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24章 龙跃雅琪
西南滇黔一境,朝野多称苗疆,自秦代始为中原王朝统辖。
苗疆山高道险、瘴疠丛生,又兼民风悍勇,向来多有豪强划疆而治,如大汉之哀牢、三国之孟获、盛唐之南诏、两宋之大理,均为此类之数。
及至本朝太祖定鼎中原,于紫禁城穹宇殿设下盛宴,犒赏十七名开国元勋。
斩蛟将军方良玉战功彪炳,被太祖封为苗王,统领西南道全境一应军政事务。
方良玉本为前朝云南行省丽江路治下的一名土司,因不服朝廷暴政揭竿而起,创立巫月神教统御麾下军民。其后率众归降本朝太祖,积功升至斩蛟将军,封王之后更加权倾西南,世袭罔替,永镇滇黔。
今岁距离太祖开国已逾百年,帝国西南仍为方氏后人经营,除去巫月神教因为上达王廷而地位超卓,尚有许多大小教派星罗棋布,其中不乏教派崇信者甚众,正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一派欣欣向荣。
方如心的授业恩师方悦奴,正是当代苗王方莫归之女,以郡主威仪统御巫月神教,也是“四大国医”之一。
近年来碧血联异军突起,逐渐威胁到巫月神教的地位,方悦奴自然不容卧榻之侧有他人酣睡。
所以听到方如心出言招揽,慕云丝毫不觉意外,当下微微一笑道:“在下跟碧血联的确有些过节,但要说深仇大恨也未必然,端看他们日后如何行事。”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方如心秉性单纯,倒也不以为意,只是轻笑道:“没关系,慕少侠急公好义,肯定会站在我们这边。至于你那位师妹,论人才我很喜欢,论人品就未必然,端看日后如何行事啦。”
慕云被反将了一军,不禁莞尔道:“方姑娘言之有理,在下自有筹划。对了,你不去找陈姑娘么?”
方如心嗯声道:“去呀,刚跟卫姑娘说了会儿话,我这便去找雅琪,然后跟她一起去九转回音谷。”
慕云心中一动,顺势探问道:“陈姑娘那边没出意外吧,叶行歌对‘仙舞遗恨’志在必得,八成会去找她的麻烦。”
方如心叹口气道:“可不是么,好在眼下还没什么不对劲,那魔头从来没露过面。”
慕云略略放心,跟着又道:“既然都去九转回音谷,我跟方姑娘一起吧,多少有个照应。”
方如心欣然道:“好啊,咱们这便出发。”
两人一拍即合,随后别过卫廷裳,一同赶往陈雅琪下榻的龙跃苑。
少时来到地头,恰见陈雅琪和颜冰鸿站在门口,正在送别一位白衣女子。
那白衣女子约摸三十来岁年纪,生得风姿明媚、容彩照人、清丽高华、秀逸绝伦,尤其一双明眸亮如点漆,内中自见绝顶灵韵。
身着一袭雪衣素履,窈窕体态纤秾有致,肌肤白如凝脂,秀发乌黑如墨,云鬟雾鬓之中珠围翠绕,分明大家闺秀之态。
虽然已非云英少女,却是更见妩媚风华,好像一朵绽蕊玉兰,瞬间令人怦然心动。
看到慕云和方如心走近,陈雅琪笑逐颜开的道:“如心你来啦!正好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兰前辈,单名一个玲字,她的舞技出神入化,我有生以来从没见过那么美的舞姿呢。”
慕云和方如心上前见礼,白衣女子兰玲敛衽还礼,接着微笑道:“小琪儿过奖了,以你的天资悟性,早晚有一天能超过我,仙舞司必定有你一席之地。”
陈雅琪又羞又喜,嫩脸红扑扑的道:“前辈的期许我铭记在心,绝不再放过机缘,日后还得请您多多提点。”
兰玲微颔首道:“小琪儿放心,虽然没有师徒之缘,但我对你决不藏私,咱们后会有期。”
陈雅琪愈发欢喜,两边依依惜别,方如心看着兰玲的背影消失,这才吁口气道:“这位前辈的姿态好美,雅琪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陈雅琪羞笑道:“是在京城认识的,当时兰前辈还想收我为徒呢。”
慕云恍然一悟,接过话头道:“原来是北夫人提起过那位前辈,她是仙舞司的人吗?”
陈雅琪点点头道:“是呀,当时就是兰前辈发的邀约,请我参加她们的聚会,可惜我有事耽搁,最后没能去成。”
“这次袁夫人的寿宴也请了兰前辈,可她正好有事要办,而且是性命攸关的大事,结果只能缺席。唉……若是兰前辈参与竞逐,我连半点机会都没有,哪能得到‘仙舞遗恨’。”
慕云知晓来龙去脉,了然之余咳声道:“总之天意如此,陈姑娘正是‘仙舞遗恨’的有缘人,只不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近日你尤须小心谨慎。”
陈雅琪唔了一声,脸上难掩惴惴之色,还是颜冰鸿一正色道:“多谢慕少侠提醒,常言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飞龙门没有懦夫,自当全力应敌。”
虽然都没说出那个让人胆寒的名字,但两人正是心照不宣,慕云一挑大拇指道:“颜少侠豪气干云,在下衷心佩服,午后九转回音谷竞逐‘祥瑞麒麟’,你跟陈姑娘都要去吧?”
颜冰鸿轻叹一声道:“原本我担心师妹,不想让她去凑热闹,但她这几日太过苦闷,很想出门散散心。唉……总之我是拗不过她,只能陪她走一遭了。”
陈雅琪脸上一红,搓着衣角细声道:“师兄别那么杞人忧天嘛,你自己都说飞龙门没有懦夫了,咱们若是吓得闭门不出,那不是太丢脸了么?”
颜冰鸿颇见无奈,睨着陈雅琪道:“师妹性子如何,打量我不知道么?贪玩便说贪玩,还敢‘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这份俏皮是从哪里学来的?”
陈雅琪脸上更红,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方如心听得耳根发热,勉强镇定心神,干咳一声道:“好了颜大哥,雅琪想去便让她去嘛,我保证全心全意护着她。另外还有慕少侠呢,他可是敢跟魔头叫板的的大豪杰,有他保护更加万无一失咯。”
颜冰鸿闻言嘴角一抽,慕云也暗自扶额,哪怕知道方如心语出真心,可这话怎么听怎么像讥讽。
也罢,“大豪杰”义不容辞,索性做一次免钱的保镖吧~
第0825章 娥女双剑
约摸午初时分,慕云等一行人来到九转回音谷。
这是一处幽深狭长的山谷,从谷口到谷底道路曲折,有的折转之处还需掉头迂回,因此被称为“九转”。
这“九”字并非确数,只是表明折转甚多罢了。至于那“回音”二字,是因谷中地势特异,声音反射渐次增强,听在耳中回响不绝,观感自是新奇。
因为“祥瑞麒麟”公开竞逐,今日前来九转回音谷之人络绎不绝,层层回音愈发显得谷中人声鼎沸。
走过约摸里许路程,忽听身后有人招呼道:“哎~大慕头慢走,等等小爷。”
慕云回头望去,只见小雷兴冲冲的赶上来,后面还跟着邢稚莺和曲家姐妹。
曲家姐妹满面春风,腰袢各悬一柄鲨鱼皮鞘的尺八短剑,想必是在邢稚莺指点下购得。
两边打过照面,由小雷互相引荐,邢稚莺见陈雅琪乖巧柔顺,不禁心生好感,展颜一笑道:“陈小姐舞技超群,一举斩获‘仙舞遗恨’,加上人才又这么出众,当真令人艳羡。”
陈雅琪粉颊生晕,垂首细声道:“邢姑娘别埋汰我了,我这点蒲柳之姿,那敢跟大名鼎鼎的探花女郎相提并论?”
邢稚莺摇了摇头,由衷的道:“陈小姐切莫妄自菲薄,我是真的羡慕你这份气质,至于我这点虚名,根本不值一提。”
陈雅琪愈发害羞,还是方如心嘻嘻笑道:“邢姑娘慧眼识珠,咱们是同道中人。”
“先前听岳小弟聊过,说你平日里也博览群书,有机会咱们多亲近亲近呀。”
邢稚莺闻言诧喜,眨眨眼道:“好啊,我最近在读平江钓客写的《剑雨飘香传》,方姑娘读过么?”
方如心和陈雅琪对视一眼,难掩兴奋的道:“当然读过,《剑雨飘香传》都出到第六本了,雅琪前天才读完,我们正在读泼墨居士写的《星月传奇》。”
邢稚莺抚掌笑道:“那敢情好,我也是泼墨居士的书迷呢。”三女志趣相投,很快便聊得热火朝天,连陈雅琪都不再腼腆,好一派言笑晏晏的和谐气氛。
慕云插不上话,只能向曲晶晶道:“恭喜两位购得宝剑,不知这对宝剑叫什么名字?”
曲晶晶得意的道:“我这柄叫‘娥皇’,幺妹儿那柄叫‘女英’,娥皇女英是一对姐妹,取的是湘夫人的典故。”
慕云心中一动,正自欲言又止,便听小雷哧的一笑道:“大慕头别藏着了,湘夫人的故事你肯定听过,八成跟小爷一样,也想说娥皇女英共事一夫吧?”
慕云脸上一热,干咳一声道:“雷少爷别胡乱编派,我是想问这对宝剑卖价几何,但又觉得有些冒昧,所以才没问出口。”
小雷撇撇嘴道:“信你才有鬼,其实这对宝剑也不算贵,拢共八千两银子。”
慕云吁了口气,想起先前失之交臂的“霄河”,卖价将近两万两,比“娥皇女英”贵出一倍有余。
可即便是八千两,那也是一笔巨款,曲家姐妹平日不显山不露水,孰料竟也腰缠万贯,着实令人意外。
惊觉只有自己是赤贫,慕云心中大为感慨,曲家姐妹则俏脸泛红。
曲晶晶赏了小雷一记爆栗,没好气的道:“啷个要共事一夫了,岳小弟你纯是讨打。”
曲莹莹摩拳擦掌,鼻中冷哼道:“我看岳小弟是不见亲棺不落泪,姐别跟他废话,打一顿便老实了。”
眼见曲家姐妹神色不善,小雷眼珠一转,嘿嘿笑道:“小爷只是实话实说,你们这么紧张干嘛?”
“不然小爷勉为其难,把你们两个都收了,咱们恩爱缠绵,留下一段江湖美谈如何?”
耳听小雷变本加厉,曲家姐妹更不多话,同时出掌向他招呼过去。
小雷哈哈一笑,早已脚底抹油,一溜烟般遁走。
自打接受至阴避寒珠,小雷体内寒气逐渐收敛,内功进境大幅提升,九灵飞仙身法也愈加纯熟,晃眼间便掠出数丈之遥。
曲家姐妹哪能咽得下这口气,清叱声中衔尾追上,看来是非教训小雷一顿不可。
三人兔起鹘落,转瞬芳踪渺杳,慕云等人面面相觑,各自落得啼笑皆非。
邢稚莺连连摇头,半是好笑半是无奈的道:“小雷这家伙什么都好,只是太过花心,义兄跟他情同手足,还得多多训诫才是。”
慕云心忖你若知道她是个女子,恐怕更要头大如斗,但此事不足为外人道,他也只能叹口气道:“我醒得,眼下只盼他马失前蹄,好好挨上一顿胖揍。”
邢稚莺为之莞尔,方如心和陈雅琪则掩口葫芦,唯有颜冰鸿神色凝重,看来还在担心意外发生。
众人相携又走了一程,忽见邢稚莺眼前一亮,但她似乎有所顾忌,话到嘴边生生顿住,只落得莫名彷徨。
慕云觑得分明,纳罕之余定睛一瞧,脱口招呼道:“原来是皇甫兄,皇甫兄留步。”
原来前面正是皇甫鹰扬,他今日换了一身崭新的布袍,看起来尤显挺拔,颇有玉树临风之概。
听到慕云呼唤,皇甫鹰扬转过身来,呵呵一笑道:“慕兄弟也来了,你那位内当家呢?”
慕云大为尴尬,赶紧咳声道:“皇甫兄莫开玩笑,婷儿已经返家,并未与我一同前来。”
皇甫鹰扬哦了一声,看看慕云身边的方如心和陈雅琪,转而向他丢了个“我懂”的眼神。
慕云愈发尴尬,想解释又怕愈描愈黑,此时只听邢稚莺柔声道:“大哥也来参与竞逐么?你那怪病好些了么?”
皇甫鹰扬爽朗一笑道:“区区‘风寒’而已,最近天气转暖,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倒是毛丫头你上次伤得不轻,应该还没痊愈,怎么也跑来参与竞逐?”
邢稚莺赧然道:“我没那么不自量力,这次只是来看个热闹。大哥一个人吗,要不咱们一起?”
皇甫鹰扬嘿然道:“不算一个人,只是不想碍事罢了。毛丫头记不记得,之前我跟你提过‘小竹子’?”
邢稚莺恍然一悟,低眉涩声道:“是你那位竹师妹?她也来了么?”
皇甫鹰扬悠悠的道:“来当然是来了,但来的不是竹师妹,是快要成亲的竹师弟~”
第0826章 回音谷底
耳听皇甫鹰扬道破天机,邢稚莺错愕之余又觉喜慰,扭脸轻哼一声道:“大哥总是信口雌黄,那位竹师弟若知道你这么编派他,多半不会与你干休。”
皇甫鹰扬察言观色,心中颇觉舒畅,哈哈一笑道:“毛丫头不必杞人忧天,谅他小竹子也不敢造次,何况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成亲的事,也没工夫跟我计较。”
邢稚莺嘴角微翘,淡淡的道:“总之大哥自求多福吧,你要跟我们一起,还是去找竹师弟?”
皇甫鹰扬干咳一声道:“我还是盯着小竹子吧,以后有机会咱们再叙旧。对了,之前说过请你吃烤山猪,这是我今天早上刚烤好的,你带着路上当干粮吧。”
说罢皇甫鹰扬探手入怀,摸出一只油纸包,笑吟吟的递过来。
邢稚莺轻唔一声,双手接过道:“既然是大哥说过的,那我也不跟你客气了,咱们后会有期。”
皇甫鹰扬道一声好,又跟慕云挥手作别,随后转身匆匆离去。
邢稚莺勉强整理心绪,展颜一笑道:“这位皇甫大哥双名鹰扬,是黄山派狄大宗师的公子,先前他对我颇多照顾,义兄也跟他打过交道。”
颜冰鸿和陈雅琪各自点头,方如心则疑惑的道:“黄山派狄大宗师的公子?那他怎么复姓皇甫呢?”
邢稚莺微笑道:“皇甫大哥是从母姓,他的先母也是赫赫有名的女侠,江湖人称‘雪箫碧玉姬’。”
方如心这才了然,只见邢稚莺打开油纸包,一面分发一面笑道:“皇甫大哥总说他烤山猪是一绝,可我之前从没尝过,今天适逢其会,大家都来品鉴品鉴。”
众人盛情难却,纷纷接过品尝,只觉那薄薄的肉片五味俱足,而且肉质极其鲜嫩,堪称入口即化。
看来皇甫鹰扬并非自吹自擂,这烤山猪的确是他的拿手菜,众人都吃得赞不绝口,舌尖兀自回味无穷。
说话间又转过几处折道,眼前景物倏地一变,敢情已经走到谷底。
谷底空间十分宽敞,足以容纳千人之数,背靠山壁搭建一座石台,石台周边环绕五级阶梯,中间摆设三张座椅,都是用青石雕刻而成。
石台之上张灯结彩,正有一众乐工捻筝拨弦,看来是在调试乐器。
石台前面熙熙攘攘,呼朋引伴好不热闹,少说也来了三四百人,其中不乏名门大派的高足。
慕云在人群中游目四顾,很快便找到小雷和曲家姐妹,跟她们在一起的还有三名女子。
其中两女并不陌生,正是江韵笙和虞散花,她们同列刀剑封疆“五朵金花”,江韵笙赐号牡丹,虞散花赐号海棠。
最后那名女子却没见过,她身着一袭藕色衫裙,秀发梳作堆螺宫髻,玲珑身段纤秾有致,白皙玉面别见娴雅,即便已经年近四旬,依旧饱含过人风韵,眼神中更有一份自然而然的威仪,令人不敢逼视。
慕云心中自有猜测,招呼众人一同上前。
虞散花觑得分明,粲然一笑道:“慕少侠别来无恙,请这边叙话。”
慕云拱拱手道:“见过虞女侠,尊夫没来么?”
虞散花微颔首道:“韩郎另有要事待办,这次便不跟我一起了。咳……笙儿你先前见过,这位便是她的姑母,也是我们刀剑封疆的内当家,‘点雪落梅’江夫人,名讳上柔下婕。”
慕云猜测得证,抱拳朗声道:“末学后进慕云,见过江夫人,见过江姑娘。”
江韵笙浅浅一笑,只听江柔婕和声道:“慕少侠无须客气,你相助殁心对抗碧血联,敝处衷心承情,日后定当有所补报。”
慕云一正色道:“扶危济困分所当为,江夫人不必放在心上,梅姑娘的伤势好些了么?”
江柔婕叹口气道:“伤势大为好转,但内功修为全废,只能从头练起,总之是难为她了。”
虞散花秀眉一挑,鼻中冷哼道:“碧血联阴损歹毒,着实让我们吃亏不小,这笔账迟早要讨回来。”
江韵笙点了点头,幽幽的道:“范一统至今昏迷不醒,这都是碧血联做的孽,我绝不放他们干休。”
心知刀剑封疆和碧血联势成水火,慕云缓缓点头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以牙还牙还须从长计议,如今只盼范公子吉人自有天相,顺利渡过难关。”
小雷眼珠一转,跟着附和道:“笙儿放心吧,正所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那黑心茶桶满腹诡计,哪这么容易完蛋大吉?只要你们压倒大魔头叶行歌,把忏灵佛手抢回来,自然能救他性命。”
江韵笙听罢哭笑不得,忍不住瞪了小雷一眼,江柔婕则莞尔道:“小雷这话也不无道理,小扬一向福大命大,不该折在宵小手里。总之我们已有觉悟,非跟那魔头斗上一场不可,且看谁能得偿所愿。”
说话间慕云为双方互相引荐,听到方如心出身巫月神教,江柔婕一脸和蔼的道:“原来是方教主的爱徒,这些年碧血联四处为祸,想必令师也十分烦恼吧?”
方如心点点头道:“是啊,碧血联在苗疆开宗立派,本来该受我们巫月神教辖制,可他们根本不听号令。我师父几次召见他们的头目,他们都拿借口搪塞,还在不停的招兵买马,看样子多半要造反。”
江柔婕心中有数,微微一笑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相信令师也早有防备,古人云‘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大家都是同道中人,后续还得多多亲近。”
方如心吐吐舌尖,娇笑着道:“中原人常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仇人多堵墙’,行走江湖便该多交朋友,多多亲近自然是好的。江夫人若是有空,可以往苗疆游玩一阵,我师父一定会盛情招待。”
江柔婕含笑道:“若有机缘,自当叨扰,到时还请方姑娘引荐。”
方如心自是满口答应,正在乘兴谈说之际,互听人群中一阵喧哗,随后自发让开一条道路。
众所瞩目之下,但见绝丽佳人款款走来,恍似月里嫦娥降临人间。
柔肌胜雪、肤如凝脂、粉搓玉砌、莹洁无伦,五官精致如画中仕女,正是咏月姬·谷冰月。
第0827章 羽仙三郎
谷冰月现身回音谷底,意味着本场竞逐即将拉开帷幕,而她身边还伴着一名男子,两人并肩走来,瞬间吸引无数目光。
那男子着一身天蓝色袍衫,足蹬簇黑的云头履,身形十分挺拔,腰插一管青玉箫。
再往脸上看去,正是面如傅粉、鼻若悬胆、眉比鸾翼,目似朗星,一派神采飞扬,当真俊秀无伦,古人云“貌比潘安、颜如宋玉”,放在此人身上恰如其分。
自打慕云行走江湖以来,见过的俊美男子也不在少数,若是单以容貌而论,自是燕君临独占鳌头。
可惜燕君临骨相奇特,已然泯灭阴阳天理,终究有其失谐之处,慕云以心眼观之,难免生出怪异之感。
之后便是孔行中,容貌也堪称俊美无双,只不过他的长相偏于阴柔,欠缺一点阳刚之气,乃至屡次被误会女扮男装。
相比燕君临和孔行中,眼前这名男子形神兼备,愈发显得俊朗天成,简直无懈可击。
慕云看得欣羡无地,霎时只觉自惭形秽,倘若此刻有流星划过,他定要向诸天神佛许愿,下一世生得如那男子一般。
再看方如心和陈雅琪,她们也自如醉如痴,眼神一片迷离,一眨不眨的盯着那男子。
甚至小雷都有些失神,目光在谷冰月和那男子之间来回游移,全不知看谁更多一些,脸上分明透出淡淡的红晕。
慕云见状暗自扶额,拍了拍小雷的肩膀,压低声音道:“妹妹回神啦,那人究竟是谁?”
小雷猛吃一惊,终于醒过味来,先瞪了慕云一眼,接着语带威胁的道:“大慕头皮痒啦,谁准你叫我……那个的,再敢这样口没遮拦,当心小爷跟你绝交!”
慕云摇了摇头,干笑着道:“绝不绝交稍后再提,你先告诉我,咏月姬身边是何方神圣?”
小雷撇撇嘴道:“看你孤陋寡闻了吧,哼……小爷偏不告诉你。”
慕云啼笑皆非,转向江韵笙道:“敢问江姑娘,那男子是什么人,你可认识么?”
江韵笙心有所属,对那男子并不迷恋,闻言抿嘴一笑道:“慕少侠竟然不认得他,那便是大名鼎鼎的蓬莱寇三郎咯。”
慕云恍然顿悟,想起在平凉城中重逢卫廷嫣时,她曾假称寇三郎便是她的未来夫婿。
正所谓闻名不如见面,这位寇三郎风仪绝世,足称万千少女的梦中良人。
寇三郎出身蓬莱羽仙宫,前年参加华山武林大会,一路过关斩将,连胜七名好手,只是在对决龙正阳时惜败,最后屈居探花之位。
寇三郎为此痛定思痛,返回羽仙宫闭关苦修,一度在江湖上销声匿迹。
直至海市盛会重开,云顶蜃楼向羽仙宫发出请帖,寇三郎才终于出关,代表本派赴会。
此前慕云便有耳闻,寇三郎下榻的玉音轩门庭若市,只怕连门槛都被踢断几根,造访者意图为何,自是不必多言。
正在慕云念头连转之际,谷冰月和寇三郎已经走上石台,两人并肩而立,只听谷冰月落落大方的道:“欢迎各位贵宾到来,妾身顾氏,小字婵娟,我家公子赐号咏月姬,今日的十绝竞逐由妾身主持。”
众人目迷五色,纷纷鼓掌叫好,谷底回音震荡尤其显着,瞬间欢声如雷,气氛好不热烈。
谷冰月面含浅笑,等待掌声逐渐落下,这才接着又道:“今日竞逐之物,乃是十绝之六,唤作‘祥瑞麒麟’。”
“《礼记》中有言道:‘出土器车,河出马图,凤凰麒麟,皆在郊棷。’麒麟号称仁兽,帝王视之为祥瑞,亦为玄门护法神兽,能够驱邪避灾、镇妖伏魔。”
“‘祥瑞麒麟’正是一件宝甲,由麒麟血乌金锻造而成,功可隔绝水火、辟异百毒,寻常刀剑亦难损毁。《孟子》云‘仁者无敌’,《左传》云‘止戈为武’,这件宝甲从中取义,名曰仁武麒麟甲。”
说到这里微微一顿,谷冰月清咳一声道:“各位之中不乏见多识广之辈,可知仁武麒麟甲出自何人之手?”
场中一片嗡嗡之声,一时之间无人应答,邢稚莺左顾右盼,着实按捺不住,终是娇声回应道:“咏月姬请了,若是我所知不错,仁武麒麟甲是铸冶大师一木子的作品。”
谷冰月欣然道:“邢姑娘家学渊源,见识当真不俗,这件宝甲确为一木子所制。”
“麒麟血乌金是天降神材,千百年来难得一遇,一木子先铸成这件宝甲,余料则搭配北极磁石,打造为一柄折扇,‘小财神’富先生正是那定影扇的主人。”
“小财神”富裕仑此刻正在台下,闻言啪的一声打开折扇,面有得色的道:“咏月姬这是给富某人揭底了,不过麒麟血乌金的确妙用无方,若非倚仗这柄定影扇庇护,富某人恐怕早已遭了歹徒暗算。”
谷冰月微微一笑道:“是妾身太过冒昧了,但富先生掌握定影扇,想必与麒麟血乌金有缘,此次竞逐应该大有可为。”
富裕仑听得浑身舒泰,一派潇洒的道:“承咏月姬吉言,富某人必定全力以赴。”
谷冰月点了点头,又向邢稚莺道:“邢姑娘知晓仁武麒麟甲是一木子所制,那你可知它后来的主人是谁?”
邢稚莺心里打了个突,只能老老实实的道:“惭愧,这个我没听说过。”
谷冰月和声道:“无妨,各位之中可有谁知道么?”
话音方落,便听江韵笙脆声道:“仁武麒麟甲的主人,正是原先八荒御武寨的大寨主,‘御武荒神’谷前辈,名讳上君下航。”
此语一出,场中登时议论纷纷,多数人都没听过谷君航的大名。
慕云则翟然一醒,难怪这场竞逐由谷冰月主持,原来仁武麒麟甲的主人,正是她的生身之父。
谷冰月脸上隐现戚色,顿了顿才嗯声道:“江姑娘说得不错,仁武麒麟甲的确是谷前辈的遗物,八荒御武寨早已风流云散,各位不知内情,也在意料之中。”
“但要为先贤寻找继承宝甲之人,理应将来龙去脉公之于众,而八荒御武寨义烈千秋,也委实不该被历史遗忘,今日妾身不揣鄙陋,情愿当一回说书先生。”
第0828章 凌云拨月
“大梁暄德十四年,河东河南大旱,中原赤地千里,田亩颗粒无收。偏偏又赶上奸臣当政,各级官员贪墨横行,朝廷下拨的赈灾钱粮,遭到赃官层层盘剥,真正落到百姓手里的,只能算是九年一毛。”
“中原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入冬之后更是难熬,终究落得饿殍遍地,卖儿鬻女屡见不鲜。”
“诗圣有诗云:‘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那些达官显贵却奢靡依旧。”
“彼时寿王朱高烯坐镇安阳,王府之中资产巨万,金银细软不计其数,连粮食都放得发了霉,这些都是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却舍不得拿出一丝来赈济百姓。”
“而且非但如此,朱高烯视色如命,平日里惯于欺男霸女,连年未及笄的幼童都不放过。大灾之时还派出手下,在民间搜罗美貌女子,买回王府供其玩乐。”
“百姓对朱高烯深恶痛绝,背地里称之为‘兽王’,暗指他毫无人性,纯属禽兽之类。”
“那年冬天腊月刚过,安阳城中来了一支卖艺队伍,叫做庆余班,为首的是一名巾帼女杰,自称‘凌云姬’。”
“这位‘凌云姬’身手不俗,能蒙上双眼投掷飞刀,刀刃断发而不伤肌肤,她还善于发射连珠箭,连环十箭无不命中靶心,至于那些钻圈过火、吞剑走钉之类的江湖手段,‘凌云姬’更是不在话下。”
“可是说到其中最绝的一手,非‘凌云拨月’莫属,那是在离地九丈之处,以长杆高悬一盏五彩月华灯。‘凌云姬’并不倚仗外物,凭虚御风直上长杆顶端,摘下那五彩月华灯,然后赠予有缘之人。”
耳听谷冰月道出‘凌云姬’这手绝技,慕云不由得心中一动,想起“阿仪”那绝顶轻功,正好与之差相仿佛。
不过江湖卖艺颇多关窍,真真假假实难判断,“凌云拨月”是否绝顶轻功,还在未定之天。
众人心中同做此想,只听谷冰月接着说道:“庆余班在城中表演数日,‘凌云姬’身手既好,容貌又极出色,很快引来众多关注。官绅富贾尤其趋之若鹜,往往有人豪掷千金,只为那盏五彩月华灯。”
“庆余班收获颇丰,‘凌云姬’却是仗义疏财,除去日常开销之外,其余银钱都拿去购置冬衣和米粮,周济城外饥寒交迫的百姓,也不知救活了多少性命。”
“这等善举功德无量,百姓衷心感念,将‘凌云姬’视为仙神下凡,称之为‘凌云仙子’。”
“‘凌云姬’声望日隆,城中人尽皆知,朱高烯当然也不例外,借着自家宠妾做寿,请她上门表演绝技。”
“观赏表演还在其次,朱高烯有何龌龊念头,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只因‘凌云姬’洁身自好,对孟浪之徒丝毫不假辞色,如此反倒让朱高烯心痒难搔,几番试探铩羽而归,干脆名正言顺相请。”
“‘凌云姬’虽是一介民女,却并不畏惧王权,既然知晓朱高烯的为人,更加不愿上门表演。”
“朱高烯再三相请,‘凌云姬’始终不允,竟而势呈僵持。”
“朱高烯惯常作威作福,何曾被人如此忤逆,恼羞成怒之下蛮性发作,便要将‘凌云姬’强抢回府。”
“好在一位门客及时建言,为朱高烯献上良策,要他开仓赈济灾民,换取‘凌云姬’上门表演。”
“朱高烯初时还颇为肉痛,难得那门客巧舌如簧,分析利害头头是道,终于将这悭吝之徒说动。”
“‘凌云姬’得知朱高烯开仓放粮,意外之余自觉欣喜,此时王府又来相请,她终于松口答应上门。”
“朱高烯得偿所愿,对那门客也刮目相看,将之引为心腹。”
“那门客名唤虞墨卿,是个落第秀才,原本在王府籍籍无名,此番飞黄腾达,正是春风得意。”
“过不数日寿宴开锣,‘凌云姬’当众表演‘凌云拨月’,引得全场彩声雷动。孰料最后摘下五彩月华灯时,却发生了一件重大变故,险些害了她的性命。”
众人闻言各自心头一紧,所幸谷冰月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的道:“五彩月华灯刚一入手,‘凌云姬’便发觉不对,可还没等她有所因应,灯盏内部便射出一蓬毒针,将她的胸腹要害尽数笼罩其中。”
“‘凌云姬’始料未及,虽然竭力闪避,可还是被三枚毒针射中。中针之处酥麻入骨,一口真气瞬间泄尽,全身再无半丝依凭,由九丈高处失足跌落下来。”
“‘凌云姬’对朱高烯并非全无防备,自打进入王府便满怀警惕,一应食水概不沾唇。怎知朱高烯买通内应,在那五彩月华灯上做了手脚,‘凌云姬’一时失察,终究落入彀中。”
“朱高烯意图不良,倒也无心伤人害命,眼见‘凌云姬’失足跌落,数名王府高手一拥而上,架起早已备好的柔丝金刚网,半空中堪堪将她的身子接住,免去一场粉身碎骨之厄。”
“‘凌云姬’空有一身绝技,但身中酥骨软筋散,能为大打折扣,当场被那几名高手制住,半点反抗不得。”
“庆余班表演出了纰漏,朱高烯正好借题发挥,将余下众人痛打一顿,然后逐出安阳城。”
“朱高烯悭吝成性,‘凌云姬’却以善举闻名,对比之下妍媸毕现,庆余班早已成为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此番使出连环毒计,不仅捕获‘凌云姬’,还成功逼走庆余班,朱高烯可谓志得意满。”
众人听谷冰月说到这里,不少都已经义愤填膺,只听方如心哼声道:“这个‘兽王’当真可恶,想出这么卑鄙无耻的计策来,但愿‘凌云姬’别吃他的亏。”
陈雅琪也秀眉微蹙,缓缓点头道:“是啊,‘凌云姬’势单力孤,只怕难以脱身。要按话本里的戏码,多半有侠士仗义援手,决不让那‘兽王’恣意逞凶。”
江韵笙在旁边听得分明,莞尔之余又觉眼眶湿润,娇躯默默靠向江柔婕。
江柔婕的目光里也满是感慨,轻轻揽住江韵笙的肩膀,静待谷冰月讲出后续的故事。
第0829章 血玉麒麟
“朱高烯擒获‘凌云姬’,当晚便想一逞兽欲,‘凌云姬’以死相逼,侥幸逃过一劫。”
“但‘凌云姬’心中有数,自己身陷虎穴,难免有疏神之时,倘若遭到朱高烯侮辱,真比丢掉性命更难接受。”
“可恨那酥骨软筋散药性极强,若无对症解药,全身内力都使不出来,漫说逃离王府,便是与人过招都必败无疑。”
“‘凌云姬’苦无良策,又兼愤郁交加,一时之间想得左了,竟而打算自寻短见。”
“万幸‘凌云姬’还没来得及动手,便有救星及时出现,各位不妨猜上一猜,此人究竟是谁?”
故事说到关键之处,谷冰月故意停下话头,含笑间环视全场。
此时只听一人高声应答道:“这等英雄救美的戏码,谅必不作第二人想,那救星便是谷君航吧?”
慕云循声望去,敢情发话之人并不陌生,正是咸阳六合堡少堡主傅连城,旁边还站着傅凝碧和张笑茵。
傅连城昂首挺胸,摆出最潇洒倜傥的姿态,直勾勾的盯着谷冰月,名正言顺饱餐秀色。
傅凝碧和张笑茵双姝并立,看来也自赏心悦目,只不过张笑茵柳眉轻颦,秀眸斜睨傅连城,眼神中隐现怪责之意。
看来即便内心不喜,张笑茵依旧遵从父命,与傅家兄妹着力亲近,却不知她有否手段,能管住未来夫婿这份孟浪。
面对傅连城的热切目光,谷冰月却是轻笑道:“少堡主猜错了,那救星并非谷前辈。”
傅连城登时一滞,正自脸上发烧之际,另一人朗声回应道:“我猜救星是那位虞秀才,他建议‘兽王’开仓赈济灾民,想必是心怀正义之辈,而且他身为‘兽王’心腹,也有救助‘凌云姬’的便利。”
这次应答的却是卫廷裳,她正和清宁站在一起,看来上午是去漱玉轩了。
谷冰月面现欣然,点头一笑道:“卫姑娘猜对了,那救星正是虞墨卿,其实他在江湖上早有名号,唤作‘笔扫千军’虞化龙。”
“这‘化龙’二字乃是诨名,取‘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的典故,这位虞前辈出身书香门第,舞文弄墨颇有造诣,本名仍是那‘墨卿’二字。”
“彼时科举舞弊大行其道,虞墨卿一身傲骨嶙峋,不屑与蝇营狗苟之辈为伍,落第之后遁入深山求仙访道,虽然不曾觅得长生之法,却练就一身精纯武艺。”
“数年之中时移世易,等到虞墨卿返家之时,眼前所见唯有断壁残垣。只因昏官贪赃枉法,勾结豪绅欺压良善,虞氏一门横遭陷害,被扣上意图谋反的罪名,最后落得家破人亡。”
“虞墨卿自是怨愤难平,查清来龙去脉之后,深夜潜入仇家府邸,取下罪归祸首的人头。之后他又连夜赶往平阳府,将升迁至此的知府格杀,两颗人头都挂在府衙门口的牌匾上。”
“虽然事后留书陈明原委,但杀害朝廷命官,无异于公然造反。虞墨卿自知不容于世俗,索性投身黑道,以霹雳手段惩治赃官劣绅,所得钱粮大多还于贫苦,数年之间名声大噪,中原一带无人不晓。”
台下的虞散花正是虞墨卿之女,听到先父当年的豪侠事迹,不由得心潮澎湃。
八荒御武中人同气连枝,江柔婕和江韵笙也心有所感,尤其江柔婕跟虞墨卿多有交往,往事历历在目,让她更觉唏嘘不已。
“‘兽王’恶名远播,虞墨卿早想施以惩戒,但朱高烯身为皇叔,权势远非一般官绅可比,门下更是人才济济,其中更有几名好手,能为不在虞墨卿之下。”
“虞墨卿自知不可力敌,于是屈身投入王府,暗中寻找可趁之机。恰逢‘凌云姬’现身安阳,善举有目共睹,虞墨卿有心结交,于是顺水推舟,既说服朱高烯赈济灾民,又能卖‘凌云姬’一个人情。”
“朱高烯妄图侮辱‘凌云姬’之时,虞墨卿早已伏在暗处,谨防事态超出控制。及至‘凌云姬’意图自戕,他才终于现身相见,还拿出酥骨软筋散的解药。”
“‘凌云姬’喜出望外,毫不迟疑服下解药,真气运转很快恢复如初。虞墨卿早有谋划,带着‘凌云姬’潜入朱高烯的私库,打算盗走镇库之宝血玉麒麟。”
众人听到这里,顿时醒过味来,果然谷冰月接着说道:“那血玉麒麟正是由麒麟血乌金铸成,朱高烯为了得到宝物,不惜栽赃陷害原主,致使那位告老还乡的御史大人含冤莫白,满门老幼尽遭处斩。”
“虞墨卿本家正是遭遇陷害,知晓血玉麒麟的来历,更加不容朱高烯称心如愿,定要将这件宝物盗走。”
“而且血玉麒麟价值连城,早有识货之人高价谋求,出手之后所获金银,正好用于赈济灾民。”
“‘凌云姬’本来谨守律法,否则也不会身怀绝技,却单以卖艺筹集钱款。”
“可经历这番变故之后,‘凌云姬’对朱高烯深恶痛绝,加上虞墨卿言辞恳切,终于让她放下坚持,答应一同盗取宝物。”
“虞墨卿身为朱高烯的心腹,自有便宜行事之权,潜入私库十分顺利。可当两人打开存放血玉麒麟的宝盒,里面却陡然喷出一股浓烟,其中分明蕴含剧毒。”
“好在虞墨卿久走江湖,对此类机关并不陌生,那毒烟刚刚冒头之时,他便吩咐‘凌云姬’屏住呼吸。”
“两人避开毒烟侵袭,这才返回查看宝盒,孰料宝盒之中空空如也,血玉麒麟早已不翼而飞。”
“虞墨卿心知事有蹊跷,当机立断招呼‘凌云姬’,先从私库脱身再徐图后计。”
“可惜此时醒悟已经太迟,只听外面呵斥连胜,众多王府卫士堵住退路。”
“原来朱高烯生性多疑,并未全盘信任虞墨卿,早已布下暗桩监视他的动向。虞墨卿大意失荆州,自知此番势难善了,于是把心一横,决意杀出一条血路。”
“‘凌云姬’跟虞墨卿同仇敌忾,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两人正待动手之际,虞墨卿却陡觉气血狂涌,原来他不知何时身中剧毒,全身血液都像要蒸发一般!”
第0830章 四大金刚
听到虞墨卿中毒濒危,众人都是心头一紧,虞散花尤其担忧不已,即便知道先父定能化险为夷,可还是禁不住手心冒汗。
只听谷冰月语声沉凝,继续讲述道:“原来宝盒中的毒烟只是障眼法,锁头上还涂了另一种厉害毒物,名唤‘焚心散’,虞墨卿开锁之时便已中毒。”
“朱高烯胜券在握,吩咐贴身卫士一拥而上,意图格杀虞墨卿,再生擒‘凌云姬’。”
“王府之中高手如云,其中最厉害的号称‘四大金刚’,分别是‘白额山君’饶劲忠、‘化影人魔’赫连鑫、‘千臂毒叟’贾旻达和‘黑心恶煞’支宪炜。”
“这四人原本都是绿林中的大魁,在中原一带威名赫赫,之后被朱高烯收买,甘当朝廷鹰犬。”
“‘白额山君’饶劲忠力大无穷,擅使一柄金背开山斧,招式大开大阖,深得‘一力降十会’之精髓。”
“‘化影人魔’赫连鑫身法奇诡,擅使连环快刀,招式阴损毒辣,往往出其不意、一击致命。”
“‘千臂毒叟’贾旻达精通毒蛊,擅使一对淬毒铁尺,那‘酥骨软筋散’和‘焚心散’都是他的杰作。”
“‘黑心恶煞’支宪炜硬功了得,一身铜皮铁骨,号称刀枪不入,鹰爪手和僵尸拳十分厉害。”
“这‘四大金刚’各有所长,相互配合更显默契,四人使出诸般手段,全力围攻虞墨卿和‘凌云姬’。”
“即便是单打独斗,虞墨卿也没把握胜过‘四大金刚’,况且他还得运功压制毒物,能为不足平日三成,面对围攻愈发捉襟见肘,随时都有身首异处之危。”
“万幸‘凌云姬’武艺出众,再加上惊世骇俗的绝顶轻功,不仅一人敌住‘四大金刚’,还能分神照护虞墨卿。”
“两边恶斗片刻,‘四大金刚’虽然场面占优,却始终拿不下虞墨卿和‘凌云姬’。”
“虞墨卿自忖凶多吉少,不想再拖累‘凌云姬’,激战之中向她呼喝,要她先行脱身。”
“凌云姬却恍若未闻,依旧全力以赴应敌,倏忽间已是百招拼过。”
众人莫不听得心驰神往,想那“凌云姬”一介女流,竟能力敌“四大金刚”,同时保得同伴周全,这份能为当真令人心折。
谷冰月也难掩自豪之色,默默压下心潮翻涌,接着说道:“朱高烯久居朝堂,明白‘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道理,眼见‘四大金刚’久战不克,干脆当场开出加码。有斩杀虞墨卿者,赐以白银千两,有生擒‘凌云姬’者,赐以黄金千两,再加美女十名。”
“正所谓‘酒色红人面、财帛动人心’,耳听朱高烯许以重赏,‘四大金刚’再无保留,狠辣招式层出不穷,水银泻地般往虞墨卿和‘凌云姬’身上招呼。”
“其中‘千臂毒叟’贾旻达最为阴险,趁机又使出那酥骨软筋散,‘凌云姬’大为掣肘,形势立刻急转直下。”
“虞墨卿本来便险象环生,少了‘凌云姬’的支援,愈发难以为继,毒患也濒临爆发。”
“‘化影人魔’赫连鑫觑出便宜,趁着虞墨卿招已用老,快刀直搠他的胸膛,势要将他一举格杀。”
“‘凌云姬’虽然有心相救,却被余下三人联手绊住,眼看虞墨卿因应不及,转瞬便要命丧当场。”
台下虞散花听到先父临危,下意识的握紧刀柄,只恨不能身临其境。
其余众人也悬起心来,只听谷冰月朗声说道:“正在千钧一发之刻,忽然有一道劲风破空袭来,穿过宝库大门,射向赫连鑫脑后。”
“赫连鑫察觉劲风猛恶,当机立断回刀自救,电光石火间只听锵的一声,他那柄快刀竟被当场震断,虎口之中鲜血长流。”
“原来那道劲风是一块碎石,被人以没羽箭手法打出,威势端的非同小可。”
“碎石震断单刀,去势犹自未绝,堪堪打中赫连鑫的背门要害。饶是赫连鑫修为不差,仍旧被打散护身真气,身躯也不由自主的向前一扑,瞬间空门大现。”
“虞墨卿死里逃生,恍如再世为人,眼见赫连鑫送上门来,哪有平白放过的道理,手中镔铁判官笔顺势一送,直接穿透赫连鑫的咽喉,将这名满手血腥的‘化影人魔’当场了账。”
“场中变生不测,众人都始料未及,余下那‘三大金刚’尤其惊骇,这时只听一人纵声长笑,昂首阔步走进门来。”
谷冰月刚说到这里,忽听傅连城扬声道:“这次应该不错了,来人必定是谷君航。”
众人如此猜想者不在少数,眼见傅连城急于表现,大多露出不屑之色。
江柔婕和江韵笙却是相顾莞尔,双双看向谷冰月,只见她面含浅笑,不温不火的道:“可惜少堡主又猜错了,来人并非谷前辈。”
傅连城大大一滞,脸色霎时红如猪肝。
傅凝碧和张笑茵也面上无光,只能各自低垂螓首,心中默念五字真言道:“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
小雷对傅连城早有不满,眼见他出乖露丑,快意之余凉凉的道:“少堡主真是天纵奇才,别人无非‘言必有中’,你却反其道而行之。下次咱们一起去赌坊,小爷跟你反着押宝,肯定赚得盆满钵满。”
傅连城闻言险些气晕过去,众人也凑趣的发出一阵哄笑,还是谷冰月解围道:“少堡主虽然未能猜对,但来人的确跟谷前辈关系匪浅,正是他的结义兄弟。”
“此人非但刀法超绝,拳脚功夫也是当世翘楚,难得他还精通暗器,那飞石正是他随手打出。”
“各位想必都听过他的名号,原先唤作‘狂刀’,如今则是北方绿林头把交椅,‘吞刀葬剑’项胜宇。”
众人听罢恍然顿悟,不少目光向江柔婕投来。
江柔婕脸上微带笑意,缓缓点头道:“不错,那正是我家五哥,只是咏月姬没有说全,同来的还有另外一人。”
谷冰月为之莞尔,接过话头道:“江夫人提前揭底,我这故事可少了悬念,不错,同来那人也是谷前辈的义弟,更是江夫人的同胞兄长,‘绝剑’江海滔。”
第0831章 力斩山君
“‘狂刀’和‘绝剑’乃是生死之交,行走江湖向来形影不离,那‘三大金刚’早知两人的威名,再看‘化影人魔’赫连鑫横尸当场,自知火拼起来凶多吉少,于是暂作隐忍,喝问项胜宇为何出头。”
“项胜宇直言不讳,声称目的有三,一是带走‘凌云姬’和虞墨卿,二是带走血玉麒麟,三是带走‘兽王’的人头。”
“那‘三大金刚’恼羞成怒,可也知道朱高烯不容有失,便想先带他避敌锋芒。”
“怎料朱高烯暴跳如雷,竟然不听那‘三大金刚’劝阻,反而吩咐手下调兵遣将,要将项胜宇等人一网打尽。”
“虽然王府之中亲兵众多,但远水不解近渴,项胜宇志在必得,抢先出手攻向朱高烯。”
“那‘三大金刚’职责所在,加上难舍功名利禄,只能豁尽全力阻击项胜宇。”
“若论单打独斗,那‘三大金刚’都非项胜宇的敌手,可是以三敌一,一时之间倒也不落下风,场面上形成胶着之势。”
耳听谷冰月说到这里,众人大多心存疑惑,只听一个清朗声音传来道:“为何局面是以三敌一,‘凌云姬’和虞墨卿同仇敌忾,他们难道不援手么?”
慕云循声望去,敢情发话的是竹风吟,他身边站着商红袖和皇甫鹰扬,后面则是百灵道长和司空见。
谷冰月目视竹风吟,微微一笑道:“是妾身没有解说清楚,当时虞墨卿中毒已深,性命只在顷刻。”
“‘凌云姬’秉性仁善,不能坐视同伴殒命,再看项胜宇稳占上风,这才决定先为虞墨卿运功驱毒。”
竹风吟恍然一悟,此时又听商红袖道:“‘凌云姬’和虞墨卿不能援手,那‘绝剑’江海滔呢?”
谷冰月依旧含笑道:“江海滔另有要事待办,商女侠还请稍安勿躁,待妾身一一道来。”
商红袖唔了一声,脸上隐现局促之色,皇甫鹰扬见状嘿然道:“弟妹对这段掌故很感兴趣嘛,莫非里面有你关心的人事物?”
商红袖脸上一红,低眉轻声道:“我只是觉得与那位虞前辈投缘,大家都是读书人出身,做的也都是劫富济贫的勾当,难免惺惺相惜。”
当日虞散花告知商红袖,她的生母正是被汪藏玄逼死,腹中胎儿也无辜丧命。
商红袖身为汪藏玄之女,心中自是凄楚莫名,今日听到虞墨卿的往事,格外关心也不奇怪。
皇甫鹰扬的目光何其毒也,觑出其中必有隐情,只是此刻不宜探问,便也一笑置之。
谷冰月定了定神,接着说道:“虽然勉强敌住项胜宇,但那‘三大金刚’毕竟能为不及,二十招后逐渐落在下风。”
“项胜宇有万夫不当之勇,看出‘三大金刚’难以为继,蓦地运起千钧雄力,一把攫住‘白额山君’饶劲忠的金背开山斧。”
“饶劲忠一向自负力大,下意识的运劲去夺,怎料那斧柄竟是纹丝未动。”
“这下饶劲忠大出意料,再想变招已然不及,项胜宇踏中宫挺刀直进,刀锋快如闪电划过,瞬间斩断这位‘白额山君’的人头。”
“斗大人头落地之际,但见一蓬血雨挥洒,‘四大金刚’再去一名。”
“贾旻达和支宪炜自知大势已去,两人双双跃出战团,一左一右抓住朱高烯,决意三十六计走为上。”
“然而项胜宇杀心已动,岂容朱高烯逃之夭夭,如影随形般紧追上去,刀锋直指‘兽王’头颅。”
“余下的王府卫士不敢怠慢,各举刀枪上前阻拦,这班卫士训练有素,不逊于江湖上打滚的好手。但在项胜宇眼中,他们却与土鸡瓦狗无异,转眼间便做了刀下亡魂。”
江柔婕和江韵笙都听得自豪不已,仿佛亲眼见到项胜宇追亡逐北,乱军丛中砍瓜切菜的盖世雄姿。
谷冰月也不禁悠然神往,脸上带着微笑,继续说道:“眼见卫士抵挡不住项胜宇,‘黑心恶煞’支宪炜把心一横,回头独自面对‘狂刀’之威。”
“这位‘黑心恶煞’铜皮铁骨,硬功着实非同小可,拳掌刀剑一概难伤。”
“虽然深知‘功高莫大于救主’的道理,但支宪炜并非悍不畏死,只想缠住项胜宇片刻,等朱高烯化险为夷,自己再觑机脱身,事后还能邀功请赏。”
“只是天道好轮回,支宪炜平日工于心计,这回却是打错了算盘,刚以鹰爪手接了项胜宇一刀,他便被震得内息完全散乱,丹田之中气血狂涌,好似整个煮沸了似的。”
“支宪炜自知不敌,瞬间亡魂皆冒,哪还敢再贪图那救驾的功劳,眼看项胜宇又是一刀劈来,干脆脚底抹油,转身溜之大吉。”
“项胜宇却不容支宪炜逃脱,狂刀陡然脱手掷出,直插他的背心要害。”
“项胜宇刀法超绝,自创招式‘狂刀八锋斩’,方才这一招迅猛无伦,正是‘疾杀·离刀斩’。”
“支宪炜察觉刀劲贯体,却已经无暇闪让,只能聚全身之力于背心,凭借护体罡气硬扛这离手一刀。”
“‘黑心恶煞’名非幸至,这一刀击中他的背心,却没能入肉见血,只是将他撞得离地而起。”
小雷听到这里,忍不住哂笑道:“这厮好硬的龟壳,快赶上姓喂的了。”
慕云摇头一笑道:“雷少爷这可不识货了,卫公子修炼的是佛门绝技,唤作‘七宝琉璃金身’,非心性纯净者绝难大成。那支宪炜却走了偏门,多半是‘铁布衫’之类的硬气功,二者相比高下立判。”
小雷撇撇嘴道:“佛门绝技好神气么,还不是被人当场打趴?对了,说起那使青铜剑的蛮大个儿盖聂,居然是碧血联的卧底,真让人想不到,小爷当初算是白救他了。”
慕云沉吟着道:“毕竟‘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碧血联处心积虑加以渗透,的确让人防不胜防,范公子一时不察,倒是养虎遗患了。”
江韵笙在旁边听得分明,咬牙冷哼道:“姓盖的吃里扒外,简直丧尽天良,我跟他不共戴天!哪天让这内奸犯在我手里,我一定将他扒皮抽筋、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第0832章 绝剑破煞
想到范尊扬还昏迷不醒,江韵笙着实怒火中烧,小雷见状赶紧劝解道:“笙儿消消气,内奸一定不得好死。其实不瞒你说,我家最近也出了个内奸,还抢走我一支宝贝笛儿,想起来便让人火冒三丈。”
当日玄冥镇外毒龙逞威,九毒娘子手持“忆瑾”短笛,以秘咒压制其凶性,本来已经接近功成。
孰料手下大将司空图突然反水,非但打伤九毒娘子,还将“忆瑾”短笛抢走,此后便在江湖上销声匿迹。
小雷对此一直耿耿于怀,想起之前对那位“大司空”十分信赖,心中尤其憋闷不已,脸上也露出愤慨之色。
江韵笙同病相怜,微颔首道:“内奸都是狗娘养的,一刀宰了太过便宜,非好好折磨不可。”
小雷暗暗咂舌,心忖这位江姑娘平日娇俏可爱,发起狠却如母狮一般,真是人不可貌相。
谷冰月正讲到紧要之处,身边有仆婢送上茶水,她先润了润喉,这才继续说道:“支宪炜被项胜宇一刀撞飞,护体罡气几欲崩散,但他终究是黑道上的成名高手,借着前冲之势猛力一窜,反而遁出三丈开外,眼看便要脱出生天。”
“孰料正在此时,忽听锐啸破风,一道寒光疾如流星,径直射向支宪炜胸前,正是一手‘百步飞剑’。”
“支宪炜已成强弩之末,更未想到有此一变,百忙间强行聚起罡气,硬生生接了这迎面一剑。”
傅连城心念连转,正待开口之际,却听小雷抢先道:“这个不用猜了,那施展‘百步飞剑’的便是江海滔吧?”
谷冰月点头一笑道:“不错,出手之人正是‘绝剑’。”
傅连城大大一滞,一口气闷在胸中,差点憋出内伤。
小雷察颜观色,暗爽之余又听谷冰月道:“狂刀绝剑连环重击之下,饶是支宪炜硬功了得,可终究还是生受不起。”
“只见这位‘黑心恶煞’踉跄暴退,外表虽然毫发无伤,实际却已五内如焚,最后一跤跌翻在地,全身筋骨都险些摔散。”
“项胜宇抢上前去,一把接住刀柄,顺势横刀一斩,支宪炜当场身首异处。”
“‘四大金刚’已去其三,只剩一个‘千臂毒叟’贾旻达,此时江海滔终于现身,挡在他和朱高烯面前,手中还托着一只锦盒,内中正是血玉麒麟。”
“原来趁着王府大乱,江海滔顺藤摸瓜,找到真正存放血玉麒麟之处,得手之后再赶来相助。”
“贾旻达自知情势危殆,以硬碰硬十死无生,当机立断捏碎一枚秘藏蜡丸,周身立刻散发出五色毒烟。”
“贾旻达出身苗疆百毒门,这五毒烟正是他压箱底的绝技,蕴含毒性异常猛烈。”
“哪怕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中毒之后也会当场晕厥,若无对症解药施救,转眼间便呜呼哀哉,一缕幽魂往赴阴曹。”
“那班王府卫士躲避不及,吸入毒烟后纷纷倒毙,个个都做了枉死鬼。”
“贾旻达早有谋划,放出毒烟同时便服下解药,另一枚解药也纳入朱高烯口中,仗着毒烟庇护横冲直撞,笃定对手不敢阻拦。”
“项胜宇识得毒烟厉害,自然不会强撄其锋,当下屏住呼吸迅速抽身。”
“江海滔却是智珠在握,一掌拍飞那只锦盒的盒盖,霎时但见红光耀目,血玉麒麟骤现神芒。”
众人听到这里,大多醒过神来,富裕仑摇着定影扇,呵呵笑道:“麒麟血乌金百毒辟易,那‘千臂毒叟’却出身百毒门,这下一物降一物,正好应了命中杀劫,贾旻达弄巧成拙,看来是凶多吉少了。”
谷冰月微微一笑道:“富先生此言甚得,当看到血玉麒麟那一刻,想必贾旻达自己也有觉悟,此番难逃命运制裁。”
“江海滔有血玉麒麟护体,自是不畏毒烟侵扰,掌中饱提内力,拧身攻向贾旻达。”
“贾旻达困兽犹斗,一把推开朱高烯,掌中淬毒铁尺能为尽展,誓要拼出一条生路。”
“江海滔单以肉掌应敌,场面上依旧不落下风,兀自还是攻多守少,两人激战十招有余,贾旻达已是险象环生。”
“尤其经过这番缠斗,五毒烟逐渐难以为继,贾旻达心急如焚,却偏偏没法脱身,朱高烯也吓瘫在地,半点动弹不得。”
“这时倏见项胜宇拔步上前,手中倒持那柄‘绝剑’,觑准时机掷向江海滔。”
“江海滔接剑在手,更是如虎添翼,他曾在雄涛巨瀑中参悟剑理,其后自创绝学‘飞瀑怒潮一十八剑’,连环剑招斩风破月,杀得贾旻达应接不暇。”
“登时只听嗤嗤连声,贾旻达胸腹要害中剑,伤口之中血雨狂飙。”
“贾旻达剧痛钻心,忍不住放声惨叫,那对淬毒铁尺当啷坠地,分明大势已去。”
“江海滔立意除恶务尽,‘绝剑’挥洒更不容情,剑锋疾厉如怒龙出海,一击穿透贾旻达的心脏。”
“随着‘千臂毒叟’恶贯满盈,‘四大金刚’全军覆没,这四人为虎作伥,合该被狂刀绝剑剪除。”
谷冰月说到这里,径向江柔婕点头一笑。
江柔婕心潮起伏,神采飞扬的道:“今日听到家兄和外子的事迹,妾身与有荣焉。狂刀绝剑侠魂不灭,仍是邪魔奸宄的对头。”
刀剑封疆称雄北方绿林,江湖上的拥趸着实不少,听到这话齐声欢呼起来,正是“与有荣焉”之概。
江柔婕向众人含笑致意,那边傅连城看得满不是味,径向傅凝碧道:“这婆娘好大的口气,说到底不过是个泼贼,跟那尖嘴猴腮的奚开鸷一般货色,有什么好自夸的?”
傅凝碧眼神一凛,同样低低的道:“哥哥小声些,提防隔墙有耳。”
傅连城哪里放在心上,满面鄙夷的道:“咱们是名门正派,岂能怕了这班泼贼?咏月姬一直夸赞那‘狂刀绝剑’,我看纯粹是为那婆娘造势,要她顺理成章赢得角逐,咱们这些人都成他们的陪衬了。”
傅凝碧心中同做此想,无奈苦笑道:“毕竟他们一脉传承,方公子若是有所倾向,其实也在情理之中,哥哥不必为此愤愤不平,咱们顺其自然便是。”
第0833章 仁武之辩
傅家兄妹这厢暗中揣测,只听谷冰月继续说道:“朱高烯身边再无爪牙保护,但他先前下令调兵遣将,这时援兵正好杀到。为首的扈旌权原本在京城龙武卫当差,之后随朱高烯外放,负责教习亲兵。”
“眼见朱高烯瘫坐在地,‘四大金刚’也横尸当场,扈旌权免不了大惊失色,可还没等他上前解救,项胜宇已经抢先一步,把刀架在朱高烯脖颈上。”
“扈旌权投鼠忌器,喝问项胜宇意欲为何,项胜宇仍是毫不避讳,自称要将‘兽王’的人头带走。”
“扈旌权岂能答应,立刻号令亲兵重重围困,张弓搭箭严阵以待。”
“扈旌权出身行伍,排兵布阵颇有心得,效力龙武卫时随先帝御驾亲征,在漠北草原上大破元虏。”
“那班亲兵经过扈旌权细心操练,战阵之上足可以一当十,绝非‘四大金刚’手下那班卫士可比。”
“只是扈旌权自诩清高,不屑与‘四大金刚’为伍,‘四大金刚’为此屡进谗言,让他逐渐被朱高烯疏远。”
“扈旌权表面上忍气吞声,暗中却笼络了不少高手,只待一鸣惊人,让朱高烯刮目相看。”
“项胜宇看出扈旌权是有备而来,他和江海滔全身而退并非难事,但虞墨卿身上毒患未解,‘凌云姬’苦战之后又为虞墨卿运功驱毒,也已经濒临气空力尽,若是当真火拼起来,难保不会出现意外。”
“朱高烯原本六神无主,看出项胜宇有所迟疑,反倒激起一点血勇,叫嚣自己是圣上亲叔,对他不敬罪当凌迟,九族尽遭抄家灭门。”
“项胜宇豪勇毅烈,岂会惧怕威胁,一怒之下便待斩杀朱高烯。”
“孰料‘凌云姬’竟然出手阻拦,并向‘狂刀绝剑’二人建言,只要朱高烯开仓放出全部粮食,再拿出一百万两银子赈济灾民,此次便网开一面,暂且寄下他的狗头。”
“项胜宇和江海滔却没当场答应,还是江海滔道出缘由,并非他们要杀‘兽王’,而是遵从义兄之命,若是未得义兄允准,‘兽王’仍是非死不可。”
众人听谷冰月说到这里,各自心中也有评断,只见商红袖面现钦佩之色,缓缓点头道:“‘凌云姬’顾全大局,始终把百姓福祉放在首位,拿‘兽王’的人头换取无数百姓活命,这笔生意划算得很。”
竹风吟随声附和道:“不错,杀掉‘兽王’无非逞一时之快,让他多出点血才对百姓更好。况且当时形格势禁,与其玉石俱焚,不如稳住局面,等虞墨卿和‘凌云姬’恢复功体,后续更能掌握主动。”
商红袖正自心下称许,却听富裕仑朗声一笑道:“‘凌云姬’的初衷虽好,但似‘兽王’那等悭吝之辈,让他拿出全部存粮和百万纹银,只怕比要了他的命都让他难受,我看这笔生意多半是谈不拢。”
富裕仑话音方落,又听另一人接口道:“小财神言之有理,即便‘兽王’答应赈济灾民,也非一朝一夕可以实施。到时城中官兵齐出,布下天罗地网,任凭项胜宇等人能为通天,想脱身也绝非易事。”
慕云循声望去,敢情发话之人并不陌生,正是华山派前辈杨彦平,他身边还跟着陶继武。
当日慕云参加邢振梁的寿宴,跟杨彦平和陶继武都打过交道,如今想来不免感慨,脑海中浮现出余冰如的倩影。
谷冰月面带浅笑,不温不火的道:“各位所说都有道理,尤其富先生一语中的,虽然‘凌云姬’极力劝说,朱高烯却油盐不进,反而更加有恃无恐,态度也愈发嚣张。”
“正在势呈僵持之际,忽见一人步踏虚空,凌虚御风般直入场中。”
“扈旌权惊怒交集,喝令手下亲兵放箭,阻挡那人接近朱高烯。”
“孰料那人全不在意,护体罡气自然迸发,箭矢根本难伤分毫。”
“那人如入无人之境,眨眼间便来到朱高烯面前,举掌按住他的头顶。”
“看到项胜宇和江海滔并无动作,‘凌云姬’知晓那人便是他们的义兄,于是上前交涉,请那人以百姓为重,暂勿轻举妄动。”
“朱高烯命悬一线,却还自恃皇叔身份,威胁那人不能杀他,否则便将城外灾民定为反贼,统统为他陪葬。”
说到这里微微一顿,谷冰月敛容正声道:“不必向各位多做解释,那人正是‘御武荒神’谷君航,倘若各位设身处地,又将如何选择呢?”
众人面面相觑,商红袖先开口道:“我的选择不变,仍是支持‘凌云姬’,不可轻易诛杀‘兽王’。”
这话倒也说出不少人的心声,毕竟涉及无数百姓的性命,古人云“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即便朱高烯罪有应得,也不能为了杀他牵累无辜,如此颇有违背侠义道之嫌。
正在众人思忖之际,却听江柔婕凝声道:“商小妹一片仁心,着实无可厚非。但‘兽王’怙恶不悛,若是留他一命,只怕更多百姓遭殃。正所谓‘侠以武犯禁’,既已擒得祸首,便该让他以命赎罪。”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赞同者也不在少数,众人一时之间议论纷纷,甚至有的已经争执起来。
谷冰月冷眼旁观,清咳一声道:“各位还请稍安勿躁,妾身正有一番计较。”
“今日竞逐‘祥瑞麒麟’,便从这场乱局开始,各位都将身临其境,谁能得偿所愿,端看自身抉择。”
众人闻言大多不明就里,只听富裕仑讷讷的道:“咏月姬请恕富某人无知,毕竟已经时移世易,这‘身临其境’又从何说起?”
谷冰月看向身边的寇三郎,微微一笑道:“富先生见多识广,可曾听过‘回魂仙梦’?”
富裕仑暗叫苦也,正自支吾之际,商红袖接过话头道:“小女子倒是知道‘回魂仙梦’,听说那是一种玄门秘术,能让人神思出窍,返回过往时空。”
谷冰月莞尔道:“商姑娘说得不错,但这门秘术极难施展,必须通灵之人配合织梦灵器。万幸此刻二者俱全,日前十绝之八‘魂梦魅曲’觅得真主,正是蓬莱寇公子。”
第0834章 回魂仙梦
谷冰月道出“魂梦魅曲”之归属,但见寇三郎拔出腰间那管青玉箫,随后朗声道:“承蒙方公子青睐,赠予在下迷箫‘如梦令’,今日便由在下施展‘回魂仙梦’之术,相助各位竞逐‘祥瑞麒麟’。”
众人何曾经历过这等异事,正自跃跃欲试之际,又听谷冰月正声道:“梦中观感几近真实,忧惧苦痛势所难免,身亡则自行脱离梦境,各位若有顾虑,还请作壁上观。”
在场皆是江湖中人,刀头舔血之辈也不在少数,闻言岂会放在心上。
“小财神”富裕仑一脸淡定,悠悠的道:“左不过是个噩梦,大家都非无胆鼠辈,怎能临阵退缩?”
丐帮的郏恩邑也在场中,闻言洒然道:“不错,无论梦境如何逼真,终究不能与现实比拟,咏月姬自然是一片好意,我等衷心领受了。”
谷冰月并不意外,点头一笑道:“既然如此,各位多多保重。”
“稍后寇公子以‘如梦令’演奏曲调,敝处乐工加以和声,还请各位盘膝打坐,闭目回想妾身所说故事。”
“如此只须片刻时光,各位便能神思出窍,进入梦境之中。”
众人依言而行,顿时呼啦啦全员坐下,闭上双目澄思凝虑。
谷冰月环视全场,接着抬手示意,那班乐工等待良久,见状抖索精神,各自操练手中乐器。
寇三郎也将迷箫凑到唇边,随着独特灵气灌入,缥缈箫声悠远奏响,仿佛一首亘古迷谣,不见喜乐悲欢,唯余无边寂寥。
九转回音谷地势特异,谷底更是回音聚集之处,众人耳听妙律,不觉沉溺其中。
慕云有光明神诀护体,自然抵御一切邪祟业障,但迷箫所奏乐声空灵虚渺,本质并非邪异之属,反而颇有宁心定神之功。
箫声回响余音不绝,慕云仿佛置身混沌,不知经历多少时光,才终于恢复神智。
正在慕云睁开眼睛的一瞬,忽听一人嘶声厉喝道:“你!大胆反贼!你不能杀本王!本王要诛你九族!要让你满门抄斩!要城外那班贱民统统陪葬!”
慕云霎时醒悟过来,此人定是“兽王”朱高烯,但他并未看到这悭吝民贼,眼前只见一条背影。
昂藏八尺雄躯,身着玄色衣袍,长发自在披散,尤显桀骜不驯,霸者气概绝世无双,几乎令人不敢逼视。
“御武荒神”谷君航!
慕云一念及此,便听谷君航纵声大笑道:“吾平生最为不屑者,正是‘不能’二字,狗王偏要捋吾虎须,今日岂可留你性命?”
眼见谷君航便要动手,慕云禁不住热血上涌,脱口呼喝道:“谷大侠不可!”
说话间慕云脚下一蹬,飞身扑向谷君航,而几乎与此同时,他倏觉耳边呵斥连声,眼前人影幢幢,一齐攻向“御武荒神”。
这种感觉无比奇异,众人都从同一地点扑出,互相之间并行不悖,各自使出拿手绝技,阻止谷君航格杀“兽王”。
出手之人志同道合,心中自是以百姓为重,慕云惊鸿一瞥,商红袖和竹风吟都在其中。
虽说能为参差不齐,但百十人同时出手攻出,威势着实非同小可。
谷君航全身要害尽被笼罩,哪怕三头六臂,也要应接不暇。
身陷绝境之刻,才见武道巅峰,陡听谷君航震声暴喝,护体罡气轰然迸发。
慕云顿觉巨力临身,排山倒海一般碾压过来,他攻出的一招“穿云破石”如中金铁,又似撞上万仞高峰,登时被震得气血狂涌,整个胸腔都险些压扁。
万幸光明神诀护体,又有乌蚕宝衣化劲,慕云强忍脏腑剧痛,一式“云燕掠长空”倒纵出去,使尽浑身解数才拿桩站稳。
慕云这厢死里逃生,其余众人却未必这般幸运,只听惨哼连连,一片哀鸿遍野。
修为不足者难挡荒神天威,直接被震得八脉齐断,七窍之中鲜血狂喷,命火熄灭之刻,形影也随之消散。
商红袖和竹风吟首当其冲,都被震出丈许开外,商红袖冲口喷出一道血箭,摔在地上动弹不得。
竹风吟也受伤极重,可他还不忘照护心上人,强运内力弹身而起,脱口恸呼道:“商姑娘!”
呼声犹在耳中,却见死神降临,雪亮刀刃横颈一斩,竹风吟当场身首异处,伴着血雨喷洒,形影立刻消散。
此时商红袖也再难撑持,口中溢出紫色血水,娇躯一阵剧烈颤抖,接着便如浮沫般消散无踪。
慕云眼见好友“惨死”,虽然知道这只是梦境,可还是不由得悲愤莫名,情绪激荡之际,只听一人峻声道:“这班杂碎究竟从何而来,大哥可曾受伤?”
慕云打眼觑得分明,此人年方弱冠,生得一张国字脸,浓眉形似卧蚕,双眼色作深褐,别见傲岸锐芒,颔下蓄着短髡,稍显风霜之色,不掩绝代豪雄气概。
方才正是此人斩杀竹风吟,端看他手提一柄霸王刀,想必是“狂刀”项胜宇。
那柄霸王刀形制奇特,恰似两口单刀左右环扣而成,刀头双锋且两面开刃,寒光凛冽无匹。
谷君航并未回头,只是淡淡的道:“项兄弟尽管放心,这等乌合之众,岂能伤吾分毫?听闻东瀛倭狗精通忍术,不仅善于藏匿行迹,还有什么‘影分身’的法门,这班人凭空出现,多半是倭狗细作。”
慕云闻言啼笑皆非,这时赫见寒光瞬闪,杨彦平被一剑穿胸,显见是不活了。
那剑客年纪比项胜宇略轻,身着一袭褐色衣袍,容貌清俊而不失刚毅,自有一派侠骨英风。
“绝剑”江海滔剑舞连环,扬眉冷哂道:“好个扈军头,不但为狗王卖命,还勾结东瀛倭寇,今日饶你不得!”
对面主将正是扈旌权,听罢脸色红如猪肝,咬牙怒喝道:“你们休要血口喷人,本将几时勾结倭寇了?这班人来路不明,绝非本将安排!”
这位扈将军年过知命,身形略显矮胖,生得头角峥嵘,手握一口阔剑,颇有威武之相。
江海滔分明不以为然,随手又将司空见刺倒,而项胜宇也将百灵道长砍翻。
这两位前辈原本能为不俗,但甫接战便被谷君航重创,终是未能力挽狂澜。
第0835章 御武荒神
众人以神思入梦,一腔热血力阻谷君航意气用事,无奈“八荒御武”三大巨擘能为惊天,转眼间便杀得众人“死伤”枕籍。
慕云打眼望去,场中除他之外,只剩两人还在搏杀,正是佟尚志和皇甫鹰扬。
崆峒派此次精锐尽出,除去掌门司马御,余下弟子几乎全部到场。
可惜经历方才这场混战,庞子健等年轻一辈损失殆尽,连展玫苓都无能自保,被项胜宇一刀抹做两截。
佟尚志手持松纹古剑,运使“八极神通”飞尘诀,堪堪敌住江海滔。
两人都是剑术大家,招来式往迅捷无伦,稍一疏神便是生死分野,局面凶险异常。
皇甫鹰扬对上项胜宇,无形剑气折冲纵横,清圣光华冉冉毕现,正是释家绝学准提禅剑。
项胜宇则刀行霸戾,招式大开大阖,使出以力破巧的法门,稳稳压住对手剑势。
两处战局一时之间难分胜负,佟尚志和皇甫鹰扬各自心神震动,毕竟他们二人浸淫武道多年,而“狂刀绝剑”此时年纪尚轻。
倘若是在同一时空,双方此消彼长,佟尚志和皇甫鹰扬恐怕早已大败亏输。
佟尚志以“八极神通”入道,武学造诣在本门堪称翘楚,向来被许为司马御之下第一人,平日也难免心高气傲。
孰料江海滔年纪轻轻,剑法竟然丝毫不逊,佟尚志越战越觉心惊,背后禁不住冷汗直流。
皇甫鹰扬性情洒脱,武道修行却一丝不苟,已经深得狄苍穹真传,再加上久经沙场,实战经验更为丰富。
可惜一山更有一山高,项胜宇仿佛战神附体,手中霸王刀势如破竹,正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慕云跟佟尚志和皇甫鹰扬都交过手,但眼见他们全力施为,才知自己的确相形见绌。
须知慕云在武学一道多有奇遇,心志悟性也远超同侪,如此等量齐观,“狂刀绝剑”更显逆天修为,实乃盖代奇才。
正在慕云无限感慨之际,谷君航转过身来,冷目睨着他道:“能稳稳当当接吾一招,你这小子有些本事。说,你们究竟是何人指使,为何要偷袭吾?”
慕云这才看清谷君航的容貌,这位“御武荒神”二十四五岁年纪,脸型棱角分明,肤色莹白如玉,隐见神光流转,剑眉斜飞、隼目疾厉、鼻直口方、钢髯硬挺,说话间声震耳鼓,令人不由得心生敬畏。
谷君航挺拔傲立,左掌按在一人头顶之上,端看此人体型肥硕,少说也有三百来斤,身着紫色的缂丝长袍,肥嘟嘟一张四喜脸,上面写满恐惧之色,却还偏要强装镇定,不问可知是“兽王”朱高烯了。
慕云定了定神,抱拳为礼道:“谷大侠切莫误会,我们对您并无恶意,只不过事关万千百姓福祉,委实不能意气用事。请您以大局为重,暂且留‘兽王’一命,如此解民于倒悬,才是最圆满的结果。”
谷君航眉峰一轩,淡淡的道:“哦?原来你是凌云姬的同道,也如她那般天真。”
慕云尚未答话,便听一个娇脆声音传来道:“天真与否暂且不论,但你不能拿灾民的性命作赌,否则一定会遭天谴。”
慕云循声望去,顿时眼前一亮,只见发话之人年方双十,身着一袭藕色劲装,外罩雪羽披风,足蹬白绸锦靴,身形高挑而体态婀娜,容貌与谷冰月极其肖似,正是她的生身之母,“凌云仙子”羽缥缈。
羽缥缈话音方落,却见谷君航脸色一沉,显见不豫的道:“吾方才已经说过,平生最为不屑者,正是‘不能’二字。凌云姬并非耳聋,偏要明知故犯,莫非在挑衅吾?”
羽缥缈似是一滞,耐着性子道:“是小女子失言了,请谷先生海涵。但我等行侠仗义,理应以百姓为根本,不知谷先生是否认同?”
谷君航点头道:“吾当然认同,但具体如何践行,不容你等置喙。”
羽缥缈又是一滞,神情中颇见气沮,她身旁还站着一位青衣男子,看穿着打扮像个教书先生。
此人生得修眉入鬓、凤眼含威,斯文中又不失英武,只是眼下面色蜡黄,瞳仁色做暗红,精神也略显萎靡。
青衣男子手握一对镔铁判官笔,正是“笔扫千军”虞墨卿,他先前中了“焚心散”剧毒,虽然得到羽缥缈运功驱毒,但还没完全恢复功体。
眼见羽缥缈没法说服谷君航,虞墨卿强打精神,抱拳为礼道:“谷兄与你这两位兄弟相救之恩,在下终生不敢或忘,但杀一恶人与拯救万千百姓,孰轻孰重不言自明。”
“在下斗胆替灾民请命,万望谷兄体恤下情,先让‘兽王’开仓放粮,如此方能功德无量。”
谷君航尚未开口,却听朱高烯怒喝道:“好个吃里扒外的贼胚,本王真是白养了你!本王已经上过一次当,绝不再信你的谗言!想让本王开仓放粮,你纯属白日做梦!”
眼见朱高烯顽固不化,虞墨卿直是暗自扶额,那边扈旌权也忧心如焚,赶紧劝说道:“王爷还请稍安勿躁,眼下先以保命为上,些许钱粮不值一提!”
朱高烯愈发飚怒,狠呸一声道:“混账!不是你的钱粮,你当然不会心疼!常言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若非你昏庸无能,本王岂会落在反贼手里!”
扈旌权老脸一红,张张嘴却是欲言又止。
谷君航冷眼旁观,意味深长的道:“似这等悭吝狗王,即便偶有善行,也非出自本心,日后必定加重盘剥,让更多百姓受苦。”
“要想真正解救百姓,唯有诛除这等窃国巨盗,而非哀求彼等体恤民情。倘若城外灾民不想无辜丧命,今日便随吾揭竿而起,自己夺回应得的钱粮。”
谷君航一语既出,正是满场皆惊,羽缥缈和虞墨卿尤显意外,面面相觑间作声不得。
扈旌权双目圆睁,结结巴巴的道:“你这……大胆反贼,当真要行大逆不道之事?”
谷君航意气飞扬,声震寰宇的道:“反贼又如何?吾生于天地之间,受自然造化教养,但凭本心行事,行吾本身之道,今日便以‘兽王’祭旗,还天下一个清平世道。”
第0836章 兽王伏罪
谷君航心意既定,更无丝毫迟疑,掌中雄劲勃发,瞬间击穿“兽王”朱高烯的颅顶。
朱高烯当场脑浆迸裂,脸上满是惊骇欲绝之色,口中发出啊的一声惨叫,肥胖躯体剧烈一颤,紧接着俯身扑倒在地。
这一下出手势无转圜,慕云固是无暇阻止,羽缥缈和虞墨卿也只能望洋兴叹。
眼见朱高烯恶贯满盈,佟尚志和皇甫鹰扬都心下一沉,同时收招跃出战团。
项胜宇和江海滔并不追击,各举刀剑严阵以待。
扈旌权脑中一片空白,正自瞠目结舌之际,谷君航振声暴喝道:“吾今日揭竿而起,有志一同者,随吾出城!”
说罢谷君航双掌齐出,无匹罡风摧枯拉朽,直接轰飞数名王府亲兵,溅起一片腥风血雨。
扈旌权终于醒过神来,铁青着脸嘶吼道:“放箭!射死他们!莫教走脱一个反贼!”
一众亲兵早已蓄势待发,此刻得到主将命令,刹那间矢如雨下,不留半分生机。
谷君航早有腹案,一把抓住虞墨卿的手臂,冒着箭雨飞身突围。
项胜宇和江海滔不须吩咐,一左一右将羽缥缈夹在中间,紧随谷君航的脚步,一同向王府外面冲去。
佟尚志和皇甫鹰扬同遭箭雨盖顶,慕云也无法独善其身,三人为求自保,只能加入“反贼”,使出浑身解数拨打箭矢。
怎奈众寡悬殊,箭矢好似无穷无尽,众人被逼得险象环生,突围之势也大大受挫。
谷君航虽有通天能为,但这时分心保护虞墨卿,终究有些欲振乏力。
虞墨卿心中自有觉悟,当机立断的道:“谷先生不必顾我!先将扈旌权击杀,你们才有生路!”
谷君航岂非心知肚明,可要舍弃虞墨卿的性命,他心中着实不愿,唯有再催盖世雄力,绝境中开出一条生路。
正在情势万分危急之刻,忽听场中呵斥连声,不知多少人影凭空闪现,杀向那班王府亲兵。
慕云登时精神一振,这自是一同入梦的武林中人,他们心中早有定见,并未阻止谷君航替天行道,直至局面演变至此,才现身相助“御武荒神”。
这批生力军不乏好手,卫廷裳和方如心便在其中,还有武当派的清宁和丐帮的郏恩邑。
至于江柔婕和她手下两朵金花,她们的立场更是不言自明。
虞散花和江韵笙各举刀剑,并肩杀向扈旌权,她们二人幼年失祜,难得在梦中再叙天伦,岂能放任敌酋逞凶。
江柔婕则转头驰援项胜宇和江海滔,这二人一个是她丈夫,一个是她兄长,自是不能不救。
其余众人也自各展绝学,卫廷裳和清宁双剑合璧,互相之间默契十足,看来是听从袁梓卿点拨,寿宴之后多有亲近。
方如心身法轻盈矫捷,招式莫不灵动奇诡,掌心蕴含巫月奇毒,使得对手防不胜防。
郏恩邑使出还月杖法,手中青竹杖幻化层层杖影,每一招都攻敌要害,不留丝毫余地。
毕竟丐帮立身微贱,平日最憎恶的便是无良权贵,郏恩邑面皮紧绷,神色冷峻中隐见快意,大有痛打落水狗之势。
扈旌权和那班亲兵猝不及防,顿时被杀得阵脚大乱,箭矢也不再密如急雨。
虞散花和江韵笙趁虚而入,单刀长剑牢牢锁定扈旌权,连环杀招层出不穷,迫得这位沙场老将疲于应付,根本无暇发号施令。
谷君航虽然不明就理,但也知道战机稍纵即逝,当下饱提一身元功,护体罡气运到极致,单臂撞开重重箭矢,腾身直扑扈旌权,决意擒贼先擒王。
扈旌权察觉死劫临身,不由得冷汗瀑下,眼前赫见黑云压城,正是谷君航悍然攻到,一掌印向他的额头。
虞散花和江韵笙更不怠慢,一者刀斩咽喉,一者剑刺心脏,配合荒神天威,已然形成绝杀之势。
生死攸关之刻,扈旌权哪还顾及脸面,一咬牙合身扑地滚倒,堪堪避开谷君航的索命重掌,虞散花和江韵笙那一刀一剑也同时走空。
多年征战磨练出的灵觉,好歹救了扈旌权一命,只是形象太不体面。
扈旌权正自亡魂皆冒,好在谷君航并不恋战,趁着敌方阵势露出缺口,一马当先冲杀过去。
余下众人紧随其后,如潮水般杀向敌阵,两边短兵相接,战局更显惨烈。
那班亲兵毕竟训练有素,又有精干将校指挥,初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很快便稳住阵势,协同攻守驾轻就熟。
反观众人单凭血气之勇,多数流于单打独斗,又被敌方箭雨压制,战力无形中大打折扣。
这样一来此消彼长,众人难免死伤惨重,转眼间便有数十人“丧命”。
慕云身着乌蚕宝衣,寻常刀剑难伤分毫,身上压力远较众人为轻,眼见方如心左支右绌,赶忙挺身上前相助,替她挡下一轮箭矢。
方如心觅得喘息之机,顺势拍翻两名亲兵,还不忘疾声道:“多谢!”
慕云更不多言,示意方如心跟在他身后,两人且战且走,又格毙数名亲兵。
其时已至拂晓,天边隐现红光,朝阳即将初升。
不知是谁在王府内院放起火来,加上“兽王”已死的消息传出,仆婢卫士乱作一团,喊杀声夹杂哭嚎声,放眼望去人影幢幢,全不知何时便做了枉死鬼。
慕云和方如心结伴杀出重围,依靠夜色掩护遁出王府,又凭借顶尖身法甩掉追兵。
两人跃入一家民宅,躲在门后暗中观瞧,只见城中侦骑四出,府衙驻军紧急调动,想必是在全力搜捕刺王杀驾的反贼。
方如心累得手脚酸软,回想那番血腥搏杀,心头更加震骇不已,娇躯也微微颤抖起来。
慕云见状心生怜惜,压低声音道:“方姑娘受伤了么?是否需要在下相助?”
方如心摇了摇头,讷讷的道:“多亏有慕少侠保护,我没受伤,只是有点……害怕。”
慕云了然的道:“方才那般情形,害怕在所难免,好在这只是一场梦罢了。”
方如心香肩瑟缩,幽幽的道:“我知道啊,可是眼看雅琪……那个样子,我还是接受不了。唉……总归是我胆怯,先前该听咏月姬的劝,不参加这场竞逐便好了。”
第0837章 忘魂奇蛊
眼见方如心情绪低落,慕云温言宽慰道:“这梦境的确太过真实,先前竹兄和商姑娘遭遇不幸,在下心中也颇为震动,但只要仔细回想细节,便知梦境只是梦境,庄生晓梦迷蝴蝶,那终究做不得真。”
方如心唔了一声,低垂着头道:“可我根本不敢回想细节,甚至害怕这场梦醒之后,雅琪真有什么意外。”
“唉……与其在这儿担惊受怕,还不如自行了断,赶紧回去现实看一看,否则真的不放心。”
慕云为之哑然,顿了顿才轻笑道:“方姑娘倘若真想如此,在下自然不会阻拦,但这等奇遇平生难逢,自行放弃未免可惜。若是依在下愚见,倒不如放开胸怀,任情恣意闯上一闯,权当是个游戏吧。”
方如心满脸疑惑,盯着慕云道:“游戏?这经历如此可怕,一点都不好玩,怎么能当成游戏呢?”
慕云莞尔道:“即便身亡都没有实质伤害,一切都能从头再来,许多顾虑就此打消,这还不好玩么?”
方如心神情松动,若有所思的道:“这样说来的话,的确有些道理,我好像没那么害怕了。”
慕云点头道:“不害怕当然最好,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咱们眼下算是过了一关,还得再找‘祥瑞麒麟’。”
方如心嗯声道:“不错,谷前辈说要发动灾民造反,咱们快些跟上去,免得被他们落下了。”
看到方如心重新振作,慕云心中颇为快慰,随即又跳出一个古怪念头。
那迷箫“如梦令”编织的梦境如此逼真,若是常年穿梭其中,难免混淆梦境与现实。
万一将现实当做梦境,似方如心那般以“自行了断”脱出,岂不平白送掉性命?
现实终究是现实,事情一旦发生,便没有回头的可能。
“魂梦”固然奇妙,“魅曲”不得不防,这等“游戏”稍作尝试便好,沉溺其中后患无穷。
慕云一边暗自警醒,一边默查周遭情势,片刻之后肯定的道:“咱们往城北去吧,官军都在往那边调动,喊杀声也最密集。”
方如心道一声好,两人着意隐藏行迹,蹿房越脊一路向北,只盼尽早出城。
少时来到城门左近,赫见一场混战正在上演,百余官军前赴后继,不断冲向洞开的城门。
项胜宇和江海滔死守城门不退,江柔婕和江韵笙也在奋勇拼杀,另外还有十几名江湖中人,各自都是遍身浴血。
卫廷裳和清宁依旧并肩作战,两人虽然剑法超群,但经历连番恶斗,真力已然消耗殆尽,全靠守望相助苦撑局面。
皇甫鹰扬似乎伤了右臂,只以一只左臂对敌,攻拒之间险象环生,随时都有性命之忧。
佟尚志则是肋下中刀,鲜血兀自不断渗出,手中长剑密布细小缺口,足见此番搏杀之惨烈。
形势最凶险的当属郏恩邑,一条左腿被齐膝砍断,脸上也一片血肉模糊,只能背靠城墙,以青竹杖勉力御敌。
官军觑出便宜,争先恐后围攻郏恩邑,饶是这位丐帮俊杰能为不俗,可终究双拳难敌四手,不及霎眼间胸口剧痛,早被一枪贯穿心脏。
神情痛苦中露出一丝苦笑,郏恩邑命火骤熄,形影就此消散无踪。
慕云见状心下一沉,正待挺身加入战团,方如心却拉住他的手臂道:“慕少侠且慢,眼下官军太多,咱们不能力敌,你先看我的手段。”
慕云正自愕然,方如心已经探手入怀,取出一只精巧的熟铜管。
慕云瞬间有所了悟,轻咦一声道:“这里面……莫非是苗疆毒蛊?”
方如心点头道:“不错,这是我们巫月神教的忘魂蛊,爪牙淬炼奇毒,能让人很快昏睡过去。”
说话间方如心拧开铜帽,只听扑棱棱振翅声响,十几只怪虫钻出铜管,径直飞向激战中的众人。
这忘魂蛊长不盈寸,通体色呈青灰,生得极其丑陋,行动异常迅捷。
眼看忘魂蛊飞入人群,紧接着便有数名官军身躯晃动,脚下仿佛失去控制,喝醉酒般一头栽倒。
慕云暗暗咂舌,径向方如心道:“方姑娘的手段果然厉害,若是换做我面对忘魂蛊,不知能坚持多久?”
方如心抿嘴轻笑道:“慕少侠连金蚕蛊王都能应付,区区忘魂蛊不值一提。这些官军转眼便倒,但我看卫姑娘好像撑不住了,咱们下去帮她吧。”
慕云自无不允,两人当即挺身入战,配合忘魂蛊来回穿插,轻易便放倒一大片官军。
众人眼见来了强援,满腔战意更加高昂,逐渐化守势为攻势。
双方鏖战片刻,官军终于抵挡不住,被众人冲得四散奔逃。
项胜宇和江海滔并不追击,招呼众人避入城门洞中,提防官军以冷箭杀伤。
此时天光已经大亮,喊杀声犹未止歇,下一批官军只怕转瞬即至。
项胜宇盯了慕云一眼,又把目光向佟尚志和皇甫鹰扬,面沉似水的道:“你们三人先前偷袭大哥,之后却相助我们抵挡官军,立场如此摇摆不定,究竟有何图谋?”
佟尚志和皇甫鹰扬对视一眼,各自落得一脸苦笑,还是慕云正声道:“项大侠无须多疑,在下已经解释过,当时是为百姓着想,不得已才对谷大侠出手,但如今‘兽王’已死,大家自然同仇敌忾了。”
项胜宇分明不以为然,正待继续盘问之际,江海滔干咳一声道:“此事后续再论也不迟,眼下既然是同道,便该精诚团结,否则若是内讧自来,得利的只有官军。”
项胜宇心知有理,终是缓和了神色,微一颔首道:“也罢,等大哥率众回援,一切由他定夺。”
慕云心中一动,紧接着道:“谷大侠果然去发动百姓了?让那些无辜百姓与官军火拼,只怕死伤不少。”
项胜宇一扬眉道:“李老君说得好,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与其在城外冻饿而死,倒不如舍命搏一条出路,大哥顺势而为,岂容竖子置喙?”
慕云登时一滞,还待据理力争,却听江海滔凝声道:“少侠不妨想想,如今‘兽王’已死,城中官吏为了将功赎罪,必定大肆捕杀反贼,咱们这几颗人头够用么?”
第0838章 血战城门
耳听江海滔道破关窍,慕云不由得心头剧震,脑中仿佛有一道闪电划过,正自浑身发冷之际,江柔婕轻轻一叹道:“所以城外那些灾民,正是最现成的‘反贼’,哪怕他们不反,最终也是死路一条。”
慕云这才终于明白,为何谷君航执意格杀朱高烯,那数以万计的灾民早已身不由己,他们的确是现成的“反贼”,无论如何都要与官军血战一场。
眼见慕云沉默不语,皇甫鹰扬缓缓摇头道:“总之事情已经发生,咱们如今也改变不了什么,慕老弟无须太过挂怀,只求能少牺牲些百姓,咱们便不算白来一遭。”
慕云听出皇甫鹰扬话里有话,他们所经历的终究只是梦境,而真实的历史早已发生,甚至比这场梦境更加惨烈,改变历史无异于痴人说梦,唯有尽己所能求其心安。
项胜宇不知个中因由,闻言冷笑一声道:“看来你还是对我们的所作所为不满,我们并非罔顾百姓生死,而是要让他们自己掌握命运。大哥心怀苍生宇宙,你切莫小觑了他,将他当做称王称霸之辈。”
皇甫鹰扬斜眼一睨,淡淡的道:“你们大哥高瞻远瞩,似我这等鼠目寸光之辈,岂敢奢求明白他的苦心?”
听出皇甫鹰扬话里带刺,项胜宇登时怒上眉山,正待出言呵斥之际,却听江柔婕轻咳一声道:“这位小哥稍安勿躁,火气太大未免伤身,争执起来更伤和气,那又何苦来哉?”
耳听江柔婕唤项胜宇“小哥”,众人不免神色古怪,连慕云都嘴角一抽,自觉这梦境荒诞错乱,心情也不再那么沉重。
项胜宇被江柔婕教训,恼怒之余脖子一梗道:“区区妇道人家,也敢鼓唇弄舌,究竟是谁给你的胆量?”
江柔婕一扬眉道:“万事万物抬不过一个理字,我既然言之成理,与是否妇道人家有何干系?”
或许是冥冥中自有定数,面对江柔婕那张俏脸,项胜宇再难撒出半点火气,只能沉哼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理她。
众人见状愈发好笑,江海滔略一迟疑,抱拳为礼道:“这位夫人请了,在下心中有一疑惑,委实不吐不快,若有冒犯之处,还望夫人海涵。”
江柔婕心下有谱,感伤之余和声道:“少侠不必客套,有何疑问尽管提出来,妾身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江海滔面上发热,讷讷的道:“在下家中有一小妹,今年尚未及笄,她的容貌与夫人极其肖似,说是一模一样都不为过。这个……不知夫人出身何门何派,是否有兄弟姐妹,咱们之间或许能攀个亲。”
江柔婕微笑不语,倒是江韵笙抹了一把湿润的眼眶,语声哽咽的道:“这位少侠见谅,我家姑母的武功是跟姑父学的,本身并非武林中人。姑母的确有位兄长,可惜他英年早逝,只留下我这根独苗。”
江海滔心头一凛,低眉歉然道:“是在下太过冒昧,万请姑娘见谅。你们的武功招式独辟蹊径,似乎与项兄不谋而合,可见咱们之间缘分匪浅。”
江韵笙闻言愈发伤怀,眼泪不禁夺眶而出,还是江柔婕接过话头道:“少侠谬赞了,外子才疏学浅,哪敢跟项小哥相提并论。”
“至于你那位小妹,既然与妾身容貌肖似,妾身祝她未来觅得良缘吧。”
江海滔下意识的瞥了项胜宇一眼,面带微笑的道:“承夫人吉言,在下也有些时日不曾归家了,等到此间事了,正好回去探望父母和小妹,到时还得请项兄作陪。”
项胜宇一正色道:“好,我也早想拜访贤弟亲眷,所以今日你千万保重,等咱们辅佐大哥建立基业,再来他个‘衣锦还乡’。”
江海滔正自莞尔,便听佟尚志峻声道:“官军又杀到了,咱们拼了吧。”
众人定睛望去,果然见到人潮滚滚,少说也有近千名官军掩杀而来,刀枪剑戟寒光凛冽,劲急箭矢破空生啸,誓要将面前这班“反贼”赶尽杀绝。
项胜宇和江海滔挺身上前,一面挥舞刀剑拨打箭矢,一面猛冲向领头将官,那正是卷土重来的扈旌权。
扈旌权身负保卫王府重责,却让“兽王”朱高烯惨死,眼下亟需戴罪立功,自然免不了身先士卒。
此番再度对上“狂刀绝剑”,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扈旌权恨得咬牙切齿,手中阔剑尽展平生能为,堪堪与江海滔斗在一处。
项胜宇不屑以多欺少,挺刀力战那班官军,转眼间收下数条亡魂。
众人随后跟上,各自与官军拼命搏杀,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方如心驱动忘魂蛊护身,官军敢接近者莫不东倒西歪,再看她一身异族装束,自知神秘蛊术厉害,于是不再着力逼杀,转头围攻其余众人。
这班官军都是扈旌权麾下精锐,战力委实非同小可,强如项胜宇都陷入重围,在协同攻势下处处掣肘。
佟尚志肋下受伤极重,虽然运功点血截脉,但久战之下伤口崩裂,鲜血汩汩涌出,终于再难撑持。
霎时只见刀落如雨,一众官军前后夹击,斜肩带背砍翻佟尚志,将这位崆峒派名宿乱刀分尸。
皇甫鹰扬有心救援,无奈他也自顾不暇,单臂攻守左支右绌,更无余力投掷没羽箭,身上还多出几道伤口。
卫廷裳和清宁濒临气空力尽,被如狼似虎的官军冲散,万幸无瑕明剑诀和太极剑神妙无方,而且都以守御见长,两女不求杀敌、但求自保,一时之间倒还未呈败相。
江柔婕使出“点雪落梅”的绝技,无数梅花针防不胜防,混战中犹自认穴奇准,官军等闲不能近身。
江韵笙紧随自家姑母,手中长剑寒飚怒卷,斗志更是空前高涨。
慕云身怀绝顶轻功“云逸八舞”,又有乾灵心法加速回气,闪转腾挪迅如掣电,再加上乌蚕宝衣护身,往来冲突更显勇猛,神锐短剑挥割劈刺,不知斩杀多少官军。
可无论众人如何拼杀,终究难逃寡不敌众,官军好似无穷无尽,攻势一浪高过一浪。
蓦地只听一声闷哼,皇甫鹰扬咽喉中箭,身躯随之倒落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