事,在我吃饱了之前,切莫打扰吞咽,不然会出事呛死人的哟!”
墨夷秋随了慕容兰西的性子,耶律达斡尔胡东只是吃惊的瞅着一脸苍白的慕容兰西。
耶律达斡尔胡东一时不解,没想到吵架比受了剑伤更为恐怖。不过,看慕容兰西一脸苍白的样子又生出了一丝怜悯之心。
耶律达斡尔胡东极速上前,一边与慕容兰西揉捏了肩膀道:“兰西师妹,慢慢吃,不急,没人抢!”
慕容兰西只道:“嗯!”
陈静缓缓起身,三步上前立于墨夷秋身后,见‘段氏双雄’手中的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并无多大变化,但是一副面容相识确实苍老了许多,鬓上初生几绺飘悠华发。
岁月不饶人,那怕是苍天。毕竟,苍天也都有冬暖夏凉的时候。
墨夷秋怒气未消,指住段天威鼻子大骂道:“老杂毛,居然在‘十山八寨’酒水中多投五石散。想让‘十山八寨’乡民都死在丘穆陵泰、丘穆陵良大军弯刀下?其心何其歹毒!”
段天威仰头轻笑之际,根本没把墨夷秋放在眼里,接着又半嘲半讽道:“小子,眼下就是白莲社常说的:为无为,天下之事无不可为!贫道无非是借力使力罢了!”
“贫道还正告你了:方才以为杀的是白莲社弟子。小子,其实你又错了。似‘十山八寨’这般穷苦之地,一人给他们几两银子,不喝这五石散兑酒,那还是很容易的!”
“人穷志短,‘十山八寨’的人何其多啊!这样的人死不足惜,即使想加入白莲社,贫道也不要!”
“还是杨恩社长说得极好:道可,道非,常道。银子这一种东西多了,还真没人嫌少。想那白莲社右护法申屠力夫虽然死了,但是藏在暗处的银子可多着呢!”
“小子,你说刺激不刺激?意外不意外?想要给白莲社斗、想要给贫道斗,你还嫩了一点!杨恩社长说‘十山八寨’该亡,那就该亡!”
“……”
墨夷秋气得一脸乌青,不但白莲社弟子确实混入了“十山八寨”,而且还中了白莲社弟子歹毒之计。
墨夷秋旋即腰刀一正,一副随时挥刀拼命的样子,接着厉声大喝道:“‘十山八寨’勇士何在?”
与此同时,段天威一对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旋即一挥,也是厉声大喝道:“白莲社俗家弟子何在?”
段天威话音刚落,原本“十山八寨”里巡视的彪形大汉全部往段天威靠去,只有精挑细选的三十六个彪形大汉极速集于九层之台下。
墨夷秋一时懵了,陈静也是大吃一惊,慕容兰西更是颤抖着又喷出了一口肉汤,耶律达斡尔胡东发愣如一条干枯的梅花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