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冲突升级
何清在刺眼阳光下醒转。
他坐在瓦片上,捏着身上盖着的丝绸大衣,目视城外方向,许久后收起大衣,离开了风月阁,径直回了柳家。
穿着依旧朴素的柳庆守在门口,见到一夜未归的何清,后者身上还带着宿醉的酒味,关切问道:“清儿,没事吧?”
何清笑着摇头,道:“没事,一个在大元州认识的朋友寻来了,许久没见面忍不住多喝了点。”
柳庆哦了一声,何清并未离去,搬了条小板凳坐在柳庆边上,二人晒着太阳,看着台阶下人来人往的人群,聊着家常,柳庆笑眯着眼,他一生无儿无女,早已将何清当成了亲儿子,如今看着他长大成人,也有了出息,当然高兴。
偶尔有族人出没,看向他们的目光也再不复从前,不少人也会笑着凑上来打招呼攀谈。
“老庆!”
一个中年男子迎面走来,瞥见了边上的何清,笑容更是浓郁了许多,道:“清儿侄子也在啊。”
何清微笑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柳庆起身,让出身下板凳,笑道:“二哥,大早上去哪溜达了?”
“别别,不用。”
中年男子急忙挥手,然后自己去屋里再搬了一条凳子,坐在柳庆边上笑道:“我还能上哪去,这不是族里有批货要找人运输,我寻思着我家那儿子最近也没什么事,看看能不能把这活接下来。”
柳庆和男子随意交谈,何清坐在一边并不说话。
此人是柳庆的二哥,柳乐生,以往二家来往也算不上什么密切,毕竟当初的柳庆算的上名副其实的穷亲戚,平日哪有人情往来,现在却不一样了,别说柳乐生这些旁系族人,就连内家都有不少族人相继拜访。
柳乐生聊了一会后起身告辞,道:“老庆,那我先去族里了,回头见。”
柳乐生向着何清也招手:“侄儿,回头见。”
何清笑着点头。
刚走出几步的柳乐生突然一拍脑袋,转身回头,笑道:“对了,老庆,上回和你说的事还记得吗?”
柳庆一怔,旋即反应过来,笑道:“哦,对了,茶叶差点忘记给你了,你先去办事,我回家去取。”
“哈哈,多谢了,上回尝过你那茶后,家里那个小的闹腾不行,偏说没喝过这么好喝的。”
柳乐生拱手道谢,旋即离去。
“清儿,我先回家一趟。”
柳庆站起身。
“庆叔。”
何清轻呼道:“什么茶叶?”
柳庆笑道:“就是你给我的那个从大元州带回的茶叶,他们上回不少人来家里喝过这茶后觉得很不错,都向我讨了点,我寻思着也没多给,但架不住人多,所以茶盒里也快没了吧。”
柳庆问道:“清儿,你这茶还有吗?”
何清摇头,道:“庆叔,这茶叶我也没多带,就剩这些了。”
“哦。”
柳庆惋惜点头,道:“成吧,那我先回去了,答应人家的事总不能反悔,剩下那点就都给乐生吧。”
何清目送着柳庆离去的背影,双眼缓缓眯起。
一会儿后,柳庆去而复返,没过多久,柳乐生也办完事走了出来,接过那一小盒茶叶,感激道谢,旋即快步离去。
“庆叔,我先回屋了。”
何清打了个招呼,起身走向门后,而后戴上帽子,从一旁的院墙翻了出去,遥遥跟在柳乐生身后,柳乐生并没有回附近小巷里的家,而是九穿八绕,来到了城西的偏僻荒地。
荒地里走出一男子,接过了柳乐生手上的盒子。
“柳庆说他手上已经没有了,这是最后一点了。”
柳乐生恭敬俯首。
男子打开盒看了一眼,微微点头,而后屈指一弹,一张黑色龙纹卡飞至柳乐生面前,柳乐生拿着卡片快步离去,男子环视四周,查看一番没人后迅速离去。
远处的何清收回目光。
以他的视力,自然能清晰看清男子的面貌。
柳家执事,柳泛。
心中已经了然的何清转身回族。
给柳青调理身体的目的已经达到,既然族里已经有人觉察到这东西了,他也该停一停了。
“柳絮……”
行走在小路上的何清手指推了推眉心,神色却有些暗沉,倘若连这点安稳都不能给他的话……
下半国的碌碌众生,岂知恶修的恐怖。
周夏的南三大洲和东西北六小洲被称为上下半国,无非是穷苦的东西北六小洲形成的彪悍风气和富庶南方三洲的奢侈安乐之风截然不同,而处于靠海边境的恶洲更是被东西北五洲孤立,连周夏皇室都常驻鹰犬于边境,恶洲魔修永禁踏入下半国半步。
在那片无法地带,哪有善茬。
当何清将表面的平静撕除后,将会是一场灾难。
手臂的封印哪止是封印了何清的毕生修为,更是将他四年恶修本性压抑其下。
何清回了柳家大门,伴随柳庆身边,这几天也仍有亲戚族人寻上门来,看似随意的讨要茶叶,柳庆手上是真没了,他问了何清好几次皆是无果后,这些人方才陆续罢休。
一年一度的族比越来越近,柳家这段时间热闹的紧,许多外出做生意或久居族外的柳家之人纷纷赶回来,一时间平常难以寻见的年轻俊杰也陆续现身,家族练武场愈发热闹。
一行人从马车内走下,为首的老者拄着拐杖,边上的青年搀扶着老人,随后的护卫、侍女紧跟而上,坐在门口和柳庆闲聊的何清眉目一顿,边上的柳庆连忙拉着何清起身,退居到一侧。
“见过二长老!”
柳庆拱手道。
拄杖老者淡淡恩了一声,边上青年随意一扫,目光在何清身上顿了顿,旋即收回视线,一行人并未大兴隆重的开中门,而是从侧门而进,但那老人朝边上人挥了挥手,低声言语几句,队伍中的一个侍女跑到柳庆面前,递出一个钱袋子,沉声道:“二长老有令,族比临近,往来贵客居多,从今日起大开中门,省去繁琐。”
柳庆连忙应下。
一行人的背影消失在小路尽头。
“没想到二长老竟然也回来了。”
柳庆打开钱袋一瞅,足足有七八十余枚金币,笑道:“这么多年了,二长老也就回来了不到十指之数,族里那么多长老内,也就二长老对族人一视同仁。”
何清微微一笑。
大成后期巅峰。
这二长老柳承福离下师境界也就差临门一脚了,他这一脉常年在青岩郡替族内掌管对外之事,很少回族。
至于他边上那个青年……
何清倒是有些意外,竟然也是一个入门中期,甚至隐隐有突破至后期的模样,比之柳矩和柳长山都要强上一线。
族内有这么一号人吗?
据何清所知,柳承福只有二女,并无儿子。
接下来的几天,入门级别的年轻武者往来之数,让何清都为之诧异。
久居族内的年轻一代入门武者,算上柳象、柳方物二人,也不过就五六人而已,可现在陌生的柳家入门族人,光是何清坐在门口见到的便不下二位数。
这年比的规模无非太大了吧?
还是说他的一个种子名额,吸引力大到这种程度了?
整个柳家,无论是明面还是暗底的力量都已经显现而出。
“清儿。”
柳庆双手环着茶杯取暖,里面的茶叶已经是普通绿茶:“我怎么感觉最近突如其来冒出来好多陌生面孔,听几个亲戚说,还都是很厉害的那种族人。”
柳庆担忧道:“你那名额如果实在不行,就让出去吧,反正你现在也有自保之力,咱也不求多好多强。”
何清笑道:“没事,庆叔,我们先看看再说吧。”
柳庆
点头,再次强调道:“别强求,我们爷俩,现在能平平安安的就好。”
何清应的很快,至于听没听进去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天色渐晚,夜风萧瑟彻骨。
“成吧,清儿,我们先回去吧。”
柳庆摸了摸青年的脑袋,后者刚刚起身,脸上的笑容一顿,偏头回望下方街道的尽头,有二人徒步而来。
一老一少踩着阶梯缓步而上。
柳庆紧紧拉着青年的手臂,生怕后者冲动,神色苦涩。
待二人走近时,柳庆俯身,轻声道:“见过长老。”
可二人都没看柳庆,一老一少目光皆是停在面色淡然的青年身上。
“何清!你可知规矩?见族内长老竟不行礼!”
黄发青年厉喝道。
身材微胖的老者打量着面前的青年,冷漠道:“没教养的东西。”
青年随意而立,面不改色。
柳庆神色悲苦,攥着何清手臂的手掌愈发用力。
黄发青年走前一步,冷笑道:“噢,我倒是忘了,有人生没人养的野种,柳家族谱上也没你这号人,这柳家人的礼仪,你确实不必遵守。”
柳庆手掌都在颤抖:“你!”
这次轮到何清反手握住老人的手掌。
柳青山看着何清那张平静的脸庞,眉目冷意愈重,年仅双十,正是鲜衣怒马的骄狂年纪,眼前此人却能将情绪埋藏的如此之好,不可谓不危险。
一生坎坷的老人颤声道:“我十六年前就已经上报家族,何清是我柳庆儿子,是族谱上名正言顺,白纸黑字的柳家族人!”
柳长山嗤笑,道:“卑贱的旁系。”
柳青山回首,漠然道:“既为柳家族人,何不遵守柳家族规?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老人死死攥拳,多年的生活早已磨平他的棱角和性情,但退让成性的老人这一次不知为何,竟头一次抬起头直视以往连看都不敢看一眼的族内长老:“长老!你怎敢如此颠倒黑白,我儿何清从小乖巧,敬重族内长辈,也从未与人纷争,今日为何如此,你等难道不知?”
柳青山一怔,显然没料到平常逆来顺受的老人今日一反常态,他微微眯眼,紧盯着柳庆,声音渐冷:“柳庆,脑子昏头了?还是说这几天恭维奉承的话听多了,真觉得自己翻身要当大人物了?”
老人似乎将心底埋藏了多年的情绪尽皆爆发,怒声道:“是你们欺人太甚!”
柳青山脸上涌上一抹狞色:“欺你又如何?小小的旁系族人也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你真以为自己是柳春晨?”
柳庆面色涨红,怒道:“柳青山!你会遭报应的!”
久居高位的柳青山怒笑,伸手便是向着老人脸庞一巴掌甩下。
老人的身子被旁边人猛地一扯,蒲扇般的大手带着劲风从他面前险险擦过,他往后倒退二步,踉跄好几步方才停下身形,一掌挥空的柳青山盯着那黑袍青年,髋骨硬起,神色愈发狠辣。
黑袍青年低垂着头,捏紧的拳头之上,青筋清晰可见。
恢复些许理智的柳庆紧紧咬牙,拉了拉何清的手臂,道:“清儿,我们走!”
一个族内大成武者,一旦动手,岂是他们二人可以对抗的。
柳长山侧身一步,站在侧门旁,冷笑道:“现在知道逃了?晚了!”
柳庆面色难看,前跨一步,挡在何清身前,低声道:“清儿,你快走,这里是柳家,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
柳青山狞笑,道:“也是,你都半死不活过一次了,也不怕再多一次了,这一次,我让你们爷两一起尝尝这滋味!”
至始至终都无喜无悲,荣辱在身皆不为所动的青年此刻缓缓抬首。
在他那双漆黑如墨的幽深瞳孔内,突然燃起了一小撮黑色火焰。
青年长吐一口气,平静脸庞上陡然攀上了一抹狰狞。
“柳青山,你真是逼着我要宰了你阿。”
第十七章 柳子真
柳青山心头重重一跳。
他紧紧皱眉,心头的升起一丝连他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的寒意,但是他的理智告诉他,眼前只是一个还未及冠的青年。
当这一点清楚后,柳青山不可抑止的涌上了怒气。
“哈哈。”
柳青山怒极反笑,道:“我柳青山修道甲子有余,还从未见过你如此狂妄小辈!”
柳长山依靠在门上,眼神奇怪。
这可真是在看疯子了,别说一个入门体修,就算是登堂体修,和大成武者也差了整整一个大阶,整个柳家能找出几个大成武者?
柳青山周身衣衫无风自动,猎猎作响,体内灵力喷薄而出,几乎已经凝实如活物,灵力缠绕升腾,最后在柳青山身后形成了一只昂首黑蟒,盘踞而起,冲着何清猛然张嘴嘶吼,铺天盖地的灵力威压令人窒息。
在这等威势下,从未见过此等场面的柳庆已经面色苍白,几乎站立不稳。
一只有力的手掌搀住了身形摇晃的柳庆,柳庆偏头看着那早已比他还高出一个头的青年,后者在这等威势下已久古井无波,这令得柳庆心头升起些许心安,稳住身体,只是看向那血口大张的巨蟒时依旧惊惧不已。
“狂妄小儿!”
柳青山一步踩出,脚下地板瞬间裂开:“我今日倒要瞧瞧,你如何宰我!”
何清掌心柔劲一吐,将身侧柳庆送至一旁,直面那气势无匹的大成武者柳青山。
“那就来试试吧。”
何清平静轻声,却令柳青山的神色变得极端阴沉。
奇耻大辱。
一个入门体修,究竟何来底气敢如此和他一个大成武者叫板?
“何清,你该死了!”
柳青山手掌一握,身后黑蟒仰天长啸,飞腾而起,随后身形变得有些模糊,下一刻,速度极快的黑蟒便长着血盆大口出现在何清头顶,一口吞下。
何清身体早已紧绷如弓弦,重重踏地,后退数丈,落至台阶之下,灵力所化巨蟒轰的落在地上,刺眼黑光炸开,身形硕大的巨蟒变得粉碎,地面也在此刻出现了一个丈许大小的坑洞,粉碎后的黑蟒化成数十道黑光,重新变化凝聚,变成了小了一号的灵力黑蟒,几十条黑蟒仰天咆哮,无情瞳孔直直盯着下方街上的何清。
站在后面的柳长山抿嘴,不愧是体修,好快的速度,这一击如果是他的话,恐怕命悬一线。
但是。
柳青山可是大成武者阿,那几十条狰狞可怖的黑蟒让柳长山心惊肉跳,每一条都能轻松的抹杀一个入门武者,柳青山这是真打算在柳家大门口下杀手了。
黑蟒蛇群铺天盖地的向着何清冲去,四面八方皆是,封锁了一切退路。
“死!”
柳青山眼神狠辣,他已经下定决定,直接抹杀何清,就算当街行凶族人是重罪,但族内也不至于会为了一个死人让他偿命!
大成武者的绝杀一击。
“清儿!”
柳庆脸色煞白,瘫坐在地上。
几十条黑蟒一起冲向何清,直接埋没了他,光芒闪动,低沉的爆炸声回荡,街道地面都为之一颤,尘土和碎石到处飞溅。
柳长山咽了口唾沫。
死了,绝对死了!
这样的攻击下,就算是登堂体修,也得死的不能再死了!
突兀的,他身后传来一声淡淡声音。
“让开。”
挡在大门口的柳长山下意识的回头,看着身后出现的三人,脸色瞬间大变,急忙恭敬退到一旁。
三人缓步而出。
站在前方的柳青山并未回头,死死咬牙,下方街道上的尘土散去,身披黑袍的青年稳然而立,在他周身三丈,没有一块完整的土地和石头,而在他身侧,有一柄古朴黑剑悬浮而鸣,剑气四散,护住了何清脚下一方净土。
柳青山僵硬转身,向着身后三人俯首:“见过家主,白老。”
清癯老人手掌一握,何清身前的古朴黑剑飞回身后,铿锵入鞘,在他身侧,是白日里见过的拄杖老人柳承福,而在二人前方为首的,是个看上去好像只有三十出头的青衣男子,但鬓角却有细微皱纹。
柳家家主,柳子真。
“家主!”
柳庆跪伏在地,老泪纵横:“求家主为旁系族人柳庆父子主持公道!”
柳子真俯身搀起柳庆,轻声道:“族人请起,旁系也罢,内家也好,皆是姓柳,此事交予我即可。”
柳青山阴沉道:“家主,此事皆因他们父子两先行挑衅,那何清更是三番二次辱我,我作为家族长老,岂能受此小儿辱骂?”
下方的黑袍青年从阶梯下走上,向着三人行礼:“旁系族人何清,见过家主和二位长老。”
何清再次向负剑老人俯首作揖:“拜谢长老救命之恩。”
清癯老者平静点头。
柳承福拄着拐杖,瞥了一眼那神情激愤的柳青山,淡淡道:“柳庆看守大门近二十余载,族人皆传此人老实待人,青山长老何敢说他二人挑衅辱你?”
柳青山冷静道:“二长老久不归族,耳听为虚。”
柳承福淡淡一笑,笑而不语。
柳子真负手,徐徐道:“柳青山,你身为家族长老,无论原因如何,切不该于柳家大门当众行凶,残杀族人,你于今日先罢去长老职务,即刻起前往家族宗祠面壁,待大比结束后再行处论,另门口及街道一切损失,皆由你出钱完善。”
柳子真看向柳青
山,平静道:“柳青山,你可有异议?”
柳青山垂首,拱手道:“无异。”
“好。”
柳子真微微点头。
柳庆连忙道:“谢家主明断!”
柳子真微微一笑,走下阶梯,二位长老紧跟其后。
何清侧身让道,三人皆是看了一眼垂首行礼的何清,柳子真脸上笑容玩味。
待三人走远后,何清方才缓缓抬起头,刚好对上柳青山那满是阴沉的凶意脸庞。
何清犹若未闻。
“长山。”
柳青山低沉道,脸色难看的柳长山走近前者。
“爷爷。”
柳长山连忙道:“该怎么办?”
柳青山冷声道:“无妨,家主虽撤了我长老名头,可我修为仍在,想要恢复职务只是时间问题,你也听到了,家主说此事等大比之后再处决,你明白了么?”
柳长山一怔,而后立马回过神来:“我明白了。”
“哼。”
柳青山狠狠一甩袖,大踏步向着族内而去。
柳长山阴冷目光注视着何清:“何清,大比上见。”
柳长山扯出一个残忍笑容:“我会在场上把你骨头一根一根敲断的,所有恩怨就在大比上了结吧。”
二人先后离去。
柳庆失魂落魄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地上和街道下面的坑坑洼洼,片刻后抬起头,直视何清,自嘲道:“清儿,我一直觉得我们忍一忍,能过的安安稳稳,我一直觉得你现在有了自保之力,不会再受人欺凌,所以我一直天真的想,我们能好好的过下半辈子,就像这二天一样,你能坐在我身边晒晒太阳聊聊天。”
柳庆盯着那地上被灵力炸出的大坑,咬牙道:“可他们是想要你的命阿,他们不会让我们安稳的。”
何清蹲下身子,轻轻握住老人颤抖的手掌。
老人的另外一只手轻抚青年脑袋,终于是长叹道:“去吧,清儿。”
“去参加大比。”
“把名额好好握在手中。”
“竭尽全力,去守护你想要的东西,去拼尽一切,让所有人畏惧你,如果失败……”
老人面目慈祥,笑道:“那庆叔就陪着你,我们爷两,一直在一起,庆叔也没什么用,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青年好半晌方才抬起头,笑容灿烂:“好。”
老人粗糙手指轻轻擦了擦青年眼角。
青年笑道:“刚才的风沙有点大,不小心迷了眼睛。”
老人起身,在青年的搀扶下走进大门,向着东厢房偏僻的小屋缓缓而去,
第十八章 白衣白刀
夜深。
受尽惊吓的疲惫老人已经沉沉睡去,在床旁照顾的青年轻手轻脚的离开,推门而出,在院子的石桌上,已经有一个丝绸大衣男子坐着,抬头仰望那漫天星光。
“春晨大哥。”
何清拱手轻声道。
柳春晨轻轻点头,道:“门头的事我已经听说了,三叔还好吧?”
“无妨。”
何清答道:“现在已经睡去了。”
何清犹豫,而后问道:“对了,今日在门口,我所幸得一名长老相救,可是我从未见过他。”
柳春晨笑道:“你说是白老吧?他一向深入简出,确实很少有族人知道他,他原名柳恒白,若是按照辈分,恐怕连家主都要小他一辈,他也是我们族内没有对外公布的下师之一,是我柳家的护族长老,身份奇高。”
何清若有所思。
柳春晨一巴掌拍在何清肩头,开怀笑道:“先不提这个,好小子,听说你在门口扬言要宰了柳青山,了不得啊。”
何清无奈苦笑。
柳春晨笑容收敛一些,道:“不过从此事上面也能看出来,柳青山对你已经有必杀之心了,竟然不惜冒着重责的风险也要在门口杀你,这次若非恰好撞见族长他们出门,谁也救不了你。”
柳春晨继续道:“家主那边的处罚你应该也听见了吧?”
何清淡淡道:“大比之后再行处罚呗。”
“嘿。”
柳春晨满意点头:“一下子就抓到了重点,好小子,够机灵。”
“柳青山毕竟是族内大成武者,以你现在的价值,并不足以让族内对一位大成武者下重罚,但倘若你能在大比中脱颖而出,那家族可得掂量掂量了。”
“明白。”
何清想了想,问道:“我近几日见到不少平日陌生的族人,不乏一些陌生人来,往常的年比都是这般的吗?”
柳春晨苦恼道:“我也正为此事纳闷呢,家主此次出关估计也和这件事有关,你且放心,这些人应该不是为了名额来的,一个曲之学院的名额吸引力再大,也不至于他们千里迢迢归族,甚至说暴露家族暗底下的实力。”
“这样啊。”
何清沉吟。
柳春晨安慰道:“你放心,这些人就算要参赛,族内会控制人数和实力的,而且据我了解,应该没几个会参赛的。”
柳春晨接着郑重道:“何清,大比关乎着你的命运,你且不可掉以轻心,据我所知,柳长山这段日子一直跟着柳青山在密修,而柳矩也闭关已久,其余人等也并非弱茬,你要占据第三席,必须力败群雄。”
“可惜啊。”
柳春晨叹息道:“柳象和方物那小妮子实在离谱,第一第二你是肯定不用想了,否则能空出二个名额来,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谨遵春晨大哥教诲。”
何清抱拳。
柳春晨轻拍何清肩膀,认真道:“我也是旁系出身,所以我希望我这一脉也能多几个扛鼎之人,何清,我现在挺看好你的,你得给旁系争气,给你三叔争气啊,”
何清点头。
柳春晨起身离去:“四天后,大比练武场见。”
何清目送柳春晨离去。
天上明月皎洁。
院内的青年独坐许久,而后手掌翻动,腕上界物闪现,一柄尺许长的银色短刀落在桌上。
刀鞘古朴无华,普通至极,连多余的花纹也没有,但是手柄处却有一条银龙缠绕,在刀柄尽头是张口的龙口,雕刻得栩栩如生。
何清抚摸着短刀。
此刀名龙。
龙刀。
恶洲三新星之一,便有龙刀一人。
龙刀秦纪。
何清看着眼前刀,那轻佻青年的音容笑貌便在面前浮现。。
在秦纪眼中,世间无大事。
段漠的话还在何清耳边回响。
何清抿嘴:“原来你送我龙刀,早已有了打算。
周夏皇室悠悠五百年的传承,秦纪要以一己之力与其为敌。
“你这等潇洒不羁之人,又有何事能让你如此耿耿于怀?”
何清缓缓抽出了鞘中刀。
刀身雪白。
隐有龙鸣之声。
接下来的四天,柳庆便见到青年不是在擦拭那柄不知从何而来的短刀便是在随意挥舞。
时间过得很快,四天时间眨眼而过,柳家的气氛也到达了巅峰。
第四日。
天亮之时,柳庆难得的传上了青袍白衫,干净整洁,这套衣服还是四年前何清买给他的,一
直舍不得穿。
“好,很好看。”
何清笑容浓郁。
柳庆来回转动一下,习惯了麻衣布衫的他有些不适应,但是见到青年脸上发自内心的笑容他也满足了。
“庆叔,你先去练武场吧,我随后就来。”
何清笑道。
“好。”
柳庆看着面前的青年,从嗷嗷待哺的小儿,竟然已经长成七尺男儿,他心头的情绪难以言表。
柳庆替青年理了理领子:“清儿,我在练武场等你。”
何清目送着柳庆离去。
他坐在八仙桌旁,大腿上放着那柄短刀,双手叠放其上,默默闭眼。
……
练武场。
柳家的练武场规模之大,在整个百善城都罕见,而今日为了大比,场中其余设施都清空,二十个比武擂台全部连在一起,形成了一个足有三百丈长宽的巨大擂台。
场外的观众席上座无虚席,附近的树枝、建筑上也有人群站立,气派辉煌。
擂台正对面的主席上,四大主席,六大副席此刻已经坐了六人。
主席三人。
家主柳子真居中,左侧是大长老柳辰龙,右侧是二长老柳承福。
副席之上也已有了三人,本来应该是四人,只不过柳青山此刻还在宗主祠堂面壁。
柳絮、柳春晨,以及一个很少露面的魁梧汉子。
“啧啧,统领怎么回来了?”
“何止统领,你看看,连二长老都来了,这次年比,了不得啊。”
整个练武场人声嘈杂。
柳家守军统领,柳丛谦。
柳丛谦身边,蓝衣白袍的柳象平静而立,而在主席中的柳子真身侧,娇躯婀娜的柳方物吸引了绝大数的目光。
“柳兄,方物小姐。”
二长老柳承福身后的青年抱拳笑道。
柳象笑着还礼:“见过柴兄。”
柳方物也是点头示意。
“柴空。”
柳春晨瞥了一眼那青年,此子是柳承福收的义子,前些年也入了柳家族谱,只是柳承福很少回来,所以族内基本无人知晓此事。
“哈哈,春晨兄。”
魁梧汉子向着身侧的柳春晨笑道:“诺,瞧见没。”
柳丛谦指向擂台几个角落,道:“入门初期且不论,光是入门中期的小家伙,便有了四人了。”
柳春晨目光环视。
黄发青年抱胸靠树,神色漠然,离他不远的地方,面容普通的青年盘腿而坐,周围簇拥着五六人,而在东边擂台下,一个年纪轻轻却已是满头白发的男子随意而立。
至于更远处的树荫下,柳春晨眼神一凝。
背剑青年面容呈现病态的苍白,身体瘦小羸弱。
“柳弱。”
柳春晨十指交叉,和柳丛谦互相对视。
树荫下的青年似乎是觉察到台上目标,抬起头,向着二人和善一笑,遥遥行礼。
“啧啧。”
柳丛谦咂嘴道:“一次小小的年比外加一个种子名额,可吸引不了这些家伙。”
柳春晨看向主席那边,道:“看来只有那几位才知道原因了。”
柳丛谦笑容古怪。
远处的角落,柳矩睁开眼睛,目光也是在几个点上停顿,沉吟不语。
“哥。”
身披红袍的娇俏女子凑近,忧声道:“我看到了……柳弱。”
柳矩淡淡道:“我也看到了。”
“他怎么也回来了?”
柳静雅蹙起柳眉。
柳矩摇头,道:“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在他们边上,有一个坐在轮椅上缠着绷带的青年一直在查看四周,没找到想要找到的人,低沉道:“矩哥,没看见那小子。”
柳矩看了一眼柳杰启,不免摇头:“让你好好呆着休息,非要过来凑热闹。”
柳杰启默然不语。
“也罢。”
柳杰启淡淡道:“静雅,这次你就不用上场了,照顾好他。”
喧闹场上有钟声回荡着。
柳矩起身,体内有强横波动四散而开,引起不少人侧目。
“不管怎样,打了我的人,终归是要付出点代价的,你在下面好好看着就行。”
柳矩往前跨步而去,向着场内那巨大无比的擂台而行。
柳杰启在轮椅上轻轻俯首。
高台之上。
二道人影飞跃而立,落在擂台中央,一男一女,异常瞩目。
如今柳家年轻一代当之无愧的二大天骄。
二品天赋令他们傲视群雄,从刚开始修炼时和同龄人拉开了巨大的差距。
擂台四周,陆续有人上场。
“那是……柳长山!”
随着黄发青年面无表情的步步走上擂台时,人群声音也起起伏伏。
“还有柳矩!”
人群再度骚动。
各色年轻人如鱼跃,纷纷上台,擂台何其辽阔,纵使已经站了上百人也仅仅是黑色一角罢了。
在观众席的一个偏僻角落,戴着帽子的俏丽女孩抱着怀中的小兽,咬着手上的果子,饶有兴趣的看着擂台上的人群。
一道黑影出现在女孩身后,轻敲后者脑袋。
女孩赶紧扬起笑脸,道:“白老。”
清癯老人板着脸道:“还不上场,大比都要开始了。”
“别嘛。”
紫发女孩撒娇,道:“这打打杀杀的多没意思,而且你看,这一个个的都气息强大,我这上去也打不过啊。”
老人无奈,也不再强求。
“哎,白老,别走啊。”
紫发女孩赶紧拉住老人的衣袖,道:“一起看看呗,好像来了不少有意思的家伙。”
老人被拽了回来,只能坐下。
紫菱连忙问道:“白老,怎么回事,你肯定知道对不对,平白无故不会来这么多人的,刚才我都看到柳弱和刘琛斯了。”
清癯老人淡淡道:“乖乖看着就行。”
“噢……”
女孩拖了个长音。
连他们也没发现,离他们不远的下面席位上,有一个白发老人认真端坐,青袍白衫,正紧张的看着场上的局面。
第二声钟声悠悠响起。
台上的柳矩环视四周,皱眉自语:“还没来吗?”
黄发青年一直冷着脸,即使有几个相对还熟络的上去打了个招呼也只是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声,此刻的柳长山搜索着场上场下,却没有见到想见到的人。
“不敢来了?”
柳长山咧嘴。
不来就没事了?
异想天开,痴人做梦。
六大副席上的柳春晨自然也关注着这一点,心头一沉,不会连来都不来了吧?
他柳春晨看人的眼光,应该没差到这一步吧?
主席上的柳子真目光停在柳长山身上,旋即又扫视几圈,嘴角笑容不可捉摸。
终于,第三声厚重钟声响起。
柳子真起身,双手虚压,没一会,喧闹的四周便陆续安静下来。
众目睽睽之下,柳子真神色平静,缓缓道:“此次大比,不再使用抽签对敌之法,擂台各分二半,入门下族人为一组,入门上族人为一组,互相角逐,到最后还能留在场上的,便是获胜者。”
柳子真手指探出,向着下方擂台虚空一划,擂台对半而分。
柳子真淡然声音回荡在全场:“左侧为入门,入场!”
一道道人影飞跃而起,落在左边擂台之上,入门之上的武者,竟然有近二十余人。
在此之前,众人知晓的入门族人,无非只有柳象、柳长山等七八人而已,现在竟然翻了个倍,大多数都是生面孔,也有几个临时突破的熟脸。
观众席上的老人放在大腿上的干枯手掌缓缓捏紧。
没来。
还是没来。
“好。”
待擂台人员分割完毕后,柳子真手掌举天,沉声道:“我宣布,此次柳家年比,就此……”
有低沉脚步声响起,不响,但是却如同踩在每一个心头。
柳子真皱眉望去,练武场外,一白衣青年缓步而来,腰胯短刀。
青年走至擂台下方,抬头四望。
每一张脸庞都表情不一。
青年一跃而起,落在擂台边缘,和那二十余人隔开远远的距离,独立其上。
观众席上的老人激动握拳。
“这小子。”
柳春晨忍不住笑骂一声。
青年掌心顶着刀柄。
白衣白刀。
此刻的何清,仿佛身化那轻佻青年。
曾有白衣,单刀闯恶谷。
闻名恶洲。
第十九章 我于同阶无敌
白衣白刀的青年挺拔如松,写意风流。
经上次一战,何清的名字已经在柳家内有了不弱名气,不少人对他这张脸庞记忆尤深。
何清目光四转,很快就寻到了那青袍白衫的老人,他微微一笑,而后收回目光,向着主席上的柳春晨拱手行礼。
在他初一登场时便觉察到,有二道针对性极强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此擂台上足足十七人,除却柳象和柳方物二个入门后期,柳矩和柳长山二个中期,剩下皆是入门初期。
“终于来了。”
柳长山拳头捏的嘎吱作响。
柳矩侧跨一步,意图明显,直指何清,三人隐隐形成对敌之势,囊括小半擂台,而在另外一半,柳方物和柳象相对而立,占据另外小半擂台,最后十二个入门初期则在最后圈子里,泾渭分明。
柳子真重新举手,喝道:“大比,即刻开始!”
战斗率先由另外一个擂台爆发,互相纷争,乱做一团,而这边的入门级别擂台上,相互观望,并未一开始就爆发激烈战斗。
柳象和柳方物各自而立,达成一致,静等场上战局。
黄发青年紧盯着何清,头也不转,却是对着另一侧的柳矩沉声道:“他是我的,柳矩你要抢我的猎物?”
柳矩淡淡道:“他伤了我的人,这笔债我是定要讨回来的。”
柳长山终于转头,阴沉对峙柳矩,后者怡然不惧。
“啧啧。”
高台之上,柳丛谦笑眯眯的看着下面那热闹的二处擂台,那处未入门的擂台对他们来说只是娱乐罢了,重点还是柳象他们所在的擂台,万众瞩目的柳象和柳方物并无动静,那么最吸引人的就剩下现在僵持着的何清三人了。
“春晨,听说你和那旁系小子挺熟。”
柳丛谦笑呵呵道:“当年旁系出个二品天赋可真是不容易啊,没想到现在转上了体修之路。”
柳丛谦继续道:“不过看来这局势对他来说不怎么友好啊。”
柳春晨手指敲着桌面,一个柳长山尚且难缠,再加上一个丝毫不弱的柳矩,何清想要这第三甲的名额确实有些麻烦了。
不过一看到何清那至始至终皆无波无澜的平静脸庞,柳春晨轻声道:“这小子非常人,这擂台,有好戏看了。”
“哦?”
身材魁梧的柳丛谦摸着胡子,愈发好奇,柳春晨虽也是从旁系出身,但向来傲气,更别说如此欣赏一个晚辈了。
一侧的柳絮面无表情,静静看着擂台局势。
主席之上,柳承福双手叠放在拐杖之上,向着身边的柴空笑道:“你觉得此次大比擂台之上谁获胜几率最大。”
柴空沉吟一会,道:“柳象其一,柳方物其二,其三的话……我比较看好柳矩。”
“柳象么?”
柳承福点头,这些年来,柳象和柳方物的胜率约莫是六.4开,他看向场上那然不动的普通青年,沉声道:“你为何看好柳矩。”
柴空答道:“心性尚可,不骄不躁,于此对比,柳长山倒是弱了一筹,这人向来独来独往,而且过于骄纵。”
柳承福点头,而后看向柳子真,笑道:“家主怎么看?”
柳子真微微一笑。
柳承福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发现柳子真正看着场上那一袭白衣,了然道:“看来家主已有了判断。”
一旁的柳辰龙也觉察到柳子真视线,忍不住道:“那何清有何优势?退一万步说,体修止步于大成境界,何有前途?”
柳承福笑着摇头,道:“大长老可知四天前那一晚我等出行后,白老说了句什么吗?”
柳辰龙皱眉。
坐于首位的柳子真双手交叉,替柳承福回答道:“此子近妖。”
城府深沉的柳辰龙当即愣住了,这一介体修能得白老如此殊荣?
柳承福笑着继续道:“家主,你宣布大比时,恐是忘了几句叮嘱,我柳家族人,且不可下死手死斗啊。”
直到此刻柳承福点出,几人才反应过来,当即面色有所变化。
“哈哈。”
柳子真大笑:“知我者,承福也。”
柳子真接着道:“我不如白老眼光,所以我想看看,这何清究竟有何能耐。”
柳承福淡淡一笑:“就是不知柳矩和柳青山,谁会率先出手了。”
何清稳立擂台之上,他低头卷着袖袍,一双双神色各异的眼睛汇聚在他身上并未让他有丝毫异动,依稀记得四年前的测试时,那个胆小怯弱的少年测出二品天赋时,也是这样的瞩目,当时的少年还会窘迫,还会害羞,但现在,重回这片记忆之地,青年早已心无波澜。
何清最后看了一眼擂台右方,和那老人四目相对。
老人重重点了点头。
“庆叔。”
何清收回目光,喃喃道:“我说过,没有人会再轻视我们了。”
“他们不会敬仰我,但是会畏惧我。”
何清仰头,长吐一口浊气。
前跨,用力,踏地,前冲。
何清如一道黑线,奔驰向那黄发青年,打破了三者僵持的局面。
“来得好!”
柳长山咧嘴狞笑,体内灵力冲天而起,劲风瞬间爆发,卷起四周尘土,前冲而去。
柳矩神色晦暗,摇摆不定。
“动了!”
柳春晨等人顿时凝目,柳承福几人也是瞬间将目光停滞在那片战场。
二道黑影重重撞在一起。
二只拳头硬憾。
“何清!”
柳长山咬牙怒喝,体内灵力如冲下悬崖的滔滔瀑布,强猛冲出,入门中期的灵力尽皆爆发,无匹力量瞬间倾斜:“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那缠绕着灵力的拳头光芒大放,厚重灵力几乎凝聚成液态。
相比之下,那看似瘦弱的另外一只拳头没有灵力缭绕,普通异常,却顶住了强横力量。
“你就这点本事么?”
何清嘴角一扯,手臂之上的青筋根根暴起,低吼一声,凶猛恐怖的千斤之力如脱缰猛兽,原本还处于僵持状态的柳长山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量瞬间击溃,身形猛地倒飞出去,脚掌搽在地上,留下好几丈远的白痕,又蹬蹬后退十余步后方才停下,面色难看至极。
体修为尊,力量何其恐怖。
关注着此地的众人神色各异。
柳长山立马稳住身形,灵力覆盖全身,紧迫以待,然而预料之中的凶猛攻击并没有如约而至,在他那死死瞪大的眼睛中,一击之后的白衣青年落地后脚掌拧动,再度如暴冲而出的利箭,方向却是那满脸错愕的柳矩。
何清在半途中微微侧身,重重一脚踏地借力,速度竟然又快上许多,尖锐手肘对前。
柳矩一瞬之下立马回神,灵力凝聚身前,形成一堵屏障。
“彭……”
低沉的轰鸣声响起,紧接着便是令人心颤的碎裂声音,屏障之后的柳矩手掌交叉抵在身前,同时飞速暴退,减缓那股冲力。
速度奇快的肘击眨眼间便追上了柳矩,后者的身形也是倒飞出去,狼狈落地。
白衣青年傲然而立。
“何清。”
矩此刻的二只手臂都有些发麻,怒喝道:“你找死!”
本欲等何清和柳长山占据结束再视情况的柳矩怎么也没料到,何清竟然会主动出击,而且还是对战二人。
就算是柳象,也有几分把握能稳胜柳矩柳长山二人?
心性只认不差的柳矩此刻都忍不住怒火中烧,何清此举,实在过于狂妄,视他等于无物,他柳矩何时受过这种轻视?
座无虚席的观众台上更是嘘声阵阵。
“呵,骄狂小儿。”
高台上的柳絮终于是忍不住嗤笑出声,太有意思了。
体修在同阶对战确实占优势,可柳矩和柳长山也皆是族内优良种子,哪一个没有点手段后手?
柳丛谦摇头道:“春晨,你看好的这个小子,有点狂的离谱了,若我没看错,他这体修应该也就入门初期接近中期,借此想以一敌二,倒是有些异想天开了。”
柳春晨抿嘴不语。
他也没料到,本以为何清会暂避锋芒,至少也将一人斩落,却没想到这小子干脆利落的迎上了二人。
柳絮冷笑道:“难怪敢扬言宰了柳青山,如此性子,必败无疑。”
柳春晨淡漠扫了她一眼,不作理会。
在柳春晨的记忆中,这悄然而归的青年这三个月里展现出来的种种一切,并不像无知之辈,难道是真有底气?
擂台之上,柳长山和柳矩同时冲出。
双拳战四手。
体修的强横展露无遗,面对柳长山和柳矩的凶狠攻击,何清招架之余,仍有反击之力,招招到肉的战斗看的不少人热血沸腾,台下呼声渐响。
此处战场已经成为了焦点。
“柳矩!”
柳长山一拳轰出,被何清轰退三步,阴沉喝道:“二打一还僵持不下,你不要面子,我柳长山还嫌丢人呢。”
柳矩双手中凝聚着一团灵力,向着何清迎头拍下,后者一退避过,灵力在他之前脚下炸开,声势不弱。
一击落空的柳矩眼神闪烁:“好,那就先解决何清,我们两再论。”
各有心思的二人短暂达成一致。
见状,主席上的柳子真挺直身子,饶有兴趣,道:“玩了半天,好戏,终于要开始了。”
三人再度战在一块。
但此次柳矩和柳长山不再互相提防,全力出手,毫无顾忌之下,不复之前的僵持。
“砰砰砰……”
柳矩四肢缠绕着浓厚的灵力,大开大合,和何清激烈交战,而在一侧,柳长山如一尾潜藏毒蛇,伺机以待。
十几个回合眨眼便过。
柳矩手臂传来阵阵刺痛,和力量为本的体修硬憾着实不智,他瞥了一眼不远处骚扰等待的柳长山,心头一横,用力咬牙,体内灵力汹涌而出,护在心口,而后在一双双瞪大的眼睛下,竟然不去抵挡,选择了和何清以拳换拳。
何清顿时皱眉,但招式已出,若是变式,更是得不偿失。
无可奈何之下,二人只能以拳换拳。
“彭!”
二人的身子皆是倒飞而出,二人的胸口各自受了敌方一拳。
柳矩面色猛地一白,稳住身形,嘴角溢出鲜红,千斤之力落于肉身,何其可怕。
而何清也是蹬蹬倒退,胸口的白衣都被灵力绞碎,隐约露出那精壮的肌肉,锋利的灵力激烈摩擦之下,一道道细微血痕迅速浮现,染红附近的衣衫。
“就是现在!”
等待良久的柳长山神色阴狠,一跃而起。
一股股灵力在柳长山手掌之间凝聚,即刻成型,他身子高冲而下,重重落地,手掌上庞大的灵力尽皆冲入地下:“裂地岩!”
这是到目前为止,第一个出现在大众视线里的灵技!
柳家下品灵技,裂地岩。
入门武者皆能修行灵技,以特定方式催动灵力形成灵技,发挥比寻常强大数倍甚至数十倍的力量。
那本就庞大的灵力化为灵技,才方方站定的何清脚下猛地爆裂,尖锐虚幻岩石携带者呼啸之声窜出,后者双手抵于下方,挡住那灵力之岩,但巨力作用,整个人抛飞而起,炸裂的石块擦着他的脸颊而过划出一道浅浅痕迹。
半空中的何清根本无法借力。
“柳矩!”
柳长山即使不喜,但仍是厉喝一声。
柳矩并未迟疑,和柳长山同时跺地飞起,冲向那半空中的何清。
一前一后。
“糟了。”
柳春晨心沉到了谷底。
还是太托大了。
柳长山和柳矩都是年轻一代的扛鼎之人,二人联手,就算柳象也并非不可一战,这二人虽然心有隔阂,但皆是战斗丰富之人,联手动作毫无滞涩。
柳长山的果断凶狠,柳矩的强硬换伤,任何一个挑出来都足以让同龄人仰望。
柳丛谦叹息道:“若是单打独斗,那旁系小子未必会如此快落败,这体修确有可取之处,的确霸道。”
柳絮冷漠道:“骄兵必败。”
“结束了么?”
柳承福摩挲着拐杖顶端,看向那皱眉不语的柳子真。
半空之上,白衣人影被柳矩轰然一拳打落下地,身子重重砸在擂台之上,紧随其后的柳长山如坠落的流星,右脚朝下,灵力如燃烧而起的青色熊熊烈火,对着下方已经落地的青年跺下。
观众席上,青袍白衫的老人指甲已经扣进肉里淌血却仍不自知。
“家主。”
柳承福低喝一声。
下方副席之上的柳春晨已经豁然起身。
柳辰龙犹豫,也是轻声道:“家主,要死人了。”
柳子真紧紧皱眉,他此刻的目光并未停在擂台,而是在那观众席角落处的清癯老人处,而后者只是平静望着擂台。
观众席上已有惊呼此起彼伏。
要见血了吗?
仰躺在地的青年眼中是那迅速放大,迎面踩下的右脚。
遭受重创的青年此刻却露出刺眼笑意。
对。
就是疼痛,久违的疼痛。
已经有好久没有感受过这种四年前时时刻刻都在忍受的疼痛了。
青年一脚踩在地上,身子往后滑行数米。
柳长山所踩地面瞬间炸裂而开,难以想象,如果刚才是何清的脑袋,现在就应该像西瓜一样爆裂而开了。
踩空的柳长山沉着脸。
都已经这样,何清还有余力?
柳矩从空中落下,站在柳长山身侧。
一身尘土的何清缓缓站起身,他探出手掌,用力的攥拳而后松开。
何清的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疯狂涌动,那是源自身子最本能的战斗记忆,那已经被唤醒的本能。
“不对。”
柳矩突兀的心头一寒。
再次对上何清双眼时,柳矩竟然从他眼中看到了一个落败之人根本不该出现的情绪。
战意。
一头紫发的女孩捏住旁边老者的袖子,
轻声道:“白老,他的眼神好可怕。”
清癯老人轻抚女孩秀发,缓缓道:“紫菱,记住,离这个人远点。”
相对于另外二处喊杀震天的区域,这一片三人区域显得尤为寂静。
青年扯下手臂上的破碎袖袍,缠在拳头之上。
青年抬起头,向着二人突然咧嘴一笑。
下一刻,青年便暴冲而出。
柳矩和柳长山对视一眼。
“老子要彻底的碾碎你!”
柳长山猛地前冲,柳矩紧随其后,三人再度撞在一起。
何清一击凶悍鞭腿甩退柳长山,对面身后气势汹汹轰出一团灵力的柳矩,他只是转身,并未出击,而是作出了防护之态。
柳矩心头陡然一沉。
他携带着灵力的手掌印在何清胸口。
柳矩听到了何清的轻语。
“你会换伤,但会换命吗?”
柳矩死死盯着那被他一掌拍飞出去的青年,后者借力倒飞十几米,在空中喷出一口鲜血,然后霍然转身,竟是朝着那先前被他一脚鞭退的黄发青年。
身上血迹斑斑的青年纵步,急冲。
柳长山看着那飞冲而来的身影,心头终于升起一抹胆寒。
人影微侧,手肘向前。
“肘击!”
二人直接撞在一起。
“铁山靠!”
一肘之后,青年踏地,肩膀重顶。
鲜血洒在空中。
“该死!”
柳矩已经反应过来,急忙冲来,但是等他赶到的时候,那黄发青年已经如一只飘零的风筝般被顶飞出去,在地上翻滚好几圈方才停下。
何清脚掌拧地,腰身旋转,向着身后冲来的柳矩抬腿,挥击。
有无匹力量在这一刻倾斜而出。
“冲膝!”
飞扑而来的柳矩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砸落在地。
一身刺眼血痕的青年独然而立。
举座皆惊。
以一敌二。
观战的所有人柳家族人,无论身份地位,皆是心头震撼。
<>
“赢了?”
柳春晨愣在原地,即使以他的定力,也忍不住有些发懵。
战局扭转的太快了。
柳丛谦舔了舔嘴唇,神色异样,道:“好果断,好气魄,好强横的**!”
何清那一整套连击,看的同龄人头皮发麻,也看的他们这些大成武者心惊肉跳。
“矩儿!”
柳絮难以置信的看着场上那败退的柳矩。
“不愧是体修。”
柳承福感叹道。
柳辰龙扫了一眼下方的柳春晨,再扫了扫那擂台上的青年,眼神微动,不知道在想点什么。
“呵。”
柳子真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笑,他神色有些怪异,道:“看来我柳家气运鼎盛,人才济济啊。”
“嗯?”
柳承福有些意外的看向家主,然而下一刻,柳承福霍然转头,看向场上,有一道强横气息缓缓展露。
“入门后期?!”
本就因何清独斗二人而还在震撼中的人群再度瞪大眼睛。
纵使是一直观战的柳象和柳方物二人都倍感意外。
面容普通的青年撑着地面,慢慢站起身子,源源不断的灵力从他体内冲出。
“矩儿竟然跨入后期了?”
还在担忧的柳絮一怔,而后想到了什么,神色变幻。
何清盯着那重新起身的柳矩,一会儿后,他再度转身,看向更远处,那一头黄发的青年也是重新站起身,而这一次,在他的脚掌之下,有淡淡灵力盘旋。
“何清。”
柳矩擦去嘴角血迹:“我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强,今天差点就栽在你手上了。”
柳矩面露异色:“说起来我这后期,还要感谢你们呢,否则我至少还得苦修半年才能突破。”
何清面不改色,柳矩微微眯眼,借此机会试探无果。
何清当然明白柳矩所指何物。
灵茶。
另外一边,柳长山扭了扭脖子,吐出嘴里血沫,狰狞笑道:“好,真好,何清,我可是为了你,特地吃足了一个月苦头,你要是不这么强,都枉费我花的心思了。”
柳长山前跨一步,胸口便是钻心疼痛,天知道骨头已经断了几根,但他仍死死忍着,早知如此,一开始就该底牌全出。
何清眯眼。
下一瞬,柳长山脚下灵力光华流转,身形飘忽,速度之快,令人目不暇接。
“身法灵技?!”
有人惊骇出声。
灵技有无数类别,但唯以身法灵技最为难练。
“影绝步……”
柳春晨面沉如水。
柳青山作为大成中期武者,之所以能和大成后期匹敌,很大程度上便是因为他那不知从何获得的身法灵技影绝步,没想到柳青山已经将这步法传授给了柳长山。
体修力量何其恐怖,但是身法一项,却是短项。
柳子真缓缓起身:“到此为止了。”
见状,柳承福几人也微微摇头,这柳长山和柳矩竟然还藏着如此底牌。
“不管怎样,这何清倒是个不错的苗子,大成体修,下师以下无敌,家族也可适当培养。”
柳子真负手而立,静等擂台上战局结束。
作为一家之主,他现在已经在思考之后的事情了。
比如如何处置柳青山,如何安抚何清,如何让事情圆满等等。
“唉。”
柳春晨长叹。
还是功亏一篑。
柳春晨看向观众席处那今天正装以待的老人。
因为是旁系出身,所以柳春晨对此更感同身受,当年的他在族内竭力时,也曾有一道殷切目光一直默默的注视着他。
“何清。”
气息雄浑了好几倍不止的柳矩沉声道:“认输吧,你于众目睽睽下打残我的人,我今日在大比上击溃你,我们二清了,我柳矩不想赶尽杀绝。”
脚踩虚幻灵力的柳长山则是冷笑一声:“想就这样完了?今天你必须丢点东西在台上,要么手脚,要么半条命。”
位于二人中间的青年轻吐浊气。
入门后期?
身法灵技?
一双双紧盯着的视线下,青年手掌覆上了腰间短刀。
这一刻,仿佛有一轻佻青年在何清身后浮现,随意而立,手按刀柄,潇洒风流。
恶洲无法人对于龙刀有一句极高评价。
此刻的何清手握龙刀,在心头默念。
我于同阶无敌。
(重修版,望还没收藏的书友点个收藏,新书发布,可以养肥了再宰。)
第二十章 震惊全场
柳长山眼中浮现狠辣。
何清还不愿认输,这对他来说再好不过了。
“也罢。”
柳矩灵力如滔滔江水,去势汹涌。
速度快到惊人的柳长山眨眼之间便出现在何清对面,凶狠一拳轰向何清脑袋,何清双手横刀身前,抵住那落下的劲拳,可是下一瞬,柳长山脚下光芒流转,身形陡然变幻,鬼魅般出现在何清身后,抬脚踹出。
太快了。
何清连转身的机会都没有,整个人扑飞出去,只是还不等他落地,身后那道身影便再度变幻,竟然闪烁至何清前方,一记凶悍鞭腿猛然甩出。
重重遭受一记的何清又再次往后倒飞。
“好快的速度。”
在场上的柳矩尤为心惊,这影绝步强大如此,难怪能够让柳青山坐稳长老之座,有此速度,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还想追击的柳长山胸口一阵剧痛,拧眉捂着肋骨处,之前的伤势实在太重,他略作停顿,只能看着何清身子抛落在地,而后挣扎起身。
若是没有受伤,柳长山可以直接碾压他!
“何清。”
柳矩掌心相对,一团比先前浓郁数倍的灵力光团在迅速凝聚,冷声喝道:“结束了。”
青年只是一手握刀,一手擦去嘴角血迹。
刀不出鞘。
见状,柳矩微微摇头,手上声势浩大的灵力光团脱手,冲向远处的青年。
擂台微颤,剧烈的爆炸掀起了漫天尘土和灰雾。
入门后期的倾力一击。
柳矩面色微白,轻轻咳嗽,显然消耗不小。
“结束了吗?”
人群屏住呼吸。
待到尘土缓缓散去,一道浑身衣衫破碎的人影出现在众人面前,身上血流如注。
柳矩瞳孔微微一缩。
如此重的伤势,竟然还没倒下?
柳长山脸上涌上阴狠,强忍身体剧痛,脚下光芒流转,直指何清头颅。
柳长山突然心头一震,瞧见尘雾中何清脸庞上浮现的冷漠笑意。
坐在主席上的柳子真第一次面色大变。
满身伤痕的青年左手握着刀鞘,右手持刀柄,一抹寒芒乍现。
“拔刀斩!”
雪白短刀终于是出鞘。
弧形刀芒瞬间闪掠,柳长山惊恐撤步,一抹血线在半空中闪现。
“啊!”
痛苦哀嚎响彻整个擂台,一只断手抛飞而起,余下刀芒横扫全场,被囊括其中的柳矩死死瞪眼,疯狂涌出的灵力却在刀芒下如纸糊一般。
柳矩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轰!”
一道人影从天而降,落在他身前,探出手指,捏碎了冲来的弧形刀芒。
柳矩喘着粗气,一身冷汗,满脸惊骇。
突然出现在场上的自然是柳子真,他能救下柳矩,但是却救不下那离何清只有咫尺的柳长山。
断掉一臂的柳长山倒在地上痛苦哀嚎,若非最后关头的影绝步,那道弧形光芒应该将他的头颅斩落了。
柳子真神色莫名。
场上青年缓缓收刀。
尽管满身狼狈,但青年依旧挺拔如松。
观众席上的老人颤抖起身,老泪纵横。
青年环顾四周,人们看向他的目光除了震惊,也多了一抹敬畏。
以一敌二,胜!
何清手拄刀柄,看着这处大擂台上剩下的几个入门初期沉声:“可还有人要一战否?”
不少人看出何清已经是精疲力尽,再无一战之力,可众人面面相觑,却无人敢开口。
擂台寂静一片。
何清向着柳象和柳方物微微拱手,轻声道:“那这大比第三名,我就收下了。”
柳象看了一眼那饱受摧残的半边擂台,而后对着柳方物笑道:“看来这一场大比最精彩的已经结束了,那我们就不拾人牙慧了,方物,这第一名就送予你了,我弃权。”
“多谢。”
柳方物红唇微动,微微行礼。
大比的前三甲都已决出,剩下的小打小闹也无关紧要了。
何清从擂台上一跃而下,走向练武场之外,在那出口,青袍白衫的老人已经等候在那,老人搀扶着何清,一老一少相伴而走,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内。
柳子真回了高台,重回位置上坐下。
“各位,看出点什么了没?”
柳子真依旧注视着下方擂台,但是众人的心思都已经不在其上了。
柳辰龙沉声道:“这次倒是老夫眼拙了,这小子在刀法上也有造诣,而且从上场开始就在凝聚刀意,可贵的是一直隐而不发,直到最后方才一招定胜负。”
叹了口气,柳辰龙继续道:“这个种子名额,是他的就是他的,别人也抢不走了。”
身侧的柳承福一语点出重点:“家主,这小子似乎对家族并无太大留恋。”
柳子真沉吟,片刻后淡淡一笑。
“承福,擢升柳庆为内家,位列主系族人。”
面容看似才过而立之年的柳家家主有条不紊的逐步吩咐道:“就此彻底废除柳青山长老身份,永守祠堂,不得踏出宗族半步。”
柳子真笑道:“他有没有流连我并不在意,只要柳庆还是柳家族人那就行了。”
柳承福抱拳应下。
柳子真手指对敲,目光环视,逐一在下方四人身上停顿。
年轻白首的柳琛斯。
面色苍白的柳弱。
以及那一直站在年轻一代顶端的柳象柳方物二人。
最后,柳子真似笑非笑的看着不远处的柴空。
“还有,承福。”
柳子真继续道:“你去和春晨交代一下,然后让他把消息给带去。”
柳承福一怔,旋即若有所思:“带一个消息还是二个?”
一旁的柳辰龙皱眉,连忙道:“家主,五人已够,不必再多添人了吧。”
“我意已决。”
柳子真干脆利落,柳辰龙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多说什么。
万众瞩目的大比在日落时分终于结束。
只不过这一届的大比,最耀眼的不再是那对年轻男女,而是换成了已经沉寂了四年的旁系族人。
何清。
这个名字在柳家内再度响彻传唱,一度直逼四年前的热度。
战柳矩,败柳长山,白衣白刀,何其潇洒。
柳家宗祠右侧厢房。
满地的破瓷碎木,被打碎砸毁的家具不计其数,此刻正坐在大堂椅子上的微胖老者神色阴沉的恐怖,在他右手边的床榻上,缠着厚厚绷带的黄发青年还在昏迷中,左手手臂齐根而断。
“何清,何清,何清!”
柳青山怒不可遏:“我当初就应该宰了你,我悔啊!该死,该死啊!”
柳青山恨得几乎咬碎一口牙齿。
永禁宗祠。
就算是大成武者,恐怕家族无重大变故也不会再启用他了。
这等于变相的冷宫。
若是等何清跨入登堂,甚至于跨入大成的时候,他柳青山会不会在宗祠内传出因病暴毙的消息,然后草草了之?
“不,不!”
柳青山倍感威胁,他发泄完之后,长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下师!”
柳青山咬牙切齿。
唯有下师,只有他跨入了下师境界,此事才有转机!
柳家东厢房尽头的茅屋内。
老人珍而重之的拿棉布将手上的碧绿色名额戒指层层包起。
在门口的院中树下,已经换上黑袍的青年双手抱着怀中龙刀,依靠树干。
何清低头看着大张的龙口刀柄,久久无言。
往昔的峥嵘岁月,历历在目。
今日一战,令他体内被压抑潜藏的本性,本能重新被唤醒。
“恶洲……”
青年默默心念。
他想那片残酷无情的土地了,在那片处处染血的冷漠大地上,有着他最亲密的人,有他最好的兄弟。
青年仰头长叹。
百善城,百善人,百善孝为先。
青年偏头,看着那个倚靠在门框上慈目望着自己的老人,微微一笑。
最后二年生命。
就这样吧,也挺好的。
第二十一章 柳恒白
大比已经落幕了三天。
何清之名,响彻柳家,成为继柳象和柳方物外的年轻一代第三人,甚至不少人认为他能与二人一战。
毕竟就连突破到后期的柳矩也败于其手,还外加了一个柳长山。
何清再次万众瞩目。
只不过这一次的他和四年前相比,已是荣辱不惊。
在柳家的一处高耸楼阁内,面容普通的青年盘腿而坐,身前的桌子上摆着一小把茶叶,他默默的盯着那些茶叶,身上不少地方还缠着绷带,皆是三天前的战斗留下的余伤。
在青年对面,神态雍容如贵妇人的三长老柳絮闭眼不语。
整间屋子里只有香炉内淡淡燃烧升腾的熏香味弥漫。
过了许久,柳矩终于开口道:“祖母,我们把这些茶叶还回去吧?”
三长老柳絮缓缓睁眼。
柳矩叹道:“已知的并不可怕,但像何清这样的对手,才是最令人担忧的,他刚回来的时候,修为尽失,前途尽废,谁能想得到他突然就掏出了个体修的身份,这也就罢了,但这才短短多少时间,他就展露出了如此强大的实力,我有种感觉,每一次自认将他逼到绝路的时候,他都能再给你送上一份惊喜。”
柳矩苦涩道:“这样不可预料的对手,我实在不愿继续招惹。”
柳絮双手叠放,沉默一会,缓缓开口:“矩儿,你知道吗,族内一直对你评价很高,并非你的实力,而是你拥有着远超同龄人的心智和判断,在这一点上我始终相信你。”
换上一身宽松长袍的柳矩笑容微苦。
柳絮捻起桌上茶叶,话锋一转,道:“你说的没错,何清展露的越多就越让我们心惊,但是这是不是也从侧面反应了一点,就比如这茶叶,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判断,这有很大可能性就是何清的,他也知道此物功效,而非他对外所说的只是从大元州随意捎回来的?”
柳矩看着自己的祖母,欲言又止。
柳絮摇头道:“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四年前失踪的何清,究竟经历了什么?现在还有人会相信他被奴隶商人抓去的鬼话吗?”
柳絮来回拧转手上茶叶,郑重道:“此物价值之大,非同小可。”
“祖母。”
柳矩沉声道:“我还是坚持刚才的想法,把这茶叶还给何清,表露我们的善意,从此再无瓜葛,从这些天的接触看来,只要不去招惹到何清,他是不会执着报复的。”
跪坐在蒲团上的贵妇人沉默许久,而后挥手道:“行了,矩儿,你去休息吧,此事我会好好想想。”
柳矩心头长叹,只能起身行礼告退。
沉香缭绕,小屋内只剩下那曼妙身躯独坐。
柳家的东厢房偏僻尽头,今日迎来了二人。
二个在柳家举重若轻的大人物。
丝绸大衣男子已经来了许多次了,轻车熟路,但那拄着拐杖的二长老还是头一回到此,待他们走近小院时,木门轻开,披着黑袍的青年捧着茶具走了出来。
“春晨大哥。”
何清笑着打了个招呼,将茶具放在石桌上,而后才向二长老微微行礼:“见过二长老。”
柳承福笑呵呵的坐下,道:“何清啊,说句实话,别说年轻一代,就算是整个柳家,在见到像我们这等身份的长老时,也没有几人能像你一样风轻云淡。”
对柳春晨的时候,何清好歹也有些许于长辈的尊重,但对于其余族人,无论实力,无论辈分,何清好像都是以平辈相交相谈。
放在普通族人身上,这恐怕已经算是大不敬了。
“二长老过誉了。”
何清不卑不亢,笑着替二人斟茶。
柳承福并不打算在这上面做文章,看了一眼柳春晨,后者会意,笑着将族长对柳青山的处罚传达给了何清,也包括对柳庆的擢升等等。
“多谢家主。”
何清拱手道谢,礼仪是到位了,但是到底是不是真心的就不知道了。
待柳春晨说完,柳承福才笑道:“还有一件事,本来我是打算交代给春晨的,但是转念一想,还是亲自前来吧,毕竟你何清现在也算柳家名列前茅的天才人物了。”
何清微笑道:“二长老谬赞了,何清洗耳恭听。”
一旁的柳春晨也微微凝目,心头略微有些猜测。
柳承福清了清嗓子,缓缓道:“你们应该也见到了,族里这次大比回来了不少人,该回来的,不该回来的反正都来了,当然了,这些人可不是冲着你的名额来的,一个曲之学院的名额虽然重要,但还不至于如此劳师动众。”
柳春晨和何清对视一眼。
猜对了。
重头戏到了。
柳承福笑眯眯道:“你知道前不久我和家主还有白老深夜出门,究竟做什么去了吗?”
这位久不在家族的二长老并不打算卖关子,接着道:“上瘟疫丛林外围去溜了一圈,顺带还和一些老朋友干了一架。”
何清不明所以,一旁的柳春晨却是面色猛地一变,道:“消息确认了?”
“对。”
二长老点头道:“城主府那边已经找到了一块小碎脉,主脉必然在瘟疫丛林内。”
柳春晨神色凝重,随后见到何清一头雾水的模样,问道:“何清,你可听说过灵元石?”
何清目光微动:“瘟疫丛林内竟然有灵元石矿脉?”
灵元石,是一种只在大成以上方才可用的奇异矿石,简单来说,和灵茶其实差不多,但论起珍稀程度的话,那灵茶算是这灵元石的祖宗。
天地造化不可捉摸,一些天地灵力极度凝聚的地方,经过日积月累的变化,灵力融入普通石头内,化成灵元石,武者可靠这灵石修炼,但那些驳杂的天地灵力只有大成武者才能勉强吸收炼化,想要真正的发挥它的作用,一般都得达到下师。
所以在这一点上,灵力柔和,而且灵力蕴含胜灵元石数倍的灵茶才会如此珍贵,就算是未入门武者都能吸收。
有灵元石的地方,必然有矿脉。
“没错。”
柳承福摸着拐杖头,道:“前不久城主府、齐家还有我们,总共八名下师在外围稍微松了松筋骨就惹出了丛林深处的那二只畜生,真要打起来,估计我们全上都够呛。”
柳春晨皱眉,道:“那一对四尾岩猫确实麻烦。”
瘟疫丛林算是百善城周边的险地之一了,这片小丛林和古林山脉接壤,算是古林山脉内为数不多能够威胁到下师级别强者的地方。
这其中最大的原因便是丛林一直被一公一母二只岩猫霸占着,二只岩猫皆已有四尾,相等于人类的下师武者,其中的那只三尾公猫更是已经到达下师中期,甚至隐隐有触碰到后期的迹象,这二只岩猫守在那,再加上瘟疫丛林里的天然毒气屏障,就算是百善城内所有势力的下师倾巢而出,也难以在它们手上讨的好处。
“这二只岩猫领地意识极为敏感,别说下师,就算是一名大成武者只要被它们捕捉到气息都难逃追杀,所以这些年来,只有一些入门武者,或者几个胆子偏大的登堂武者才敢去瘟疫丛林,只要不刚好撞进它们的巢穴,二只岩猫不太会大动干戈。”
柳春晨皱眉道:“百善城里其实早就有传言瘟疫丛林内可能有灵元石矿,只是这些年进入瘟疫丛林的人修为都不高,也没人能拿出真正的实物来证明,所以一直不了了之。”
“对。”
柳承福笑道:“城主府得到消息其实已经有半年了,但是他们根本没法吃得下这块蛋糕,所以邀了我们和齐家,打算大家都出力,平分一下这条矿脉。”
柳承福看向那满脸平静的何清。
柳春晨反应过来,道:“难不成……”
二长老点头答道:“没错,有岩猫在,骨干力量进不去,所以这一次的平分,就得靠这些小家伙了。”
柳承福伸出三根手指,道:“三家各派出家族年轻一代的精英,不许超过登堂境界,前往瘟疫丛林寻找主脉,另外得提一句,现在这条矿脉,已经被瓜分成十个份额了。”
“城主府的意思很简单,消息是他们确定的,他们实力也是最强,所以这趟出人出力没问题,也不和我们柳、齐二家再争了,他们只要三成份额就行,剩下的七层,由我们二家自己决定。”
“我们二家的商议结果是,这七层里面,有一层份额是谁的族人先确定主脉位置便交予谁,剩下六层,靠拳头。”
闻言,柳春晨疑惑道:“我们和齐家实力相差不大,如果开战,恐怕会是一场耗时耗力的持久战,得不偿失啊。”
顿了顿,柳春晨突然就看向了何清,反应过来:“族内的意思,这份额也交予他们?”
柳承福郑重点头。
“天哪。”
柳春晨方正脸庞上涌上惊色:“这可是一条价值连城的灵元石矿啊,归属权竟然交由后生晚辈手上。”
“没办法。”
柳承福叹气道:“如果开战,那正好是城主府最愿意看见的情况,他巴不得我们二家互相拼杀,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
“原来如此。”
柳春晨恍然,道:“难怪连柳弱都被召回了族里。”
柳承福笑眯眯的看着何清:“何清,族里希望你能和大家一起前往瘟疫丛林,替家族争取这条矿脉,当然了,家主已经吩咐过了,只要能争取到三层以上的矿脉,你们这一行所有人,以后皆能免费使用开采出的灵元石,在未到大成前,也可以将每年卖出去的灵元石利润抽取一块出来分给你。”
听到这等许可,就算是柳春晨眼中也涌现了艳羡。
灵元石对于大成武者以上的强者来说必不可缺,柳春晨若是能有足够的灵元石,都有信心能冲击下师,可惜这玩意实在价格高昂。
在二人的注目下,何清却是皱起了眉头。
柳承福笑容缓缓收敛。
“你不想去,对吧?”
柳承福轻声问道。
何清并没有避讳自己的想法,回答道:“是的,二长老,我对于这些身外之物没有太大意想。”
柳春晨张了张嘴,忍不住道:“何清!你知道那是多大一笔财富吗?光是每一年的利润分红,也是一笔天文数字啊!”
何清继续道:“我知道,但是瘟疫丛林也是何其危险之地,连下师武者都不敢深入的地方,我们这些小家伙冒冒失失的闯进去,能有多少生还几率?我何清这个人比较怕死。”
何清起身,向着柳承福拱手道:“还望二长老见谅,族内年轻一代优秀者众多,我何清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柳春晨默然。
柳承福也是站起身,缓缓道:“行,那我明白了。”
柳承福转身缓缓离去。
“唉……”
柳春晨犹豫,迟疑一会,劝道:“何清,这可真是一笔泼天富贵啊,你以后修炼方面,少不了用钱,而且你此次拒绝,以后再想使用家族资源,那可就难了啊。”
何清肃容道:“春晨大哥,说句心里话,我现在能安安稳稳的坐在这里多陪陪庆叔就已经是我最大心愿了,至于这些钱财外物,我真无太大念想。”
柳春晨一怔,而后苦笑不已。
“行。”
柳春晨惋惜道:“既然如此,那你就自便吧。”
何清迎送柳春晨到小路口,待到柳春晨走远后方才回到小院。
走在路上的柳春晨快步追上前面的柳承福,见到后者并无什么发怒的迹象后方才略松一口气。
柳承福拐杖轻轻点地,慢步而行,笑道:“春晨,你年轻的时候有何清现在的思想和定力吗?”
对于大长老都无敬仰的柳春晨对于眼前这位常年在外的二长老却很是尊敬,当即回答道:“怕是没有,这小子自从四年前一别,就像脱胎换骨了一样,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柳承福微微点头:“是啊,此子近妖。”
“啊?”
柳春晨一愣,有些意外。
柳承福没有多说,而是接着道:“钱财富贵不能动他心,他对这家族也没有太大留恋,这件事,有点难办。”
柳春晨没有在这上面多言。
柳承福并未往家族里走,而是向着大门而去,淡然道:“好在事先就料到可能会出此情况了。”
这位家族的执法长老心生疑惑,不过等抬头看见门口那坐在椅上上的风霜老人时,顿时明了。
二个加起来年岁早已过了百岁的老人在门口.交谈,期间大多数都是拄着拐杖的老人在嘘寒问暖,年迈柳庆畏首畏脚,二人足足聊了半个时辰后,柳承福方才回身向着族内而去,留下面色复杂的老人站在原地。
办完事情的柳承福慢吞吞的往族内深处走,路上碰见的族人皆是停步恭敬行礼,老人笑着逐一应过点头,过了片刻,终于走到了家族议事堂。
身着青衫的柳子真站在大堂里,负手而立,凝视墙上猛虎壁画。
“办完了。”
柳承福走进大堂,随意道:“到底去不去,就看柳庆的话能管几分用了。”
柳承福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瞥见不远处的雍容贵妇,感叹道:“柳絮也在啊,算起来你我也相差不了几岁,我都成了糟老头子,你还风华依旧。”
三长老柳絮并没有笑容,只是轻轻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柳子真的手边桌子上,摆着一小堆茶叶。
气氛略微有些诡异。
柳承福目光投向了前方的男子,后者缓缓转身,捻起桌上的一片茶叶,向着二长老徐徐道:“承福,你还认识这东西吗?”
柳子真屈指一弹,手上茶叶飞向了柳承福,稳稳悬浮在后者面前。
柳承福疑惑伸手,茶叶入手的时候,老人那张始终不动于色的脸庞在这一刻涌上了一抹难以置信。
“这是……灵茶?
面色变幻不定的柳承福听完柳子真的叙述。
“怎么又是他。”
柳承福来回翻转手上茶叶,确认无误,就是灵茶,当下神色便很是古怪。
“家主,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柳絮开口询问道。
柳子真答道:“此物名为灵茶,效用和灵元石差不多,但是这东西和灵元石的比例差不多是一比一千,,而且是千斤比一片。”
柳絮红唇微张,震惊异常。
就算已经对这东西有了极高的猜测,但还是没想到,此物竟然这么稀奇。
一千斤灵元石比一片茶叶?
百斤灵元石就能提炼一颗灵元丹,那岂不是说这一片茶叶就是十颗灵元丹,那这一把茶叶又得多少钱?一斤茶叶,那岂不是天文数字?
一想到柳矩消耗了至少半斤茶叶,柳絮便心头阵阵发堵。
柳子真神色异常深沉,道:“承福,你说这小子之所以看不上灵元石矿,会不会是因为他手上有这灵茶的缘故?”
柳承福头一次眯眼,如睡醒的老狮子般,浑浊双眸内闪过一抹精光:“把灵茶拿来给柳庆泡茶,他如果不知道这灵茶的价值还好,如果他是知道这是灵茶的话……”
柳絮手掌下意识捏紧。
这事情有点超乎控制了。
“呵呵。”
柳子真古怪笑道:“有点意思,不,很有意思,真的是太有意思了。”
门外走进一道人影。
“大长老,你怎么看。”
柳子真看向走进来的大长老柳辰龙,问道。
在柳家名面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柳辰龙先是看了一眼柳絮,再轻瞥那柳承福,缓缓坐到首位下的那个尊贵位置,随手捻起一片灵茶,放于掌心,茶叶瞬间枯黄飘散。
“是的,没错啊,就是灵茶。”
柳辰龙有些陶醉那种毫无杂质的灵力,轻吐一口浊气后方才淡笑道:“家族,我觉得我们是不是太过紧张了,
你好像忘了我们为什么会认识此物了。”
另外二人一怔。
“白老!”
柳子真和柳承福异口同声。
“我去看看。”
柳子真收起桌上其他灵茶,跨出一步,身形瞬间消失,柳辰龙拿起边上一杯热茶,轻口小抿。
柳家西边宅院。
小院之内,一头紫发的倩丽人影坐在院中秋千上,逗弄着怀里的雪白小兽,有一道微光闪烁,一袭青袍的柳子真出现在小楼门外。
“白老。”
身份尊贵为一家之主的柳子真此刻只是站在门口轻呼,过了一会,小门打开,柳子真跨步入内。
屋里的家具古朴简单,不远处的蒲团上,清癯老人盘膝而坐,静心打坐,见到柳子真前来,也并未睁眼起身,缓缓道:“家主匆忙前来,有何要事。”
柳子真将手上灵茶呈放在清癯老人面前。
清癯老人沉默一会,问道:“这灵茶从何而来?”
柳子真将事情又叙述了一遍。
“何清……”
老人念叨一遍。
“当年曾见过白老使用此物,所以特此来询问,此物实在珍奇,容不得不郑重。”
柳子真开口说道。
老人站起身,敛起面前的一小堆灵茶,走至不远处的小桌旁,打开一个古旧茶盒,里面竟然是和这一模一样的灵茶,足有一斤往上。
老人握着那些灵茶,看着窗外,紫发女孩无忧无虑的和小兽戏耍。
过了一会,老人平静道:“家主,此物确实是我的,盒内少了许多,现在想来,应该是被紫菱偷拿出去,赠与外人了吧。”
即使以柳子真的定力此刻都忍不住脸皮微抽。
这么珍贵的东西,就这么随便放着,还被自家女儿偷偷拿走赠人,这位护族长老的心得有多大?
“原来如此。”
柳子真笑道:“那我就明白了,如此珍贵之物,还请白老好生看管呀,落在他人身上,可真是暴殄天物了。”
柳子真转身离去。
柳恒白站在窗口,凝视外面的紫发女孩许久,片刻后推开门,走至小院内。
“紫菱。”
清癯老人向着女孩招手。
“嗯?”
俏丽女孩笑嘻嘻的跑了过来,道:“怎么了白老?”
柳恒白将柳子真先前送来的一小点灵茶放在袋子里递给了紫菱,道:“把此物给何清送去。”
紫发女孩瞪大美眸。
“何清?”
紫菱百思不得其解:“白老,不是你才说让我离她远点的吗,现在为什么还要送他灵茶啊。”
柳恒白揉了揉女孩秀发,笑道:“去办就行了。”
“噢。”
紫发女孩应下,接过袋子。
清癯老人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随后低下头,喊住刚想离去的女孩,道:“紫菱,你早就跨入中期了吧?”
紫菱皱了皱挺翘琼鼻,露出二颗小虎牙:“嘿嘿,什么都瞒不过白老,不仅是中期,我甚至都感觉已经摸到后期屏障了。”
老人点头,随后道:“那你这几天准备准备,一周后跟着族人和何清去瘟疫丛林。”
这次紫发女孩是真的惊愕了。
“别吧,白老。”
紫发女孩苦着脸,道:“我不想去那种脏兮兮的地方,我能不能不去啊。”
紫菱抓着老人的手臂撒娇,腻声道:“白老!”
老人认真道:“别闹,必须得去。”
紫发女孩大眼睛骨碌碌的转着,老人轻敲前者脑袋:“不许耍花样,必须得去。”
听到白老这般认真语气,知晓后者脾气的紫菱只苦兮兮的应下。
老人目送垂头丧气的女孩离去。
“何清,何清。”
清癯老人再度重复一遍这二个名字,眼中并无寻常老人的浑浊,而是漆黑一片,深邃如浩瀚星空。
天性无忧的紫发女孩在行走路上已经将刚才的忧闷扔到了脑后,和五毒兽小跑闹着奔向东边厢房,片刻后,那栋茅草屋便出现在眼帘中。
紫菱方才走近,便能听到茅草屋里传出柳庆的声音。
柳庆坐在屋内长凳上,不远处的灶台处,青年正在升火切菜,来回忙碌。
“清儿,刚才二长老来找过我了。”
柳庆神色复杂,叹道:“二长老人很好,也从来不会瞒我们,他把利弊都仔仔细细的跟我说了一遍,你真的不愿意去吗?”
柳庆并没有等青年回话,而是接着道:“说实话,老庆叔也不希望你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但是啊……”
柳庆内心挣扎,道:“我们到底是柳家族人,是柳家的一份子,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在家族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如果后退,是不是真的不太好?”
青年停下手上的活,转过身,双手反撑着灶台看向柳庆。
柳庆轻轻道:“清儿,我很纠结,其实老庆叔心底是不想你去的,为人父母哪有希望自己儿子去涉险的,自私就自私点吧,难道那些族人还敢当面戳我们脊梁骨吗?”
说到这,柳庆忍不住笑了:“就现在,他们也不敢这么做了。”
青年笑容和煦。
柳庆叹气继续道:“听说这一次很重要,是一条很重要的矿脉,而且如果你去了,成功了,以后修炼上的钱财啊资源方面就不必再操心了,族内都能帮你解决,这么一想,好像有利的地方还是很多的。”
青年洗了洗手,坐到老人身边,听老人的碎碎念念。
老人满脸欣慰的看着眼前的青年,道:“现在想想,就跟一场梦一样,连家族都要来询问我们的意见,找我们帮忙了,说明我的清儿真的有大出息了。”
老人轻拍青年肩膀,道:“清儿,老庆叔也教不了你什么了,但是这么多年来,老庆叔一直遵守着几条原则,其中一条,你可以想想看老庆叔说的对不对。”
“家族确实对我们没有太大帮助,也没有对我们爷俩有什么救助,但换个角度来想,柳家族人那么多,我们还能混口饭吃,是不是已经很好了。”
“人啊,要学会满足,我现在就挺满足的,而且,若无宽恕,生命将被无休止的仇恨和保护所控制,对吗?”
饱经人世风霜的老人缓缓道:“老庆叔不知道这是不是对的,但至少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虽然也过的很苦,但从来没有后悔过。”
老人看向门外走过来的紫色倩影,低下头,最后道:“站在一个父亲的角度上,我希望你好好待在家里,站在柳家族人的角度,我希望你能去,决定权在你,无论怎么样,我都支持你。”
何清点头:“庆叔,我明白了,我会好好考虑的。”
“好。”
老人笑着指了指已经在小院外站着的靓丽倩影,努嘴道:“找你的吧?”
何清走到院外,心头倒是有些意外。
“何清。”
女孩手指轻捋耳边秀丽紫发,将手上的东西递了过去:“这是白老让我给你的,对了,你不去瘟疫丛林吗?白老才说让我跟着你们一起去。”
何清接过袋子,沉默一会,扬起一个灿烂笑容:“去,当然去啊。”
“成。”
女孩并无有所起疑,随意道:“那到时候见。”
女孩并未闲聊,抱着雪白小兽哼着小曲离开。
她并未见到,在她转身的那一刻,身后那拿着袋子的年轻人指甲已经抠破了手上的袋子,双眸幽深如海。
青年也未回头令身后老人见到他的异样表情,他只是轻声来回念叨着一个名字。
“柳恒白……”
第二十二章 生灵之灾
何清想到了很多可能,也预设了许多结果,但怎么也没料到,这灵茶会以这样的方式回到他手中。
他本以为柳子真等人会为此亲自而来,再不济也是柳絮上门盘查。
何清反手收起灵茶。
吃完饭后,何清洗干净碗筷,擦好手道:“庆叔,我到春晨大哥那边去一趟。”
老人笑着点头,走近后替何清拍去身上灰尘,道:“去吧。”
何清离开家里,直奔族内柳春晨的住所而去。
“决定了?”
听闻何清答应,柳春晨有些惊喜。
何清笑着道:“去搏一搏吧,毕竟是一条灵元石矿。”
“好。”
柳春晨开怀大笑,随后郑重道:“不过瘟疫丛林也确实很危险,再加上这一趟还有齐家和城主府的人,你千万要小心。”
何清应了一声,旋即问道:“春晨大哥,向你打听个事呗。”
何清缓缓的说道:“那位护族长老柳恒白,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柳春晨沉吟一会,道:“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了?”
何清不慌不忙,慢慢道:“这不是挺好奇的吗,毕竟他也救过我的命。”
从小在家主土生土长的柳春晨思量许久,方才道:“说句真的,其实我对白老了解不多,他平日深入简出,我们这些长老都很少见到他,现在想起来,白老这个护族长老已经当了有三十多年了吧。”
柳春晨继续道:“我依稀记得,白老是突然回到家族里的,而且他一回来就已经是下师修为了,我那个时候比你大不了多少,天赋还算出众,所以才知道这些事。”
柳春晨回忆道:“白老从成年起就一直在外闯荡,因为多年没有音讯的原因,连族谱上都已经印上死亡章了,说起来,在当时那一代,白老的天赋其实不算太好,所以也无人关心问津,他回来的时候刚好赶上护族长老推选,他一人连败三人,连希望最大的柳辰龙都不是他对手,那时候的老族长就直接定下了他的长老身份,延续至今。”
说到这,柳春晨不禁笑道:“所以你发现没有,家主要和白老商议事情的时候,柳辰龙绝对不会出现在附近,我们这位大长老对于三十年前的事还一直耿耿于怀,因为白老的缘故,他只能屈居大长老之位了。”
“原来是这样。”
何清若有所思。
柳春晨摊手道:“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了,再多也没有了。”
“多谢大哥了。”
何清感激道。
“哈哈,没事。”
柳春晨笑着道:“你要真感谢我,那就在瘟疫丛林多出点力吧,不瞒你说,我之所以希望你去,也是有些私心的,如果家族能够得到这条矿脉,对于我们这些大成武者来说以后就不用拘于资源短缺的困境,只要有充足的灵元石,冲击下师也未尝不可。”
柳春晨感叹道:“下师这一关,实在太难了,像二长老,年轻时多么意气风发,在那个年代,他的人气和地位不会比现在的柳象差,但就是下师这一关堵住了他,不如他一辈子的的柳辰龙后到先进,跻身而入,成为家族核心,否则二长老也不会选择外出掌管对外之事。”
何清眼神微动。
看来这家族的高层也并非想象中的铁板一块。
何清和柳春晨交流许多,也知晓了族内的不少密事,待到明月高挂,何清方才告辞离去,等他回到家的时候,老人已经熟睡了。
何清翻身上了屋顶,仰躺在草屋上,入目是皎皎明月和灿烂星光。
一会后,何清手掌一翻,界物显现,一本枯黄古书出现在手上,古书的材质很特殊,异常坚韧却很是轻薄,在封面上不知是用何笔墨写下的二字,竟然会微微流动。
毒经。
如果说何清手腕上的界物能够吸引守州地界的强者蜂拥而至,那么这本毒经,就足以让整个周夏的巅峰大能趋之若鹜。
这是恶洲魔修,邪药师余长生的立根之本。
没有此物,就没有荼毒恶洲的生灵之灾余长生,也没有现在的何清。
这本书的撰写人,是三百年前闻名整个周夏的炼金大宗师,毒鬼老人。
自从上古修炼断绝许多后,无论是灵修中的巨擘,还是炼金中的大宗师,都像绝迹了一般,再难寻觅踪迹,而离现在最近的传说,便是这位毒鬼老人,货真价实的炼金大宗师,他将毕生所修写在了这本毒经之上,可以说这本东西便是一名大宗师的传承。
若仅是如此,那此物只能让炼金一系的人疯狂,但是毒鬼老人死后将他的毒经交给了至生好友剑道子,那位被誉为三百年前剑道魁首,只差一步便能跨入巨擘境界的通天人物。
后者这辈子都没能寻到一个能够合适传承毒鬼老人毒经的弟子,所以在临终前,将自己的剑谱剑招以及灵修一途中的各种体悟也加进其中。
至此,此物便成了周夏三百年内最惊人的宝物。
当时不知掀起了多少腥风血雨,到了最后依旧不了了之,却在机缘巧合之下被余长生所得,现在又落到了何清手里。
纵然是余长生,也不敢泄露此物的存在。
何清凝目手上古书。
世人只知恶洲极刑者刀法师承龙刀秦纪,却无人知晓,他的剑术才是通玄。
秦纪很少服人,但在剑术这一块曾自叹不如,光论刀剑不比修为,二个秦纪也打不过何清。
何清这辈子见过剑道天赋比他还强的,就只有那个整日隐于黑暗,手握剧毒匕首的杀手了。
在离开恶洲的时候,何清曾经把后半本交给了沐黑影,但被后者退回,那个沾染无数无辜鲜血的杀手已经表明,此生再不会提剑。
何清始终还记得,他和沐黑影有次干完一票,喝醉庆祝的时候,他问了沐黑影一个问题,小时候的梦想是什么。
他何清是希望能强大起来,能让身边的人过上好日子。
而沐黑影的梦想却让当时的何清错愕。
他想当一名剑客,锄强扶弱,三尺青锋挑尽人间不平事。
在他们喝酒的客栈边上的巷子里,刚刚死了一家九口,无论老幼,皆是他杀的的,若非阻拦援助成功的何清及时赶回来拦着他,他甚至会为了扫尾,将这栋宅院的一百四十口无辜人尽屠。
那一天的何清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这个恶洲的王者地下杀手,这个十年纵横,杀人无数的沐黑影,竟然想当一个行侠仗义的剑客。
何清笑问他的良心何在,沐黑影也真敢指着自己的心脏。
只是那时候的沐黑影的复杂笑容让微醺中的何清记忆尤甚,他说他心里的良心就像一个三角形,每次他作恶的时候,这个三角形便会转动,刺痛他的身体,划伤他的皮肉,等到时间长了,血肉模糊了,就再也再也感觉不到疼痛了。
想到这的时候,何清想喝酒了。
他收起毒经,拿出酒坛,大口入喉。
恶洲的酒一向烈的出奇,烫喉咙烧肚子的那种,但东西北六小洲的人偏爱这种烈酒。
何清的手臂传来一阵剧痛,他低头一看,手臂下的黑色纹路如野草般生长着,何清稍稍平复情绪,压制那些黑色纹路,等到它们褪去后,何清再拿起酒坛狠狠灌了一口。
越往后,这些东西就越控制不住,现在的何清还有压制的办法,等再过半年,再过一年,后果难料。
已经三个月过去了。
何清的生命,过一天少一天。
谁想死?谁愿意死?谁舍得死?
天下多少人为了长生,不惜一切代价,可纵使是那些上古巨擘,也逃脱不了死亡的命运。
何清并不畏惧死亡,但是他不想这么早就死,他的生命,才刚刚开始。
可是何来办法?
无能为力。
何清的视线模糊间,又见到那喜爱墨绿长袍的男人。
那个令无数人畏之如虎,被人骂作邪药师,称为生灵灾难的余长生。
何清喉咙滚动,大口咽下那火辣辣的酒水。
他又想起那段堪称地狱的时光了。
四年前。
恶洲,柳丰郡,大桂城。
一辆马车徐徐停在街道旁一个富丽堂皇,朱红青瓦的府邸面前,披着墨绿色长袍的男子从马车内走下,府邸大门很快打开,有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急忙迎了出来,俯首恭敬道:“老爷。”
“陆管家,老样子,吃食、药材等一概送到后院,清散无关人群,没有吩咐不得靠近后院区域。”
这位名动恶洲的生灵之灾同时指了指车厢内躺着的覆着黑袍的少年,道:“洗干净了也送到我后院来。”
陆管家显然清楚自家主人的脾气,连忙应下,至于为什么这个主人总是三天二头会带回很多陌生人,又为什么后院时常会有惨叫之类的异常情况,从小在柳丰郡长大的陆管家眼观鼻鼻观心,从来不过问,虽然柳丰郡远离无法地带,但这里毕竟是恶洲,不管来什么人都是正常的,陆管家只知道一点,按吩咐办事,有钱拿,有命花就行了。
至于其他的,多什么嘴,问什么话,管什么事。
……
无尽的痛楚。
何清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究竟如何,只是当那已经有些麻木的痛苦重新真实起来之后,他的眼前出现了模糊的景物,视线逐渐聚焦。
这是一个屋子。
屋子很简陋,一张床一个桌子,连条凳子也没有,家徒四壁,但是偏偏那些房门、房梁,柱子之上却是价值高昂的雕龙黄木制成。
屋子里的墙壁上,还有一扇石门。
何清挣扎着起身,全身上下都是撕裂般的痛苦,他呆呆的靠在床榻之上,记忆如潮水般回涌。
“柳青山……”
这个方才十四的少年眼中有着刻骨仇恨。
枯瘦男子走了进来,见到已经醒转的何清,侧开身子,淡淡道:“带到后院去。”
一个魁梧的汉子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直接扛起床上的何清。
身上尽是伤势的何清痛苦咬牙,他满心恐惧,低吼道:“放开我!你们到底是谁?”
枯瘦男子如若未闻,走在前面,魁梧汉子跟在后面,二人走出门,被颠的晃荡的何清几乎疼得昏厥,不知过了多久,他后背重重砸在地上,等他费力睁开眼,已经是一个宽阔房间,在这房间里,摆放着好几张桌子,上面全都是瓶瓶罐罐和各种何清没见过的古怪仪器。
魁梧汉子转身就走,枯瘦男子则是双手交叠在身前,守候在一边。
浑身疼痛的何清勉强撑起身子,他费力的打量着周围,目光停在了不远处的一张桌子前,一个墨绿色长袍男子背对着他,手上拿着好几个玻璃管子,来回摇晃添加。
“你……你们!”
何清一开口却是连说话都疼得不行。
少年此刻除了恐惧,还是恐惧。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
没一会,那个墨绿色长袍男子举起手上瓶子里的液体,轻嗅之后自语道:“总感觉总感觉地方不怎么对,是量添加多了吗?”
邪药师把手上液
体丢向了枯瘦男子,后者稳稳接过,而后转向何清。
“你们要干什么?”
少年惊恐欲绝。
枯瘦男子微微皱眉,手掌一握,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禁锢住了何清,他连呼喊都做不到,无形之中仿佛有一只大手扒开了他的喉咙,枯瘦男子走上前来,将里面的液体倒进了何清嘴里。
恢复动作的少年倒在地上,短短几个呼吸间,他的面色就迅速变得潮红,连带全身肌肤也变得红如煮熟的虾,可怕的剧痛袭来,何清在地上翻滚哀嚎。
墨绿色长袍男子漠然望着痛苦挣扎,双目赤红的何清,坐到了旁边的凳子上,拿起桌上的清水喝了一口,喃喃自语:“果然不对,一个尚未入门的小子,这点药量入肚即死,怎么可能活这么久。”
余长生向着枯瘦男子道:“再取一些药材来,我还得再试。”
“是,主人。”
枯瘦男子恭敬退去。
余长生走上前来,何清挣扎的动静慢慢减弱,他伸手来回按压他的手臂脖子,掀开眼帘,逐一查看,记下状况。
“这就快死了吗?”
余长生皱眉,突然,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快步起身走到桌子前:“三七分配料效果这么弱,那中和药性的三阳草应该就可以不用放了,再试试。”
过了一会,余长生啪的放下手中试管。
“缺一株枯烈草。”
余长生抿嘴,身形一动,眨眼之间消失在房间内。
躺在地上何清迷糊之间,似乎见到那张熟悉入骨的脸庞在他面前飘然而逝,他不甘,他想要伸手去抓,终究还是没能抓住,一切都在离他远去,生命亦是。
濒临死亡之间,他竭尽全力的想要站起身,脑子已经是一片昏沉,但浑身无力的何清还是没成功,身子向着一边滚去,刚好砸在身边的桌脚上,上面一堆瓶瓶罐罐摇晃二下,不少东西掉了下来,已经是垂死状态的何清连意识都不是很清楚了,不少玉瓶罐子破碎,各种丹丸散在地上,其中有一颗龙眼大小的血红色药丸异常显眼。
丹药仿佛有一种特殊的香味,令人垂涎欲滴。
用尽气力的何清手掌无力的垂到,他眼前的一切都在犯迷糊,那一刻近在咫尺的血色丹药又仿佛远在天边,像是一颗,又变成二颗,最后成了三颗,接着又突然变换成了一颗。
脑海一片空白的何清已经没有了思想,他只剩下了本能,本能驱使着他,让他竭尽全力,让他不惜一切的去咬那颗血色丹药。
何清那满是伤痕的疲惫身子在地上上一点点的蠕动,他探出舌头,去勾,去.舔那好像就在眼前却总是触摸不到的血色丹药。
生命之息燃烧殆尽,何清只感觉困倦一**袭来,他多么想就这样睡下去,再不问世事,再没有现在的痛苦。
“就这样……睡下去吧。”
何清终于是放弃了。
他的舌尖在这一刻,碰到了一个浑圆物体,下意识的一卷,一颗丹药进入喉中,入口即化,一股暖流在体内迅速传荡而开,迅速驱走何清身上的困倦,他的意识突然分外的清醒起来。
一道绿光闪烁,拿着一把药材的余长生盯着满地的丹丸和那已经将药丸吃下肚的少年,神色有变得有些阴沉。
何清一愣神的功夫,那股暖流便消失不见,接下来便是令他难以想象的苦楚,他下意识的躬起身子,如大虾一般蜷曲,痛苦的低吼嘶喊,那种感觉,就像是全身血肉被一寸寸的割下,刀锋擦着骨头刮过,极尽痛苦。
“啊!”
剧烈痛苦之下,何清在地上疯狂打滚,拿脑袋撞墙,指甲抠地,七窍流血,状如疯魔。
太痛了,这份痛苦,深入骨髓!
邪药师走上前来,在地上几个罐子上扫了扫,最后他捡起了地上摔碎的的黑色瓶子碎片,闻了一闻,微微眯眼,手掌微微用力,陶瓷碎片化作粉末:“你竟然吃了我的半蛟毒丹。”
何清此刻对一切都充耳不闻,他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要被一股能量撑爆,他的四肢百骸,五孔七巧都在不停的往外冒血,凄惨至极,似鬼非鬼的嘶吼叫声回荡在屋子之内。
邪药师眨也不眨的盯着地上那个少年,突兀的,他身上有一条红光乍现,接二连三的红光一条条冲出他身体,他的身体就像是一个光团,将这房间照耀的亮如白昼。
余长生望着那满洞红光。
这颗半蛟毒丹是他花了足足二年时间,用珍惜的半蛟兽灵核,断断续续数十次方才炼制而成,可惜到了最后一步出了差错,这颗原本可以提升修为,洗精伐髓的半蛟灵丹,硬生生被他捣鼓成了毒丹,服下之后,五脏六腑如受刀山火海之苦,最后在半蛟那可怕的力量侵袭之下七窍流血而亡。
这么一颗半蛟毒丹,只要入肚,可杀大能之下任何人,端是强横无比的毒药,却是被他一时疏忽,被这少年吞了下去。
何清死不死的,和余长生有何关系?
他现在只是有些心疼自己那颗毒丹
余长生脸色微沉,屋内红光逐渐变弱,那个疯狂挣扎的少年动作越来越小,嘶吼越来越轻,七窍涌出的鲜血将他染成了一个血人,周遭尽是鲜血,少年最后躺在了血泊里,失去了动静。
死了。
受尽苦痛折磨,失血过多,活生生痛死了。
“白痴。”
余长生漠然起身,却不再理会,重新回到桌子前开始捣鼓。
时光流转,转眼便是三天时间而过。
期间来来回回的余长生并没心思去理会那血泊里的少年,直到三天后,忙碌了整整三日的他拿起手上重新调制好的试管,自语道:“这次应该问题不大了。”
余长生打了个响指,一会儿之后,破风声响起,枯瘦男子出现在门口,恭敬俯身。
“再带个人过来。”
余长生瞥了一眼那已经干涸的血泊,淡淡道:“把这里也打扫一下。”
“是,主人。”
枯瘦男子应道,对着血泊上的少年走了过去,余长生放下试管,突然一愣,回转身体沉声道:“等等。”
枯瘦男子退开,余长生走上前来,心头有了疑惑。
对了,三天了,尸体竟然不腐不臭?
余长生低头扫了一眼少年沾染着血迹的手臂、小腿等裸露在外的皮肤,并没有发现尸斑。
“咦?”
余长生俯下身,摸了摸少年的手臂,依旧有着弹性,虽然很冰冷,但是并没有尸僵。
在最早先曾是一名医术大师的余长生觉察到了不对劲,他将身下少年的身子翻了个面,露出那张血迹斑斑的扭曲脸庞,摸了摸后者的脉搏。
没有脉搏。
他再探了探鼻息,依旧没有。
“确实死了啊。”
余长生紧紧皱眉,难不成这小子身上有什么奇珍异宝,可保死后尸体不朽?
余长生沉思,旋即开始翻查何清的身体,就在他手掌掠过何清胸口的时候,他猛地停下,难以置信的望着那微微有所起伏的胸膛。
“闹鬼?”
余长生嘴角一扯,没有脉搏,没有鼻息的人,竟然还有心跳?
余长生眯眼,输入一股灵力渡入何清体内内视他的身体,何清的身体被摧残的一塌糊涂,经过半蛟毒丹的一顿肆虐,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尽是严重的伤势,连全身经脉都已经被撑爆断裂,但是当余长生内视到何清的胸口之时,却意外发现他的那颗心脏,还在缓慢的跳动,很慢,但是却强而有力。
在心脏周围,有一层淡红色的光芒笼罩着,宛如一个屏,在那淡红色光芒上,余长生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半蛟毒丹。
“这……”
余长生一时间怔住了。
“难不成……”
余长生陡然反应过来,虽然在炼制的最后一步出了差错,将半蛟灵丹化成了毒丹,但这好歹也是半蛟兽的灵核练成的,鬼使神差之下,还是有着最后的微弱救命功效。
正是这一点点功效,护住了何清的心脏,救了他的命。
“原来如此。”
余长生恍然大悟。
“倒是好运的小子,这样都不死。”
余长生搞清原因,有些意外。
他目露异色,沉吟了一会,突然嘴角一扯,令得边上的枯瘦男子身体一抖,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自家主人笑了。
“毒丹护心,岂不是说这小子可百毒入体而不死?”
余长生十指交叉,神色暗沉。
别人是百毒不侵,而这小子经此一事,却是百毒入体之后不会毙命,这岂不是绝佳的试药之体?
余长生要钻研毒经,练出来的毒丹成千上万,每一次都得找活人来试药,一颗成功的毒丹背后是几十条,几百条甚至更多的鲜活生命,这也是余长生最令人发指的地方。
“有了这小子,我倒是可以少费许多功夫,不必每次再换人试药了。”
余长生有点喜欢这个意外,他手腕一翻,从手上的古朴手镯内取出一颗丹药塞入何清口中,沉声道:“带走,好生看管,醒了后来通知我。”
枯瘦男子点头离去。
接下来的日子,何清凡是醒了之后,余长生都会在第一时间出现,然后把研制好的各类毒药塞入何清嘴里,观察判断试药,日复一日,月复一月。
容器终归有量,毒药就如同水,一次次的把水灌入容器之内,有朝一日,定然会溢出,而等到溢出之时,就是那积攒了许久的诸多毒性一起爆发,到时候半蛟毒丹也起不了作用,何清会在无尽痛苦中死去。
然而对余长生来说,和他有什么关系?
眨眼之间,已经二个月过去了。
距离上次试药已经一个礼拜了,这倒是让饱受折磨的何清有些意外,余长生一般来说一二天就会拿一次新毒药出来,最迟也不过三天,而这一次却是足足一个礼拜没有出现找他试药,何清在意外之余也有些麻木了,这些日子来,他的身体里积攒了大大小小二三十种毒药,这些毒药几乎每时每刻都在侵袭何清的身体,精神和**上的折磨周而复始,从刚开始的难忍,到如今的麻木,天知道这个只有十四岁的少年经历了什么。
何清行走在这个占地极大的府邸内,碰上些来往匆匆的仆人丫鬟也都是面不改色,如同把他当做空气。
坐在院落内的一条石凳之上,何清望着不远处的青翠小树怔怔出神。
他到现在都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何清收回目光,低头望着自己那呈现淡淡的灰白之色的手掌,经脉寸断,浑身剧毒,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他现在只想回家
苦难会使人蜕变,成熟,当何清眼帘之中出现那一双布鞋之时,他几乎刹那就收敛了自己的情绪,无悲无喜,抬起头望着面前那一袭绿袍。
余长生瞥了一眼何清,他照着惯例内视一圈何清的身体,几十种毒药交缠在何清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后者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忍受煎熬,随着毒药的增加,这种痛苦煎熬会愈发增加,终会崩溃。
余长生思量了一下,也不能太早让这小子死了,余长生已经习惯了这种随时随地都能试药的方便。
“来。”
余长生往前而走,何清木然的跟在他身后,二人回到了屋子,余长生第一次打开石门让何清跟了进去,这是一条长长的甬道。
余长生打了个响指,漆黑的甬道之内有一点火星乍现,甬道二边各自有一条火线迅速蔓延而开,一路通明,何清眼皮微抬,看了一眼旁边,那是二条细小水槽,只不过水槽内装的并不是水,而是灯油。
何清鼻子微动,空气中蔓延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不是灯油。
何清多看了一眼二边熊熊燃烧着的水槽,这里面灯油呈现一种黄中带一丝丝红,一股淡淡的腥味冲入何清鼻中,他喉结上下滚动,目光顿在了不远处灯油之中浸泡着的一截短小物体。
手指,一根人手指。
何清默然收回目光,心头已然有了些猜测。
前面走着的余长生似乎猜到何清在想什么,淡淡道:“一千生人剔除骨头、内脏,用以大火烤炼,熬出了这一百斤上等尸油,可以持续燃烧至少二十年,”
人油作灯。
何清低头垂目,这余长生,邪魔无双。
甬道不过五十米开外,前方豁然开朗,是一个叫巨大的地下洞穴,何清环顾四周,左方有一个小花圃,里面种着各色的奇花异草,
右边则是许多尸体白骨堆积而成的尸堆,前方有好几张石桌,桌子上散落着瓶瓶罐罐的东西,地上也有许多空罐子瓶子之类的,前方的墙壁被掏空,放着许多泛黄书籍。
何清抬起头,看着洞穴上方。
他的心跳骤然一缩,上面挂着六人的尸体,不知死了多久,却没有腐烂,六根粗大的铁钩从他们下巴穿透至天灵盖,死相狰狞,染着血色铁锈的铁链看上去分外.阴冷。
这六人是被虐杀至死,而且死后被做了防腐处理,余长生把他们挂在洞穴头顶做什么?
若是放在二月以前,还在柳家的何清碰上现在的情景恐怕早就吓得脸色煞白,,可对于现在的何清来说,只是一惊之外便无异样了。
最多让他对余长生的狠辣手段评价再上一个档次。
“还有二根铁钩。”
何清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丝异常,上面除去六根挂着人的铁钩,还有二根没有挂人的,从颜色和干净程度来看,应该是尚未使用,但是和另外六根是同一时候挂上去的。
余长生并没顾忌何清的四处打量,他清空了一张石桌上的东西,而后朝何清淡淡道:“把那边的鬼脸草采一株过来。”
何清走到花圃那边,单从鬼脸草这个名字上都能很轻易的找到这株分外特别的草药,花朵如鬼脸,何清挖开鬼脸草底下的泥土,拔出了鬼脸草,还不待他起身,泥土里便随之跟出了一张极端狰狞恐怖的漆黑腐烂脸庞,一只眼珠子都已经被扯了出来,何清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的往后倒退一步,心脏砰砰狂跳不止。
人脸。
少年接连深呼吸方才平复下心情,眼中仍有惊惧之色,余长生把人头埋在土里,从人脸之上长出鬼脸草。
何清收敛心情,拿着鬼脸草走向了余长生,余长生接过鬼脸草,手掌一握,一团蓝色火焰在他手上燃烧而起,鬼脸花很快被烤焦,竟然还发出了类似于人类惨叫的声音,听得何清毛骨悚然。
“坐上去。”
余长生随意道了一句,而后拿过旁边的一本泛黄书本丢给了何清,道:“第三十八页,仔细看一下。”
余长生转身拿着烤焦的鬼脸花到另外一张桌子上,从瓶瓶罐罐之内拿出各色液体、粉末,一次次的试验研究着,何清坐在石桌上,照余长生的话翻到第三十八页,他只是粗略一扫就惊在了原地。
太神奇了!
这上面竟然是记载如何将毒力当做灵力来修炼的玄奥法门,不受身体限制,也就是说,无需通过经脉来流转,这对于现在这个境地的何清来说,无疑是一本救命宝书。
唯一的缺点就是,用此方法修炼的人,寿命会因毒力的积攒越多而越短
何清赶紧翻了翻这本书第一页,快速浏览了一下,这本书的名字就叫做毒经,但看其样子,只是一本拓印本,还不是全本。
五分钟时间眨眼而过,何清还想再多看一会,毒经便自动飞回了不远处的余长生手边,他捣鼓着面前的一团淡绿色浆糊,往后一抛丢到了何清面前:“把这玩意涂在身上,而后躺下去,按照你刚才看过的毒经开始修炼。”
何清一一照做,在他躺下去之后,余长生屈指一弹,四股灵力飞向何清,将他手腕和脚腕牢牢绑在石桌上。
“一天之后我会再来,如果到时候你不能将体内毒性同化成毒力……”
余长生最后的话并没有说出来,只是拍了拍手上沾上的粉末往外走去。
若是何清能够同化毒性,那他的抗毒体质就能上一个档次,就能试更多的药,对余长生的帮助更大,如果何清失败了,没有这个悟性,余长生也就没了继续磨下去的心思,接下来的二三个月继续拿他试药,直到毒性爆发为止。
唯一的差别就是何清成功后能多活一段日子。
躺在石桌上的何清自然也明白如今的境地,他徐徐闭上眼睛,按照毒经之上的修炼方法开始修炼,体内积攒的庞大毒性开始飞速扩散,无与伦比的剧痛一瞬间爆发而开。
一念生死。
“我一定要活下去!”
余长生用鬼脸花加以各种材料调制出来的淡绿色浆糊,也是一种剧毒,由毛孔进入身体,毒性之烈,堪称这段时间以来最强的一次,可以说,何清这一月以来所有吃下去的毒药加起来还不如这一次来的强,来的烈。
以毒攻毒,强强相碰。
被余长生束缚在石台之上的何清纵使竭力忍耐还是挡不住那股几乎要撕裂他的剧痛,那种痛苦,太可怕了,痛如骨髓,真正的生不如死。
数十种毒性在何清体内爆发,何清身上到处都是充血如虬龙般的血管、青筋,他死死咬牙,一遍一遍在脑海里回荡毒经上面的内容,他想要活下去,他不能死在这里,他必须同化那些如猛兽一般肆虐的毒性。
一天时间,他只有一天时间。
“啊!”
何清发出不似人的痛苦咆哮,若没有余长生的束缚,他现在可能能用头把洞壁都砸出一个洞来,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要硬逼自己去调动,去运转那些流转在身体四处的毒性。
一次,二次,三次。
尽皆失败,他那可怜的微弱意识在那些如脱缰野马的暴烈毒性面前就如蝼蚁,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剧痛越来越烈,整个地下洞穴之内都是何清的疯狂嘶吼。
石门之外的院落,余长生顿在草地上,看着地上那些搬运米粒的黑色长线,对于耳边那从地下洞穴传来的凄惨咆哮充耳不闻,过了片刻,咆哮声逐渐变弱,地上的蚂蚁也逐渐回到了巢穴之内。
余长生抬起头,看了看逐渐暗沉下来的天空,喃喃道:“要下雨了。”
话音刚落,便有一滴黄豆大小的雨滴从天而落,砸落在草地之上,余长生低头,那一滴雨滴刚好落在地面之上一只米粒大小的蚂蚁身上,将至砸的昏昏沉沉。
稀稀落落的雨滴很快落下,地上还未回到巢穴的蚂蚁加快速度,飞速回家,余长生微微眯眼,望着地上的三只蚂蚁,一只体型明显偏小的小蚂蚁被一只大蚂蚁举在头顶,在大蚂蚁旁边还有一只长着大牙齿的黑色蚂蚁护航。
暴雨总是来得很快,眨眼之间便倾盆而落,院落外面有一仆人远远望了院子一眼,犹豫了一下,存着讨好主人的心思赶忙拿着雨跑过来,替余长生撑起了油纸伞,然而下一刻,他的喉咙便被一只泛着黑色细小斑点的手掌抓住并提离半空中。
“我应该交代过,这个院子,没我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吧。”
喜怒无常的余长生漠然注视着面前的仆人,仆人眼中满是惊恐后悔之色,挣扎着想要求饶道歉,随着咔嚓一声,他的脑袋便偏向了一边,脸上还残存着惧色,嘴角溢出的血迹殷红无比。
杀人如杀鸡的余长生随手把手上拗断脖子的仆人扔在一旁,暴雨骤落,他低头看着那被狂风暴雨摧残的草地,草根之下的三只蚂蚁一家显然极为惊慌失措,长着黑色大牙的蚂蚁身子挡在大蚂蚁前面,大蚂蚁则是把小蚂蚁护在身下,三只蝼蚁在这越来越大的风暴雨中,无家可归的它们很快就会被雨水冲散淹死。
余长生眼中似乎闪过了一抹异色,不知想起了什么,蹲下身,双手撑起护在那株小草之上,也护住了草根之下的蚂蚁一家人,在地上迅速汇成流水的雨水在经过这株小草之时突然分流而开,小草之下的方寸之地无风无雨。
被风暴雨打湿绿袍和头发的余长生显得分外狼狈,特别是这凉意十足的秋雨,经风一吹更是冻得人瑟瑟发抖,不知过了多久,那场风暴雨停息了,远处的乌云散去,有彩虹挂于云端,草根之下的蚂蚁一家逃过一劫,却也不去多想,或者说能多想什么,赶忙绕过大大小小的水洼往巢穴赶。
余长生站起身往屋内走,然而在路过阶梯旁那个小土堆一样的蚂蚁巢穴之时,他斜瞥了一眼,整个巢穴便轰然倒塌,里面的无数蚂蚁瞬间化成粉末。
匆忙赶回的蚂蚁一家望着那倒塌的巢穴和死亡无数的同类,动也不动的站着原地,似乎傻了。
余长生回到屋子,关上了大门。
屋内床榻之上,余长生盘腿而坐,他伸手从胸口掏出了一张古旧泛黄的画像,画像上是一个长相普通的温婉女子和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稚嫩少年相抱而立,这个杀人如麻,手段狠辣的冷漠魔头,眉目间竟然罕见的出现了一抹所有见过他的人都想不到的和煦笑容,他手指轻抚画上的女子和少年,极尽温柔。
那个时候她还在,他还会喊爹,自己也是远近闻名的医术大师,悬壶济世,慈悲心肠。
而现在二具白骨,当年乡邻四方赞不绝口备受敬仰的仁医却已成了动辄杀人,泯灭人性的邪药师。
不知过了多久,余长生收起了画像,面目再度变如往常的漠然,他推开石门,走过那由千人活生生熬炼而成的人油通道。
“我余长生这辈子,十二岁手拿金针,行医二十余年,救人无数,却换这无良世道欺我害我,连累妻儿。”
一袭绿袍的邪药师宛如暗夜中的恶魔,阴冷可怕:“既然这人世善人难存,恶人当道,那我余长生索性就为了恶,永夜之下,我就是灾难!”
六具被铁钩洞穿头颅,忍受无尽折磨死去的尸体高挂洞穴顶,下方的石台之上,被灵力束缚的少年动也不动,有斑点血迹染红了地面和石台。
“同化失败了?”
余长生淡漠无比,失败就失败了吧,这小子应该还能再撑一段时间,足够自己研究出好的毒药了。
毒经之上记载的以毒为灵的修炼之法,把毒经翻来覆去几十遍烂熟于心的余长生比谁都知道修炼它的难度,这般珍贵的东西丢给了何清也只是碰碰运气,而且就算一般人得到了这种修炼之法,以命换取修炼的方式又有谁会去修炼呢?
余长生手指微动,解除了何清身上的束缚,转身刚想离开这里,那个躺在石桌上的少年猛地睁开了眼睛,那双布满血丝,极度充血的通红双眸,这段时间的折磨,足以逼疯任何一个成年人,更何况方才十四岁的何清。
突然暴起,超乎预料的攻势。
何清就如一只捕食的猎豹,从石桌之上一跃而起,五指成爪,指甲呈现漆黑之色,对着余长生的后背要害洞穿而去。
可惜这辈子顶多见过大成武者的何清根本不知道生灵之灾是什么样的概念,纵使是毫无防备警惕的余长生,在遇到危险的一刻,体内的灵力本能运转,爆发而开的气浪轰飞了突然袭击的何清,后者重重的砸在石桌之上,在地上吐血翻滚。
余长生转身,并没有暴跳如雷,而是有些发愣的看着那个倒在地上的吐血少年,在他的手掌之上,还有着细微的黑色气流流转,在那上面,余长生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毒性!
“竟然同化成功了。”
余长生震惊,因为熟知,所以震惊,这小子的天赋竟然如此之高,真的能把这修炼之法给修炼成功了!
何清从地上踉跄着爬起,抹去嘴角血迹,他失败了,没能杀死余长生,很绝望,也很正常。
何清嘴角一扯,苍凉大笑,笑声中的凄凉和不甘分外刺人。
余长生也是哈哈大笑,却是喜上心头,获得了一个可以同化毒性的长久试药体,短时间内再也不用为了试药的事情头疼了。
何清收敛情绪,面色无悲无喜,雕塑般站立。
这个和常人相比除了修炼天赋出众的稚嫩少年,在苦难之下,终于开始了人生最大最重要的蜕变,他的心智,他的毅力,他的种种一切,都将会变得与众不同
……
茅草屋顶之上,长大成人的青年喝光坛中酒。
他的雨后,没有彩虹。
这个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家族的青年,枕着月光,酣然睡去。
我虽是年少。
韶华倾负。
第二十三章 各怀心思
瘟疫丛林一行的人已经定下,原定五人,现在多加了二个。
紫菱之所以能入这个队伍,只是取决于柳恒白的一句话罢了,他开口向柳子真讨要这个名额,后者无论如何也没法拒绝。
正常来说,像瘟疫丛林这种地方,不是人越多越好的。
队伍规模越庞大,越容易引起混乱,特别还是这么一群登堂都未入的年轻人。
时至下午,并无残阳,今日天气略显沉闷,乌云密布,一身普通宽松麻衣的青年正在院中轻缓腾步放招,他的速度并不快,也未使力,轻轻击打在面前的木人桩上。
仔细一看,青年并未睁眼。
院子外来了一行人。
二个女孩走在一起,不远处树干上,年少白发的青年抱胸而立,在他身侧,如病弱书生的青年和柳象正在小声交谈。
紫菱揽着柳方物的纤细手臂,柳方物抱着雪白小兽,后者美眸扫视四周,打量着这间小草屋和周边环境。
青年收手,站定身形,睁开眼。
“何清!”
紫发女孩挥手道。
青年笑着点头。
紫菱露出二颗小虎牙:“瘟疫丛林行程在即,大家伙商量了一下,打算一起去外面搓一顿,顺便都熟悉熟悉,你收拾一下,一起去呗。”
何清沉吟,旋即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一行人都走到自家门口了,如若拒绝,那倒也太不近人情了。
见到何清直接迈步,紫菱忍不住打趣道:“你不去换身衣服么,我们这趟可是去流月阁,讲不定就能碰上那些名动满城的年轻俊女天骄,你这个样子,去跟人家漂亮姐姐搭讪人家怎么会理你。”
何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麻衫,还好,干净整洁,也没出什么汗。
“无妨。”
何清淡笑道:“百善城最漂亮最出色的二个天骄俊女都在我面前了,我何必再去寻他人。”
紫菱眉眼弯弯,伸出了大拇指:“真会说话,厉害。”
柳方物笑而不语。
三人往前而走,何清向柳象微微拱手,后者轻点还礼。
“何清,给你介绍一下吧。”
皮囊尤为出色的风流青年先后介绍道:“这位是柳弱,这位是柳琛斯,他二人从小不在家族,所以你并未见过。”
书生模样的柳弱笑着作揖:“见过何兄。”
那年轻白发的青年天性冷淡,只是微微点头便算打过招呼了。
何清逐一还礼。
柳象转身向前走:“我们走吧,柴空已经先行一步上流月阁定宴去了。”
一行人前后不一,行走在路上,所过之处,引起众多族人侧目。
这一批人可算是整个柳家年轻一代最强横的阵容了。
家族中门大开。
身形有些佝偻的老人双手插袖,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幕。
“庆叔。”
何清脚步一停,笑道:“出去玩会,晚上就不用等我了。”
柳庆点头,目光停在何清的麻衫上,皱起眉头,小声道:“清儿,你就穿这身出去吗?会不会显得太……不太好啊。”
柳庆迟疑,轻声道:“别省着钱,你现在身份和往常不一样了,我们不攀比,但是也不至于落人家太多,你回头去买身好的,钱不够问庆叔拿。”
何清一怔,旋即苦笑。
自己这一身麻衫布衣的,和这些公子哥们的锦衣丝绸确实不是一个档次,但何清什么时候在乎过这些。
老人穷苦惯了,倒也无所谓,只是怕眼前这个早早懂事的孩子受别人异样眼光。
“好。”
何清点头应下,然后上门边的小屋里拿起一件黑袍披上,笑道:“庆叔,现在买也来不及了,先凑合一下吧,我回头再去挑挑。”
柳庆目送着何清快步下阶梯,追上在下方等他的一行人。
柳庆沧桑脸上笑容满面,待到他们身形消失,柳庆想了一想,快步回了家里,翻箱倒柜,拿出了好几个袋子,里面装满了零散金币,他将好几重的金币放在一起,出门离去。
流月阁和风月阁其实是姊妹阁,二者相对而立,背后都是同一个老板,但相对于那胭脂红粉的风尘之地,流月阁的清静幽雅则是独立百善,百善城年轻一代,只要兜里有点钱的,都喜欢往这里赶。
当柳家这一行人出现在流月阁时无疑引起了不小轰动,流月阁的大管家亲自出门相迎。
开玩笑,这可是柳家。
百善城三大势力之一,甚至能叫板城主府的柳家,而这些年轻人,再过二三十年,个个都是柳家的顶梁柱,那都是站在百善城顶端的人物。
阁楼内不少人探出脑袋,啧啧称奇。
二个风姿不一的女孩更是吸引了绝大数的目光。
修为已经到达登堂后期的流月阁大管家姿态放的比较低,笑脸相迎,客气相陪,一路送上了顶楼的包房。
七张长桌组成了一个圆圈,摆满了美味佳肴。
四周皆是栏杆,稍微起身就能俯瞰周围风景,将大多数建筑包揽眼中。
几人随意落座,并无讲究。
柴空手提酒壶掀帘而进,替六人逐一斟满,最后落座举杯
道:“论起来,我们这些人也有好多年没见了,我柴空也就十一岁时来了一趟家族,说起来,和诸位相交甚少,今日希望能和大家把酒言欢。”
众人举杯,一饮而尽。
跟着柳承福混迹青岩郡的柴空在调动气氛和人情交往上明显胜在座的几位家族长大的一筹,推杯换盏,好不乐乎,书生模样的柳弱看上去病怏怏的,喝起酒来也不含糊,话并不多,只不过都恰到好处,点在中心,有二人为主,气氛倒也不至于冷落。
何清左手边的长桌上是喝的小脸通红的紫发小姑娘,右手的则是柳弱。
“何兄。”
柳弱举杯,笑道:“大比一战,看的在下热血沸腾。”
何清与之轻碰:“柳弱兄谬赞了,一时热血上头,运气好了点方才获胜。”
柳弱意味深长:“你那一刀,可非运气啊,如若瘟疫丛林一行,你能多挥几刀出来,我们就胜券在握了。”
“兄台说笑了。”
何清笑道:“刀意需养需攒,哪有如此容易,在我看来,如果柳弱兄不藏拙的话,才是真正胜券在握。”
二人相视一笑。
柳弱起身,沿着右边而走,逐一敬过,在经过柳方物那一张方桌的时候停顿了尤久,交谈甚欢,在座的不少人将至收入眼底。
毛茸茸的小兽窜到何清腿上,爪子扒拉着他的黑袍,爬到了他的肩头。
精致小脸已经有了醉人红晕的娇俏女孩瞪着五毒兽,后者也睁大眼睛一副无辜模样。
这一幕也让在座众人心头微动。
一场酒宴下来,除了推杯换盏,也都各有心思。
相比之下,这个紫发女孩才是真正的跑来喝酒玩乐的。
在互相交流中,众人也把对方的底都摸得差不多清清楚楚了,摆在明面上的东西该知道的基本都知道了。
柳象和柳方物常年在家族,二人一前一后占据第一第二,实力自然深不可测,至于那柴空柳弱和柳琛斯,各有千秋。
年少华发的柳琛斯从小就跟着周夏军队内的父母生活在一起,习惯了军伍生活,也经历过沙场厮杀,不容小觑,柳弱的背景倒是有些平庸,家人只是普通的内家族人,但是在他八岁那年,父母因为家族之事外出遭遇不测,死因至今不明,从那之后柳弱便独自在外生活。
谁能想得到,这个看起来病弱的书生,名字竟然挂在青岩郡通缉榜,名列二十九,赏金七万。
至于柴空事迹,则很简单。
以入门中期,连斩二个入门后期武者。
在座七人,何有庸才。
酒过三巡,称兄道弟之后,柴空沉吟些许,起身,这一次并未持酒杯,笑道:“各位族人,酒也喝的差不多了,此次我们除了小聚之外,还有一个目的,大家也都明白。”
酒宴上的众人都心头了然。
柴空笑呵呵的道:“过几天大家就要组队进入瘟疫丛林了,这一次的对手是齐家,还有个城主府在虎视眈眈,相信各位久居百善城,应该比我这常年呆在青岩郡的人更知道对手的底细,我们这一行有七人,队伍不小,在丛林里并不是人多就好,这便是个问题,不过吧,这问题并不大,眼下还有个更大的问题。”
柴空微微垂目,道:“进了丛林,总得有个领头的,不然总不能各自东奔西跑,大家说对吧。”
热络的酒宴气氛沉浸了下来。
柴空举手,笑道:“此事既然我先提出,而且我柴空只认能力不行,这个位置先行让出,听各位尊便。”
何清摇晃着杯中酒,枕在靠背上。
就是嘛,这么一帮人聚在一起哪是为了喝喝酒这么简单。
柳弱捂着嘴咳嗽,脸色微微红润了些许,轻笑道:“其实这个位置我是挺想要的,但是怕自己不能服众,毕竟实力为尊,我这入门中期,实在不敢逞能。”
在座几人面色古怪了许多。
这一句话,可是一棒子打倒好几个。
年轻华发的柳琛斯瞥了一眼那柳弱,淡淡道:“柳弱说的不错,修为为尊,我这入门中期也就不掺合了。”
柳弱对着柳琛斯淡笑点头。
紫菱也连忙道:“那我也弃权。”
何清也不愿浑水,紧接着道:“实力微弱,不敢逞能,弃权。”
几人的目光停在了柳方物和柳象身上。
明面上的入门后期,可就只有这二人了。
柳象扫了一眼柳弱,皮笑肉不笑。
柳方物轻捋耳边秀发,沉声道:“各位族兄,修为只是其次,此行瘟疫丛林情况复杂,对手强大,并非一人修为可扭转战局。”
柳象接过话头,笑道:“在下也是这么觉得的,柴兄和柳弱兄常年在外,比之我们经验丰富的多,无论是见识还是决断都胜我等,琛斯更是军伍出身,本就是带队之人,哪能轮到我二人。”
紫菱睁着乌黑大眼睛骨碌碌的转着。
这些人里面,哪几个是真心,哪几个是假意,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这些年纪相差不大的天骄俊杰,哪个不是心思深沉之辈,否则也坐不稳现在的位置,人人心头都有打算,最轻松的反倒就是紫菱了,因为无求,所以无虑。
若不是白老硬性要求,她才不愿去那瘴气丛生,毒气遍地的瘟疫丛林呢。
气氛有些沉凝。
挑起话头的柴空此刻开口道:“看来大家都对这位置不太感兴趣,那就罢了,进入丛林后,我们一起商量着来吧,少数服从多数。”
众人纷纷附议。
此事暂时告一段落。
闲聊些许后,各有心事的众人起身散场,柴空和柳弱一行,说是要好久没来百善城了,去附近逛逛,临行前邀请柳象何清一起,何清婉拒了,柳琛斯告退,并未回家族,而是在流月阁直接歇下。
柳象沉吟一会,最后跟上了柴空一行人。
“呸。”
小脸喝的通红的紫发女孩翻了个白眼,低声道:“三个渣男,还附近逛逛,附近除了那风月阁还有什么?”
柳方物搀扶着紫菱,美眸注视着柳象离去的背影,片刻后向着何清问道:“你要回族里吗?”
何清轻轻点头。
三人同行,二女走在前面,何清退后一步,吊在后面。
“咦?”
紫发女孩突然想起了什么:“啾啾呢?”
趴在何清肩头的小兽懒懒叫了一声。
已有醉意的女孩张牙舞爪的扑了过来,啾啾瞪眼一惊,跳到地上,一人一兽在街上追逐。
柳方物无奈摇头,她美眸轻瞥身后的黑袍青年,迟疑一会,驻足道:“何清,一直忘了说句,恭喜你了,重获天赋。”
何清笑道:“多谢。”
柳方物轻声道:“说句实话,我没料到,今晚只有我们三个会一起回族。”
何清微微眯眼,看着那张动人俏脸上的复杂神色。
柳方物叹息,道:“当初我爹想要召回柳弱的时候,我是万分不同意的,因为他父母的事情,柳弱其实一直都在记恨家族,所以他这趟回来,究竟是好是坏,很难预料。”
身姿绰约的倩丽人儿缓缓迈步,和何清同步而行,她美眸看着前方和啾啾嬉戏打闹的紫影,缓缓道:“何清,你觉得有意思吧,一桌子七个人,除却你这体修外,还有那没心没肺的妮子,有五个入门后期,却有三个藏着掖着。”
柳方物落寞道:“这条矿脉太重要了,重要到能让人生出其他念想。”
何清心头有了些许头绪。
柳方物继续道:“何清,齐家有一人,名三冬,是和我们同一届的问道学院名额,我们要等到明年才能算正式入学,那齐三冬因为天赋的原因,从去年起就已经在问道学院潜修了,我和柳象曾经和他对战过。”
深夜的风有些凉,柳方物紧了紧领子,略显女子柔弱:“三战三败,恐怕这也是为什么柳象今晚会和柳弱他们走的缘故了,齐三冬如今已经号称是登堂之下无敌手。”
何清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族内会将平日里并无多少牵扯的柳弱和柴空召回了。
柳方物看了一眼边上的何清,道:“柳象柳琛斯他们无非是想待价而沽,只要能把矿脉拢到家族手里,这些都无所谓,我就怕柳弱,就怕他从一开始就奔着……奔着最坏的打算去的。”
何清微微摇头,这就是家族内小势力太多,没有凝聚力的后果。
当一个家族没有凝聚力的时候,离衰退也不远了。
这看似只是年轻人的角力,身后都是他们背后大人的影子,每一个人都想从中多分利益。
东西还没到手,就已经考虑着怎么内斗了。
前面的紫发女孩已经抓住了雪白小兽,三人此刻离柳家大门也不远了。
气势恢宏的柳家大门口灯火通明,彰显大家族风范。
三人走上阶梯。
何清一眼便见到了和柳庆坐在一起随意闲聊的青衫男子。
“见过家主。”
何清微微俯首。
“嗯。”
柳子真笑着点头,柳方物也轻声喊了声爹,喝的不少的紫菱连忙跟上一句。
“行,老庆,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
柳子真带着柳方物和紫菱往屋里走去,柳庆受宠若惊,连连躬身。
何清眯眼目送柳子真一行人的离去。
有意思。
他可不是认为柳子真是为了接女儿才会大半夜的等在屋门口的。
三人回族。
“清儿。”
柳庆向何清招了招手,道:“没想到家主今天会上门口和我这老头聊天。”
何清笑道:“家主都和你聊什么了?”
柳庆想了想:“也没聊什么,一点家常,让我不用太辛苦,说要给我找个好点的活,你也知道,我就图这个乐呵,拒绝了,他后面夸了夸你,说你愿意为家族出力,以家族为重。”
一身黑袍的何清默然。
“对了。”
柳庆一拍脑袋,跑回小屋拿出一件黑色大衣,丝绸面料,做工精致,一看便价值不菲。
“来,穿上,看看合不合身。”
柳庆亲手替何清披上大衣。
尺寸刚好。
原本容貌只是正常的青年此刻显得分外清秀。
老人很是满意,嘱咐道:“下回出去,得穿板正点,不能让别人瞧不起。”
青年轻抚身上面料,默默点头。
一老一少相伴回家。
第二十四章 齐三冬
柳子真父女将紫菱送回院后结伴往回走。
柳方物纤手随意抚过手旁垂落的柳树枝条,沉默不语,边上的柳子真平静道:“意料之中的事,何必苦恼。”
娇躯窈窕动人的美丽女孩眉眼不展:“柴空、柳弱和柳琛斯常年不在族里,他们不享家族资源,不受萌阴,可以理解,但我没想到,连柳象也没回来。”
柳子真淡淡道:“柳象只是其次的,关键是我们的这位大统领,他胃口有多大,想借他儿子的风讨要多少灵元石才是重要的。”
身居一家之主的柳子真轻揉边上女孩秀发,安慰道:“承福那边我已经聊过了,就差我拍板了,所以柴空你可以放心,柳琛斯没有太大背景,胃口大不到哪里去,就随他愿吧。”
柳方物轻轻道:“可是那柳弱……”
柳子真冷笑:“一个柳弱,还能翻天不成,他愿意帮助家族去争取份额那是最好,我柳子真自然不会亏待他,但是他要想从中作梗,真把柳象这些人当傻子不成?他们所有的胃口都是建立在能夺取份额的关键点上,要是矿脉不在家族手里,他们还想个屁吃。”
女孩摘下手边的柳叶,鲜翠欲滴。
“当年的事,终归是家族对不起他们一家人。”
柳方物微微抿嘴。
柳子真摇头,认真道:“方物,所有事有因有果,有大有小,他父母确实是因为家族当时未曾及时援助而死,但是从大局观来看,舍小保大,此事无错,而他柳弱二年前偷偷杀死了那名主事的执事,家族思量再三,也未曾追究,我柳家在百善城整整百年的根基,由小弱成强大,对不起的人多了去了,”
“且不提那些陈年老账,就算是近些年,光你知道的,那何清好了,四年前荒漠之事哪个人猜不出来,柳春晨那天在堂上说的一点没错,二个大成武者,护不了一个晚辈过区区黑沙暴,柳家的大成武者就这么无能?”
“可这事能怎么办?为了一个已死的二品天赋,我去责杀一个族内还活着的大成武者?但是我现在为什么又将柳青山禁足祠堂?因为何清展露出了他的价值,以他现在的情况发展下去,他比一个大成的柳青山重要多了,既然这样,柳青山本就有错在先,我自然得送何清这个情分,他要是能跨入登堂,跨入大成,我甚至能亲手摘下柳青山的人头,重翻当年荒漠之事,当作送何清的礼物。”
皎洁月光洒在女孩动人俏脸上,平添幽静美色。
柳子真从小对这个女儿宠爱有加,叹了口气,道:“方物,我知道这些道理你都明白,但你得去做,否则爹怎么敢把这位置交到你手上。”
柳方物轻轻点头。
柳子真继续跨步往前走:“放心吧,现在这条矿脉鹿死谁手都还不知,他柳弱能胜了那齐三冬再说吧。”
清丽脱俗的女孩开口道:“要是他真能呢?”
走在前面的柳子真脚步一顿。
“我不是和所有人都说了吗?只要能取得三层以上的份额都有赏赐。”
柳子真脸色显得有些异样,淡淡道:“他柳弱有本事抢个七层份额来,剩下的我都拱手相让。”
女孩默然。
柳子真轻声告诫,道:“你的心性还需再锻炼,在外的那些同辈人不论,在家族内,其实柳象对我来说,还不如柳絮的那孙子柳矩来的顺眼,而柳矩,和那何清又差了一个档次。”
“有些时候,修为并不是决定一切的。”
“在丛林里,你如果愿意,可以试着去接触接触那小子,说不定会有意外惊喜,当然了,爹也知晓你清冷性子,若是不愿就罢了,不用强求自己。”
幽雅小院近在眼前。
柳子真轻拍女孩香肩,笑道:“今晚就到这吧,你先去休息吧。”
女孩刚想往前走,柳子真回身,喊住了她:“对了,忘记和你交代最重要的一点了。”
柳子真此刻的脸色特别严肃:“在丛林里,千万要护住紫菱,记得,是不惜一切代价!就算丢了这条矿脉,也得保紫菱无恙!”
女孩直视着柳子真的双眼。
片刻后点头。
待目送女孩回到房间后,柳子真方才缓步离开。
这个家主当的有多累,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其实很喜欢柳青山这种人,这种自视甚高,喜欢把别人当傻子的人,往往最容易对付,修为修的越高,越不把修为低的人当人,活的时间越久,越容易狂妄。
可惜这样的人比较少,因为他们一般都活不到太高的层次。
少时收敛老来狂,这是只适用仅有百年岁月的普通人的。
柳子真其实很不喜欢和柳承福打交道,这个笑眯眯的老头看似腐朽,却算的比什么都精,和他针锋相对大半辈子的大长老柳辰龙,也并非省油的灯,这个和他并列三大下师之一的柳家支柱,若是使起绊子来,是真的能跌死人的。
好在这位大长老一门心思都放在那深入简出的护族长老身上。
一想到这,柳子真忍不住摇头。
柳辰龙怎知那一位的深不可测。
当初传位之际,老族长告诫他的密语第一句话就是白在柳在。
这些年明里暗里的接触,更让柳子真感觉白老的可怕。
没有人知道这个在外闯荡三十年才回来的老人究竟经历了什么,柳子真只记得,在他回来的那一天,百善城下了一场世所罕见的大暴雨,似乎要将所有一切痕迹都冲刷而去。
一夜时间眨眼而过,中午时分,柴空三人一起回族,下午时分,年轻白发的刘琛斯才迟迟到族,不过他在族内并没有多呆,很快又出去,听说是在风月阁内寻欢,
惬意自得。
时间飞逝,瘟疫丛林之行终于姗姗来迟。
柳庆赶早起来做了丰盛的早食,何清吃完后向着门口的老人挥手告别,走向城外。
百善城门口已有不少人聚着了。
一个干瘦中年男子站在最前面,边上是一字排开的马车,还有几个登堂境界的柳家执事守在边上。
何清目光在干瘦中年男子身上顿了顿。
又是一个下师。
柳家名面上的下师总共有三人,柳子真和柳辰龙他都见过了,就只剩下这位柳家执事之首的下师强者了。
大执事,柳奎。
在何清来之前,柳琛斯和柳弱就已经守候着了,过了一会,柳方物、紫菱也到场,最后结伴而来的是柴空和柳象。
“好,人到齐了。”
大执事柳奎目光一扫,神色平淡,道:“马车会将你们送到三百里外的古林山脉入口,往里再走三十里就是瘟疫丛林边缘,三大势力的人都在那里,我也会在那里等你们。”
柳奎手掌一挥:“现在,即刻出发!”
七人各自上了马车。
柳奎身化黑影,先行一步。
马车疾驰在道路上,三个时辰后,停在了古林山脉边缘,众人下车,闯入了这片浩瀚古林中。
古林山脉外围并无太大威胁,再加上一队人人数众多,并不拖泥带水,仅仅半个时辰便到达了瘟疫丛林外围。
瘟疫丛林很好认,远远看去,它就像嵌入在一片碧绿中的淡红色宝石,这些红色都来自于那些错从复杂的绿红色荆棘,这里的草木普遍矮小,灌木丛生,几乎很难见到超过一丈高的树木。
据说在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曾经爆发过一场大瘟疫,千里之内,寸草不生,生灵不存,随着时间的推移,附近的草木逐渐生长回来,但处于爆发点的最中心的这一片,一直没缓过来。
何清一行人径直向着殊多气息聚集处奔去。
一处十几丈宽的空地出现在眼帘中,这里的草木显然是被强行拔除,腾出了这么一个能够容纳人站立的地方。
三方人泾渭分明。
柳子真和柳恒白以及大执事柳奎早已站在那里,柳家年轻一辈集结而去。
何清扫了一眼周围。
并没有见到年轻一代的人。
齐家那里三道气息悠长,皆是下师,为首的锦袍老者双手插在兜里,笑呵呵如邻家老翁,早已对百善城势力了如指掌的何清一眼就认出了这位齐家的顶梁柱。
齐家家主,齐长图。
在他身侧,是一个貌美女子和全身笼于黑袍下的挎刀男子。
“齐瑶魅……那挎刀的,应该就是齐家的那位从青岩郡而来的供奉王绪了吧。”
何清扫了一眼,从这三个下师身上收回目光,望向城主府。
只有二人。
那个身着黑铁铠甲的,应是百善城五万兵甲的大教头司马雄,而他身侧那蓝衫折扇,似风流公子哥模样的,气息冠绝全场。
下师中期。
和柳子真一般驻颜有术的百善城第一人。
皇甫星山。
柳子真将手上的圆形珠子和地图递给了柳方物,沉声道:“其余二家的人已经进入丛林了,这地图上标记的是一些危险区域和已经探索过的地方,万事小心,如果找到主脉位置,捏碎珠子,我们即可赶来。”
柳方物接过二物,郑重点头。
一行人不再停留,身形迅速消失在丛林内。
瞧得最后一拨人进入,齐长图笑眯眯的道:“现在就看这些小家伙谁先能找到主脉了,这次有皇甫城主亲自出手,那二只岩猫恐怕也蹦达不了多久了。”
皇甫星山微笑道:“齐族长抬举了,那只公猫实力强劲,在下可非对手,得靠各位鼎力相助,才能心愿所成。”
柳子真笑着道:“城主所言极是,我柳家此次倾力而出,定当助城主斩获那二只岩猫。”
“柳族长大义。”
皇甫星山拱手,笑道:“今日我百善城三家聚首,诸雄荟萃,此脉,必得。”
二位族长皆是还礼,寒暄结束后便是静等丛林里的消息了。
丛林之内。
一行人停步,环视四周。
柳方物将手上地图放在青石上摊开,目光转动,轻声道:“另外二家已经开始寻找,那我们该往何处动身?”
柴空手指在地图上滑动,沉吟道:“这东南半部基本都已经被寻觅过,可以放弃了,我们往西走,既可以避过东边的那二只岩猫领域,也能多些机会。”
柴空看向其余人,道:“诸位意见如何?”
站在角落的何清和紫菱被忽略了,并非无视他们,而是这二个家伙一开始就后退一步,表明自己立场了。
不参与,不表态,只管跟着走。
柳弱皱眉,徐徐道:“柴兄说的没错,都搜索的差不多的地方,自然不必再去,不过我觉得,我们不该往西走,而是……”
柳弱手指重重点在东方那个交叉的骷髅头标志上。
另外几人沉默。
那是四尾岩猫的标识。
柳象摇头道:“以我们的实力,跨入岩猫区域,顷刻间会被撕成粉末。”
柳弱缓缓道:“主脉所处之地,定是灵力充沛聚集地方,而
这些强大的灵兽,最喜欢霸占这些地方作为巢穴或领域,登堂以上的武者一靠近这些区域就会被发现,惹来岩猫攻击,而登堂下的也无几人敢有胆量去到那里,所以这才是至今未找到主脉的原因。”
病弱书生连连咳嗽,旋即淡淡道:“理由和意见我给出来了,你们决定。”
年轻华发的刘琛斯开口道:“风险大,但可以一试。”
柴空沉默片刻,抬头道:“行,既然如此,可以走一遭。”
柳方物默默收起地图。
柳象叹气,道:“那就走吧,岩猫的地盘上有不少强横灵兽,大家一定要小心。”
一队人改变行程,向着东边直奔而去。
半个时辰后,走在前面的三人同时停下了脚步。
前方是一片凹陷的盆地,在不远处的边缘,有一个小土包,土包上面站着五人,四男一女。
而在另外一边的树荫下,也有四人或坐或躺。
“啧啧,终于来了。”
树荫下依靠树干的白服青年笑着上前,拱手道:“在下皇甫松,见过诸位。”
柳方物等人回礼。
城主府此次派出四人,除了皇甫松之外,另外三人,只有一个是入门后期,剩下二个都只是初期,意图明显。
不争不抢,象征性的帮帮忙。
皇甫松笑呵呵的看向土包那处。
柳方物和柳象的目光紧紧盯着土包上盘膝而坐的一道侧影,神色异样。
柳弱等人也是眯眼看向那道看似平常,却令他们感到一丝压迫的侧影。
“呵呵,方物,柳兄,好久不见。”
人影终于起身,转向了此地,遥遥抱拳。
柳方物微咬银牙,道:“齐三冬!”
齐家年轻一代名副其实的第一人。
未到登堂便可提前入曲之学院修习的天才,名声远播。
齐三冬逐步走来,笑容温煦如冬日暖阳,道:“方物,学院一别,我们已有半年未见了吧?”
柳方物点头不语。
齐三冬微微耸肩,不以为意,笑道:“看来我们三家想的是一样的。”
齐三冬指着那片盆地,道:“下面是一片沼泽,如果要绕过它,不管往哪边走,都会经过好几只登堂灵兽的地盘,路途还远,得不偿失,如果渡这片沼泽的话,则需要应付一群不太惹人喜欢的小东西。”
柴空凝目,轻声道:“沼泽内多生瘴气,也容易出现蛇蟒。”
齐三冬笑着拱手:“兄台好见识,不知称谓?”
柴空笑道:“柴空,常年居于青岩郡,很少回族。”
齐三冬噢了一声,笑道:“柴兄所言不差,下面这片沼泽内,聚集了一群沼泽蟒,这些东西修为不高,约莫和入门初期的武者差不多,但数量不少,怕是有几十条,颇为麻烦。”
柴空微微一笑:“那齐兄的意思是?”
齐三冬摊手道:“我们任何一家想要强渡都得付出不小代价,那还不如一起联手,过完这片沼泽再谈其他,如何?”
柳方物声音清冷,道:“以你们二家的实力,联手过这沼泽,怕是不会有太大伤亡吧?”
齐三冬笑道:“方物,这你可得问皇甫兄了,我早就邀请他了,可他说了,这一趟出来,不想有任何伤亡,所以要等你们一起,如此才有把握。”
皇甫松笑呵呵的点头,道:“人多力量大么,再说了,如果我们二家自己过了,方物妹子这边怎么办呢,齐兄,你说是吧?”
齐三冬深深看了一眼皇甫松,哈哈大笑,点头道:“还是皇甫松考虑周全。”
柴空随机道:“那成,容我们商量商量,即刻回复你们。”
“好。”
齐三冬应下,道:“只是希望不要太久,现在正是晌午,天气炎热,那些沼泽蟒都喜阴惫懒,机会正好。”
齐家一行人走回小土丘。
柴空转身,道:“各位,怎么说?过还是不过?”
这一次没有人再说话。
离他们不远的树干下,皇甫松掏出水壶,灌了一口,里面装的却是烈酒。
“松哥。”
他边上的魁梧青年凑过来道:“我们和齐家直接过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要等柳家这些人啊。”
皇甫松目光来回扫动,低骂道:“让你平时多读点书,多用点脑子,天天就知道跟着练肌肉,脑子都练死了。”
皇甫松边上也是队伍里另外一个入门后期的红衣男子咧嘴道:“小六,你想想,我们二家联手,过这沼泽是轻松了,那后面的柳家呢?他们是不是得付出不小代价?”
魁梧青年挠着头,一头雾水,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红衣男子无奈,继续道:“你还记得我们出来时城主交代的吗?”
小六终于是反应过来:“哦!对,三方平衡,平衡是最好的。”
皇甫松解开塞子,又灌了二口烈酒,神色却愈发凝重,他看着齐家方向那道背影,咂嘴道:“这一次要是不插上一手,恐怕柳家得被吃的尸骨不存哟。”
小六连忙道:“不至于吧,柳家这次好歹也来了这么多人啊。”
红衣青年目光复杂的盯着齐家那道背影。
皇甫松来回抛着手上的塞子。
“你这匹夫,怎知齐三冬三字意义。”
第二十五章 登堂巨蟒
何清倚靠树干,只是默默的看着柳方物等人商讨,在他身侧,紫发女孩坐在石块上,手肘抵膝,托着下巴。
毛茸茸的小兽趴在何清脚边蜷缩。
“何清。”
紫菱纤指卷着一缕秀发,问道:“你见过齐三冬了,觉得怎么样?”
何清随意道:“还行吧。”
敷衍的回答令紫菱翻了个白眼,道:“你可真行,百善城年轻一代的第一人在你嘴里就还行。”
何清一笑置之。
紫菱愁眉苦脸,道:“你看,方物姐多可怜,孤立无援的,也没一个向着她的,平日里我见柳象和她关系也不错啊,怎么就不帮着说二句呢?”
何清瞥了一眼那边。
柳方物并不愿和齐三冬他们一路,宁愿绕远路而行,柴空保持中立,柳琛斯和柳弱觉得可行,三方齐渡一个沼泽,省时也便利。
柳象一直在皱眉苦思。
执着己见的柳方物显然和其余人站在了相对面。
柳方物神色黯然。
“过吧。”
中立的柴空徐徐开口,望向柳方物:“方物小姐,我们一旦绕路,花费的时间可就不是一天半天了,若是让齐三冬他们先找到主脉,一层的份额就白白丢了。”
柳方物用力摇头,道:“不行,我比你们更清楚齐三冬,我们绝不能和他同行,和他一届的曲之学院学员,有多少人是折在齐三冬的阴招手上。”
柳方物看向柳象,语气微重:“柳象,你应该也知道!”
柳象双手互握,神色变幻。
柳弱淡笑道:“都是入门后期,二个肩膀扛一个脑袋,那齐三冬再强,也未入登堂。”
柳弱看似随意的扫了一眼柳象,后者犹豫一会,还是抬起头,歉意的看向柳方物:“过吧。”
俏丽女孩目露失望。
一双冰凉滑腻的小手揽住了她的手臂,柳方物回头一看,紫发女孩扬起一个灿烂笑脸,而后对着几人道:“我听方物姐的。”
柳方物心头微暖。
紫菱偏头冲着那枕着手臂靠树而立的青年,喊道:“喂!何清,你是不是一样?”
五毒兽张嘴咬着青年的裤脚,往紫菱那边拖,青年无奈,对上柳方物的清澈美眸,没来由的想到了四年前荒漠里的清冷少女,心头微软,道:“是的。”
柳方物感激点头,何清随意摆手。
紫菱满意的回过头,露出二颗小虎牙:“好了,现在是三比四,怎么说?”
柳弱眯眼看了一眼那黑衣青年,后者抬眼与他对视,平静淡然。
柳弱沉吟,旋即道:“既然如此,那我觉得还是分开行动吧,如何?本来我们这一大队人在丛林里活动就不太方便,这下正好可以减轻压力,也能多些寻找的机会。”
柳琛斯表态:“我没意见。”
柳象轻叹,道:“那就只能如此了。”
柳方物瞥了一眼柳象,眼中失望愈重,后者垂目不言。
这次轮到柴空迟疑了。
“不妥吧。”
柴空摸着下巴:“丛林本就危险,更何况我们去的还是岩猫的领地,大家虽然在一起行动不方便,但好歹有个照顾。”
柳弱摊手问道:“那柴兄还有什么好的建议?”
柴空揉着额头,有些头疼。
柳方物饱满酥胸微微起伏,放弃了坚持:“罢了,那就一起过吧。”
紫菱手臂使劲,柳方物轻拍她掌背,轻轻摇头。
见状,柴空松了口气,他是真怕柳方物坚持下去,如果队伍分裂,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众人往前走,这一次柳方物脚步放缓,和紫菱走在了最后面,队伍几人都捕捉到了这个信息,面色不一。
“冬哥。”
土包上的一灰衣青年咧嘴笑道:“柳家那群人过来了。”
盘腿坐着的齐三冬露出笑意,起身相迎。
“柴兄。”
齐三冬抱拳,道:“看来你们已经决定了,那我们就渡沼泽吧?”
柴空微笑点头。
“好。”
齐三冬打了个响指,身后的旗袍女子和灰衣青年迈步走出:“齐晨,如冰,你们先行,替我们柳家和城主府的朋友开道。”
旗袍女子声音轻软,解下纤细柳腰上的系着的红色长鞭,眸子水意动人:“各位,请随我等一起。”
灰衣青年咧嘴一笑,快步向前。
皇甫松带着三人走来,拱手道:“多谢齐兄好意,不过我还是带人替你们断后吧,”
柴空笑道:“那就多谢皇甫兄了。”
齐三冬笑容不变:“行,皇甫兄就辛苦了。”
前面的齐晨和齐如冰已经纵身跃下,踩在崖壁上,下冲向那片泥泞沼泽。
皇甫松带人靠边,在经过柴空等人面前时,嘴唇微动,身影在灵力的包裹下传入柳家几人耳中:“小心,恐有变故。”
柳家众人面不改色。
随着齐晨和齐如冰的进入,原本平静的沼泽起了异动,一处处淤泥开始冒泡。
齐晨一脚踏在一处淤泥上,体内灵力冲出,炸开附近淤泥,露出一条脸盆粗细的三丈巨蟒,身子蠕动,隐于沼泽之下,极难觉察。
露出踪迹后,这条沼泽蟒便往下一钻,迅速消失。
齐晨面色不变,灵力急速汇聚在拳上,往着身后一拳轰出,另外一条巨蟒不知何时从下面窜出,血盆大口咬向齐晨,此刻被突然转身的齐晨一拳轰中头颅,整个脑袋爆裂而开,血肉飞溅。
整个沼泽都在此刻冒起巨大的泡泡,站在盆地上的众人能够清晰见到下面沼泽泥土下快速移动的一条条曲形痕迹。
柴空等人一边警惕,一边冲下了沼泽,齐三冬率着剩下二人紧跟其后,皇甫松则是吊在末尾清扫。
沼泽虽然泥泞,但是灵修有灵力护身,如履平地。
此地沼泽蟒虽多,但无论力道还是速度和入门初期的武者相差不多,在场的皆是年轻一代名列前茅之人,应付
起来,也不算太过吃力。
“彭……”
何清一脚踩在一只从淤泥下冲出来的沼泽蟒头顶之上,千斤之力爆发而开,令得周遭淤泥都是炸裂,血水在他脚下缓缓漾开。
如果只有一家,想要渡这沼泽确实麻烦,但是此地十多人互相守望,这些沼泽蟒也无可奈何。
沼泽很大,但胜在长度,并不算太宽,以这些人的速度,就算在战斗,半个时辰也定然能横跨了。
众人已经行进了一半,只是无论是柴空柳象还是后面的柳方物,无人有所放松,他们在战斗之余的其余心神都紧紧放在不远处的齐三冬身上。
齐三冬一直很平静,正常对敌。
跟在最后面的皇甫松随手挥出一团灵力,炸开后面跟过来的二条沼泽蟒,警惕周边,若是能安稳渡过这沼泽自是最好。
皇甫松目光扫视间,突然瞅见原本在最前面开道的二个齐家之人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队伍之中,现在是柳家一众人在前冲锋。
皇甫松心头升起不妙。
年轻华发的柳琛斯挥刀立劈眼前巨蟒脑袋,而后皱眉停步,其余柳家之人也是觉察异常,停下脚步。
“不对。”
柳琛斯眉目泛冷,常年的军伍生活令他对生死有着极其敏锐的嗅感,附近的沼泽都是蟒蛇横行,前面的沼泽却只是冒着泡泡,并无巨蟒。
柳琛斯紧握手中刀。
下一刻,前面的沼泽淤泥里,探出一个巨大的蛇头,腰身粗如水缸,三角瞳孔无情冰冷。
“登堂巨蟒!”
即使是柳弱,此刻脸色都微微变化。
柴空霍然回头,齐如冰和齐晨早已回到了齐家队伍里。
这条突然出现的登堂沼泽蟒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齐三冬!”
柴空低喝道:“你们何意?”
齐三冬眼色微凝,盯着那条登堂巨蟒,拱手道:“柴兄,对不住,族人心怀二心,我齐三冬在此赔罪了。”
齐三冬脚步一踏,前冲而出,落在柴空等人身侧,歉意道:“你们先从一侧走,这条登堂巨蟒,交给我们吧。”
剩下四个齐家族人连忙跟来。
“冬哥!”
齐晨着急道:“管他们作甚,我们直接从一旁突围不是更好。”
齐如冰俏脸变化。
齐三冬沉声道:“闭嘴。”
齐晨重重咬牙。
齐三冬再次向着柴空等人拱手示意,然后前冲而去,正面迎上了那条登堂境界的沼泽蟒,齐晨四人无可奈何,只能立马跟上。
柴空神色微缓。
齐家五人皆是入门后期,互相联手之下,即使是登堂境界的沼泽蟒也并非不可一战。
“看来倒是我们以小人之心了。”
柴空神色古怪,身后的皇甫松等人也快速追上。
皇甫松眼神闪烁,向着齐三冬喝道:“齐兄仗义!我等谢过了!”
柳琛斯手中大刀往下一插,划开一条沼泽蟒血肉,蛇身翻滚,淤泥四溅。
“不管怎样,先出去再说!”
柳弱低喝道。
众人不再迟疑,往一旁冲去。
“我总感觉不对。”
柳象俊秀脸上此刻满是沉重之色:“齐三冬可不是什么仗义之人。”
柴空紧紧皱眉:“的确如此。”
行进中的皇甫松瞧了一眼那正在和登堂巨蟒浴血搏杀的齐家五人,心头摇摆不定。
登堂巨蟒虽然强大,但五个顶尖入门后期的齐家族人岂是庸人,互相配合之间,杀得巨蟒尖啸不断,血染沼泽。
“不管了,先到岸上再说!”
岸边已经遥遥在望,皇甫松和柳家众人继续前冲。
“嘶!”
登堂巨蟒巨大身子在沼泽里翻腾,炸起无数淤泥,齐三冬眼神一动,齐晨点头,一跃而起,落在巨蟒头上,双拳如擂鼓,巨蟒吃痛,疯狂摇摆,将脑袋上的齐晨甩出,眼中凶芒大涨,直扑那飞出去的齐晨,血盆大口大张,腥气扑鼻。
“剑!”
齐三冬低喝,身旁青年扔出手中染血长剑。
与此同时,齐如冰手上长鞭甩出,鞭子拉长,缠在巨蟒身子之上,猛地收紧,崩裂鳞片,嵌入肉中。
“帮忙!”
被巨力一扯之下差点铺出去的齐如冰急忙咬着银牙低喝。
剩下二个入门后期的齐家族人一前一后,灵力奔涌,齐力拉住了长鞭。
巨蟒的行动一滞
齐三冬一跃而起,汹涌灵力覆在剑上,剑芒更长一丈,对着登堂巨蟒力斩而下。
锋锐剑芒夹杂着无匹灵力划开巨蟒血肉,直达一半,齐三冬握剑之手青筋暴起,低吼一声,长剑生生划落。
巨蟒的小半截身子带着头颅掉落在沼泽里,剩下的身子还在翻滚挣扎,鲜血洒满了周边沼泽。
齐晨往后一个空翻,稳稳落在地上,齐三冬落下,将手上剑抛给了先前人。
五人沐浴着血雨。
这里的动静也引起了远处的二拨人注意。
“他们还真的在全力杀蟒。”
柴空不知为何愈发心慌。
皇甫松猛地停步,遥遥望向齐三冬,后者脸上,缓缓绽放出一个笑容。
“坏了。”
皇甫松心头一沉。
他回头一看,整个沼泽剩下的沼泽蟒,都在往他们这边追逐,而齐家那边因为登堂巨蟒的缘故,没有小蟒。
队伍中的何清此刻停步,抬头深吸一口气。
在他身侧不远处的柳方物觉察异状,连忙道:“何清,怎么了?”
紫菱看着前方的陆地,只需片刻,他们就能到达对面。
何清低沉道:“往回跑。”
柳方物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何清偏头,看了一眼齐家五人脸上的诡异笑容,尤其在齐三冬身上停顿一会,轻声道:“好算计。”
何清立刻转身后撤。
柳方物紧咬银牙,想起柳子真的告诫,不再犹豫,跟着何清往后撤退,紫菱错愕之后,紧跟其后。
随着那条登堂巨蟒的死亡,整个沼泽内的蟒蛇都暴动起来,攻势愈发疯狂。
“赶紧上岸!”
前面的皇甫松厉喝,往前冲去,只是下一瞬,他便生生止住脚步,面色难看至极。
他们前方的宽阔沼泽在此刻如被搅动一般,淤泥翻滚,而后一个巨大的恐怖头颅钻出,比之之前的,还要大上一倍,粗壮蛇身蠕动间,有光芒反射,竟然已经生出了许多鳞甲。
蛇生鳞,入大成。
纵使这条沼泽蟒只是半身鳞甲,没有彻底跨入大成,也相差无几了。
柴空柳弱几人此刻神色也逐渐阴沉而下。
远处的齐三冬遥遥拱手,笑容和煦:“各位,保重。”
齐家五人趁机向着前面飞奔,没有阻挡,全力飞奔之下,很快就接近了对岸。
柴空手掌来回收紧松开,阴沉笑道:“真好,我柴空有朝一日竟然会栽在一个同辈手上。”
这条登堂后期,离大成境界也仅差一线的沼泽蟒张大血口,向着众人一口扑下。
所有人纷纷跃起躲避。
“逃!”
一发牵全身。
此地十余人,当机立断,瞬间四散而开。
皇甫松四人直奔右手边远处的茂密森林而去,柳弱、柴空四人也是拉开距离,一字排开,往那森林飞奔而去。
他们之所以选择横渡沼泽,是因为这四周的森林里尽是聚集的强大灵兽,而且路况错综复杂,一不小心就容易迷失,现在却不得不闯进林中。
最后面的何清三人已经后撤了三里地,陷在诸多沼泽蟒的攻击中。
一头扑空的巨大沼泽蟒重新抬起头,蛇目转动间,放弃了被小蟒包围的何清三人,庞大身子在沼泽里飞速游动,冲向皇甫松和柳弱等人。
首当其冲的皇甫松四人接连被蛇尾甩中,落入泥泞沼泽里,速度奇快的沼泽蟒接着横扫柳弱等人,巨大身子拦在所有人面前,狰狞蛇首吐着信子,凶戾异常。
伤势不一的众人陆续从沼泽里起身。
远处的柳方物心有余悸,还好跟着何清提前撤退,否则后果不可想象。
紫菱挥出一道强横灵力,炸开扑来的沼泽蟒,低骂道:“该死,这蛇怎么这么多啊!”
何清环视四周,蛇首高昂,躯体游动,周遭已经被诸多沼泽蟒层层包围,何止几十条。
“齐三冬……”
柳方物精致小脸上满是苦涩。
“跟我走!”
何清低喝,一拳轰出,强劲劲风掀翻扑来的三条沼泽蟒,踩着它们的身体快速往前飞奔,紫菱二女急忙跟上。
已成体修的何清如一台人形推土机,不可阻挡,硬生生在众多巨蟒包围中杀出一条血路。
而在另外一边,柳弱等人且战且退,虽然一个个尽皆负伤,但离森林那边却越来越近了。
“何清!”
柳方物掌心中灵力吞吐,连连拍出,击飞面前的沼泽蟒,看了一眼他们身后还遥遥无期的来时盆地顶端,身后已经尽是黑压压一片的沼泽蟒。
何清一拳轰碎身下蟒蛇的头颅,抽空环视,想要杀回原点是不可能了。
“往西走!”
何清当机立断,冲着西边那片浩荡无垠的广阔沼泽而去。
现在所有的沼泽蟒都聚在他们后方,前方也去不得,只能剑走偏锋,所有人都想着上岸的时候,何清却往沼泽深处而去。
二女再次一愣,事到如今,也没有他法,只能跟上何清。
西边的沼泽虽然宽阔,但是并无多少蟒蛇,他们几乎畅通无阻,一路飞驰,身后吊着黑压压一片如蛇海般的无数沼泽蟒。
“啊!”
一声惨叫回荡。
皇甫松瞪眼吼道:“万全!”
登堂巨蟒连带着那一团灵力,将冲来的青年一口吞下,同时身子一摆,无匹巨力撞飞那魁梧青年。
被称为小六的魁梧青年身子砸入淤泥之中。
二个入门初期在这里实在不堪一击。
城主府的另外一个红衣青年飞奔而去,从淤泥中拉出了陷进去的魁梧青年,后者浑身臭泥,连连咳血,捂着胸口,只觉得全身上下都疼痛难忍。
“陈风。”
皇甫松红着眼,吼道:“带小六走!”/p>
红衣青年陈风紧紧攥拳,搀起小六,对着前方猛冲而去。
皇甫松抹去嘴角血迹,无匹灵力瞬间爆发,一跃而起,庞大的灵力在他身前凝聚翻滚,形成一只斑斓猛虎,咆哮着冲向登堂巨蟒。
巨蟒张口吐出腥臭液体,迅速腐蚀了冲来的灵力猛虎,而后巨尾一甩,携带着破风声,抽向皇甫松。
“来得好!”
皇甫松死死咬牙,全身灵力凝聚在身前,巨大蛇尾一甩之下,屏障坚持了一个呼吸后方才破碎,屏障后的皇甫松瞬间倒飞出去,却是往着森林方向而去。
“松!”
架着小六飞驰的陈风大喝道,皇甫松如一颗炮弹,落在沼泽里,炸出漫天淤泥,下一刻,皇甫松一跃而起,向着陈风奔去。
“快走!”
二人架着小六,几个呼吸间便窜出了沼泽,冲进那漫漫森林之内。
与此同时,柳弱、柴空四人也从远处的口子里窜进了森林之内。
登堂巨蟒愤怒咆哮,也是随即冲进森林,可是以它的庞大体形,仅仅前进几百米便受那些树木灌木所挡,视线内也不见那些人类了。
失去目标的登堂巨蟒只能回到沼泽,无情蛇瞳收缩,望向了西边。
一大片蠕动的黑色蛇海尽头,三人正在夺命而逃。
浩瀚沼泽之内,一条极为庞大的曲线迅速浮现。
第二十六章 香艳驱毒
飞奔中的何清霍然转头,望到了一条特别巨大的曲线。
前方尽头还遥遥无期,所幸右前方已经能见到翠绿之色,三人方向微调,向着那片翠绿飞奔而去。
普通沼泽蟒的速度和何清他们有着些许差距,当时那一条登堂巨蟒的速度可就快的吓人了,迅速的接近着三人。
前方的翠绿之色终于遥遥在望,树木丛生。
柳方物和紫菱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那条登堂巨蟒,这下可真追不上了。
何清心头却泛起不详之感,尽管再过些许时间就能冲入丛林,他却放松不下来。
疾驰中的何清突然眼神一动,见到那巨蟒停下了身子。
这是知道自己追不上终于放弃了吗?
还不待何清多想,那只登堂巨蟒就张开大口。
“糟了!”
何清面色终于一变。
这条即将大成的沼泽巨蟒猛地喷出一片碧绿色毒雾,速度极快,转瞬之间便向前覆盖。
毒雾笼罩了三人,往前蔓延而去,前方碧绿丛林都开始变得枯黄。
“屏住呼吸!”
何清向着二女喝道,可惜已经迟了,柳方物只感觉眼前一片晕眩,下一刻,身子便软倒,体外的虚幻灵力也消失,倒在了淤泥中。
紫菱怀中的五毒兽顿时毛发竖立,啾啾尖叫。
“我头好晕……”
紫菱全身无力,面前的一切都开始出现了重影,她低头一看,怀中的啾啾一下清晰,一下模糊,几个呼吸间也是昏迷。
后面的登堂巨蟒飞速接近。
唯一没事的就是何清了,他回头看了一眼那登堂巨蟒,俯身背起柳方物,翻手取出一根带子系住她的手脚,捆在她的腰身,随后抱起紫菱,啾啾一跃而上,跳到紫菱怀中。
登堂巨蟒再度停下身子,愤怒咆哮。
那一道黑影窜进了丛林里,消失不见。
闯进丛林内的何清举目四望,找到了远处凸起的小山丘,他迅速前进,然后在山丘旁放下二女,反手取出龙刀,削铁如泥的龙刀很快就挖出了一个丈许宽大的洞口,何清走进洞里,刀芒纵横,土石蹦飞,弄出一个面积不小的山洞。
何清将二女抱进洞中,寻来许多干柴,在洞内升起了火,而后用石块和杂草遮住了洞口。
看着昏暗火光下二女已经发青的脸庞,何清长叹一口气。
这难不成还能见死不救?
何清手指轻点手腕界物,闭眼搜寻,片刻后,他手心一翻,取出一火红色的三叶红花。
“蛇属阴,这火阳花倒是可以抑制这蛇毒。”
何清摘下二片花瓣,分别替二女服下,花瓣入口即化,化为雄浑炽热能量流淌,二女脸上的青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去,只是嘴唇依旧乌黑发紫。
“要命。”
何清无奈,界物里面有的是余长生的毕生所藏,各种珍贵武技、灵药和丹方,也有不少惊世骇俗的毒药,可就是没有低阶的药材。
不然以何清的水平,想要破除区区蛇毒有何困难。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至于那些高阶的药材,是可以拿出来炼制,但用以驱逐一个登堂蟒蛇的蛇毒,先不提大材小用,心疼的这一茬,光是这二个女孩身体承不承受的住还是个问题。
是药三分毒。
而且这些蕴含充沛灵力的高阶药材,足以撑爆她们这柔弱的躯体。
何清现在倒是想带着她们回去,只不过他一人还行,带着二人要想穿越这片丛林回到出发点实在
够呛,路上碰上点什么玩意就得栽在那了。
雪白小兽绕着地上的紫菱焦急打转。
何清坐在一边,看着那篝火火焰升腾。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五毒兽扑向了何清,龇牙咧嘴,何清提着它的颈后肉,没好气的道:“我知道,快死了,别叫了。”
二个女孩的嘴唇已经彻底乌紫,裸露在外的手背、小腿上也有一块块青黑毒斑浮现。
何清不免自嘲一笑。
堂堂一代炼金宗师,竟然拿登堂境界的蛇毒束手无策。
丢死人了。
“罢了罢了。”
何清站起身,把五毒兽扔到一边,拿绳子绑住了它的四肢。
何清走至柳方物身侧,默念道:“得罪了。”
何清伸出左手,撸起袖子,心念一动,有无数黑色纹路迅速浮现,同时还有那玄奥异常的六芒星符文若隐若现。
五毒兽是因为天生免疫,所以那毒雾对它无效,而何清这个已经是百毒不侵,万毒俱全了。
被绑住的啾啾异常兴奋,连连尖叫。
何清身上的剧毒,对它来说却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就像飞蛾,明知会死,还要扑火。
何清蹲下身,手指轻动,逐步解开女孩身上的衣衫,华丽的丝绸青衫之下,是白色的软甲,包裹着那凹凸有致的窈窕娇躯,何清目不斜视,扶起柳方物,解开它背后的软甲扣子。
一片雪白。
“得罪得罪。”
何清连连默念,而后脱去女孩裙子,褪下那最后一层布片,至此,一具雪白的娇躯彻底展现在他面前。
即使以何清的老脸,此刻都有些发红,他抛除杂念,咬破手指,擦掉血液之后,轻点在柳方物的眉心,逐步往下滑,经过高耸胸口,路过平坦小腹,有一丝一缕肉眼可见的细小青雾顺着何清指尖的伤口进入他体内,而后没入那一大片黑纹当中,如滴进大海中的小水滴,起不了丝毫波澜。
何清的手指自上而下,滑腻的触感令人有些不愿离开,好在何清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做不出乘人之危的事情,中规中矩的划遍女孩全身,将所有毒素纳入了自己体内。
柳方物的脸上重新恢复了红润,呼吸逐渐平缓有力。
何清连忙替她穿回衣衫,不经意间触碰到那温软也令何清小腹窜起一丝邪.火,被他硬生生压下,这只能算是一个正常男人的反应,没办法的事情。
快速替柳方物穿回衣衫的何清松了口气,而后转身对着紫菱如法炮制。
“上苍可鉴,只是为了救人。”
何清低声念叨,手指连动,在第二具雪白滑腻的娇躯上游离,一丝一缕绿色雾气迅速的钻入他指尖。
过了片刻,紫菱嘴唇上的乌紫也逐渐褪去。
何清手指最后点在女孩小腹处,经脉内残存毒素鱼涌而入,一会而后,见到没有毒雾再涌来,何清吐了一口气,方才抬头准备起身,便见到对面地上有一双明亮美眸直愣愣的看着他。
何清也是愣在原地。
他心头只有一个念头。
怎么会醒的这么快?
下一刻,何清便连忙解释道:“不,不是,你听我解释,误会。”
饶是经过四年大是大非的何清在此刻都显得异常尴尬。
气氛有些沉静。
何清急忙想要起身,突兀的,手指传来一阵刺痛,他低头一看,猛地睁眼,露出了自从回到柳家后,第一次出现的一种情绪。
惊骇。
以他的定力,已经极少会出现这种情绪了。
在他还停留在少女光滑小腹上的手指,此刻变得紫黑一片,有一股股源源不断的恐怖毒力,从少女丹田处冲出,涌入他手臂之内。
这些毒力,量不及他手臂内的大,但是在毒性之上,尤甚一分。
紫黑毒力和何清手臂内原本的黑色纹路交缠在一起,那外层的六角符文开始寸寸崩裂,再也无法容纳如此之多之强的毒力。
何清右手接连点在六角符文上,勉强稳固了符文,立马切断二者联系,拔起手指,他的整只手臂都在此刻变得漆黑如墨,还带着点点紫色。
“该死!”
何清神色极端难看,顾不上其他,直接冲出了洞穴,他举目四望,立马冲向了远处的沼泽,此刻的何清速度快若奔雷,仅仅几个呼吸间便到达了沼泽,一头扎进其中。
山洞内恢复神智的柳方物撑着地面起身,直到此刻她那空白的脑袋方才缓过神来,连忙捡起地上衣衫盖在那具**娇躯上,跑到洞口,却根本找不到何清踪影,方才醒转,异常虚弱的女孩只能回到了山洞内。
在那沼泽淤泥几十米深的地底,何清盘腿而坐,右手死死按着左手。
此刻的何清从额头到脖子,从胸口到脚踝,尽皆是一条又一条可怖狰狞蠕动着的黑色纹路。
有一只巨大阴影听闻动静,挤开淤泥徐徐而来。
何清霍然睁目,双眼漆黑一片,已无眼白:“滚!”
周遭的淤泥猛地炸开,如地下响惊雷,整个大地都为之一颤。
只差一步便能入大成境界的沼泽巨蟒只觉得无比恐怖的力量在身上每一寸碾压而过,它那引以为傲的坚硬鳞片却如薄纸一般,它那三角形瞳孔内终于出现一抹人性化的恐惧,还不待它逃窜,那股巨力便碾碎了它的整个身体。
血水带着肉沫往上翻滚,染红了百丈沼泽,而在沼泽深处,之前炸开的淤泥如被一层无形屏障阻挡,无法进入到那青年半米之内。
何清闭目,全力压制这些肆虐而开的毒性。
时间飞逝,一夜时间眨眼而过。
盘膝沼泽地底的何清身上的纹路已经逐步回缩,重新凝聚到了左臂处,何清手指舞动,破碎的符文再度闪烁,化成六芒星阵,再度束缚住了那些漆黑之物。
恢复正常的何清冲出沼泽,落在边上丛林里。
他手掌一翻,脱下身上沾满臭泥的衣衫,手腕一翻,界物内的清水洗净全身,换上了一套整洁黑袍。
做完一切的何清望向山洞方向。
本来顺手当个好人,做个简单的治疗,没想到差点把命赔上了。
那女孩体内的剧毒,就算比之他来,也只强不弱。
何其恐怖。
这般纯净单一,而且浓烈的剧毒,绝不是何清这种长年累月积攒混杂下形成的的。
“如此剧毒,不是人为的话……”
何清神色极端凝重。
那可就更恐怖了。
何清收敛情绪,奔向山洞而去。
在林间树上腾跃的何清猛地停下脚步,死死盯着那山丘上的洞口,瞳孔猛地一缩,在那洞口的阴暗光线下能见到有一只体形硕大的斑斓条纹巨兽在山洞内啃噬着地上的黑影,用力撕咬拉扯间,还甩出半截人类手臂。
阳光照射到的地方,露出一角染血的女子衣衫。
何清此刻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造孽了……”
何清手掌微颤,喉咙滚动。
他竟然把二个中毒后虚弱不堪的柔弱女孩丢在了野兽密布的丛林里。
整整一夜。
第二十七章 醒转(求收藏推荐!!)
一道黑影闪烁,转瞬之间便登上山洞,夹杂着千斤之力的无匹力量尽数倾斜在那还未来得及反应的斑斓巨虎头上,巨虎瞬间倒飞,砸在山洞墙壁之上,抖落不少土块。
这头已经跨入入门的巨虎当场暴毙。
黑袍青年低头。
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骨架。
何清心头复杂。
下一刻,他陡然回过神来,地上这骨架如此粗大,岂会是二个女子?
他急忙跨步,寻到那只断手,手指粗糙,手掌一看便是常年握刀捕猎之人的粗糙大手。
何清站在洞口,凝目四望,果然,在不远处左边的树冠上,有一个青衫女子默默注视着这边。
何清闪掠而去,落在树干之上,盖着外衫的紫发女孩还在昏迷中,柳方物抬眸,和何清对视,眼中情绪异常。
何清也不知如何开口,气氛尴尬。
已经解开束缚的五毒兽从一旁窜出,冲着何清便是愤怒低吼。
最后还是柳方物红唇微动,轻声道:“你走了没多久,那只大虎便拖着一具尸体寻到了这里,我实力尚未恢复,只能带着紫菱先行躲在这里。”
何清点头,而后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郑重道:“那个……我是为了给你们解毒……”
“行了!”
柳方物精致小脸浮现红晕,低声道:“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我就当什么也不知道。”
何清连忙抱拳:“多谢方物小姐,那我们赶紧回山洞吧,我去清理一下。”
何清赶紧转身离去。
柳方物脖颈都染上一层粉色,低骂道:“无耻之徒。”
见到何清的祛毒,她自然能明白自己能醒过来的原因。
何清的耳力当然能听到身后低骂,只不过他此刻只能权当没听见,讪讪离去,回到山洞内将尸体弄出在附近随便挖了个坑埋了,而后又重新清理了洞内的血迹。
柳方物抱着紫菱回到了山洞。
何清点燃篝火。
柳方物捡起地上染血的衣衫,见到何清还堂而皇之的站在那里,忍不住瞪眼道:“还不出去!”
何清被瞪的一愣,然后反应过来,连忙跑到了山洞外面,尴尬挠头。
山洞
内的柳方物替紫菱穿好衣衫,轻缓安置好后者后方才朝着山洞口喊了一声,后者并没有反应,柳方物声音加重,还是没有反应。
就在柳方物准备起身去洞口查看的的时候,青年抱着一堆干柴跑了回来。
“你们在树上呆了一夜,又冷又饿的,我给你们整点吃的吧。”
何清舔足篝火,心头难得有了点愧疚之心。
柳方物神色微缓。
何清在一旁大虎身上割下一大块血肉,架在火上烧烤,来回翻转,只不过他掌握的火候实在太差,没一会便焦黑一片。
“这个……”
何清再次尴尬。
开玩笑,他堂堂恶洲极刑者,什么时候自己烤过肉了。
柳方物瞥了他一眼,伸手接过何清手上的虎肉,剔去烧焦部分,重新放在火上炙烤,熟练的翻转。
何清眉目一顿,神色恍惚。
最开始在恶洲流亡的那段日子,每个深夜,也有一个女孩总是坐在他边上,样样精通,从不需要他亲自动手。
油脂顺着逐渐金黄的虎肉滴落在篝火里引起滋滋声,山洞之内有扑鼻肉香弥漫,雪白小兽小脑袋摩挲着柳方物脚踝,对着虎肉垂涎欲滴。
柳方物用小刀割下一小块,挑到了小兽面前,后者张嘴咬下,心满意足的跑到边上撕咬。
柳方物撕下一小块,细嚼慢咽,偏头看到那怔怔出神的何清,摇晃的火光照耀下,映出那张只能算得上清秀的脸庞。
从小优秀的柳方物见过不少皮囊优秀,天资出众的天骄,以她的本钱,也有无数人趋之若鹜,竞相表现,但是性子清冷的柳方物从未有所动容。
对于何清,她的印象在之前只有那个瘦瘦弱弱,唯唯诺诺的小男孩,那个时候的它,有着旁系族人底子里的自卑,也很胆小,就连讨个水也不敢。
当初的柳方物随手一帮,只是心智未开的时最本能的善良罢了,就如柳象一般,那时的他们哪还会去欺负这个本就显得很是可怜的小男孩。
如果何清没有出事的话,他们也许还会有不少交集,毕竟同为二品天赋,打交道的机会有的是。
只是四年,何清再回来的时候,已是废人,他和他们就像是二条平行线,再不会交集。
谁也没料到,这个家伙竟然会一步一步,用这么快的速度爬
到她的这个层次。
何清有多强,柳方物其实心里并无太大感觉,因为他到目前为止也只是击败了才入后期的柳矩和一个柳青山,队伍里的几个入门后期表面上客客气气,心头多少还是不以为然的。
当时何清让柳方物觉得不一样的,是他展露出现的种种,她很好奇,这个在外四年的青年,究竟经历了什么,他似乎比柳象还要来的心高气傲,比柳矩还要心思深沉,比柳弱还能隐忍潜伏,
现在的何清,甚至都让柳方物有所敬畏。
二人各有所想,山洞之内安静异常,唯有熊熊燃烧的柴火会有偶尔的细微爆裂声。
过了片刻,柳方物收敛思绪,冲着对面的青年轻喊了一声,青年回过神,青衫女孩晃了晃手上的烤肉,扔了过去。
何清伸手接过:“多谢。”
何清大口咬下一块咀嚼,倒是没有什么君子风范。
柳方物抱着膝盖,看向地上的女孩,皱眉道:“紫菱怎么还没醒来,不应该吧,难道是毒没有除尽?”
何清嘴里的动作一顿,咽下嘴里东西, 不留痕迹的瞥了一眼女孩,缓缓道:“应该是体质弱的原因,所以醒的慢,对了,你……”
何清垂目掩着表情,问道:“你昨天还看到了什么?”
柳方物手掌一紧,恼怒道:“何清,你没完了是吧,登徒浪子,轻薄人家女孩还老是挂在嘴边,你还要不要脸。”
瞅见柳方物小脸上的羞恼之色,何清摸了摸鼻子,讪讪一笑,心头倒是松了口气。
不过看样子柳方物应该是没注意到那些异状。
柳方物气的小脸通红:“无耻之徒。”
何清刚想无力反驳解释一下,躺在地上的紫发少女婴宁一声,手指微动,紧闭了整整一天一夜的双眸缓缓睁开,茫然的看着那一片漆黑。
“紫菱?”
柳方连忙起身。
她并未发现,不远处角落里的何清咬了一口手上烤串,不慌不忙的咀嚼,双眸幽深,无喜无悲的盯着那醒转的紫发女孩。
如碰见危险天敌时紧绷身子的野兽。
蠢蠢欲动。
(老青年一时没收住,码的很香艳很刺激很棒的,细节描写都整上了,足足三千字,后来我上传的时候转念一想,忍痛删掉了,咱是社会好青年……)
第二十八章 好久不见
柳方物扶起紫菱,后者茫然四顾,记忆逐渐回涌。
“毒雾!”
紫菱终于响起昏迷前的最后一幕。
柳方物安慰道:“没事了,我们已经逃出来了,你身上的毒也已经解了。”
紫菱在柳方物的搀扶下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虚弱或者异样之感。”
柳方物问道。
按着肩膀活动的紫菱舒展身体:“方物姐,我没事,一点问题都没有。”
瞧得毫无异状的紫菱,柳方物松了口气,若是这小妮子出了点事,她可真没法回去交代。
角落里的何清一直默默的注视着她,觉察到目光的紫菱投来视线,何清神态瞬间收敛,笑着点头。
“好香啊。”
女孩鼻子微动,见到了何清手上的烤肉。
柳方物拉着女孩坐下,笑道:“等会,我再帮你烤一块。”
紫发女孩亲昵的揽着柳方物手臂:“谢谢方物姐。”
生龙活虎的紫菱并无中毒后的后遗症,何清观察了一会后收回目光,心头已经有了些许眉目。
“对了。”
紫菱乌黑大眼睛盯着篝火上翻烤的虎肉,问道:“我记得……方物姐你是第一个昏过去的,然后我也没了意识……”
紫菱再次看向了角落里的何清。
柳方物玉手一顿。
何清脸不红心不跳,道:“我对毒性有点抗体,刚好熬了一阵,所幸离岸边不远,所以撑过来了。”
何清停了一下,继续道:“因为是知道要来瘟疫丛林的缘故,临行前恰好向执法长老讨要了些解毒丹,凑巧就用上了。”
柳方物美眸轻瞥何清一眼。
好嘛,编故事的能力比他的实力还要强上一些。
紫菱了然,并未起疑,冲着何清露出二颗小虎牙:“救命之恩,多谢了。”
“紫菱小姐客气了。”
何清轻声道。
柳方物将手上烤好的虎肉递给紫菱,道:“行了,吃吧,吃完你休息一会,我们待会就出发,已经耽搁了一天一夜了,也不知道另外几人现在怎么样了。”
紫菱恨恨咬下一大口,含糊不清道:“那齐三冬……太可恨了。”
柳方物幽幽轻叹。
这三个字的压力,实在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正是因为知道齐三冬底子,所以柳方物竭力反对和他同行。
沼泽内有这二条登堂沼泽蟒他定然早已知晓,故意设出此计,把握人心,笃定其余二家会借机从一旁先行离去,力斩登堂初期巨蟒后,借着另外二家吸引了其余小蟒时上岸。
齐柳二家本就对手,城主府的看情况偏帮一方,维持平衡,这一切都被齐三冬算在其中,这才会有沼泽一出。
紫菱胃口不大,很快便吃饱起身。
“不休息一下了?”
柳方物犹豫开口。
紫菱摇了摇头,道:“已经落后这么多了,还是快走吧。”
紫菱顿了顿,无奈道:“方物姐,谁不知道你现在心里已经急的不行了,就不要再藏着了。”
柳方物一怔,轻叹一声,紫菱说的不错,她确实焦虑。
从沼泽上岸的齐三冬他们昨天晚上应该就已经到了岩猫领地了,凭他们的搜索速度,恐怕现在都已经找遍小半个区域了,而他们现在还在这里,要绕过沼泽到达领地恐怕都还得需要不少时间。
一来一去,这一层份额怕是要若入齐家囊中了。
他们现在应该是离领地最远的,唯一的希望就是柳弱他们了,不过队伍分散,柳弱他们也不知道伤亡如何,更别提还各有心思。
这一趟瘟疫丛林之行,他们已经尽落下风。
“行,那我们就走吧。”
柳方物走向洞口。
“这里应该是大成灵兽食铁兽的领地,我们往前走还需要经过三狼领地方才能到达岩猫区域,现在是中午,如果顺利的话,后半夜我们就能到达。”
早已查看过地图的柳方物一边说一边谨慎查看四周。
三人在林间飞速腾跃,往着遥远的岩猫区域奔去。
……
瘟疫丛林多灌木,树木顶多高一二丈,想必古林山脉那些动辄参天的森林有着天壤之别,但在这里,却有一片连绵几十里的高耸树林,在树林中间,有一座百丈山峰,一枝独秀。
山峰脚底的树林里,有一群人蹑手蹑脚,躲在被挖空的矮小灌木里,身上披着灵兽皮制成的袍子,掩去了人类气息。
附近偶尔会有身形巨大的各种灵兽闪现,转眼又消失。
“冬哥。”
匍匐在地上的灰衣青年察看灌木外的动静,心惊肉跳,这附近几乎每一头灵兽都是登堂以上,大成的也不少,一路上来,甚至都二道气息让他们都为之惊悚,这悠长气息足以和家族长老媲美。
“我们这也太深入了吧?”
齐晨苦笑,在前面那座百丈山峰内,便有着二头让整个百善城都无可奈何的岩猫。
这可真是危机四伏了。
在他们身后,齐三冬仰躺在地上,枕着边上齐如冰的温软大腿,拿兽皮大衣盖着脸,波澜不惊,淡淡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整个区域就这里灵力最浓,登堂以上武者只要敢在这里现身,必将会被觉察到气息引出岩猫,所以这里应该只有我们头次踏足,老实呆到晚上就行,我们会收获惊喜的。”
齐晨三人继续小心戒备。
在齐家,齐三冬的话已经
快等同家主齐长图了。
特别在年轻一代里,齐三冬就是当之无愧的定海神针。
原本仰躺着的齐三冬掀开大衣,视线内是那矮小的灌木丛顶,透过细小斑点可以见到外面的青翠葱葱绿绿。
“怎么了?”
齐如冰妩媚俏脸上划过诧异之色。
齐三冬眯眼,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四人即刻噤声,一会后,地面颤抖,有一只身形极其庞大的獠牙巨象出现,气息之厚重,已然是大成后期。
巨象在灌木丛边一停,鼻子刮过众人头顶上的灌木。
齐晨喉咙滚动,死死盯着头顶。
其余三人也都屏息凝气,动也不敢动弹,生怕发出丁点声音引来灭顶之灾。
好在巨象并未如何停留,很快便迈着沉重步伐离去。
齐晨边上的负剑青年长长松了口气,抹去额头冷汗,心跳不已,另外一人后背也是被冷汗浸湿。
“一个个的出息。”
齐三冬笑骂一身,侧过身子,轻嗅女子如兰香气。
齐如冰温柔的提齐三冬盖好兽皮,后者兽袍下的手掌轻抚那条滑腻雪白大腿,从旗袍边上岔口钻入其中,女子眼中妩媚水意泛起波澜。
齐三冬抬头,见到的是那遮住视线的高耸,不由感叹道:“波澜壮阔啊。”
齐如冰小脸微红,低骂道:“死相。”
齐三冬微微一笑,拉上兽皮遮住脸庞,重新闭目。
天色逐渐暗下。
四周寂静无声,偶尔有虫鸣鸟叫。
躺了一下午的齐三冬掀开兽皮,一双眸子迅速聚焦,精芒闪烁。
齐三冬直起身子,俯身前行,轻拍齐晨肩膀,后者让开路,齐三冬钻出灌木,披上兽皮,小心观望四周,确定无误后向里面四人招手,四人连忙出来。
齐三冬手指间有细微灵力闪烁,屈指一弹,这一丝灵力在空中盘旋,片刻融入天地灵力中,凭借着感知,齐三冬对着这一缕灵力往天地灵力汇聚的方向而去。
五人轻手轻脚,争取不发出丝毫异动。
没多久,他们便到了山脚下,灵力钻入山脚岩石内,消失不见。
齐三冬手势微动,示意齐晨和齐如冰去警戒,道:“齐杨,齐冲,挖开这里的石头,记住,千万小心。”
二人灵力覆于手脚之上,搬动面前的石块,遇到太大的便用灵力震裂再搬。
半个时辰后,面前出现了一个天然溶洞洞穴。
齐三冬钻入其中,洞穴很窄,一直向下,行进了十几米便彻底便缩小封堵住了,齐三冬沉吟,灵力汇聚于剑上,强横破开身下岩石。
“冬哥!”
齐晨听闻那闷响之声顿时面色微变。
周围响起了一声声灵兽咆哮。
齐三冬即可收手,待外面动静变弱之后,他一脚踩在那已经松裂的岩石上,下方竟然是空的,齐三冬身子坠落而下,身手敏捷的他半空一踏,借助灵力稳稳落地。
其余人也连忙落下。
“这……”
齐晨看着眼前那发着亮光的诸多石头,眼中涌上狂喜。
齐如冰随手掰下边上一块拳头大小的黑色石头,灵力一震,表面的石皮破裂,微弱光芒散发,整块石头呈现乳白之色。
“灵元石!”
齐杨齐冲也是激动无比。
“呵。”
齐三冬目光前望,这是一处空的巨大洞穴,周围的岩壁、头顶都是灵元石。
“彭……”
齐三冬俯身一拳砸在身下,强横灵力爆发,炸开半丈土地,地下也尽是灵元石。
“矿脉,找到了。”
齐三冬缓缓露出一个灿烂笑容:“这一次,真的发财了。”
齐晨连忙道:“冬哥,我们赶紧通知家族吧?”
齐如冰掏出黑色圆珠,刚想捏碎,一只大手捏住了她的手腕,她错愕偏头,齐三冬微微摇头,示意她放下通讯珠子。
齐三冬情绪很快便收敛,缓缓道:“一层份额怎么够我们吃,我们先离开这里。”
剩下四人面面相觑。
齐三冬按压指节,发出清脆声音,咧嘴道:“这七层,我齐三冬,都要了。”
五人迅速离开,重新封住了洞口,而后迅速往后撤,一直撤到岩猫核心领地外。
“今晚好好休息。”
齐三冬吩咐道:“养足精神,从明天开始,我和如冰一组,你们三个一组,在附近寻找他们的踪迹,记住,不要擅自行事,一有发现,立刻禀告我。”
“好。”
四人尽皆应下。
齐三冬把玩着刚才捡起的一小块灵元石。
这一次,齐家的崛起,定会势不可挡。
斗转星移,转瞬就第二天了。
有三道人影,站在树冠上,眺望远方。
在那遥远尽头,百丈山峰隐约可见。
“我们已经到达岩猫的领地外围了。”
柳方物看向身后二人,一晚上的奔波,连躲带藏,好不容易到达了这里,纵使是她自己也倍感吃力。
“休息一下吧。”
柳方物叹了一口气。
好在到现在为止,还没人找到矿脉,捏碎通讯珠,否则等候在外面的三家强者早就杀进来了。
紫菱手背抹去额头汗水,看向那没事人一样的何清,忍不住道:“体修真是个异类,难怪会断绝传承。
锤炼体魄的何清在这种体力消耗上有着巨大优势,一晚上的奔波对他来说只算热身,但对于这二个灵修,特别是女孩子来说,就有些费力了。
柳方物取出水囊,喝了一口,迟疑一会,向着何清问道:“你觉得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我的意思是和其他人汇合,你怎么看?”
“啊?”
何清有些意外,没料到柳方物竟然还会征询他的意见,和他商量。
既然柳方物开口了,何清也不介意表明自己想法,沉声道:“这里灵兽众多,没必要再和他们汇合,且不论能不能找得到,就算找到了,也会和之前一样意见不合,更是麻烦。”
柳方物沉吟不语、
何清缓缓道:“所以我的意思是,直接去找矿脉。”
二女对视一眼,见到何清的目光望向了远处尽头的百丈山峰。
紫菱轻声道:“既然齐家他们早到了,附近也定然搜索过了,如果的直到现在还没有动静的话,那矿脉真的存在的话,就只有可能是在那里了。”
柳方物纤手微握。
何清摊手道:“意见我给出了,去不去你们决定吧,那里是岩猫脚下,一个不好我们可能就会被吞了。”
片刻后,柳方物重重点头。
“好,去。”
……
茂密树林里,有三人坐在草地上。
“小六,怎么样?”
红衣青年替小六解下胸口绷带,换上新的。
魁梧汉子露出一口大白牙:“没事,风哥,这都小事,不就是断几根骨头么,在军里和那几个家伙打架时也没少断过,习惯了。”
站在树上警戒的皇甫松斜瞥他一眼,魁梧汉子憨笑挠头。
陈风扔掉手上带血绷带,神色微冷,道:“早知如此,这次就不该让万全和你跟来了。”
小六粗犷脸上的笑意收敛,紧握双拳:“这该死的齐三冬。”
皇甫松从上方落下,按在小六肩膀上,脸色凝重的看向前方,有二道人影缓步而来。
“齐三冬!”
陈风霍然起身。
“呵呵。”
齐三冬抱拳笑道:“三位,别来无恙。”
“齐三冬,你还敢出现!”
小六满面怒容,想要起身,却被肩膀上的巨力死死按住。
皇甫松露出淡淡笑容,道:“别来无恙。”
齐三冬目光扫过地上的魁梧汉子,笑道:“这灵元石矿的主脉可真不好找,我们都搜索整整二天了,一无所获,皇甫兄你们有什么发现吗?”
皇甫松摇头道:“方才到此地,还未开始,怎么,齐兄要和我们一起?”
齐三冬哈哈大笑,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我们还是各自为政吧,皇甫兄,别过。”
“好的。”
皇甫松并未动身,拱手道:“拜别齐兄。”
齐三冬带着齐如冰转身,慢慢消失。
待到他们身影彻底消失后,皇甫松紧绷的身子方才松开。
“松哥!”
小六不甘低吼。
陈风看向那死死攥拳的皇甫松,后者脸上却古井无波。
“他现在还不想和我们撕破脸皮,齐家还没那能耐和柳家、城主府同时宣战。”
皇甫松的脸色在此刻终于是阴沉而下,道:“但是这齐三冬刚才,是真的带着杀意的。”
在前方森林尽头。
齐三冬手指摩挲边上树皮,齐如冰一言不发。
片刻后,齐三冬看向身后,摇头道:“罢了,罢了。”
齐如冰声音轻软动人:“城主府实力强大,确实麻烦。”
“唉。”
齐三冬惋惜,道:“这一次还是以柳家为主吧,我们齐家到底还是势单力薄,力量不够啊。”
半个时辰后,披着兽皮的一道人影飞速穿梭,落在了二人面前。
齐冲连忙道:“冬哥,找到了。”
齐三冬伸了个懒腰,笑容终于添上一抹凶意:“总算找到了。”
在他们正前方六十里外的空地上,有四人相对而坐。
“柴空。”
年轻白发的柳琛斯解下右手上的绷带,往那明显是被利爪划开的血肉上倒上金疮药,面不改色,道:“我们已经找了一早上了,一点收获也没有,反倒添了不少伤势,这样下去,恐怕不行吧。”
在他对面,柳弱的衣衫也有些破旧,神色暗沉,不知想些什么。
柴空揉着眉心。
沼泽一战本就让他们伤势不浅,为了来到这里,更是步步艰辛,好在四人都不是省油的灯,都熬过来了。
“为了一层份额,把命赔上,不值得。”
柳弱揉着指节,缓缓开口道。
“退?”
柳琛斯看向另外二人。
柴空紧紧皱眉,开玩笑,一层份额那得是多大一笔财富,哪能说扔就扔。
在边缘警戒的柳象缓缓往后退,走到了空地上。
“柳象,你的意思是……”
柴空话还没说完,便见到柳象那极端凝重的脸色,当下心头一紧。
柳弱和柳琛斯在此刻也缓缓起身。
柴空回头。
不远处的林间,有五人迈步而出,领头的齐三冬满脸意,摊手道:“诸位,好久不见。”
第二十九章 碾压
齐三冬笑眯眯的看着空地上的四人。
“嘘。”
灰衣青年齐晨伸出手指示意小声,向着柳家众人咧嘴道:“这里虽然是岩猫领域的外围,但也有不少登堂甚至大成的灵兽,小心点。”
齐三冬扫视一圈,咂嘴道:“四个人呀,看来还有三个走丢了,哎,可惜啊,可惜啊。”
柴空前跨一步,抱拳手掌已经攥的挺紧,仍是淡笑道:“齐兄,看你们现在的情况,恐怕应该找到主脉了吧?恭喜恭喜。”
齐晨眉头一挑,刚想说话,齐三冬便开口笑道:“柴兄,这主脉算得了什么呀,这都是小事,能在这里遇上各位,这才令我开心。”
柳琛斯手掌已经慢慢覆上刀柄之上。
柴空面色不改,沉声道:“敢问齐兄有何指教?”
“没有没有。”
齐三冬连忙摆手,道:“我齐三冬哪能有什么指教,就是吧,想和各位商量一个事情。”
齐三冬的笑意变得有些诡异:“你们看,这条矿脉看上去很长很多,但其实少的可怜,我有个建议,你们可以商量一下,不如我付与你们等同的财物,你们把剩下的份额,都让给我们吧?”
齐晨和齐如冰已经带着身后二人倒退,各自散开,隐隐形成了包围圈。
“刷……”
长刀出鞘,柳琛斯体内的灵力开始奔涌。
“齐兄,这样不好吧?”
柴空眼眸微垂,轻声道。
柳象深吸一口气,掌心之上已有细微灵力在纠缠腾绕。
齐三冬惋惜叹道:“柴兄,我只是给你们提个建议,你们没必要这么大阵仗吧?”
柴空抬眸,灵力冲出体外,低沉道:“齐三冬,在这里打起来,恐怕谁也讨不了好,若是引来灵兽,咱们都得死。”
齐三冬认真点头,道:“你说的很对。”
以前从未和齐三冬打过交道的柴空心头却有着浓郁的不详之感。
齐三冬像是在认真思考:“五个人,打四个人,虽然人数占优,但是动静太大了,不行不行,还是柴兄说的在理。”
齐三冬转头看向边上的妩媚女子,笑道:“如冰,你觉得呢,那要不算了吧,说起来也都是百善城的人,打打杀杀的不好。”
齐如冰展颜一笑:“我觉得,就算我们想算了,恐怕也有人不答应哟。”
“啊?”
齐三冬惊讶的回头,看向柴空等人:“齐兄,你们有人不答应吗?我齐三冬说句心里话,在这里和你们撕破脸皮不好,风险太大了,要不我们重新和和气气聊几句?”
柴空紧紧盯着齐三冬人畜无害的笑脸,一会儿后沉声道:“如果齐兄愿意化干戈,我等自然……”
下一刻,柴空瞳孔猛地一缩,他低下头,腹部处出现半截染血刀刃。
柴空僵硬转头,映入眼帘的是那张苍白的脸庞。
苍白脸庞的主人另外一只手捂着嘴巴咳嗽一声,拔除匕首,殷红鲜血顺着刀尖往下滴,柴空身子有些踉跄,浓厚灵力在伤口处疯狂奔涌,竭力止住那流淌不止的鲜血。
“柳弱!”
不远处的柳象死死盯着那病弱青年。
柳琛斯攥着刀柄的手上青筋暴起。
“噢。”
齐三冬一拍脑袋,笑的异常开心:“我差点忘了,如冰,你怎么不早提醒我,我们应该是六打三才对。”
柴空跪在地上,一只手撑地,另外一只手捂着伤口,鲜血淋漓。
齐三冬蹲下身子,看着柴空,怜悯道:“啧啧,入门中期便可斩二个后期的猛人呀,柴空啊柴空,你的大名,早在一个月前就搁在我桌子前了,要是换个地方,我倒是不介意和你正儿八经的单打独斗一场。”
柴空髋骨硬起。
在他伤口处,有麻痹感传开,硬生生遏制了他体内的灵力流转,显然是毒。
“你歇着吧,别动怒了,对身体不好。”
齐三冬手掌按在柴空脑袋上,淡淡一笑:“其实吧,我挺不喜欢你这张脸的。”
“彭……”
柴空的脸被按在地上泥土里,深入半寸。
齐三冬掌心有强横灵力吞吐,他慢条斯理的话语此刻却冰冷异常:“别动,我的脑子一热,指不定会让你的脑子炸开的。”
柴空没了动静。
齐三冬松手,站起身,重新挂上笑呵呵的表情:“柳弱兄,多谢了。”
柳弱面无表情,冷漠道:“各取所需罢了。”
“好嘞。”
齐三冬咧嘴道:“没问题,你放心,接下来就呆在我这好好看着柳家怎么逐步衰退灭亡的吧。”
柳弱倒退一步,让出位置。
齐三冬跨前,扫了一眼柳琛斯,齐
晨、齐如初四人一拥而上,激烈的战斗瞬间爆发。
“柳象。”
齐三冬走到蓝衣青年面前,笑道:“其实刚进学院的时候我就嫉妒死你了,你怎么可以长得这么帅,要是这张脸能给我多好。”
柳象手掌之上有浓郁灵力飞速汇聚。
“上回击败你应该是用了六十招对吧?”
齐三冬偏头想了一下:“那这次就……十招吧。”
柳象眼神一厉,掌心浓郁的澎湃灵力对着齐三冬迎头拍下。
齐三冬侧开一步,避过攻击,旋即二人攻击相互交错,拳拳到肉,灵力极端凝实的齐三冬几乎呈碾压之势,这其中也有柳象已无战意所致,否则绝不会如此溃败。
“彭……”
一道人影砸在地上,满身鲜血。
齐晨揉了揉手腕。
都是入门后期,除非像齐三冬一样,否则就算差距再大,也无法一打四。
柳琛斯实力不弱,可齐晨等人也皆是齐家优秀种子。
下一刻,柳象也狼狈落地,惨笑一身。
没法打。
彻底的碾压。
“行了。”
齐三冬向着齐晨道:“都捆起来,回头当我们送给柳家的礼物。”
齐三冬边说边转头,看着不远处树干上观战的三人,露出极其灿烂的笑容,而皇甫松三人则是脸色异常难看。
“如冰。”
齐三冬随机道:“通知家主进来吧。”
齐如冰小脸因为激动有些醉红,连忙取出通讯珠。
这可是整整七层份额啊。
齐家有了这七层份额,足以一步登天。
下一瞬。
齐三冬霍然抬头,看向岩猫核心区域的高耸山峰。
有肉眼可见的浓郁灵力在半空中冲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柳字。
齐如冰愣愣的看着手上还未捏碎的通讯珠。
这一幕,本来应该是出现在这里的,那个半空中的柳字,应该是齐。
齐如冰看向齐三冬,这个从一开始便胜券在握的青年在此刻终于露出了一抹难得的阴沉。
“有点意思。”
(调整下作息,明天恢复正常更新。)
第三十章 齐三冬的礼物
随着天空中柳字的出现,周遭也接连有吼叫咆哮响起,下一瞬,高耸山峰顶上,有一道身长十余丈的巨大阴影出现,在陡峭崖壁上如履平地,几个呼吸间便冲到了山脚。
这是一只通体灰白,肌肉强壮的山猫,三瓣胡须微微抖动,轻嗅地面,沿着残留的气味,慢慢前进到了山脚处被掩盖而起的洞穴处。
在这里,人类气味最为浓烈。
这看似普通的山猫此刻毛须皆张,身后竟然又出现三条尾巴,一吼之下,眼前的石块寸寸崩裂,露出幽深的通道。
四尾岩猫来回迈步,以它的庞大躯体,自然进不去这只有丈许长宽的洞口。
没一会,岩猫眼中戾气渐重,二只前爪的指甲瞬间伸长半米,开山碎石,这些坚硬的花岗岩在它爪子下如同豆腐一般。
洞口深处,巨大的天然洞穴内,岩猫的刨地声回荡着尤其刺耳。
黑袍青年手举火把,在无比宽敞的洞穴内轻缓迈步,对外面的动静如若未闻,而那二个女孩则是被这无穷无尽的灵元石惊呆了,一直没缓过神来。
在这漆黑洞里,三点火光如黑夜中的萤火。
“这个地方……”
何清掰下身边崖壁上的一块灵元石,放于掌心,没一会便石块便粉碎,一团驳杂灵力出现,何清现在已经走远,否则这一幕若是让二女瞧见定然大吃一惊,凭空提炼灵力那是只有下师才能做到的。
何清把火把插在边上,手指轻拨手上灵力,将那些杂志逐渐剔除,没多久灵力便缩小了一半,只剩下半团淡白色有点透明的灵力。
天地灵力无形无色,在外界的影响下,或许或多会带上一些无法剔除的瑕疵,一般来说,越接近透明的灵力,品质越好。
但何清的关注点并不在这上面,他紧紧盯着手中灵力那极其微小的一点墨绿之色,如果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什么东西沾了上去。
何清手指探入灵力内,轻触那墨绿小点。
火光照耀下何清微红脸庞出现了一抹凝重之色:“不会这么巧吧?”
不待何清多想,高处的洞口处,有碎石崩飞,巨大阴影冲出,重重落在地上。
“吼!”
四尾岩猫咆哮,血红双眸盯上了三人。
陷在震惊和喜悦中的二女终于回过神来,四尾岩猫可不会怜香惜玉,四肢用力,身姿矫健,一个刹那便飞扑向二女,速度之快,令二女根本反应不过来。
何清神色不变。
有破风声响起,磅礴灵力携带着万钧之力轰在半空中的四尾岩猫身上,遭受重击的岩猫顿时飞出几百米远,重重砸地。
一道人影落下。
“爹。”
“家主。”
二个女孩分别喊了一声。
柳子真难掩脸上惊喜,环视四周,大笑道:“好,方物,紫菱,干的漂亮!”
皮糙肉厚的岩猫重新爬起,甩了甩脑袋,凶狠目光直盯那中年男子,正当它欲反击的时候,头顶的洞口处,又有二人浮现。
大执事柳奎,柳恒白。
灵智初开的岩猫低声咆哮,然而转身就是冲向洞口。
“别拦它。”
柳子真道了一句,洞口的二人都没有阻拦,任由这只岩猫逃走。
“啧啧。”
大执事下落,随意一脚踩出一丈深坑,裸露的地方尽是灵元石,不由得笑道:“家主,看这条主脉的程度,恐怕至少也是中品以上了。”
“是
啊。”
柳子真点头,而后看向柳方物,皱眉道:“怎么就你们二……三个人了?”
远处的何清举着火把缓缓走了过来,微微行礼。
紫发女孩跑到负剑老人身边,笑嘻嘻的抱住后者手臂。
柳方物轻声道:“被齐三冬算计了,在沼泽分散了,他们应该就在附近吧。”
柳子真眉头越皱越深,先前的喜悦不复。
直到此时,剩余二家方才慢吞吞赶来,出现在洞口。
“哇。”
齐长图看着巨大的洞穴,笑眯眯的道:“发财了哟,了不得。”
皇甫星山瞥了一眼下方的柳方物三人,向着柳子真拱手道:“恭喜柳兄取下一层份额。”
齐长图笑容不变。
有一声比之前咆哮更为清晰好大的声音在山顶之上传开,气息之厚重,令得在场所有人都眼神一凝。
“小家伙们已经把主脉找到了。”
皇甫星山淡笑道:“那接下来的时候,就应该我们出场了。”
余下众人纷纷冲出洞穴。
何清三人出去后立马后撤,远离这一片战场。
高耸山峰上,先前的四尾岩猫趴在崖壁上,冲着四周八道人影嘶吼,没多久,一道更为巨大的阴影冲出山峰,高高跃在空中。
四道粗壮尾巴甩动,强壮身体肌肉分明,身躯足有二十丈开外,几乎那那只母猫大上了一倍。
那道比皇甫星山还要强上一线的浓厚气息展露无遗。
皇甫星山微笑道:“这一次,希望各位都不要藏拙了,这二头岩猫不解决,这条矿脉谁也拿不安稳。”
三方势力难得达成了统一。
九道强横气息爆发,百丈高峰上,激烈战斗瞬间爆发。
以往的三家也曾探过此地,但是因为矿脉并未确定,各方都有保留,不愿火拼,而如今矿脉已经确定,三方底蕴尽出,再由皇甫星山领头,几乎只是一个照面,二只岩猫便节节败退。
本性凶残的二只四尾岩猫吃痛之下也终于开始展露凶威。
战局变得异常火热激烈。
“哈哈,来得好!”
铁铠披身的五万兵甲大教头司徒雄大喝一声,正面迎上了那只母猫挥落的爪子,锋锐的爪子先是破开他身前灵力,又落在铁铠之上,有激烈火星爆发,最终还是不敌,爪子没入铁铠之内。
司徒雄嘴角溢血,却仍旧大笑,双手抱住母猫的前爪,脚踩崖壁,低吼一声,手臂之上青筋暴起,竟生生的将十余丈庞大的四尾岩猫举过头顶,重重摔在崖壁之上。
皇甫星山掌心凝聚着无匹灵力,俯冲而下,按在母猫身前。
“彭……”
岩壁炸开,血肉模糊。
“吼!”
正和剩下人纠缠的公猫攻势愈发疯狂,齐柳二家都出现了伤势。
“司徒,你歇着吧。”
皇甫星山瞥了一眼那半空中已经穷途末路的四尾岩猫,淡淡道。
司徒雄脱掉身上铁铠,掏出一个白玉瓶往伤口倒着粉末,吸着冷气,点头应下。
随着皇甫星山再度加入战局,纵使只差一线便可入后期的四尾岩猫也招架不住七人的围攻,仰头悲吼,就欲逃窜。
“拦住它!”
皇甫星山猛喝。
这只岩猫不除,这条矿脉如
何能采的安稳?
正对着冲来岩猫的齐家三人脸色微沉,笑眯眯的齐长图此刻也收敛神色,前跨一步,强横灵力爆发,形成巨大的灵力之网,笼向冲来的四尾岩猫。
一人之力的灵力之网瞬间便被挣破,齐瑶魅和王绪分别全力以赴,注入庞大灵力,总算令公猫脚步一缓,咆哮嘶吼,爪牙并用,撕开面前的束缚。
又有三道灵力汇入网内,彻底困住了公猫。
皇甫星山一跃而起,手上折扇此刻削铁如泥,在公猫脖颈处一划而下。
一抹血线炸起,岩猫数丈庞大的头颅抛飞而起,在岩壁上滚落下坠。
七道人影纷纷下落。
“心腹之患终于解决。”
皇甫星山笑着拱手:“二位,余下事,就你们自己商量吧。”
柳子真和齐长图对视一眼。
丛林之内,三道人影徐徐走出,来到皇甫星山身侧。
“万奎呢?”
司徒雄微微皱眉。
皇甫松在二人身边耳语几句,司徒雄脸色一变,目光投向了齐家方向,皇甫星山神色平淡,摇晃折扇,一言不发。
“咳。”
齐瑶魅站在齐长图边上,轻声道:“家主,看司徒雄那架势,怕是三冬又整了些幺蛾子。”
齐长图双手笼袖。
又有三道人影出现,是先前退居一边的柳方物三人。
大执事眯眼,缓缓的道:“这里动静这么大,不管柳象他们在哪,现在都应该赶过来了。”
“不会出事了吧?”
柳方物小脸微变。
紫菱反手握住柳方物娇嫩小手,安慰道:“方物姐,没事的,不用担……”
紫菱的话还没说完,丛林阴影中走出一行人。
何清眼皮微掀。
为首的齐三冬笑容和善,连忙拱手道:“见过城主、柳家主。”
“咳咳。”
齐瑶魅轻咳二声,喊道:“三冬,赶紧回来。”
齐长图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齐三冬,后者露出一个灿烂笑容:“好的,魅姨,我先给柳家主他们送份礼物。”
“这小子又要干嘛?”
知晓齐三冬性子的齐瑶魅连忙想要阻止却来不及了。
后方阴影处,三个被绑成粽子的人被推了出来。
齐长图的脸色变得异常古怪。
“柳家主,恭喜你们取下一层份额。”
齐三冬和善一笑,而后转头,看着那被绳子绑着的三人,陡然大怒,向着边上齐晨脑袋便是一巴掌拍下:“谁让你绑的!我们好不容易从大成灵兽手底下救下了这三位友军,你竟然把他们绑了起来?”
齐晨连忙抱头后撤,道:“冬哥冬哥,我这不是怕他们不小心掉下来吗,我立马松绑。”
“赶紧的!”
齐三冬一脚踹在齐晨屁股上,厉喝道:“这都是我们最好的友军,都是朋友!你知不知道?一点都搞不清楚状况,给我恭恭敬敬的送回柳家主那边!”
“好好好。”
齐晨带着齐冲二人搀扶着已经半昏迷的满身鲜血伤痕的三人走到了柳子真三人面前。
柳子真无喜无悲的抬头。
远处的齐三冬,笑容和善,拱手行礼。
(吃个饭,吃完接着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