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采摘果实的时候快到了
福地里的事情，大部分都不需要凌攀去人为干涉。
顺其自然吧。
如果一个创世神样样具体事务都要插手，那也太low了。
大致定个规矩，而且这规矩只专门去约束那些不被世俗规矩约束的生物。
比如说，舜，三灵族，金乌，等等。
当晚凌攀就回到临海市，回家跟老妈见了一面扯了几句，就前往林妙家。
聊到很晚，然后在林妙家的客房过夜。
次日，到神国科技转了一圈，没有表达任何态度，也没有处理任何具体事情，就是了解一番近期的情况，“恩恩啊啊”随口应付。
他不可能再把心思花在这些俗务上。
一些曾经觉得很重要的事，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一个人类个体，乃至一个小团体的事情，如果把空间尺度放在全世界来看，那就是渺小得不需在意。
而这些事如果再放在人类文明的整个历史尺度上来看，更是渺小入尘埃，不值一提。
凌攀现在面临的问题，无疑是关系着整个人类文明的走向，生死存亡。
在这个问题面前，其他问题都不值得费神。
当然并不是说他可以对俗世的事情撂手不管。
有许多准备工作，许多计划，需要世俗的力量来推动。
但他不会再事必躬亲，只会选择一些合适的人去为他处理这些事。
而他本人，只需专注于在福地里培养超凡力量体系，并且尽快将自己的境界突破到第八境、乃至登临仙位。
其余的都不值一提。
又过了两天。
福地里过了300年。
凌攀一直密切关注着福地里的历史进程。
红河世界区域，一支名叫库提姆的蛮族依靠着悍不畏死的士兵、就食于敌的战斗思路、精锐的基层神官配置，击溃了“兴也勃焉、亡也忽焉”的阿卡德王国。
库提姆人的政权将首都定在拉迦什，乌尔巴巴建立了拉迦什王朝。到了古地亚时期，拉迦什王朝甚至将亚述城纳入统治范围，可谓盛极一时。
然而这个政权也非常短命。
蛮族出身的库提姆人横征暴敛，人民苦不堪言。
很快苏美尔人就卷土重来，来自乌鲁克的乌图赫加尔带领苏美尔人的大祭司、早期军事贵族将库提姆人驱逐出了两河流域，在乌尔城再度建立起了苏美尔人的政权也就是乌尔第三王朝。
乌图赫加尔自称“苏美尔和阿卡德之王”。
到了这个时期，由于人口的增长，信仰之力的强化，让神术体系得到了加强，第四境的大祭司和僧侣开始涌现，但仍然没有出现第五境的神官。
然而随着国力的增长，神职人员的权力提升，**也很快到来。
在随后一段时间内，神官的境界不断跌落，50年以后，甚至连第三境的神官都很难出现了。
乌尔第三王朝也不长命，仅仅一百年后，就被一个新兴起的民族亚摩利人击败，国王被俘，乌尔第三王朝覆灭。
在关键性的战役中，苏美尔的军事贵族和大祭司几乎全部战死，苏美尔人再也没能建立起自己的政权。
亚摩利人将首都定在巴比伦城，建立了巴比伦帝国。
他们继承了苏美尔人的信仰，但也做出了一些调整。
风神恩利尔、水神恩基、天神安都不再属于主神位阶，一个新生的神灵马尔杜克，取代了恩利尔的主神位置，就像亚摩利人取代了苏美尔人的地位一样。
巴比伦人不知从哪里找出来天命石碑，将天命石碑给了马尔杜克。
天命石碑上，汇聚了千年的信仰之力，但是凌攀对其已经没有兴趣了。
这一千年份的信仰之力，无法帮助他突破到第八境，只会让他自身的力量变得斑杂。
凌攀冷眼看着红河世界区域的历史变迁。
巴比伦王国是一个长命的王国。
第六代国王汉穆拉比将两河流域最后一点反对势力击败，将所有的阿卡德人、苏美尔人征服，将巴比伦王国转变为一个强大的中央集权国家，甚至可以说是“帝国”。
在汉穆拉比的统治下，神官再次兴盛起来，并且再次涌现了一批第四境的神官，不过可惜的是，仍然无人能突破到第五境。
这是一个缺乏潜力的超凡力量体系。
凌攀决定，不再关注这个世界。
他的目光转向黄河世界区域。
广成子仍然是第六境，而赤精子已经突破到了第五境，寿元数百年。
凌攀的三弟子，原名为舜，现被赐名为“黄龙”，也到了第五境巅峰，随时有可能进入第六境。
禹接过了舜留下的权柄，成为中原共主。
不过禹没能活太久，在铸造了九鼎之后，很快就死去。
他的儿子启杀死了曾与禹一起治水的益，以阳城为都，建立了黄河世界区域的第一个统一王朝：夏。
黄河世界，人杰地灵。随着民族的融合，越来越多的人同时拥有“丁级能量感应”“丁级能量适应”两种超凡基因片段。
广成子当初传下的轩辕阴符经造就了一个修炼的盛世。
一直到红河世界汉谟拉比继位的同一时期，夏王朝拥有的第四境的修行者超过了1000人，远超当年人族和妖族共抗大劫的时代。
第五境的修行者也屡见不鲜，但是由于时日尚短，暂时还没有出现第六境的修行者。
这些修行者镇压四方，让夏王朝成为一个庞然大物。
如果同一时期的巴比伦王国与夏王朝接壤，并且进入战争状态，估计会被夏王朝吊起来打。
巴比伦王国只有几十个第四境神官，没有第五境，哪什么和夏王朝打？
夏王朝的修行盛世，不仅仅体现在中位阶的修行者人数众多，更体现在修行者们对轩辕阴符经的大胆修改，不少人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从轩辕阴符经出发，修改甚至自创功法。
1000多个第四境，十几名第五境修行者，竟然有三、四十门功法，这个时期，可谓是第一个修行盛世。
对如此修行盛世，凌攀心里有了些盘算。
或许，是到了采摘果实的时候了。
毕竟，现实里，神国科技发布的头戴式助眠设备已经发行了数千万台，也就意味着，有数以千万记的现代人可以共同参与到福地里的超凡力量体系建设大业中来。
第226章 悲催的妖族
凌攀并没有只关注人族的发展，妖族也是他创造的种族，他同样关心。
要说一视同仁，那当然不能够。
但也绝不能说他漠不关心。
事实上，妖族现在的情况并不算好。
越是强大的妖族，越是子嗣艰难。
而且好不容易得到的子嗣，也不见得能继承父母辈的神通。
当初帝俊与羲和生了十个子女，结果全是渣渣，每一个能达到帝俊与羲和当初的境界。
只有陆压有点潜力，其余九个虽然逃过了魔龙之劫，却都被第五境的大羿给射爆了。
小红的侄儿侄女，到现在还是第五境。
四凶族以及其余的大妖，也都存在类似的困境。一代不如一代。
而随着人族的崛起，人类修行者把大妖视作宝库，大妖的皮毛、骨骼、利爪都是炼器的好材料，血肉、内脏可以炼丹，几乎一身是宝。
人类第一次修行盛世的到来，就是妖族的劫难来临。
凌攀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太惨了一点。
对于人类来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杀妖族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可是对凌攀来说，这些都是他的造物啊。
他想起，自己当初曾经以鸿钧的身份，答应过帝俊，要给妖族留一条活路。
该是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具体该怎么做呢？凌攀考虑再三。
或者，可以就像当初画饼给帝俊看一样，再造一个星球，专门给妖族生存。
只是自己现在积累还不够，没到仙位，想做到几乎不太可能。
当然也可以想别的办法，妖族之所以现在沦为被屠戮的对象，有两点关键因素：
首先，人类可以修行，妖族却只能依靠天生的超凡力量，而天生的超凡非常难以遗传，导致妖族一代不如一代，人族却蒸蒸日上。
其次，帝俊死后，王庭四分五裂，妖族再也没有团结起来过，因此被渐渐形成统一王朝的人类吊起来打。
针对这两个因素，凌攀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来到大道显化之处，开始继续炼化大道显化。
几年后，两道分身从大道显化中走出。
两道分身与凌攀本体静静地对视，然后一齐露出微笑。
凌攀道：“我为圣人盘古，开天辟地，是最初的存在，一切之始，所以自号原始天尊。”
一道分身开口：“我是大道显化的一部分所化，上承圣人鸿钧，同时参考了鸿钧合道时的一点经验。万物莫不是灵宝，变化无方曰灵，钦崇贵爱曰宝；在天曰灵，在地曰宝；天有灵化，神用不测，则广覆无边；地有众宝，济养群品，则厚载万物。如天如地，能覆能载，有灵有宝，功德无穷。证得此道心，故名灵宝。我便是灵宝天尊！”
另一道分身言简意赅：“我为道德天尊。”
这两个分身，都是第七境的存在。
凌攀沉吟片刻后道：“灵宝天尊，便去收容天下妖族吧。教它们修炼，庇佑它们一段时间。”
“我还是继续教导人族修行者。”
“道德天尊……道德天尊就两不相帮吧。”
做出安排后，两个分身各自离去。
凌攀和华胥交流道：“我让你培养的东西，培养得怎么样了？”
“仍然是幼生期，不过已经按照你的要求通过虚拟实境给它灌输了一些知识。它拥有不错的智慧，实力差不多达到第四境了。再有个百来年的生长，应该能达到第五境。”
“投放到我面前吧。”
凌攀话音落后，一条三丈余长的龙出现在他面前。
龙的眼睛闭着，似乎还沉浸在睡梦中，本能地漂浮着。
它有着青色的鳞片，强壮的躯干和四肢。肋下的两片肉翼短小，看模样，比那头恶龙可爱多了。
过了好一会，它才张开眼，看着凌攀，目光充满亲近与好奇。
凌攀打量着它，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是他让华胥搜集那头恶龙的基因，培养出来的。
可惜，似乎培养不得法。
当然，也有可能是别的因素影响，总之这头龙存在一些问题。
根据华胥的估计，培养出的这头龙在成年后最多只能达到第六境，和三灵族实力差不多。
它和凌攀对视许久，才用稚嫩的声音问道：“你是圣人盘古，开天辟地的圣人，对不对？”
凌攀点点头。
它又疑惑地看了看周围：“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凌攀没有回答，而是拿出那粒神性结晶。
晶莹的颗粒在阳光下烨烨生辉，仿佛璀璨的宝石。
小龙渴望地看着那粒神性结晶，费力地咽了口唾沫。
它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是从灵魂深处涌出一股欲念，让它想要将这粒神性结晶夺走，一口吞下。
没有人教它，它也不清楚这究竟是什么，但它本能地知道，这东西对它大有好处。
然而看了看凌攀，小龙终究不敢造次。
它完全看不透凌攀的实力。而它隐隐约约记得，似乎有人告诉过它，绝对不要招惹圣人盘古，那是任何生物都无法匹敌的存在。
凌攀稍一动念，从神性结晶上撕下了一丝，屈指一弹，那一丝神性结晶便没入小龙的脑袋。
小龙只觉得一股庞大的力量涌入自己的身体，那力量中还包裹着许多对它有益的东西。
它来不及将之消化和吸收，就听到圣人盘古说：“我给你起个名字吧，你的鳞片是青色的，以后我就叫你青龙。你要和白虎、朱雀、玄武一起，维护天地间的平衡。这是四灵族的使命。”
“是，圣人盘古。”青龙恭敬地应道。
“去吧，找一处安身立命之处，好好成长。没长大之前，不要出来浪。”
“遵命！”
将青龙打发走，凌攀开始查看这个世界其余部分的情况。
这几百年来，华胥不断地向福地世界的各地投放各种生物，现在这个世界已经变得热闹起来。
各个地方都有人类生存，有的地方产生了原始的信仰，神灵崇拜；有的地方已经建立了早期的国家。
凌攀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神行结晶，一个粗糙的计划在他脑海中慢慢成型。
他先将神性结晶又扯下三丝，屈指一弹，三份神性结晶便飞快地飞走，分别没入一只朱雀、一只白虎、一只玄武的体内。
“能帮你们的我已经帮了，接下来要看你们自己了。”凌攀说完，瞬移离开了黄河世界的区域。
第227章 接引玩家意识
凌攀来到高空，心念一动，手中那坚不可摧的神性结晶就被分裂为数十、上百份，每一份只蕴含一丝神性。
“有缘者得之！”凌攀轻轻念叨一句，上百份神性结晶便飞向世界各地。
也不知哪些幸运儿能得到它们。
理论上，每一丝神性结晶都能造就一个不弱于第四境的存在，并且如果碰到天赋特别出色的宿主，还能给对方打开一线门缝，让对方有那么一丝进军第七境的可能。
不过凌攀也没指望这个。
第七境，太难太难，即使有大机缘、优秀的天赋，也需要几百年、几千年的沉淀，才有可能出现一位。
广成子（姬轩辕）天赋、资质都非常出众，更是天命所忠，可到现在修行千年，也才第六境，距离第七境还有着遥不可及的距离。
普通生灵想要晋升为第七境，谈何容易！
摇摇头，凌攀把杂念赶出脑海，回到现世。
“做好准备，要接引所有戴着头戴式助眠设备的人，将其意识引入福地。”凌攀吩咐道。
“根据时区，大唐的国民将其意识接引到黄河世界区域，其余时区的人，将他们的意识接引至福地世界对应的时区。”
他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现在是大唐时间的晚上，就从今天开始吧！”
“好的，管理员。”华胥应道。
凌攀早就和它就这个问题沟通过，也确定了方案。
凌攀当然不可能直接把人拉入福地。
要是那些买了头戴式助眠设备的人发现自己睡了一觉，就老了50岁，那不得群体发疯啊。
直接将意识接引入福地也不行。
到时候醒来一发帖：我梦见自己来到了一个古代世界，那里有个王朝叫做夏王朝，有着三皇五帝的传说，有神农尝百草、有黄帝战蚩尤、有远古妖族王庭、有大羿射日……
然后别人回帖：我也是，我也梦见了。
几十万、几百万人在梦中去往同一个世界。
那也太扯谈了。
整个世界都要乱套。
更别提，如果大家发现：哟，这个世界上的朱雀玄武白虎，好像是一款叫做“兽血进化”游戏里的；哦，这个世界上有十二巫族，祝融共工……貌似和“文明第一章：大荒”里的种族设定一样。
再一看，“兽血进化”与“文明第一章：大荒”是同一个游戏公司的作品，这家公司叫做“神国科技”，“神国科技”的老总叫做凌攀……
凌攀估计自己明天就会被有关部门请去喝茶。
好吧，就算凌攀不怕麻烦，也敢于和全世界为敌，舍得放弃现世的一切。
就算这样，那么多玩家的意识涌入福地中，肯定也会把福地里的历史走向带偏。
数百万、千万的“穿越者”，直接把福地世界从青铜文明带到蒸汽文明信不信？
还发展什么超凡体系，现代科学体系它不香么？
所以凌攀和华胥商量好的预案是，在接引玩家的意识进入福地时，要屏蔽掉玩家的主观意识。
但是又保留玩家的经验和灵感，甚至连具体的知识都不能带入，以免玩家们在这石器文明与青铜文明交汇的时代发明出水泥、玻璃、高炉炼钢、燧发枪。
同时，华胥也会不断地对被屏蔽了自我意识、认为自己是个土著的玩家发动暗示：让玩家发自内心地想要去研究和开创崭新超凡力量体系。
这是权衡之下，凌攀觉得最合理的做法，华胥也表示赞同。
到了晚上9点多，华胥表示，它已经在开始接引玩家意识进入福地中。
凌攀也进入福地，准备近距离观察今晚将被接引进来的数十万人会给福地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
深夜，苏翊和请来的几个妹纸店员一起清洗完店里的设备，关上店门，陪妹纸们走了一段路，聊了几句之后，拐进了自己租住的小区。
设计出朱雀和祝融的收益，勉强能让他买套70平的房子付个首付。
但接下来的还款就比较痛苦了。
当然也可以暂时先租房，投钱开个奶茶店。
一边做生意，一边报个自考，多读点书。
苏翊权衡良久，觉得开个奶茶店赚点钱更合适，钱到手了回老家买套120平的大房子，找个玩累了等人接盘的美女结婚，还不是美滋滋。
回到公寓，苏翊累得连指头都不想动了，躺在沙发上，刷了一会手机，血槽稍稍恢复一点，他才起身，磨磨蹭蹭地洗了个澡，上床睡觉。
对了，当然要戴上神国科技出品的头戴式助眠设备。
没有这个小可爱，他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入睡。
几分钟后，鼾声响起。
……
俞甩开侍奉他的奴隶，神色恹恹地回到居所，刚刚进屋就动作粗暴地扯下自己的外套掷在地上。小女奴立刻弯腰捡起他那华贵的熊皮外套，用木讷的目光，略带担忧地看着他。
俞低头，目光扫过自己小小的瘦削的身体，心情越发烦躁。
尽管他已经十三岁了，身体却显得比十岁的孩童还羸弱。
外面已经有许多风言风语，早熟的俞知道，如果情况没有改善的话，自己的继承权都可能受到很大的影响。
他们相柳氏的祖上虽然跟随大禹治水有功，但后来在大禹想要传位给启的时候唱了反调，被大禹找了个借口诛杀。
虽然这两百年来，相柳氏仍然属于大贵族行列，但地位并不稳妥，因此家族需要一个强有力的继承人。
俞无疑是不合格的。
他自幼就体弱多病，虽然幸运地活到现在，可谁也无法保证他还能活多久。
好几个巫医都说，他无法活过25岁。
更关键的是，他无法修炼，不管是神农本源经，蚩尤无名经，黄帝道原经，还是轩辕阴符经，他都无法修炼。
当然，轩辕阴符经有许多的版本，或许某个大家族流传的修改版本是他能修炼的。
因此俞的父母想尽办法，找了几个平日走得较近的家族，想把俞送去跟着修行。
但无一例外，每个家族在检查完俞的身体后，都摇头拒绝：“他是不可能修行的，死心吧。”
刚刚俞就是又被拒绝了一次，郁郁地回来。
“难道，真的要放弃么？”俞苦闷地想着。
第228章 第一夜（一）
晚上被隶妾们伺候睡下后，俞在黑暗中眨着眼睛，心情不能平复，难以入睡。
“或许我该认命，让生活就这样继续。放弃继承权，娶个不错的妻子，生几个孩子，让自己的血脉能延续下去。”
“这样已经很好了。这样的生活已经不错。就算我只能活到25岁，可是看看家族拥有的那些隶妾们，有大半都活不到25岁。我该知足了。至少我能钟鸣鼎食，能识字，懂得许多道理，而不是浑浑噩噩，埋首黄土，一辈子也无法抬头看一眼天空。”
“可为什么这么不甘心啊？”俞的右手紧紧地按住自己的胸膛。
虽然身体孱弱，那颗心脏却跳动得如此有力。
“不甘心啊……”
“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你不该这样，不该认命。”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虽然我没法修炼现在的功法。但是谁能说，我什么功法都不能修炼？或许就有一种我能修炼的轩辕阴符经的版本，在某个地方静静地等待我去发现。”
“就算，这个世界上没有我能学习的功法……谁说我25岁之前不能自创一门功法呢！”
“只要能修行入门，晋升第二境，就能大幅提高体质，延续寿命！”
黑夜里，俞坐了起来，“我不该自怨自艾，浪费时间。从明天起，我要学习轩辕阴符经，黄帝道原经，蚩尤无名经……黄帝能自创功法，舜帝能自创功法。谁说我就不能创造出一门功法呢？”
……
次日起来后，家人发现，俞变了。
曾经的俞，落落寡欢，总有种郁郁不平之气藏于胸腹间，眉头凝着散不开的怨气。
而现在俞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在背熟了家里珍藏的轩辕阴符经后，又恳求他父亲去求得了黄帝道原经和蚩尤无名经、神农本源经，每天翻来覆去地阅读这些功法。
即使在吃饭、处理家务、祭祀的时候，也总是若有所思，嘴里念念有词。
一年……两年……很快，俞的父母就为他娶了一个妻子，姿色不俗，嫁妆丰厚。陪嫁的媵妾也十分美貌。
俞在刚成婚时与新婚妻子如胶似漆，但很快就冷淡下来，继续研究着家中珍藏的那些骨片和龟甲，研究上面刻着的学问。
他像着了魔一样，连自己儿女的出生也漠不关心。
他父母给他在阳城安排了个差事，他也只是每天点卯应付，从不认真办事。
他抬头看着天上不断变幻的白云，苦苦思索。
他低头看着水中游鱼，若有所悟。
在庭中畅饮时，他忽然看着皎皎明月，久久不语。
秋风吹过，红叶缓缓飘落，他伸手接过红叶，陷入沉思。
秋去冬复来，春去夏又至。
俞已经18岁了。
他仍然体弱多病，又瘦又小，他想要创造的功法还是没有任何头绪。
“夫君，”他那位娇美的妻子忍不住说，“请你对我们的生活多花点心思吧！不要再追寻那些不可能实现的事情了。”
这些年来，说这种话的人不少。
父母，亲友，都不理解他的行为。
从一开始的愤怒、想要辩解，到现在，俞已经能对这个尖锐的话题平静地微笑：“好的，我会的。”
当然，口头怎么答应都行，实际上他从没有放弃。
他妻子幽幽叹息。
作为枕边人，她又怎么看不出来，夫君的言不由衷？
类似的对话已经发生过很多次。
夫君对于职司的心不在焉，被家族的政敌看作是攻讦相柳氏的最好借口，已经几次发难，俞的职务已经岌岌可危，他自己却毫不在意。
低头看着自己牵着的小男孩，这个儿子和夫君一点都不亲近。父子两几乎没有任何交流，俞偶尔会笨拙地抱抱儿子，但很快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搭理儿子。
她心中生出迷惘：是否要将这段婚姻继续下去？
以她的姿色和家世，根本不愁再嫁。
生过一个儿子，更是让她身价倍增，因为证明了她有优秀的生育能力，度过了鬼门关似的初产关。
不少大大小小的贵族愿意将她娶回去，延续血脉。
而她和俞之间，也很难说有什么感情，有时候连续数日都难得说一句话。
俞总是在沉思，在念念有词，在尝试创造一门功法。
可是，创造功法哪有那么容易呢！
……
俞终于丢了阳城的体面差事。
他的父母也终于对他失去了耐心，把他赶回封地，去照顾田庄。
在大家看来，这是明摆着要剥夺他的继承权了。
俞的弟弟，虽然比他小两岁，虽然不是特别聪敏，但做事沉稳扎实。修行方面，虽然缓慢，但总能切实地进步，如今已经快要进入第二境。是个比俞更合适的继承人。
俞没有半句牢骚怨言，乖乖地带着隶妾返回封地。
他的妻子不想离开繁华的阳城，没有带着他儿子跟去，俞也毫不在意。
俞返回封地，在这个名为“邺”的偏僻小邑，平静度日。
后来有一天，有家人来传话，他的妻子已经改嫁，嫁给了他的弟弟。
俞痛苦了一阵，很快就将此事抛诸脑后。
他不缺女人，封地里有许多的女奴，只是他现在对那档子事已经不太感兴趣了。
又过了两年。俞已经22岁了。
距离巫医所说的，他的寿限，已经越来越近。
这一年里，俞病倒过几次。每一次都气若游丝，险些救不回来。
只是心底有一股力量在支撑着他，让他不甘心放弃。
他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但其实他很清楚，自己只差临门一脚了。
只差一点点，那么一点点，就能创造出一门对资质、体质的要求非常低，可以说任何人都能修炼的功法。
但是还差那么一点点。
可他现在终日昏昏沉沉，大半时间缠绵病榻，很难集中注意力去攻克最后的难关。
即使终于能创出了那门功法，恐怕自己也没办法去修行了吧？俞很遗憾。
他觉得自己差一点就要做成一件非常伟大的事情。
可是命运捉弄，让他倒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冬天的时候，俞再次病倒。虽然还是不甘心，但躺在病榻上发着烧时，俞已经与自己、与命运达成了和解。
他已经尽力了。
第229章 第一夜（二）
有那么一阵，俞以为自己熬不过去这场病了。
但到了冰雪消融，春回大地的时候，俞又能够拄着木杖缓缓走动了。
也就是在这个春天，邺邑来了一个陌生人，刚开始的时候，俞并没有认识到，这是他命运的转机。
直到有一天，俞坐在屋檐下，眯着眼睛晒着太阳。他把木杖放在身边，思考着一个问题：修行需要“气”。
黄帝道原经的气的来源，是万民之气。
轩辕阴符经修行需要的气，来自于空中飘浮游离的“灵气”。
可是那样的“气”比较微弱，需要感知能力比较强的人才能吸收，利用来修行。
而俞，却是感知能力比较差，资质达不到要求的那一类人。
他尝试修行轩辕阴符经时，根本感觉不到“气”的存在。
那么，太阳和太阴之中，有没有“气”呢？能不能利用太阳和太阴之气来修行呢？
思考着这个问题，俞渐渐神游物外。
忽然几句闲谈飘入他的耳朵。
“你听说了么，那个疯子又和人吵架了，他竟然说我们脚下的大地是圆的，还说如果我们向一个方向走，总有一天会回到原处。天知道他哪来的那么多疯言疯语！”
另一个人说：“嘘，别说他疯。你不知道么？他能腾云驾雾，是第五境的修行者！”
前一个震惊地说：“第五境！那岂不是和我们相柳氏的族长一样强大！”
“那不是嘛！所以我让你慎言。若惹恼了他，他打杀了你，族长也没法为你讨回公道。”
“那么多人骂他是疯子，也没见他打杀了谁，我不信他会为难我这样一个小人物。”
“这样的人，做事随心所欲，还是不要得罪得好……”
俞听得明白，说话的是相柳氏的两个远房族人。
他并不意外这两人能说出“第五境”这样的词，毕竟家学渊源，相柳氏是有传承功法的，家族里有天赋的人都可以修行。
他对这两个族人口中的疯子感到非常好奇，竟然说大地是圆的？这人难道真的是疯的？可疯子又怎么可能修行到第五境呢。
俞一直不喜欢交际，也没什么朋友。
可他突然很想和那人见一面。
想到就做。
俞立刻叫来那两个族人，好言拜托他们去把那人请到家里来坐。
俞虽然在家里失宠，放在阳城，那就是个默默无闻的小角色。但在邺邑这里，他却是当之无愧的大人物。
两个远房族人不敢怠慢，立刻动身，在天黑前，带了一个壮汉回来。
俞是在院子里看到那人的。
那人看上去强壮而健康，两道又浓又黑的眉毛就像两把刷子。算不上英俊，可是作为第五境的修士，他的皮肤富有光泽，举手投足间充满摄人的魅力。
俞立刻颤巍巍地站起，拄着木杖向此人问好，并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
“我知道你，”那人爽朗地开口，“相柳氏的疯子，我来到邺邑，倒有一半的原因是想和你见一面，只是没想到，你却先派人来找我了。”
顿了顿，那人道：“我叫利，来自皋氏。”
俞曾有耳闻，皋氏也是一个强大的氏族，在黄帝时期就开始活跃，辅佐过尧、舜，比起相柳氏要有名得多，也强大得多。
俞早就知道此人肯定是来自贵族家庭，毕竟普通国人与隶妾可没机会接触到修行功法。
俞行礼后，请利到屋里坐下，迫不及待地开口：“利，为什么你想见我？”
利哈哈大笑：“因为我听说有个疯子，没有修行的资质，却想要自己创造一门所有人都能修行的功法。恰好我也被人称作疯子，就想来看看，到底我们谁疯得更厉害。”
利的言语条理分明，眼神清澈，自然不是真的疯子。俞很想马上和他讨论功法的事，但却忍住了，而是问道：“你为什么认为大地是圆的？”
利不答反问：“你试过前往很远很远的地方么？”
“我觉得从阳城到邺邑就很远了。”
“不，”利说，“比这还要远百倍，千倍。我们都知道，大河向东流入大海。可是大海的对面有什么？我们知道，西边是大山。山的那一边是什么？我们知道，南方有大泽。可是大泽以南是什么？”
俞张了张嘴，却回答不出来。
“这和大地是圆的有什么关系？”
利的两道浓眉跳了跳：“作为一个第五境的修士，我能腾云驾雾，日行百里。所以我就想知道，几百里，几千里外有什么。于是我向着一个方向出发……”
俞大声说：“然后你回到了原处？”
“并没有，”利露出怏怏的神色，显得很遗憾，“我向西飞行了几十天，至少几千里，然后就遇到了无形透明的屏障，怎么也无法跨越。我分明看到，屏障的那边还有建筑，有人烟，可是却无法过去。”
俞愕然道：“为什么会这样？难道那无形的屏障就是天边？”
“最初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但是一个人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当时很清醒，绝对没有人靠近我，可他就那么出现在我身边。”
“是什么人？”
利的眸子里透出憧憬和回忆之色：“或许不是人，而是神灵，他自称元始天尊，我怀疑他是那位传说中开天辟地的存在。”
俞紧张起来，压低了声音：“圣人盘古？”
“没错，”利的脸上浮现神秘的微笑，“那人和我说了几句话，就是他告诉我，大地是圆的，从一个地方出发，向着一个方向前进，最终会回到原处。”
俞看着利的眼睛，他不觉得利疯了，但也不敢相信利说的话。
然而要说利是在说谎？俞看不出来。
他不擅长判断这些。
俞移开视线，问道：“或许大地真的是圆的，你没有想办法去证实么？”
利显得更遗憾了：“那一位对我说，现在我们大夏王朝太过强大，他不能允许我们四处流窜，所以封闭了四周的边际，不允许我们去干扰别的文明的发展。所以我没办法去验证，大地究竟是不是圆的。”
其实我根本不关心大地是圆的还是方的，俞心里说。我只想和你交流修炼方面的问题。
利似乎听到了他的心声，微笑开口：“我们还是来谈谈修行吧。”
第230章 第一夜（三）
夜深了，俞让隶妾点起了油灯，继续与利交谈。
跳跃的火光中，让他们两人的脸显得明灭不定，十分神秘。
利先是侃侃而谈，说了一番自己对修行的理解，然后笑道：“自远古以来，所有的功法都是需要先感受到‘气’，然后才能开始修炼。”
“神农本源经，黄帝道原经，蚩尤无名经，轩辕阴符经，莫不如此。”
“神农本源经要感受到灵植中的‘气’，将灵植炼制成丹药来修行。”
“黄帝道原经要感受到万民之气，利用万民之气来洗经伐髓。”
“蚩尤无名经，需要感知到大妖身上的妖气，取大妖身上妖气最浓郁的部位，炼制成法宝，再将法宝反哺于己身，推动自身修为进步。”
“轩辕阴符经，需要感知到游离在空气中，几乎无所不在的‘灵气’，将灵气接引入体，疏通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奇经八脉，开始修行。”
“所以，为什么你会觉得，能创造出一门不需要感知到‘气’也可以修行的功法？”
俞听的出来，利的语气，并非质问，并非嘲笑，而是单纯的好奇。
俞放下心来。
质问与嘲笑，他听得太多太多，已经懒得理会。
而对于别人的好奇，他很乐意解释一二。
他咳嗽两声，开口道：“我也是没办法，自己感知不到气，无法修行，而如果不能修行，我就活不过25岁。你看，我今年已经23岁了。所以我有什么选择呢？我只能努力去创造一门不需要感知‘气’也能修行的功法。”
“并非我有信心一定能成功，而是逼不得已，必须这么做。当然，研究了这么久，我现在觉得，创造出一门这样的功法并非不可能。没有任何神灵规定，感知不到气，就不能修行，对不对？”
利愣了片刻，拍着大腿笑道：“对，对的！没有谁规定这个。”
“所以我觉得，这样的功法，或许是能存在的，只等着我去发现罢了。”
利饶有兴趣地问：“你说你是逼不得已，为了活久一点，必须去创造一门这样的功法。可你现在不需要了。”
“什么？”俞摸不着头脑。
“我说你现在用不着去创造这样一门功法了。有我在，我保证你能活得比一般人更久。我懂一点岐黄之术，也懂得炼丹，可以炼制丹药，给你固本培元，还可以用法力给你疏通经脉，让你活到40岁。不，50岁。”
“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俞沉默许久后才反问。
“为什么不这么做呢！”利的脸上涌现笑容，“我是第五境的修行者，可以活几百年、一千年，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可以做任何自己感兴趣的事。”
俞再次沉默许久，然后回答：“我不想把自己的性命，寄托在你的兴趣上。而且，就算你发誓会帮我，我也想继续去创造这门功法。我从十三岁起就在思考这门功法的事，吃饭的时候在思考，睡觉的时候在思考，抱着儿子的时候也在思考。我觉得，创造这门功法，就是我生存的目的和意义。是我这辈子必须完成的使命。”
“这样啊，”利摸了摸光滑的下巴，笑着说，“那好，我来帮你。”
“你说什么？”俞愕然道。
“我说，我来帮你，”利说，“我最想做的事，是去看看山的那边，海的那边。可是圣人封锁了天地，不让我去看。那我只好留在大夏。你想做的事很有趣，值得花费时间，我愿意帮你。”
……
邺邑的居民发现，小邑里的两个疯子，皋氏的利，相柳氏的俞，这段时间凑到了一起。
两人时而在河边垂柳下交谈，时而在街道旁席地而坐，有时他们会一起到某个国人家里做客，但是却不搭理主人，只是自顾自地聊天，聊一些疯狂的话题。
许多家境殷实的国人，为了图个稀奇，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想看看他们两凑在一起发疯的样子，故意宴请他们。
他们有时会答应，但更多的时候会推掉。
偶尔他们应邀出席宴会的时候，主人家和应邀而来看热闹的其他客人会装作不经意地从他们身边走过，偷听他们交谈的只言片语。
“气无处不在！既然无处不在，就不用刻意去感知，只要按照别的功法里吸收‘气’的法门加以改良，就能引气入体了！”
“哪有这么简单。在刚开始修行的时候，必须十分谨慎，引导入体的气稍微多一点，就会让人经脉涨爆，内腑受损。如果不能感应到‘气’，就没法掌握这个度。我可以护持你，帮你度过这一关，可你想创造这门功法，并不是只给你一个人用吧！”
“我们可以多加尝试，找到一个个的节点，用来辅助判断。”
“不太可行。”
“利，据说伏羲圣人曾经将河图和八卦教给黄帝，而八卦的核心内容，在于阴阳。万物皆有阴阳，你说，‘气’有没有阴阳之别？”
“这个，或许有吧。”
“那么利，我们用阳极之气修炼，与用阴极之气修炼，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你还没开始修炼，就考虑这些，会不会太早啊。”
“不早了，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让我想想，或许会有不同吧……”
“万物有阴阳，人也有阴阳。男人是阳，女人是阴。那么男人应该用阳极之气修炼，女人该用阴极之气修炼么？还是应该相反？”
“你问倒我了，我得好好想一想才能回答你。”
旁人听得一头雾水，只能交头接耳：“这两人果然是疯的。看他们说的什么疯话！”
“真是不虚此行，听两个疯子说话太有趣了。”
利和俞当然也听到了别人的议论。
那些人自以为说得隐蔽，可是他们的声音并不小。
尤其是利，作为第五境的修行者，方圆数里内有人说话，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但利和俞都不在乎。
“别人怎么看我们，对我们有什么影响呢。他们既无法帮到我们，也不会伤害到我们。所以，随他们去吧。”
“我们的梦想太过伟大，也太难实现，根本不值得浪费时间去为自己辩解。”
闲聊几句
首先祝大家圣诞快乐，以及接下来的元旦快乐，反正希望你们每天都快乐。
最近瑰夏比较沉默，对于书友们的评论，也没有回复过，只有每天的更新证明了瑰夏还没消失。
评论，都看了。没有回复的原因，怎么说呢，大半评论都是谩骂和批评，这种实在不想去打嘴仗。然后看到少部分表扬和支持的评论，虽然很暖心也很感动，但也就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了。
如果只回复那些支持和表扬的评论，估计又会被在下面跟帖：“有钱一起赚”之类的。
瑰夏这本书，从没没有花钱买过数据，所有的推荐票、点击、评论，都是真实的。但是没办法，有人不信。有的人觉得，我看了这本书，我觉得不好看，你们其他觉得好看的都是五毛。
这实在讲不清道理。只能不去理会。
最近没怎么做声的另一个原因，是更新实在太慢了，瑰夏感到很不好意思。
没有借口可找，比起几年前，瑰夏现在上班确实要忙一些，但平均每天挤出两三个小时写作还是没问题的。
实在是状态不好。
状态不好呢，是因为书的成绩不如预期，瑰夏陷入了自我怀疑，经常不知道该怎么写下去，推翻之前的一些设定和大纲，差点走入死胡同。
现在瑰夏已经在调整状态，保证更新数量的同时，尽量提高质量。
有书友问，要不要修改一下前面的内容，这个，瑰夏现在也很清楚，前面的一些东西确实劝退。但是，瑰夏经历过这样的事：请假几天回去大改，改着改着就断更了。
断更断着断着就太监了。
所以还是不要改了。真的，人不要挑战自己的惰性。
能看到这里的，都是毒抗点满的高手，估计就算瑰夏花费时间修改了之前的部分，你们也懒得回头去重看一次。那就这样吧，不改了。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感谢你们的正版订阅。那就撤了吧，继续码字。
第231章 第一夜（四）
小小的邺邑发生的事情，自然不值得惊动阳城的那些顶级贵族们。
但是邺邑两个疯子的故事，那么有趣，阳城的贵族们自然会谈论。
“相柳氏和皋氏，上千年的荣耀，现在都变成了笑柄啊。我把那个孽畜远远地打发走，就是不想让我们的家族蒙羞。可是他的那些疯事都能从邺邑传到阳城来！”俞的父亲得知后，回到家里捶胸顿足。
“父亲，”俞的弟弟戛显得沉稳大气，侃侃而谈，“我们无法阻止人们去讨论这些事情。”
“那该如何是好？难道要我派人去把你哥哥杀掉？不，我不会做这种事。”
戛摇头说：“我们如果杀了哥哥，只会让家族的名声更加败坏。那些人就等着看我们家的笑话呢。”
“而且我可怜的哥哥本就活不了几年了。”
“父亲，我觉得你应该学学皋氏。他们干脆宣布把利驱逐出家族，别人笑话利的时候，他们跟着一起笑，笑得还更加大声。”
“别人想看见皋氏脸上尴尬的表情，可如果皋氏自己不觉得尴尬，那些人的趣味也就少了一半。”
“所以，父亲，如果你表现得对哥哥的事情不在乎，别人就不会用这种事来嘲笑你了。”
“你说得对。从此以后，我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
……
邺邑，俞觉得自己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能创造出功法了。
利给他的帮助太大了。
作为一个第五境的修行者，利修行两百年，对于修行有着深刻入微的了解。
他可以完整地描述自己修行时的各种体验，详细讲述真元的运行、经脉的走向，回顾曾经遇到的难关，解决困难的途径和方法，让俞真正地开始了解修行，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只能凭空想象、猜测。
他也知道许多别人修行的故事，或成功或失败的事迹，讲述出来供俞参考。
今天跟俞讲一件逸事，当初我和谁谁认识，那人修行的是一个什么版本的轩辕阴符经，他当时修行遇到了什么问题，结果他采取了错误的做法，没能突破到第四境，现在骨头都化灰了。
明天又跟俞讲他亲身经历过的一个难关，当初在第二境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一个什么问题，然后很困惑，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修行。当时去问过很多人，每个人都给他不同的回答，最终他选择了这样一个方向去突破，侥幸突破到了第三境。
对利说的每一个字，俞都牢牢地记忆着，反复地拿出来思考琢磨。
这一天，俞说道：“我觉得，那门功法真的只差最后一点了。”
利问他：“差的那一点究竟是什么呢？”
“如果我能弄清楚的话，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了。事实上我并不很确定，欠缺的究竟是什么。”
“那怎么办呢？”
“我现在知道三个版本的轩辕阴符经，一是黄帝亲传，广为流传的版本。二是我们相柳氏的版本。三是你们皋氏的版本。我曾经听说，我们相柳氏版本的轩辕阴符经，是参考共工氏版本而创造出来的，算是共工氏版本的简化版，”俞说，“如果我能去翻阅共工氏版本的轩辕阴符经，或许我就能知道，这门功法究竟欠缺了什么，该怎样去补全。”
利低头想了许久，抬头时，已经带上灿烂的笑容：“那我们就回一趟阳城，找共工氏吧！”
……
在回阳城的途中，俞对利说了很多。甚至包括一些家族秘辛。
比如相柳氏和共工氏的关系。
“最开始，我们相柳氏其实是依附于共工氏而生存的，据说我们是共工氏的分支，是共工氏一些没有继承神通的后裔聚在一起，渐渐形成的新的氏族。”
“在涿鹿之战时，我们追随共工氏投靠了黄帝，并且从背后偷袭了九黎部，立下了功劳。之后在炎-黄联盟中，我们相柳氏便拥有了一席之地，跻身贵族。当然只是小贵族，在外人眼中，我们是共工氏的臣。”
“在大禹治水的时候，共工氏为了避嫌，没有派出全部的力量去帮助大禹，但是却让我们这些分支家族去投靠大禹，帮助大禹治水。”
“后来你也知道，大禹治水成功，得了天命。我们在治水的过程中，立下功劳，地位更高了。”
“相柳氏那一辈的祖先与益交好。在大禹死后，传位给启。而有一部分人，包括我们相柳氏在内，是希望益能够执掌天下的。”
“于是当益和启决裂时，我们的祖辈站在了益这一边，而共工氏站在启那一边。后来益被启打败后，我们相柳氏的祖先也被启诛杀了。不过在共工氏的庇佑下，我们的家族得以保存。”
“但是这些年来，共工氏一直在衰落，他们天赋的神通非常强大，却在修炼方面没什么天赋，最高只有相当于第四境的战斗力，在实力上，已经被相柳氏甩在身后。”
“所以这些年，共工氏和相柳氏之间的相处非常尴尬。我们相柳氏其实并没有多余的想法，但是共工氏很敏感，相柳氏只是他们共工氏的分支，而且一直受共工氏庇佑，在大夏开国的时候，也是得到共工氏的保全才存活下来，可是现在实力却反超了共工氏，这让他们很不舒服。这次去找共工氏借阅典籍，我估计不会太顺利。”
利对这段故事听得很认真，但没有过多地评述。
“真要论起来，我们皋氏的故事要更多，也更曲折。”利说。
皋氏从舜的时代起，就一直担任最高的司法长官，舜命令皋陶为“士”，执掌刑罚。
（舜曰：“皋陶，蛮夷猾夏，寇贼奸轨，汝作士，五刑有服，五服三就；五流有度，五度三居：维明能信。”）
皋陶是第四境的修行者，寿命很长，功绩很大。
大禹在去世以前，曾经假惺惺地举荐他来做炎-黄联盟的领袖。
皋陶很有自知之明，马上就“病”死了，免去了皋氏的祸患。
皋陶死后，大禹又假惺惺地举荐益来当自己的继承人。
益不知道是利令智昏，还是太过天真，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了。在大禹死后，启宣布接任炎-黄联盟的领袖，益就叫嚷着说启没资格，要跟启火拼，结果被启给咔嚓了。
第232章 第一夜（五）
对皋氏的故事，俞也是耳熟能详，咳嗽一声后笑道：“皋氏，素有威名，直到出了你这个浪荡子。”
“是啊，直到出了我这个浪荡子，败坏门风。话说，我还挺想念我爷爷的，”利露出缅怀之色，“他其实可以不用死的，他就算不死，大禹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皋陶是利的祖父，这一点俞早就知道了。
算起来，利的辈分比俞大得多。但两人都没把这当回事。
“利，”俞突然说，“你有没有过这种感觉：某个时候突然醒来，或是正在喝酒的时候，或是正在听取隶妾汇报的时候。突然你感觉到，自己其实是一个陌生人，是一个异类，从来都不曾属于这里。”
“你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自己这一辈子是为了什么，你觉得自己恐怕一辈子也没法和别人一样了。你其实很想变得和身边的人一样，因为你也想让家人喜欢你、以你为傲，你也想和父母亲、和子女亲近，想交一些朋友。但是做不到，你就是和他们不一样。”
利低下头，沉吟许久，才道：“算是有过吧。”
“我有时会觉得，我来自另一个世界，只是我把那个世界的东西都忘掉了。总感觉，我还有另一段生命，过着和现在完全不同的生活。”俞感叹道。
“那你想回去么？”
俞沉默下来。过了许久才笑容绽放：“回不去了！我现在只想创造出这门功法，这就是我所有的目的和意义，别的什么也不想。”
……
回到阳城，俞和利非常低调，他们有自知之明，自己是不受欢迎的人。
最好是低调地前往共工氏拜访，低调地付出一些代价求得观阅对方族中珍藏的轩辕阴符经版本。
在俞想来，此事虽然有一定的难度，但也不会太难，因为轩辕阴符经在这些大家族之中，几乎是每家每户都有，用不着敝帚自珍。
当然，各个家族，根据自身情况，前人修炼的经验心得、对功法的理解，会导致轩辕阴符经的版本不一样，有细微区别。
俞想知道的，就是共工氏版本的轩辕阴符经和相柳氏版本的轩辕阴符经究竟在哪里有区别。
这点区别，是什么造成的，又导致了修行中会出现什么样的不同。
明了这些，对于他自创功法会有极大的好处。
因为，说到底，相柳氏版本的轩辕阴符经是参考共工氏版本的轩辕阴符经创造出来的。
而相柳氏族人的体质，与共工氏族人的体质，有一脉相承之处，但也有极大的区别。
这其中的异同，颇有值得玩味之处。
俞觉得借阅之事，不会太顺利。
但最多就是听几句闲言碎语，冷嘲热讽罢了。
结果他和利悄悄来到共工氏住宅的时候，共工氏的隶妾根本就不让他们进门。
“主人不想见到你们，”那年轻的隶妾估计在家里比较受宠，俊美的脸上写满骄傲，斜着眼打量这传说中的疯子二人组，“你们二位请回吧。”
俞陪着笑脸：“还请帮忙通传一下，我是相柳氏的俞，我和共工氏的族长认识，以前来做过几次客呢。”
“你已经不是相柳氏的人了，”那隶妾有些不耐烦，“相柳氏的族长已经宣布将你开除出家族。”
俞脸色就不太好看。虽然知道家族很难容下自己，但他也没料到父亲会做得这么绝。
他嘴唇动了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终化作一声叹息。兴冲冲地来，没想到连共工氏的正经族人都没见到，只看到一个小小隶妾。
或许这就是阳城贵族人家对自己的看法。认为自己也只配与隶妾为伍了。
俞倒是没有自怨自艾。他相信自己的价值，不会因为别人的一两句话就动摇。
只是父亲的绝情，让他心里堵得慌。
这时，利那似乎永远带着戏谑的声音响起：“共工氏就派你一个隶妾来打发我这个第五境修行者？你回去问问你们族长，介不介意我一掌将共工氏的府邸拍成一个深坑？”
小隶妾的脸上露出一丝狐疑和慌乱，他强自镇定：“这位前辈，这是共工氏与相柳氏之间的事，还请你不要插手。”
利笑了笑：“现在天下谁不知道，皋氏的利与相柳氏的俞是两个好朋友，天天一起发疯？共工氏如果要羞辱我利的朋友，那就别怪我替朋友出口气。”
“原来你就是利……我去请示族长。”小隶妾立刻服软。
很快，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随着笑声出现的，是一个头发花白，胡须硬得像石雕一般的中年，四十来岁的年纪。
俞自然认得此人，正是共工氏的当代族长，江。
江先是冲俞点点头，然后热情地招呼利：“利前辈，什么时候回阳城的？我们有十几年没见了吧，今晚一定要留下来和我秉烛夜谈！我有许多修行方面的问题要请教你！”
“你那半桶水的修行，就不要向我请教了，我没什么好教你的，怎么也教不会，”利的神色似笑非笑，“我没什么想对你说的，秉烛夜谈这种事，要和一位窈窕淑女做起来才有意思。”
江丝毫不显尴尬，仍然哈哈笑着，似乎还想伸手拍拍利的肩膀，但是利那冰冷的目光让他的手又缩了回去，拍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利你难得来一趟，一定要留下来用膳，我家庖厨做的肉酱非常美味。”
利不咸不淡地说：“不用玩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你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么？就像你很清楚，我是从不考虑什么后果，随心所欲的人，刚才你要是不出来，我就一定会把你们的宅邸夷为平地。”
江讪讪地笑了笑。
“俞，把你的要求提出来，完事了我们就走。”利不耐烦地说。
俞立刻道出来意。
听完，江拈着胡须，笑得有些尴尬。
“怎么，一份破典籍都舍不得？谁家还没藏一份轩辕阴符经啊，又不是什么宝贝东西。”利眉头一挑。
“那是，那是，说宝贝，确实不是宝贝，只是，”江脸上的肌肉抽动，“只是，铭刻了功法的铜器被带回封地了。”
第233章 第一夜（六）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先请进屋，坐下喝点酒水再谈。”江邀请道。
俞未达到目的，当然不可能就此离去，点点头。
江领着他们往屋里走去，一路絮絮叨叨地说些阳城的飞短流长。
利静静地听着，一直没发表意见，直到看见那个小隶妾跪在道旁，瑟瑟发抖，也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
利似有意、若无意地说道：“那个小隶妾挺伶牙俐齿的，我喜欢他的牙齿。”
“好说，好说。”江堆起笑容。
进了屋，江请二人坐下，有隶妾捧了一壶酒来，给三人面前的陶杯斟满。
喝着酒，俞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共工氏为何要将铭刻功法的铜器送到封地去？”
江哈哈一笑：“因为封地也有后辈子弟需要修行啊。”
“他们有拓片就够了，”俞毫不留情地指出，“莫非共工氏担心近期将有祸患？”
“哪有这种事！”江矢口否认，“我们从几百年前就是炎-黄联盟的权势部落，帮助黄帝打赢了涿鹿之战。在接下来炎-黄联盟那么多任首领，也一直重用我们共工氏。”
“大夏建立，我们一直站在后启这一方（大夏王朝的君主称为‘后’），然后东夷诸部因为不满后启杀死益，在后启死后，终于找到机会造反。”
“太康失国后，我们陪着太康流亡，太康死后则帮助后相东征西讨站稳脚跟、积蓄实力。”
“到少康时，我们联合了斟灌氏、斟氏，帮助少康击败寒浞，夺回了国家。”
“我们共工氏一直站在权力的中枢，虽然现在不如姒姓十二氏族（夏后氏、有扈氏、有男氏、斟氏、彤城氏、褒氏、费氏、杞氏、缯氏、辛氏、冥氏、斟灌氏），但也是最顶级的大贵族。”
“少康虽死，后予也一直信任我们，我们还帮后予猎取了大妖九尾狐。后予死后，后槐也一直对我们托付重任。”
江说得慷慨激昂：“像我们这样的家族，怎么会有祸患！”
利幽幽地说：“看来共工氏是真的面临祸患了，我不在的时候，阳城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江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一样，声音嘎然而止。
过了一阵才说：“前一阵子，一直摇摆不定的几个东夷部落终于向后槐进贡，表示臣服，你知道这事么？”
俞茫然不知，他这些年一直在关注自创功法的事。利却是点点头：“畎夷、于夷、方夷、黄夷、白夷、赤夷、玄夷、风夷、阳夷，各自派了使者，带来珍贵的贡品，后槐也给予了丰厚的赏赐。”
“东夷诸部早在黄帝时期就是我们的同盟，在阪泉之战、涿鹿之战都和有熊氏并肩作战。只是因为后启诛杀了东夷诸部的首领益，这才导致了东夷诸部的反叛。”
“他们回归大夏，其实也是众望所归吧。而且从此以后，大夏都不用再向东方用兵，这难道不是好事么。”
江深深地蹙着眉头：“我原也以为这是好事。”
“但是，自从九夷归顺，后槐之心，日益骄固。他和近臣商议，准备向西方开疆扩土。”
俞茫然懵懂：“这也是好事吧。”
江叹息一声。
利则皱起眉头：“少康复国不久，又得东夷臣服，现在我们大夏确实国力鼎盛。但是如果不断东征西讨，再多的家底也会败光。”
“不过，”利扭头看着江，“大夏拥有这么多强大的修行者，就算家底败光了，也不见得会再次失国。就算大夏真的失国，那也是几十年，甚至一两百年后的事情了，你们共工氏干嘛要急吼吼地把家族里贵重的东西运去封地。这说不通！”
江垂下目光，不与利对视，“总之，利前辈你早已不在权力中枢，也不关心大事，这些就不要穷根究底了吧。”
利想了想，失笑道：“也对，那就麻烦你给出证明，我会带着俞去你们共工氏的封地借阅功法。”
“我派个家人陪你们去吧，”江无奈地说，“反正你还无法带着别人腾云驾雾，只能骑马赶路。”
“那就拜托大人了。”俞深深地弯腰致谢。
江对俞爱理不理，要不是看在利的面子上，他根本就懒得看俞一眼。
因此他只顾着和利闲聊。
这时，只听到外边传来一阵惨叫，俞听得纳闷不已，利却是若无其事，江也当作没听到一样。
过了一会，有个战战兢兢的隶妾端着托盘进屋，将头深深地埋下，举起托盘。
俞扫了一眼，便是浑身恶寒。
托盘里是数十颗牙齿，还带着未凝固的血迹。
江带着讨好的笑容：“利前辈，这是一点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收下。”
利点点头，一拂袖，托盘里的牙齿便消失不见，只是还残留着一些血迹。
江笑眯眯地，又吩咐隶妾：“去把治叫来。”
过了一会，一个模样周正的年轻人过来，气度沉稳地向江行礼。
江介绍道：“这是我侄子。”
又把俞和利介绍给治。
治微微露出错愕的表情，但很快收敛，向两人行礼。
江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所以，你就带着这两位贵客回一趟我们家族的封地，共工氏收藏的典籍，他们都可以取阅。”
“是。”治虽然感到不解，还是应下。
“那就不叨扰了，”利起身说，“多谢！”
江笑眯眯地把他们送出去。治自然也跟着他们一起。
利与俞一合计，干脆不休息了，打算直接去共工氏的封地。
“只是，你的身体吃得消么？”利有些担忧。
“你一直在用法力为我疏通经脉，又炼制了几枚丹药给我服用，现在我的身体已经好多了，一定撑得住的，”俞虽然脸色惨白，嘴唇发青，但精神还是不错，“我现在只想快点创出功法，不想耽搁片刻。”
“那就去吧。”
一路上，利几次旁敲侧击，想从治的嘴里打听，共工氏究竟遇到了什么麻烦。
但不知是治真的不知道，还是他装傻充愣的功夫非常到家，利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共工氏的封地在南边，比邺邑远得多，不过三人一直日夜兼程，二十天就赶到了。
第234章 第一夜（七）
有治的陪同，借阅功法之事非常顺利。
在治说明了情况后，共工氏的耆老请利和俞到正堂端坐，然后神色肃穆地将一个中等大小的青铜鼎抬了过来。
抬鼎并没有用隶妾，而是共工氏的嫡系族人亲自动手。
在大禹铸九鼎之后，鼎这种器物就有了严肃而神圣的意味，往往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共工氏做为次顶级的贵族，家族地位是允许使用鼎的，而且也有这个财力使用鼎。
在一些礼节性的客套后，俞开始阅读铭刻在鼎上的铭文。
这个时代，各个不同的部落之间，使用的语言文字是有区别的。
不过共工氏和相柳氏同出一源，准确地说，相柳氏原是共工氏的分支，自然能看懂共工氏使用的文字。
一些模糊的地方，也有治帮忙解释。
这一路上，俞和治已经熟悉了起来。
治是一个非常严肃而有分寸的人，沉稳有力，谈吐优雅，看到他，俞总想起自己的弟弟，然后又会想起自己那改嫁给弟弟的妻子，所以心情不怎么好，连带着对俞也不冷不热。
利和治倒是挺聊得来，谈到阳城的局势，王朝的政策，总有说不完的话。
每当这个时候，俞就会明白。利其实比自己更适应这个世界。
利之所以表现得离经叛道，是因为利有足够强大的实力，不愿意浪费时间去维持一些他觉得没有意义的东西。
但实际上，利的骨子里还是一个旧式贵族，只是保留着从大禹治水时代遗留下来的筚路蓝缕，和脉脉温情，所以看不惯现在的一些现象，一些人。
而俞很清楚，自己不是利这样的人。自己才是真正的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
想清楚这一点，俞突然觉得很孤独。
比知道妻子改嫁时还要孤独。
把共工氏版本的轩辕阴符经背下来后，俞和利没有留在共工氏做客，很快便告辞了。
“怎么样，能把你差的那一点点给补上了么？”利问道。
俞仰头看着天，嘴里念念有词，完全神游物外了。利喊了几声，他才回过神来，摇头说：“还不知道，先回去研究研究。”
他们慢吞吞地向邺邑赶去，这阵子俞的话特别少，总是一副沉思的表情，利也不去打扰他。
有时候走着走着，俞会突然翻身下马，在路边草地坐下，抱着头冥思苦想。
偶尔俞会突然提出几个问题，利总是详细回答，不说半句废话。
利注意到，俞的脸色越来越凝重。估计是遇到了难以解决的困难。
果然，还没到邺邑，俞就不打算回去了，他一副牙疼似的表情：“不够，还不够，共工氏版本的轩辕阴符经对我很有帮助，但是还不够。还差了一点！”
利很有耐心，笑问道：“差了些什么呢？”
“我听说妖族也是有功法的，”俞抬起头，眸子里闪着狂热的光芒，“是不是？”
“额，大概……是吧。”利含糊地说。
“我想看看妖族的功法！”
“为什么呢？”利很不解。
“我就是想看看，据说大部分妖族也是感知不到气的，那它们的功法是什么样子的呢？我觉得对我应该会有帮助。”
“妖族的功法……”利很是苦恼，“没那么容易看到啊。”
“听说四灵族，还有金乌族，都有妖族的功法传承。”
利揉揉眉心：“四灵族我们是不可能看到的。它们几乎不会现世。至于金乌，据说也并非都有功法传承，只有帝俊的十个子女才有。但是在帝尧时代，那十只金乌被大羿射杀了九只，只剩下一只，东躲西藏，已经有几百年没露面了，我也找不到。”
俞很失望：“那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利说，“据说，有位叫做‘通天教主’的得道高人，他秉承‘有教无类’的理念，愿意教导世上一切生灵修行，包括妖族。他创立‘截教’，门下的弟子，大多是妖族，湿生卵化之辈。”
“通天教主？”俞露出狐疑之色。
“你们没听说过很正常，这是只有在大神通者之间才流传的消息。这位通天教主又叫作‘灵宝天尊’，乃是和元始天尊同等级数的大能，深不可测。”
俞精神一振，“那我们去求这位通天教主吧！”
利苦笑：“我可不知道通天教主的道场在哪。据说是在蓬莱岛碧游宫，可我也不知道蓬莱岛碧游宫在何方何处。”
俞顿时愁眉苦脸。“可我真的只差那么一点就能创出功法了。真的只需要借鉴一下妖族功法就行！”
利想了许久，突然一拍大腿：“有了！”
俞看着他。
利自顾自说：“虽然找不到通天教主的道场，但我倒是认识一位女修，曾追随通天教主修行。虽然她未必知道妖族的修行功法，但她或许可以将通天教主门下大妖介绍给我们认识。”
俞苦笑着：“看来又要赶路了。那位女修在何处修行？”
“据说她是末代炎帝的嫡女，黄帝次妃丽鱼的妹妹，”利说，“她最初修行了神农本源经，后来又改修了轩辕阴符经，一直在骊山修行。”
“只是她并不适合轩辕阴符经，据说虽然勉强突破到了第五境，但已经没有再进一步的潜力。所以她拜在通天教主门下，想要改修更适合她的功法。我曾在一位修行者的宴会上见过她，与她交谈甚欢。”
“她是黄帝时代的修行者？哪怕是第五境，怕也寿限快到了吧，第五境的大羿都已经去世了，”俞有些迟疑，“你多久没见她了？”
“你担心她大限已到？不必担心，据说黄帝很喜欢她，为她炼制过一炉延寿丹药，”利挤了挤眼睛，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表情，“现在的她看上去比我还年轻你信不信？而且她是个美人哦。”
“那就去拜见她吧，”俞说，“对了，她叫什么名字？”
“她的闺名我也不知道，但是现在，大家都称呼她‘无当圣母’。”
俞摇着头：“好奇怪的名字。骊山是靠近以前炎帝居住的地方吧？那我们赶紧出发吧，一路向西，还得赶不少路呢。”
“可惜我境界不够，不能带你一起驾云飞行，否则数日就到了，也免了你一番奔波之苦。”利遗憾地说。
第235章 第一夜（八）
此去骊山，路途遥远。
俞身体虚弱，行程中自然苦不堪言。
不过能有利陪伴，路途倒不寂寞。
利活了两百年，见多识广，熟悉各地的风土人情，知晓许多已经湮没在历史尘埃中的故事。
俞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听着也没多大意思，但至少能消愁解闷。
更多的时候，他还是在独自沉思。
他之前没有说谎，共工氏版本的轩辕阴符经确实给了他很大启发。
或许是由于共工氏天生有着强大的神通，他们这一族对于“气”的感知普遍较差，所以共工氏版本的轩辕阴符经很侧重在对“气”的感应不强的情况下，如何引气入体，完成修行第一步。
有些俞自己想不透彻的问题，便拿来与利讨论。
利是第五境的修行者，高屋建瓴，倒是给出了不少很有意思的见解。
一路行来，俞感到一门宏大的功法正在成型。
现在只差最后一笔了。
希望能在无当圣母那里将这最后一笔补完。
行了一月有余，两人终于到了骊山脚下。
骊山庞大，树木苍天，林间没有路，普通人进山，用不了多久就会迷失。
利对此地也并不熟悉，不过他作为第五境的修行者，一旦发现迷路，立刻便能驾云飞起数丈高，重新辨明方向再落下，继续领着俞前行。
所以他们在山间攀行的速度很快。
早上进山，正午的时候，两人已经到了半山腰一处风景极美之地。
“到了，这就是无当圣母的居所了。”看着那座拔地而起、气派十足的石屋，利用肯定的语气说。
屋后有一道小小的的瀑布，雾汽升腾，在阳光的照耀下，浮光掠影，美不胜收；那屋前有一片花海，此时开得灿烂，五颜六色，朵朵娇艳欲滴，有蜜蜂穿梭其间，似乎整个世界最美好的风景都浓缩在其中。
要知道，此时正是寒秋，百花凋敝的时节。
不过在这里看见繁花盛开，俞并不意外。毕竟这里住着一位大神通者，出现什么景象都不稀奇。
这世上应该是没有大神通者办不到的事。
如果有，那只说明这位大神通者还不够强。
利欣赏了一会，扬声道：“无当圣母，老朋友来看你了！”
等了片刻，却无人回答。
利说：“可能是外出访友了。我们在这里结庐等待一段时间吧！”
他没提议说进无当圣母的石屋等候，那样太不礼貌，是对一位大神通者的挑衅。
然而这时，一位身穿素衣素裙，盘着的长发上插着一朵杜鹃花的年轻女子陡然出现在他们面前，显然是瞬移过来的。
那不用想了，在这骊山上，又有瞬移这样的神通，那肯定就是无当圣母了。
俞低下头，恭敬地行礼：“见过无当圣母。”
那女子身上散发着鲜花的清香，面容姣好，气质如山中清泉，一双美眸朦朦胧胧似蒙了一层水雾，其中偏又蕴藏着繁星点点，让人忍不住就要深陷其中。
她深深地看了俞一眼：“你是谁？为何知道我的名号。”
她的声音也宛如山中泉水一般清冽，仿佛有叮咚之声流淌。
利笑嘻嘻地抢答道：“丽彤，是我啊，这位小朋友是我带来的，有点事想请你帮忙。”
说着，他就上前一步，似乎想要表示和无当圣母之间的亲近。
俞心想，你这个骗子，明明说不知道她的闺名，这时候又来显摆了！
无当圣母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打量了利几眼，蹙眉道：“你又是谁？”
“额……”利愣在当场，“是我啊，我是利啊，我是你的好朋友啊！”
无当圣母用眼尾扫了俞一眼，“你跟我来吧。”然后转身就走，似乎将整个世界的颜色和香味也都带走了，只给两人眼前留下一片空洞。
俞有几分踌躇，让他抛下利，似乎不太合适。
无当圣母头也不回地说：“别理那个无赖。趁我不在家，偷偷跑来把我酿了三十年的猴儿酒全部喝光，我没这样的朋友！”
俞这才知道，原来无当圣母在生气来着。
这就怪不得他了，死道友不死贫道，他对利抛去一个同情的眼神，跟上无当圣母的脚步。
利也明白过来，嘿嘿一笑跟上，嬉皮笑脸地说：“丽彤啊，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在心里啊，这样不好。女人嘛，就要心胸宽广，活得轻松写意，这样才能青春常驻，美貌永在。”
“哼，油嘴滑舌，不是好人，”无当圣母走入花海中的小径，扭头对俞说，“你留神，跟紧我的脚步，不要走错。这里布置了一个阵法，要是走错，倒是有些小麻烦。”
俞心里一惊，立刻战战兢兢，不敢踏错半步。
顺利地穿过花海，来到石屋里，俞粗略地打量了一番。
屋里陈设非常简朴，一个石桌、数个石凳，石桌上摆了些鲜花，果蔬，墙角摆着几只陶罐，不知存放了什么东西。
“坐吧。”天上仙子一般的无当圣母自己坐了一个石凳，挺胸抬头，曲线傲人。
俞不敢多看，低着头规规矩矩地坐好。
利却是笑嘻嘻地没个正形，一双贼眼在无当圣母身上梭来梭去。
无当圣母没理这家伙，看着俞，语气平淡：“有何事需要我帮忙？”
闻着无当圣母身上飘来的花香，俞心中一荡，赶紧收摄心神，眼观鼻、鼻观心，言简意赅地说明来意。
无当圣母微微颔首。
“所以，为了创造那门功法，你需要先研究妖族的修行功法；所以这才找到我，希望我将你们引介给我师尊门下的妖族弟子，对不对？”
“就是这样，”利笑嘻嘻地说，“丽彤啊，这种小忙，你肯定是会帮的吧？”
无当圣母撇了撇嘴，既显得有些俏皮，又有几分风韵流转，让利看得乐呵呵的。不过无当圣母却没理会他，而是对俞淡淡地说：“你且跟我说说，你自创的功法到了哪一步了，现在有些什么思路，我很感兴趣。”
她嘴角轻轻一勾：“若是让我满意呢，也不用我引介妖族给你认识了，那门功法我知道，万物素灵经，我能倒背如流，背给你听，甚至把其中微妙之处讲解给你听，也未尝不可。”
第236章 第一夜（九）
俞自创功法的工作，可以说已经完成了九成九，自然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
他和利便在石屋旁结庐住下，一连数日，每天与“无当圣母”丽彤交流。
他的身体本已有些吃不消，但丽彤的岐黄之术比利高明得多，又栽种了许多奇珍异卉，轻松便为俞配置了几副药剂，又炼制了一炉丹药。
俞每天煎服药剂，服食一丸丹药，数日过去，只觉精气神大有提高，心脏跳动有力，肺部不再日夜咳嗽，四肢也有了些力气。
自觉别说活到25岁了，活到55都没问题。
而他每日要做的，就是把自己创造功法的构想，原原本本地与丽彤交流。
他并没有敝帚自珍的想法，也没担心过丽彤会剽窃他的想法。
相反，要是他的一些构思能对丽彤起到作用，帮助她突破第六境，他会不知有多么高兴。
这么一段时间下来，在俞心目中，丽彤无疑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女子。
举手抬足无不落落大方，一颦一笑都是美艳不可方物，那双眼睛更是在雾气底下深藏了数亩清波，清澈的湖面下，隐藏着世界上所有的美好。
这天，丽彤去山中修炼。
俞在整理着一些想法。
利无聊地拨弄着一株鼠尾草，时不时看俞一眼。
他突然开口：“喂，俞，你喜欢丽彤么？”
有那么一时半会，俞手足无措，像是最心底的秘密突然暴露了出来，眸子里闪过一丝慌乱。
但是很快他就恢复了平静，点头说：“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自己确实挺喜欢她的。”
利笑了笑，那笑容中有些莫名的意味，让人难以理解：“喂，俞，那你知不知道，她其实也喜欢你？”
俞嘴角勾勒起一点微笑，微笑逐渐扩大，像是水面上的涟漪荡开。
他愉快地说：“恩，我有觉察到那么一点。”
“那你打算怎么样？”利问道。
俞诧异地说：“什么我打算怎么样？我为什么要怎么样？”
“别绕，老子脑壳晕。”
俞笑了笑：“她对我有一些欣赏和喜欢，但，那又怎么样呢？她的向道之心，坚固不可动摇。哪怕是比我优秀千倍、万倍的男子出现在她面前，她或许会喜欢，但绝不会动心。”
“或许会喜欢，但绝不会动心？”利喃喃地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
“是的，”俞用力地点头，“你想想，她是末代炎帝之女，又曾亲眼见过黄帝，见过黄帝麾下那些重臣：大挠，常先，风后……她见过人间一切英雄豪杰。”
“她见过颛顼，帝喾，帝尧，虞舜，大禹，见过世上最美的男子与女子，见过最坚贞的爱，也见过最漫长的等待。我相信，她或许会喜欢一些人，但这世上不会有任何男子可以令她动心了。”
利久久不语。
俞补充道：“而我，也是一门心思都放在创造功法上。坦白说，我非常喜欢丽彤。但是，且不说我完全配不上她，就算我配得上，我恐怕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与她爱恋，相守。我的全部热情，全部精力，都会放在创造一门前所未有的功法上。现在，我只差临门一脚，就能创造出这门功法的第一重。以后还有第二重，第三重，直到第六重，第七重。”
“如果未来，丽彤能修行我创造的功法，突破到第六境，那么哪怕我在九泉之下，也可以含笑了。”
利没有说话，他的目光盯在俞的身后。
俞转身看去，只见无当圣母丽彤俏生生地立在他身后，似笑非笑，眼神朦胧。
“丽彤，你回来了。”俞发自内心地微笑。
每当看到丽彤，他就像看到了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总是会忍不住这样笑。
丽彤点点头：“俞道友。”
俞注意到，这是她第一次称呼自己为道友。
“请到我屋里来，我刚刚想起几个问题，想和你讨论一番。”丽彤微微一笑，像娇羞绽放的鲜花。然后她转身，向石屋里走去。
“好的。”俞很快跟上。
利留在原地，眼神里是满满地自嘲：“或许会喜欢，但绝不会动心……”
又过了半个月，这天丽彤忽然说：“俞道友，这些日子的相处，我对你自创功法的构想非常满意。我愿意将万物素灵经背给你听，我想老师也会同意的。”
俞用心听着。听到丽彤在这里顿住，他心知：马上就是“但是”了。
“但是，”丽彤微微蹙眉，“法不可轻传。你想得授真经，必须得经过考验。”
俞没有做声。
“俞道友，”丽彤解释道，“并非我存心刁难你，这是师门规矩，丽彤也无可奈何。”
俞笑道：“我知道，丽彤无需解释，我只是在担心，怕考验太难，自己无法通过，辜负了你的厚望。”
“你呀，真会说话，”丽彤笑道，“其实这考验，说难也不难。当然，也不会太轻松就让你过关。”
“请丽彤示下。”
丽彤便娓娓道来：“考验有两个环节。第一步曰‘心诚’，心不诚者无以致远。所以如果不够心诚，是不适合传授真经的，传授反而是害了对方。说不定对方本来可以享一世荣华，或者本可以享天伦之乐。可是传了真经，那自然要花费时间和精力学习。可他心不诚，不能坚持，终究会半途而废。最后只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第二步曰‘天命’……”
俞一边听，一边点头，表情没有太大变化。
等丽彤说完，俞说道：“我明白了。”
丽彤又解释道：“‘心诚’这一关，你能不远万里来到骊山求道，而且我也看到了你的坚持，便算你过关了。其实这一关也是最难的。接下来，只要你再过‘天命’这一关就行。”
俞抬头看着丽彤秀美无双的面容：“丽彤你能告诉我，我该怎么才能过关么？”
丽彤露出为难之色，想了想，轻启朱唇：“这里面没有投机取巧的法子，天命这一关，真的是全看天意。老师要求设下这样考验，说修行本是世上最难的事，哪怕准备了九十九分，最终能不能成，还要看那一分的天意。”
“我懂了。”俞笑道，“那就请考验我吧。”
第237章 第一夜（十）
俞站在悬崖边上，一身衣裳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望底下看了一眼，透过白云缭绕，能看到崖底的岩石与树木。
眩晕感传来，他立刻后退了一步。
利嘴角带着玩味的笑容，但当俞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他时，他立刻表现得关切而紧张：“俞，要不还是算了，我们再去想别的办法。总有别的办法能让你自创的功法圆满。”
“不，我一定要看到万物素灵经，或许万物素灵经也无法让功法圆满，我也无法确认。但这个过程，我一定不能跳过去。每一步，我都要走得踏实。”俞坚定地说。
说完，他看了看丽彤，丽彤一身华美的衣裳同样被吹得飘飞，翩然若仙。她对俞微微一笑，宛如鲜花绽放：“俞道友，你可以反悔的，没人会逼你。”
利也说：“是啊，没人会逼你。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你这跳下去，只有一半的机会落在法术形成的软垫上，活得性命。另外一半的机会，是死在崖底。俞，是我带你来的骊山，我也想把你完整地带回去，而不是带回你的尸体。”
“如果天命不在我，”俞微笑道，“那能葬在骊山脚下，与丽彤为伴，倒也不错。”
说完，他强忍着眩晕，上前一步。
“俞，你要想清楚！”利喊道。
丽彤则用一双美眸注视着俞：“俞道友，你只有一半的机会活下来。要不要先留下遗言？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不用了，我没有遗言，”俞闭上眼睛，“我很喜欢这个世界，也很喜欢你和利。如果这就是我生命的终结，最后时刻能有你们陪伴，我非常开心。就这样吧！”
说完，他再上前一步，闭眼纵身一跃，跃出悬崖。
深深的悬崖下回荡着俞的尖叫。
他终于还是没能将气度一直保持下去，尖叫了起来。
“其实已经算很不错了。”利评价道。
“是啊，向道之心，坚不可摧，是颗好苗子，”丽彤赞叹道，“如果他有修行的天赋，老师一定会乐意收下他成为第五个亲传弟子。”
利摸了摸鼻子：“他很快就会知道，我们耍了他一道，他不会记恨我们吧？”
丽彤淡淡地开口：“这哪里是耍他？这是真正的考验。毕竟，他的神识根本探不到悬崖底下，他不知道下面有什么在等着他，他心里真的是认为，自己只有一半的机会活命，甚至不到一半。能通过这样的考验，他有大勇气，我相信他能创造出那门功法的。”
“我也相信，”利正色说，“要不然你以为我闲得慌啊，陪他撒疯浪费几个月时间？”
“这么多年没见，你的眼光好多了。以前你交的朋友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
“我眼光一直很好，要不怎么会喜欢你呢？”利大胆地说。
丽彤神色不变，眉间似乎多了一抹淡漠：“喜欢我不需要眼光好，谁都喜欢我。”
“啧啧。”利无话可说。
最关键的是，丽彤说的还真是事实。
这时尖叫声已经停止了，丽彤道：“他应该已经开始观阅万物素灵经了。不知道他能领悟多少？这本是给妖族修行的功法，与我们人族的功法大相径庭，我不觉得会对他有多少帮助。”
“就算万物素灵经不行，他也能创造出那门功法的。”
“我知道。”丽彤斩钉截铁地说。
“这次见面，我们一直没能好好聊聊，”利找了块岩石坐下，浑身没个正形，“你刚刚说，你师尊会乐意收那小子做关门弟子，你觉得我呢？灵宝天尊他老人家会愿意收我为徒么？”
“老师对你印象不错。”丽彤说。
利奇道：“他老人家怎么认识我？我不记得曾见过他。”
“老师能洞彻过去、现在、未来，天下没有什么事情能瞒过他。”说起老师，这位无当圣母的声音里饱含尊敬与慕孺。
利很怀疑，“可他老人家怎么会提起我呢？我只是一个小人物。”
“全天下也只有几十位第五境的修行者，你已经不是小人物了，利。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可能影响天下大势。”
利突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我何德何能，竟然被这样的大能牵挂！”利感叹了一声，“那他老人家到底愿意收我为徒么？”
“老师说，你的缘法不在他那里。”
“然后呢，不在他那里，是在哪儿？”
“老师没说。”
利嘟囔道：“这些高人，怎么说话都喜欢说半截藏半截。”
丽彤笑道：“别忘了，你也是世人眼中的高人啊。”
利嘿嘿直笑。
丽彤见他浑不在意，忍不住点醒一句：“你好好想想，你与哪位大能有缘法？”
“哪位？我连这世上有哪几位大能都不知道。广成子算不算？”
“现任广成子是我姐夫姬轩辕，他不过是第六境，我迟早赶上他。他如果是大能，那我是不是？”
“那四灵族算不算？”
丽彤冷笑：“不过是几只神兽，又算什么大能。我说的大能，不外乎是玉清元始天尊、我师尊上清灵宝天尊、以及太清道德天尊这三位。”
利若有所思。
丽彤见他有所悟，便不去打扰。
……
到了晚间，丽彤飞下悬崖，不出所料，正看到俞坐在地上发呆。
见丽彤过来，俞并没有生气，更没有质问“为什么骗我”，以他的聪明，当然已经想清楚前因后果。
他站起身拍了拍灰，微笑道：“你来得正好，我饿坏了。你再不来，我就要拔草充饥了。”
丽彤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便是风情万种，哪怕俞的道心坚不可摧，此时也忍不住有些心旌动摇，生出“如有她相伴，不羡鸳鸯不羡仙”的念头。
当然，这念头也只是一晃而逝。
丽彤笑了一阵才一本正经地问：“万物素灵经看完了吧，有什么收获。”
“收获有许多，不过还得先自己理一理。妖族的身体与我们人类差异太大，但又有些许相似之处，非常神奇，这万物素灵经，也与我们人族功法小同大异，非常有意思。丽彤，我还有很多问题要向你请教。”
“那我们边走边说……”
第238章 第一夜（完）
数日之后。
俞一早起来，神清气爽，他轻车熟路地来到石屋前，提气喊道：“丽彤！”
过了一会，丽彤出现在屋前，美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笑道：“恭喜俞道友，成功地引气入体，正式进入修行之门。”
俞深深弯腰行礼：“多谢！没有丽彤你的帮助，我是绝对无法成功的。”
丽彤坦然受了一礼，笑问道：“你准备将这门功法起个什么名字？”
俞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我自创功法，是为度己，也为度人。而丽彤你出自上清灵宝天尊门下，为了感谢你给我的帮助，那这门功法，就叫《上清洞玄真妙度人经》吧。”
“好大气的名字。”
俞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名字起得太大了么？是不是冒犯了你的老师？那我改。”
“不用，师尊会喜欢这个名字的。”
&……
此后数年，俞在骊山与丽彤和利为伴，修为日渐精进，七年后，晋升第二境。
以他的资质，这原本是不可能实现的目标，只能说这门《上清洞玄真妙度人经》确实有过人之处。
又过得数年，利静极思动，向丽彤和俞辞别，说要去天涯海角看看。
俞仍然一心修行，又花了五年时间，晋升为第三境。
有一天，丽彤轻描淡写地告诉俞，利拜在元始天尊门下，有了个响当当的名号“太乙真人”。
“他说，等他突破到第六境，再找你喝酒。”丽彤笑靥如花，转达了利的话。
俞羡慕不已，更为朋友感到高兴。“我也要努力了，他那个笨蛋，想要突破到第六境至少还得一两百年，我也得晋升第五境，才能等到那个时候。”
这一年，俞已经35岁。
他已经将第四境的功法推演完全。
但是此后十几年时间，俞始终没能突破到第四境。
终究还是资质太差，不过再过些年月，他相信自己是能突破的，丽彤也深信不疑。
两人在骊山做了二十多年的邻居，丽彤对《上清洞玄真妙度人经》也熟悉无比，这门功法里，也有她的一半功劳。
很快，俞五十岁了。
因为经常服食丽彤配制的药剂，炼制的仙丹，他看起来不过三十岁许，飘逸出尘，气度不凡，作为第三境的修行者，几乎百病不生。
丽彤觉得他起码能活到**十岁，一定能突破到第四境的。
但有一日，俞突然说：“如果我死了，丽彤，你能帮我将这门功法散播出去么？我希望全天下的资质不佳的人，都能有这样一个机会。”
丽彤强笑道：“你说什么呢，你起码还能再活几十年。等突破到第四境，享寿150年，还有机会突破到第五境。这些事情，你自己去做吧。”
俞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忧伤：“其实前些天，我心里忽有所感，明白了天命。差不多，就在这几日了吧。”
他没说得很明白，但丽彤不可能听错。
丽彤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紧接着眼里流露怒气：“这不可能！”
俞叹息一声，低头不语，也不反驳。
丽彤怒气冲冲地走了。
认识这几十年来，俞还没见她这么失态过。
“其实我也舍不得离开，这个世界如此美好。我还没有创造出《上清洞玄真妙度人经》的第五重、第六重。这些年，你帮了我太多太多，我还没能有所回报。但是天命如此，如之奈何？”
“回首这一世，自己并没有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妻离子散，被赶出家门。而费尽心思创出的这门《上清洞玄真妙度人经》，其实也并非什么绝世功法。”
“但是……满足了，真的满足了。三清在上，请你们保佑丽彤和利能突破到第六境，这是我唯一的心愿了。”
又三日。
丽彤突然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她翘首以盼，但俞一直没来找她。
她不想，也不敢，探出神识。
一直到了晚上。
天空突然传来大呼小叫：“丽彤，丽彤！俞！”
丽彤迎出石屋，看见太乙真人降下祥云。
太乙真人急切地说：“我前几日，忽然心神不宁，便过来看看你们。你还好吧，俞呢？”
丽彤木然地望着他。
太乙真人立刻明白了。
他久久站立，默然不语，良久长叹一声，回头望了望那间他和俞一起建起的小草庐，目光凝固在岁月里。
……
苏翊打着呵欠摘下头戴式助眠设备，轻轻晃了晃脑袋，揉了揉眼睛。
他总觉得脑袋有点混乱，像是一晚上没睡好，做了无数个折磨人的梦。
自从使用了头戴式助眠设备以后，还是头一次出现这种情况。
话说究竟梦见什么来着……苏翊张着嘴。想不起来了。一个场景都想不起来了。真奇怪。
他很清楚，自己肯定做了梦。
而且是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悲伤也有欢喜，有寂寞也有平静，最后只剩满足。
对了，似乎还有美女。
但是他无法想起任何一幕场景。
这太奇怪了。
自己在梦里究竟做什么了？
苏翊觉得心里空空落落的，似乎遗忘了非常重要的事情。
想不起就算了，反正只是一个梦而已。
虽然这样安慰着自己，苏翊还是有一点失落。
他磨磨蹭蹭地起床，穿好衣物。
走到洗漱间，开始洗脸刷牙。
刷牙的时候，他握着玻璃杯，不知不觉又开始试着去回忆那个梦。然而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好烦躁。
“咔擦”，一不小心，玻璃杯就裂开了。
还好他反应及时，没有被割破手。
“这玻璃杯质量也太差了吧！”苏翊满嘴泡沫，不满地嘟囔。
看了看时间，他迅速出门，前往奶茶店。
下楼后，他走在小区里，冷不防斜刺里冲出一个黑影。
速度飞快，眼看着马上要撞上他。
苏翊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地移动脚步，躲了过去。
再仔细一看，是一个骑着电动车的外卖小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对面捏住刹车，不停地道歉。
苏翊低头看了看自己，确实没有受伤，便不满地说道：“算了，下次注意点！”
外卖小哥长舒一口气，立刻骑着电动车遁走了。
苏翊在原地站了一会，纳闷着：自己刚才是怎么躲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