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01章 红袖身世
心中忐忑片刻，商红袖终是摇摇头道：“承蒙前辈厚爱，但小女子毕竟身份敏感，为免贵派因为此事遭人攻讦，前辈这番好意，小女子只能心领了。” 司空见轻轻一叹，颇见感慨的道：“也罢，看来你我二人的确没有师徒之缘，但小姑娘既为江湖侠盗，想必拥有不菲身家，为何连四十两银子的珠钗都舍不得买下？” 商红袖吃了一惊，警惕之下皱起眉头道：“前辈怎会知道此事，难道您一直在跟踪我？” 司空见察言观色，不禁莞尔道：“小姑娘切莫多心，敝人之所以留意你，自然有正当理由，并非对你有恶意。” 商红袖见司空见神色坦然，终于松了口气，但还是略显不自在的道：“见笑了，其实小女子早已习惯如此装束，所以那珠钗根本用不着，先前偶然路过，只是随口一问，并非舍不得区区四十两银子。” 司空见微微一笑，默不作声的探手入怀，取出一支做工精细的珠钗来。 这支珠钗由足赤真金打造，上嵌和田美玉，钗头雕作一朵盛放的琼花，花蕊之处镶有八粒光彩夺目的明珠，看起来着实精美绝伦。 商红袖先是面现惊喜，旋即晕生双颊，局促间只听司空见咳声道：“小姑娘恐怕已经心生怀疑，认为敝人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吧？其实敝人跟你娘颇有渊源，所以送你一件礼物，实在不算什么。” 商红袖娇躯一震，失声轻呼道：“什么？！前辈是说……我娘？” 司空见微颔首道：“不错，难道你娘不是百琇师妹？” 商红袖闻言愈发惊得目瞪口呆，顿了顿才颤声道：“前辈怎会知道我的身世？” 司空见看到商红袖如此激动，不免有些意外，当下和声道：“小姑娘的容貌和百琇师妹少说也有七成肖似，再加上同样出身北岳恒山派，那你的身世应该不难猜吧？” 商红袖紧咬樱唇，低眉涩声道：“原来如此，我自打降生便没见过娘亲，师……她们也从未提起过我跟娘亲容貌肖似，不过听前辈这样说来，您果真是我娘的旧识？” 司空见的目光隐见迷离，其中流露怀念之意，缓缓点头道：“是了，听闻百琇师妹当年因为难产而亡，万幸小姑娘死里逃生，如今看到你长大成人，敝人十分欣慰。” 商红袖勉强镇定心神，秀眉轻蹙之际，难掩郁郁的道：“总归是我害死了娘亲，想来我的确是天生的讨债鬼，难怪她们都那么讨厌我，唉……当初死的是我便好了。” 司空见眉峰一轩，凛然正声道：“小姑娘切莫胡思乱想，百琇师妹在天有灵，绝不想见到你如此自怨自艾，辜负她的牺牲。” 商红袖暗自苦笑，只能垂首嗯声道：“多谢前辈开导，我必定谨记在心。” 司空见神色略缓，清咳一声道：“小姑娘名姓为何，是否介意告诉敝人？” 商红袖脸上微红，老老实实报上本名，司空见听罢沉吟着道：“红袖添香，果然雅致，商洵老弟饱读诗书，的确不同凡响。” 商红袖听罢黯然道：“父亲在我七岁时病逝，临终前找来我娘那些同门，将我托付给她们。” 司空见心生怜惜，满面和蔼的道：“是敝人不该引得侄女伤心，这支珠钗权作赔礼，还请侄女万勿推辞。” 商红袖相信司空见是先母的旧识，但那支珠钗价值不菲，她哪敢贸然收下，赶紧摆摆手道：“前辈拳拳盛意，侄女铭感五内，但这支珠钗太过贵重，恕我无法接受。” 司空见神色一整，愈显诚恳的道：“敝人仍是孑然一身，家中并无半个女眷，侄女若是执意不收，这支珠钗无人认领，敝人只好折价货与当铺，如此岂不太过可惜？” 商红袖暗自一滞，转念间涩声道：“贵派弟子之中多有女眷，前辈大可赠予这支珠钗，以示青睐后辈之意。我与贵派毕竟无甚瓜葛，贸然收下重礼，实在良心难安。” 司空见眉峰一轩，不以为然的道：“侄女执意推脱，难道担心敝人对你别有企图？区区一支珠钗而已，侄女若是过意不去，便搜罗一件适合敝人之物，权作你我互通有无，到时候敝人一定欣然领受。” 商红袖眼看推脱不得，只好含羞接过那支珠钗，司空见志得意满，展颜一笑道：“不错，这样才称得上飒爽豪气，侄女的容貌虽然酷似百琇师妹，但论及行事做派，倒与敝人那位好友百灵差相仿佛。” 商红袖赧然道：“前辈谬赞了，百灵……前辈武艺高强，气质尤其潇洒出尘，岂是我能与之相提并论？” 司空见呵呵一笑道：“侄女何必自谦，别的暂且不说，至少在酒量上面，我看你便不弱于她。” 商红袖粉面泛红，嗫嚅间又听司空见和声道：“不过一味饮酒，毕竟有些伤身，先得填饱肚子才是正经。恰好前面有一家百年老号，据说做的麻团颇有名气，咱们不妨前往品鉴一番？” 商红袖虽然无心进食，但面对司空见的邀请，她委实不好拒绝，再加上左右无事，终是点头答应。 司空见为之莞尔，引着商红袖一同前行，两人路上谈谈说说，关系不知不觉更近一层。 走了约摸顿饭工夫，司空见和商红袖进入一处热闹市集，只见前边不远有一爿连街铺面，当中金字招牌上写着“张记饼铺”四个大字，端的气势不俗。 饼铺前面排有几列长队，其中以贩卖蜂蜜麻团的一列最长，几乎已经排到街尾。 司空见和商红袖打眼觑得分明，不由得齐齐一怔，目光同时落在队中的一位女冠身上。 这位女冠身着灰色道袍，发笄乌木道簪，背后斜插一口长剑，腰间悬着一只锃光瓦亮的朱红葫芦。此刻虽然只能看到侧脸，但足见容貌甚美，唯憾面部轮廓有些过分硬挺，欠缺了女子独有的柔媚风韵。 商红袖认得那正是北岳恒山派的服色，眼前之人对她而言更非陌生，让她禁不住心生踟蹰。 这时只见司空见抚须一笑，大步流星走上前去，一掌拍向那位女冠的肩头。
第0702章 恒山百灵
司空见一招出手，足见过人修为，商红袖心忖若是换成自己站在那里，恐怕绝难避开。 那位女冠本来神情专注的翘首以盼，这时浑似脑后生眼，肩头微晃之际，顺势骈指点出，正好刺向司空见的手腕。 司空见哈哈一笑，一面步踏迷踪，潇洒抽身退开，一面满怀欣然的道：“好友愈发精进了，方才我正想到你，没想到转眼便与你重逢，这才叫做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那位女冠并未回头，只是淡淡的道：“臭竹子休要聒噪，等我尝过麻团，然后再跟你叙话。” 司空见登时啼笑皆非，连连摇头道：“好歹已经年余未见，难道在好友眼中，我还比不上几个麻团可亲？” 那位女冠为之一哂道：“都快五十的老光棍了，还来冒充深闺怨妇，臭竹子你羞也不羞？无非是年余未见而已，你这张脸我仍是看过便饱，所以你最好识相一点，别来破坏我的食欲。” 司空见早已习惯这位好友的刁钻脾气，闻言倒也不以为意，反而微微一笑道：“好友不爱看我，其实并不打紧，但随我同来还有一位故人之女，你不能视而不见吧？” 那位女冠轻咦一声，终于转过脸来，带着揶揄的笑容道：“故人之‘女’？莫非臭竹子红鸾星动，打算来个铁树开花，为你们司空一脉开枝散叶了？” 她的肤色白皙如玉，虽然已过不惑之年，但看起来仍像三十许人，想必是修练内功有成，因此获得驻颜之功。 司空见听罢暗自扶额，只能压低声音道：“好友还请口下留德，我说的是百琇师妹之女。” 那位女冠闻言诧喜，接着满含戏谑的道：“看我说得准不准？敢情你这臭竹子对百琇师妹还是贼心不死，如今又把鬼主意打到我们亲亲小红身上了？” 司空见大为尴尬，连忙正声道：“好友尽管放心，我对侄女只有一片照拂之意，绝无半点非分之想。” 那位女冠抿嘴一笑，目光流转间觑到商红袖，立刻招呼道：“小红快点过来，让师叔好好瞧瞧。” 商红袖眼看躲不过去，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施礼道：“见过百灵前辈。” 道号“百灵”的女冠秀眉一扬，全不买账的道：“什么前辈后辈，不叫师叔便叫姐姐，咱姐妹俩正好拜个把子。” 商红袖闻言一怔，面现红晕的道：“这……这怎么使得，还请前辈别开玩笑。” 百灵翻翻白眼，没好气的道：“怎么使不得，难道叫我一声姐姐，还辱没了你不成？” 商红袖愈显窘迫，垂首嗫嚅着道：“不是，我只是担心太过僭越，实在有失体统。” 百灵冷笑一声，干脆的道：“反正已经不是同门，还管什么僭越不僭越，你再矫情便是看不起我。” 商红袖连连苦笑，仍是叫不出口，百灵见状摇头轻叹道：“罢了，之前我还觉得小红行事别具一格，颇合我的脾性，但说一千道一万，你毕竟是百谷师姐的徒弟，我实在不该勉强你。” 商红袖听得一滞，银牙紧咬之际，终是涩声道：“姐姐教训的是，我早非北岳恒山派弟子，何须再拘泥于礼法，姐姐愿意折节下交，正是我的荣幸。” 百灵这才回嗔作喜，老实不客气的揽住商红袖的肩膀，满面欢欣的道：“不错，亲亲小红没让我失望，懂事的孩子有奖励，姐姐这便给你买麻团吃。” 商红袖忆起幼时的经历，虽然难免有些羞窘，但心中又觉莫名温馨，于是浅浅一笑道：“多谢姐姐关照，但我刚吃过饭不久，眼下并无食欲，所以不劳姐姐破费了。” 百灵不以为然的道：“不过是些小点心而已，我们亲亲小红的身材这么出众，哪用得着控制食量？” “我看你好像喝了不少，正好蜂蜜能解酒，所以老老实实给我多吃几个才是正经。” 商红袖翟然一醒，忍不住向司空见投去感激的一瞥，百灵打眼觑得分明，心念电转间清咳一声道：“臭竹子别老想着吃现成，我看那边买酥油锅盔的队伍不算太长，你赶紧过去排几个回来当作交换。” 司空见对百灵倒是言听计从，微笑着点了点头，举步走向最远处那列队伍。 百灵略一踟蹰，压低声音道：“前些天我外出云游，三个多月不在山上，回来以后听百珑师姐说起，小红你打算嫁人了吧？” “可既然是这样，你身边怎么不见那名小竹公子，反而和这根老竹竿子走在一起？” 商红袖神情一黯，垂下螓首默不作声，百灵见状更生纳罕，顿了顿才颦眉轻叹道：“好好好，亲亲小红不想说，那我便不问了。” “但若真是小竹公子欺负了你，我可不管他有个位列神州七剑的师父，一定帮你打上门去，找狄老儿讨个说法。” 商红袖兀自愁肠百结，闻言低低的道：“姐姐无须太过担心，这件事情我是有些困扰，等想清楚便没什么了。” 百灵微颔首道：“那也由你，反正你们这些少男少女情情爱爱的事情，我从头至尾都搞不懂，只要打架的时候叫上我便够了。” 商红袖直是啼笑皆非，无奈岔开话题道：“姐姐这次是自己来的吗？是否还有其他人随行？” 百灵了然的道：“亲亲小红放心吧，我这瘟神爷既然来了，还有哪个嫌命长的跟我同行？” 商红袖不禁莞尔，只听百灵自嘲的道：“如今山上除了百谷师姐，那三个都被我教训得满地找牙，这次好不容易逮到由头，名正言顺轰我下山，哪会跟来接着受气。” 商红袖听罢不无艳羡的道：“姐姐武艺超群，她们自然惹不起你，不像我这样本领低微，只能任人苛责虐待，甚至想伏低做小都没机会。” 百灵打个哈哈，眉飞色舞的道：“这个我倒不必谦虚，要说被我整得最惨的，应该还是百泓，她那才叫苦大仇深，八成吃了我的心都有。” 这位“瘟神爷”兴致勃勃，将如何称霸恒山的事迹娓娓道来，商红袖对自家师门积怨已深，自然听得津津有味，本来的满心抑郁，不知不觉压下大半。
第0703章 再见风吟
须臾商红袖和百灵买好麻团，司空见携来食水，三人结伴往码头而去。 商红袖这时心情大好，胃口为之敞开，不管蜂蜜麻团还是酥油锅盔，至少有一半进了她的肚中。 司空见看得欣慰不已，满怀钦服的道：“好友果然善体人意，我先前几乎挖空心思，都没哄得侄女放下忧虑，为何你三言两语便办到了？” 百灵白了司空见一眼，优哉游哉的道：“我和亲亲小红一向交情深厚，岂是你这新冒出来的臭竹子可比？至于什么‘挖空心思’，哈……你这臭竹子除了会砸银子，我才不信你有什么其他灵巧手段。” 司空见闻言老脸一红，着实无词以对，商红袖又是感激又是羞愧，低头嗫嚅着道：“是我没能料理好自己，让前辈你们担心了，我……我真是受宠若惊。” 百灵洒然一笑，揽住商红袖的手臂，一脸亲昵的道：“咱姐妹俩还客气什么，小红别觉得欠了这臭竹子，当初要不是你爹用计吓退老神棍汪藏玄的爪牙，这臭竹子早连累你娘，一起给人家活埋了呢。” 商红袖登时错愕，讷讷间只听司空见坦然道：“不错，商洵老弟一介文弱书生，胆色不逊于江湖豪客，他的救命之恩，我毕生不敢忘记。” 百灵嗤之以鼻的道：“臭竹子这话说得真是漂亮，可为什么自打小红她爹和她娘成亲，你便一直躲着不见，敢说不是打算赖掉救命之恩？” 这话说得恰到好处，商红袖一向精明剔透，听罢立时有所顿悟，白皙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红晕。 司空见只余苦笑连连，片刻方无力的道：“好友真的多虑了，我并非衣冠禽兽，绝不会忘恩负义。” 百灵心忖该说的都已经说了，索性半开玩笑的道：“不是衣冠禽兽最好，否则别怪我替天行道，咳——臭竹子你早来了吧，今天那第一趟船，接走什么大人物没有？” 司空见沉吟着道：“不知好友所说的‘大人物’有何标准？譬如像你我能否计算在内？” 百灵摇头一笑道：“咱们这等闲云野鹤，算什么大人物，至少得是正义盟的人，或者四大公子所属的势力吧。” 司空见微颔首道：“正义盟倒还不曾出面，但有心上位的平凉崆峒派来得最早，西疆剑帝带着门下徒子徒孙十几人赫势登船，其余众人与之相比，难免黯然失色了。” 百灵若有所思的道：“看来司马御这次志在必得，摆明了要跟昆仑派一较高下，只看咱们那位苑大盟主如何应对了。” 司空见呵呵一笑道：“西武林风起云涌，未来局势殊难论定，不知好友支持谁呢？” 百灵哂然道：“既然是闲云野鹤，管他谁能压倒谁，你这臭竹子难道意有所指，打算帮谁做吹鼓手？” 司空见不禁苦笑道：“好友还不了解我吗？方才算我多此一问，好友千万莫怪。” 百灵正自莞尔，便见商红袖神情一僵，樱唇紧咬之际，俏脸也紧绷起来。 百灵心生疑惑，顺着商红袖的目光望去，赫见前面站着一条似曾相识的挺拔人影。 此人看起来年方弱冠，容貌生得十分清俊，身上穿着干净利落的白色武士服，非但气质清雅飘逸，更加透出勃勃英气。 这白衣青年虽然人才出众，但颇见舟车劳顿之状，脸色显得异常憔悴，目光里半是欣喜半是犹疑的盯着商红袖，一时之间说不出半个字来。 百灵终于想起白衣青年的身份，哑然之余忽见商红袖转过身来，便要扬长而去。 这下可由不得百灵秀眉一蹙，一把勾住商红袖的手臂，低声劝慰道：“小红听我一言，你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啊。” 商红袖生生顿住脚步，张张嘴却是欲言又止。 白衣青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踟蹰片刻才移步上前，向着百灵深施一礼道：“黄山派末学后进竹风吟，见过百灵道长。” 百灵微一颔首，不动声色的道：“贤侄多礼了，不知令师可曾一同前来？” 竹风吟勉强收回望向商红袖背影的目光，仍旧有些神不守舍的道：“家师因为另有要事，无暇前来赴会，所以命晚辈代劳。” 百灵大为失望，摇头叹气道：“真是可惜，看来想跟大宗师切磋，只能另寻机会了。” “贤侄倒是颇得令师器重，否则他怎会差你前来，独自参与海市盛会？” 竹风吟面露苦笑，顿了顿才轻咳一声道：“晚辈无意冒犯前辈，只是有几句话想跟商姑娘说，不知前辈可否允准？” 百灵察言观色，心中早有计较，于是使个眼色道：“这件事情我做不了主，贤侄不妨直接询问小红的意思，看她答不答应。” 竹风吟脸上发烫，只能硬着头皮走上两步，期期艾艾的道：“商姑娘，不知可否请你与我单独一谈？” 商红袖娇躯微颤，故作冷淡的道：“你我没什么好谈的，以前的事情都忘了吧。” 竹风吟脸上唰的一白，忍不住激动的道：“为什么要都忘了？咱们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商姑娘怎么能随便放弃？我不是非要勉强你，但你至少应该给我一个理由，让我明白为什么啊。” 商红袖螓首低垂，语声喑哑的道：“一切都是我的过错，权当是我水性杨花，选择移情别恋好了。” 竹风吟胀红了脸，斩钉截铁的道：“不可能！商姑娘这样说，只是在敷衍我，绝对不是这个理由！” 商红袖语气转冷，不以为然的道：“正是这个理由，你若不肯相信，我也没有办法，总之到此为止，请你日后别再纠缠。” 竹风吟哪里肯信，咬牙间把心一横，飞身直冲上前，劈手抓向商红袖的肩膀。 百灵这阵虽然听得不得要领，但毕竟不能眼看商红袖吃亏，当下骈指反点向竹风吟的胸口，同时凛然清叱道：“贤侄切莫冲动，不管有何误会，还是耐心解说为上。” 孰料竹风吟根本无意避让，拼命三郎般直冲过来，百灵待要变招已经不及，这一指正中他的胸膛。 竹风吟发出一声闷哼，忍着剧痛奋力一抓，牢牢抓住商红袖的肩膀。
第0704章 虎威遗孤
商红袖委实猝不及防，还没来得及出言呵斥，便被竹风吟一把揽入怀中，随即腾云驾雾般飞驰而去。 司空见全没料到事情会如此发展，沉哼声中正待上前追击，此时却见百灵张手一拦，接着淡淡的道：“臭竹子稍安勿躁，他们少男少女之间的事情，便让他们自己解决好了，咱们犯不着横插一脚。” 司空见眉头一皱，担忧的道：“可那名小竹公子神色不善，万一侄女吃了亏怎么办？” 百灵不以为然的道：“小竹公子的为人，我比你清楚得多，他做事不会失了分寸。倒是小红言辞闪烁，纯属满口胡柴，今天若不借机把事情了结，以后说不定还要让咱们操多少心呢。” 司空见略一沉吟，终是点头道：“好友所说不无道理，咱们当然意见一致，都希望侄女有个好归宿，但方才你那一指威力不俗，小竹公子只怕生受不得。” 百灵秀眉一挑道：“少年人不知轻重，吃些苦头也没坏处，最好他能去大宗师面前告一状，正好让我一偿夙愿。” 司空见闻言暗自苦笑，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好友终究还是那名熟悉的好友啊。 竹风吟挟着商红袖一路狂奔，径直来到远离渡口的山间，才终于停下脚步。 此时但见竹风吟脸色苍白，右手揽着穴道受制的商红袖，左手按着受伤的胸口，剧烈的阵痛直透脏腑，让他忍不住低吟出声。 商红袖打眼觑得分明，心中虽然万般痛惜，可嘴上偏是冷冷的道：“你将我挟来此处，到底有何目的？咱们两个注定没有结果，你何必非要勉为其难呢？” 竹风吟深吸了一口气，低头直勾勾的盯着商红袖道：“我并非勉为其难，只想让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这难道过分了么？” 商红袖淡淡的道：“我已经解释过了，你自己执意不听，又能怨得谁来？” 竹风吟不忿的道：“好！那么请商姑娘告诉我，到底是哪位英雄豪杰让你移情别恋？” 商红袖早有腹案，当下一正色道：“总之是跟我门当户对之人，小女子身家贫寒，实在配不上你这位豪门权贵。” 竹风吟登时一滞，眉头紧皱的道：“商姑娘这话太没道理，我姓竹的同样家世寒酸，几时变成豪门权贵了？” 商红袖为之一哂道：“虎威卫督帅隋定晖的亲外孙，堂堂将门之后，你何必过分自谦呢？” 竹风吟叹了口气，颇见郁郁的道：“先父本来是一介寒微，只为抗击鞑虏，才毅然投笔从戎。当年先母垂青先父，实际多出巧合，外公他老人家自始至终都坚决反对，所以我在帅府根本不受待见啊。” 商红袖鼻中一哼，不以为然的道：“你这话未免太过妄自菲薄，隋大帅府上有那么多子弟遗孤，倘若他当真不待见你，怎会千方百计请大宗师收你为徒？” 竹风吟愈显落寞的道：“商姑娘真是误会了，事情并非像你以为的那样，先父和先母亡故之后，我独自寄人篱下，一年半载都难得跟外公说上一句整话。” “至于拜入师门之事，其实更加纯属意外，当初外公向师父推荐的是金环表妹，可师父偏偏瞧上一味挨打的我。结果外公虽然勉强答应，但心中自然十分不快，连带金环表妹都对我生出不满，唉……” 商红袖闻言一怔，面现狐疑的道：“此话当真？为何你要一味挨打？” 竹风吟脸上一红，讪讪的道：“我既然是帮金环表妹展示武艺，当然不好喧宾夺主，所幸当时挨打挨得太多，基本已经习惯了。” 商红袖越听越奇，接着又问道：“怎么会这样？像你这种身份，谁敢随便打你？” 竹风吟赧然道：“我幼时沉默寡言，拳脚功夫又稀松得很，正是别人最合适的沙包，呵……听起来是不是特别窝囊？” 商红袖无言以对，顿了顿才涩声道：“这些事情你为什么瞒着我，之前从来都没听你提起过。” 竹风吟苦笑道：“总之不是什么增光添彩的经历，我也没想到商姑娘会这么介意，得罪之处千万见谅。” 商红袖面色稍霁，但仍是没好气的道：“你说这些已经没意义了，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我看那位金环小姐对你一往情深，你们两人门当户对，正好亲上加亲，何必再来撩拨我呢？” 竹风吟心道果然是这话，当即正声道：“此事我早跟商姑娘解释过，正因为金环表妹对我心怀不满，所以先前才故作姿态，目的无非是离间你我，商姑娘如果不信，我愿意当天立誓。” 商红袖目光凝注，咬着嘴唇默不作声，竹风吟见状郑重其事的道：“苍天在上，我竹风吟在此立誓，倘若我与金环表妹之间有私情，便让我万箭穿心，堕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商红袖听罢仍是神情恍惚，目光中流露出几分凄迷之色。竹风吟看得大惑不解，咬牙间激动的道：“商姑娘！你到底要怎样才肯信我？只要你提出来，纵然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辞！” 商红袖轻轻一叹，垂下眼帘道：“不，我早已跟你说过，一切都是我的过错。总之你以后不必再管我了，像我这样的人，合该孤独终老。” 竹风吟精神一振，声音颤抖着道：“所以商姑娘承认并未移情别恋了？不管你有什么过错，我都不会放在心上，请商姑娘一定要相信我！” 商红袖自悔失言，难掩慌乱的道：“没有，我的意思是——” 竹风吟心下有谱，老实不客气的打断道：“总之这个理由，我绝对不会接受，商姑娘别再自欺欺人了。” 商红袖默然片刻，终是满怀萧索的道：“你当真非要理由不可？哪怕知道以后无法承受？” 竹风吟郑重点头道：“我并非蛮不讲理之辈，只要商姑娘拿出令人信服的理由，我有承受任何后果的觉悟。” 商红袖幽幽一叹，嗓音沙哑的道：“好，那你可否先将我放开再说？” 竹风吟略一踟蹰，缓缓摇头道：“商姑娘见谅，为免你再负气出走，这次我只好谨慎一些了。”
第0705章 神意之女
商红袖没想到竹风吟也有拒绝她的时候，愣了愣才语声低沉的道：“等我说完理由，你恐怕迫不及待要把我赶我，所以大可不必如此。” 竹风吟正自一怔，商红袖已经下定决心似的，双目直视着他道：“我的身世先前告诉过你，你可还记得我父母的姓名？” 竹风吟立刻点头道：“当然记得，百琇前辈还俗成亲发乎真情，商姑娘大可不必为此介怀，至于商洵前辈，我更是衷心佩服。” 商红袖娇躯轻颤，半晌方凄凉的道：“商伯伯并非我的生父，这件事情你知道么？” 竹风吟吃了一惊，脱口轻呼道：“什么？！那商姑娘的生父是何人？” 商红袖眸子里泪光闪动，声音忽转冷厉的道：“接下来我告诉你的事情，你绝不能再转述他人，否则若是给我知道，一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你听清楚没有？” 竹风吟闻言更惊，连忙郑重其事的道：“商姑娘既然这么说，我保证今后守口如瓶。” 商红袖紧咬樱唇，语声发颤的道：“好，那你仔细听着，当年我娘还没出嫁的时候，被净宇教的魔头……欺负了，之后便有了我。所以我是魔头的孽种，天生并非良善之辈，正义之士人人得而诛之。” 竹风吟只觉脑中轰的一声，一时之间作声不得，商红袖见状愈显凄怆的道：“你不必有所怀疑，因为我不会拿自己娘亲的名节来开玩笑，我的生父便是万恶魔王‘神意’汪藏玄，绝对没有半点误会。” 竹风吟勉强镇定心神，念头飞转间迟疑着道：“商姑娘是从哪里听来这种说法？又是如何断定没有半点误会？” 商红袖幽幽的道：“你可还记得陪我清理商伯伯的遗物时，咱们发现的那封火漆密信？” 竹风吟眨眨眼道：“便是写给百谷掌门的那封？” 商红袖垂下眼帘道：“是，商伯伯对我娘一往情深，始终不离不弃，可对我这孽种，他难免心怀芥蒂。” “所以当日在弥留之刻，商伯伯写下这封书信，信中郑重告诫那人，倘若发现我魔性难驯，便要立刻斩草除根，不能让魔王的孽种为祸世间。” 竹风吟听得神色数变，终是喟然一叹道：“看来商姑娘的直觉很准，那封火漆密信……唉。” 商红袖语声喑哑的道：“我毕竟没能压下好奇心，悄悄离开帅府之后，便拆看了那封书信，想必是天意如此吧。” 竹风吟略一沉默，随后讷讷的道：“商姑娘愿意将此事告知我，可见对我十分信任，所以先前你那些担心，应该烟消云散了吧？” 商红袖苦笑一声道：“比起我不足为外人道的身世，那些还重要么？” 竹风吟一正色道：“当然重要，因为那至少还能算你离开我的理由，但你的身世绝对不是。” 商红袖心头一震，失声轻呼道：“什么？你居然……” 竹风吟对商红袖的反应并不意外，当下微微一笑道：“出身家世根本无法选择，本来便非评断善恶的标准，商姑娘精通莲净掌，须知净莲出淤泥而不染，正是你身世的写照。” “何况你本身与魔教毫无瓜葛，怎能因为生父的过错，便如此妄自菲薄呢？” 商红袖直如醍醐灌顶，珠泪盈睫之际，语声哽咽的道：“你方才所说的话，果然都出自真心？” 竹风吟正声道：“我对商姑娘一片赤诚，绝无半字虚言。” 商红袖察言观色，情知竹风吟并非作伪，霎时胸中块垒尽消，忍不住喜极而泣。 竹风吟见状慌了手脚，一脸困惑的道：“商姑娘还有什么顾虑吗？有的话尽管说出来，咱们无分彼此，一起面对便是。” 商红袖气笑不得，白了竹风吟一眼道：“你这憨头面瓜，一贯呆里呆气的，连魔教余孽都敢招惹，以后免不了有好果子吃。” 竹风吟如释重负，欣慰之余讪讪一笑道：“只要商姑娘别再无端自苦，不管好果子还是坏果子，我都甘之如饴。” 商红袖闷声一笑，接着叹口气道：“你现在可能这样想，但将来总会觉出别扭，像商伯伯虽然没有明说，不还是在提防着我？” 竹风吟清咳一声道：“商前辈虽然写了那封密信，可最终只是火漆封存，并未交给百谷掌门，可见他心中对商姑娘仍是百般爱护，并不想看到你因为身世横遭不幸。” 商红袖嗯了一声，隐现自嘲的道：“我的身世已经注定，终究没法改变，想让旁人全不介意，毕竟有些太过勉强，只要能像商伯伯……和你这样，我便心满意足了。” 竹风吟见商红袖仍旧心存犹疑，情急之下斩钉截铁的道：“商姑娘千万放心，倘若我将来果真对你生出芥蒂，到时根本不必劳你动手，我自己以死谢罪！” 商红袖满心感动，粉面泛红的道：“好啦，谁还不信你来着，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眼下你还不解开我的穴道？” 竹风吟翟然一醒，难掩尴尬的道：“商姑娘勿怪，的确是我疏忽了。” 说罢竹风吟禁不住脸上发烫，目光中展露出无限柔情，商红袖见状更生局促，咬着嘴唇涩声道：“便宜你已经占够了，别再得寸进尺，咱们来日方长，不差这一时。” 竹风吟这阵软玉温香抱满怀，而且还是自己百般爱护的心上人，难免有些心猿意马。但他毕竟是个守礼君子，闻言依依不舍的放开商红袖，打算为她解开受制的穴道。 孰料正在此时，一道阴劲突袭竹风吟的后心，竹风吟心生警醒，百忙间正待闪让，不想胸口伤处骤然一痛，身形迟滞一瞬，早被击中肩头，闷哼声中向前仆倒，正好把商红袖压在身下。 商红袖吓了一跳，面红过耳之际，正待疾言厉叱，便听一声尖笑传来道：“哈……你们这对狗男女，果然恋奸情热，全然不知羞耻，今日便让王某人超度了你们吧。” 商红袖闻言大骇，定睛处只见一条熟悉的人影满脸得意的缓步走来，身上仍是那件半灰不白的破旧棉袍，马脸上的牛眼放射出无比兴奋的光芒，正是忻府恶霸王仕荫。
第0706章 仕荫逞欲
王仕荫背后偷袭，正中竹风吟肩头，竹风吟只怪自己方才神不守舍，这时全身酸麻，用尽力气都爬不起来。 王仕荫缓步踱到近前，一脚踢中竹风吟腰间的志室穴，让他彻底动弹不得，跟着嘿嘿冷笑道：“小子**熏心，合该有此一报，中了王某人的文殊迷津指，谅你也翻不起什么大浪，乖乖听候处置吧。” 竹风吟初时不明就里，听罢恍然一悟，脱口惊呼道：“是你！忻府朱大户的总护院王仕荫！” 王仕荫满意的道：“小子记性不差，正是王某人。” 竹风吟心知势难善了，当机立断的道：“当日对你略施惩戒，都是竹某暗中策划，与商姑娘无关。你若有心报复，竹某一肩承担，切莫牵连无辜。” 王仕荫为之一哂道：“小子倒是有情有义，可究竟是谁暗中策划，王某人心知肚明。何况不管是谁策划，你们都是王某人的死仇，最后有一个算一个，谁都逃不了干系。” 竹风吟心下一沉，此时只听商红袖凛然正声道：“王老师空负一身佛门绝学，却无丝毫慈悲向善之心，我们之所以惩治你，是为替天行道，只盼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王仕荫皱起眉头，狠呸一声道：“好个混账妮子，事到如今还要大放厥词，真是不知死活！哼……这次要不把你炮制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王某人难出胸中这口恶气！” 商红袖登时一滞，竹风吟更加担忧，不假思索的道：“男子汉大丈夫，何苦为难女流之辈，倘若王老师还有底线，只管针对竹某便是。” 王仕荫翻翻白眼，阴阳怪气的道：“小子虽然长得跟个兔爷似的，但王某人又没龙阳之好，针对你有什么意思？” 竹风吟心下猛沉，忍不住厉声呵斥道：“你！难道想欺侮商姑娘？！” 王仕荫邪邪一笑道：“王某人被你们栽赃陷害，在牢里待了足有大半年，出来以后落得身无分文，已经很久没碰过女人了。这妮子姿色不差，今天王某人便当着小子的面，尽情整治她一番。” 竹风吟惊怒欲狂，只恨先前为了避人耳目，将商红袖挟来这等荒僻之地。 如今山高林密，看不见半个人影，正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难道真要任由王仕荫为所欲为？ 商红袖更加惊骇，粉面通红之际，银牙紧咬的道：“你这无耻之徒！趁人之危欺侮女眷，简直丧心病狂！” 王仕荫眉毛一挑道：“比起你们对王某人的戕害，这又算得了什么，妮子还是乖乖认命吧。” 说罢王仕荫俯身提起竹风吟，随手将他丢在一边，眼中闪着淫邪的异光，上下打量着惊羞欲绝的商红袖，舔了舔嘴唇道：“不过半年未见，你这妮子出落得愈发水灵了，王某人真是艳福不浅，哈……” 商红袖娇躯剧颤，尖声呵斥道：“混账！你若真敢侵犯我，司空前辈必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竹风吟这时别无他法，索性接口道：“不错，家师乃是黄山派掌门狄大宗师，你自问惹得起他老人家吗？” 王仕荫颇觉意外，怔了怔才迟疑着道：“神州七剑之一，‘没羽黄衫客’狄苍穹？那是你师父？” 竹风吟本来不想仗势凌人，可如今商红袖危在旦夕，他只能硬着头皮道：“正是家师，绝无虚言。” 王仕荫念头连转，终是鼻中冷哂道：“小子连谎话都编不圆，真是可笑之至，狄大宗师身份何等尊崇，岂会教出你这等专擅坑蒙拐骗的徒弟？” 竹风吟脸上发热，勉强正声道：“劫富济贫，替天行道，竹某问心无愧。” 王仕荫愈发不屑的道：“好个问心无愧，真以为王法是儿戏吗？” 竹风吟还待再说，王仕荫已经截口道：“够了，不管你们搬出什么靠山，今日若不出了这口恶气，王某人枉为七尺男儿。反正你们受尽折磨之后，最终难逃一死，到时候死无对证，王某人有何惧哉？” 竹风吟和商红袖闻言同感绝望，只见王仕荫吞了一口涎水，逼近之际沉笑道：“妮子不必紧张，王某人精通房中术，一定会让你飘飘欲仙。” 眼看王仕荫便要一逞兽欲，商红袖急中生智，咬牙厉叱道：“慢着！你如今穷困潦倒，早日恢复身家才是正经，倘若只为出一时之气，或者逞一时之快，便丢掉更有利自己的条件，未免太不明智了。” 王仕荫眼珠一转，饶有兴味的道：“哦？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更有利自己的条件？” 商红袖郑重其事的道：“其实我已经说得十分清楚，只要你愿意网开一面，我们可以给你一笔红货作为抵偿。” 王仕荫并未意外，睨视间不温不火的道：“是吗？妮子尽管划下道来，王某人洗耳恭听。” 商红袖定了定神，轻咳一声道：“我们在一处隐秘所在埋藏了一箱红货，价值足抵万金，可以带你挖出来。” 王仕荫察言观色，一时之间难辨真假，但价值万金的红货，对他确实拥有莫大的吸引力，心念电转间试探着道：“具体是什么所在，距离此地大约多远，怎样过去方便？” 商红袖发觉有门，赶紧回答道：“具体所在眼下还不能告诉你，距离的话大约有五百里，水路旱路都方便前往。” 王仕荫皱起眉头道：“这话说得太过笼统，妮子不是在信口雌黄，施展缓兵之计吧？” 商红袖尚未答话，竹风吟抢过话头道：“那处所在我也知道，你别为难商姑娘，我可以带你过去。” 王仕荫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脸上露出一丝诡笑，当下慢条斯理的道：“很好，既然你们都知道那处所在，那王某人只留一个便够了。” “你们自己决定吧，谁愿意带路，谁便能活命，至于另一个，为免横生枝节，王某人这便送他上西天。” 竹风吟和商红袖大大一滞，深恨王仕荫阴险歹毒，存心挑拨离间。 王仕荫不等两人答话，狞笑着补充道：“谁先答应带路，王某人便听谁的，毕竟性命可贵，何必为了情情爱爱，最后落得英年早逝？”
第0707章 痹身引路
王仕荫这厢打着如意算盘，亟待看到一场“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戏码，此时只听商红袖毅然决然的道：“你杀了我吧，当初是我设计害你，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一切由我承担。” 竹风吟闻言热血上涌，立刻接口道：“不对，当初的事大家都有参与，要杀便杀我好了，切莫伤害商姑娘！” 商红袖柔肠百结，轻轻一叹道：“傻瓜，这混账对我别有企图，难道要我留下任他欺侮？” “我宁愿死得清清白白，你自己千万保重，咱们来世再续前缘。” 竹风吟心中颇为感动，毫不犹豫的道：“你一向足智多谋，总有斡旋余地，何况这次是我冲动之下害人害己，所以我必须负起责任。” 商红袖哪里肯听，索性转向王仕荫道：“是我先开口的，杀我。” 竹风吟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赶紧反驳道：“不对，他说是谁先答应带路才听谁的，总之我死不足惜，商姑娘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啊！” 眼见竹风吟和商红袖争相赴死，王仕荫着实大失所望，忍不住呵斥道：“好了！你们这对狗男女，在王某人面前演什么情比金坚？哼！王某人决定了，小子这便受死吧！” 竹风吟如释重负，并无丝毫畏惧之色，反而微微一笑道：“天意如此，商姑娘今后善自珍重，来生在下仍愿陪伴左右。” 商红袖满心悲恸，蓦地尖叱道：“姓王的奸贼，你若敢杀他，我便咬舌自尽！” 王仕荫正待痛下杀手，听到这话登时一滞，正自进退两难之际，竹风吟又激动的道：“商姑娘情深义重，我当真铭感五内，倘若你遭遇不测，我也决不独活！” 元好问的《雁丘词》写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竹风吟和商红袖早已互生情愫，但历经分分合合，今日才算两心合一，互相再无任何猜忌。 王仕荫品行卑劣，乃至以己度人，料定竹风吟和商红袖并无真情，此刻大出意料，禁不住酸气直冒，有心一掌一个结果了他们，可又舍不得价值万金的红货，如此一来患得患失，全然不知该如何决断。 正在三人势成僵持之际，忽听一个稚嫩声音遥遥传来道：“算命的！踩鹰的！你们在不在，在的话赶紧吱一声哟！” 竹风吟和商红袖听出这是小雷的声音，同时精神一振。但想到这小毛头并非王仕荫的对手，贸然将他卷入恐怕不妥，两人即将出口的应和又生生堵在喉间。 正是这一犹豫的工夫，王仕荫已然醒过神来，当机立断之下指出如风，点了竹风吟和商红袖的哑穴。 竹风吟和商红袖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唯有听天由命，四目相对之际情意绵绵，只盼对方平安无事。 王仕荫不想横生枝节，于是刻意伏低身子，透过浓密的树丛向外观望。 打眼只见一条纤小人影独自行来，一面擦着额头上的汗珠，一面自言自语道：“奇怪，明明打听到踩鹰的抱着算命的跑来这个方向，怎么一路上都没什么发现，难道他们没上山，继续沿着官道走了？” 王仕荫看到追过来的只是个童子，顿时心中大定，但正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又不屑以大欺小，所以仍是静静潜伏，等待对方自行离去。 正在王仕荫全神紧盯小雷的当口，他脖子上好像被蚊虫叮了一下，传来一阵轻微的麻痒。 王仕荫本想挥掌去拍，可又担心暴露行迹，于是只能暂作隐忍，不去理会那蚊虫。 耳边传来恼人的嗡嗡声，那蚊虫分明得寸进尺，左边叮过之后，又飞到右边去叮了一下。 王仕荫暗叫晦气，心忖正月还没过完，野外的蚊虫便如此猖獗，真让人哭笑不得。 此时小雷刚好走到近前，隔着树丛来回张望，王仕荫无暇理会那蚊虫，屏息凝神之际，暗中提运功力，打算一旦暴露行踪，便出手制住小雷。 可是不知为何，王仕荫忽觉气脉阻滞，真气难以顺畅运行，而与此同时，脖子两侧的麻痒之感迅速蔓延，直达四肢百骸，让他心中骇异莫名。 王仕荫蓦地醒悟过来，敢情那蚊虫居然身带剧毒，只可惜为时已晚，他的身体已经完全麻木，脚下再也拿桩不住，噗通一声摔了个恶狗抢屎。 这下王仕荫的身子直接摔出树丛，恼恨之下勉强抬眼望去，只见小雷施施然的踱步过来，睨视间优哉游哉的道：“唷～这位仁兄干嘛五体投地呀，小子年轻识浅，哪受得起你这大礼，赶紧起来说话。” 王仕荫的确想爬起来，可终究心有余而力不足，甚至连舌头都已经麻木，嘴里含糊的咕噜了两声，根本说不出一句整话，一时之间瘪透了心。 小雷见状嘻嘻一笑，扬声招呼道：“好啦，坏蛋已经制住了，妹妹出来吧。” 话音方落，便听一个软糯可人的声音传来道：“小哥哥不用声东击西了吗，真要现在出来？” 小雷为之莞尔道：“妹妹的法宝不同凡响，效果堪称立竿见影，既然大功告成，便用不着声东击西了。” 软糯声音赧然道：“这痹身虫是师父给的，我还是第一次用，看来师父没骗我，的确很厉害。” 说话间一条婀娜多姿的人影翩然闪现，径直来到小雷身边站定，王仕荫再度抬眼看去，只见来人穿着一条堪堪过膝的百褶短裙，下面是一双修长紧致的雪白**，足蹬轻盈纤巧的布鞋，青春活力毕现。 虽然碍于角度，无法窥见来人的容貌，但王仕荫自有定见，想必此女姿色绝佳，饶是他此刻狼狈不堪，仍旧禁不住怦然心动，脑中邪念横生。 来人自然是小雷新认的“妹妹”，出身巫月神教的苗疆娇女方如心，她可不知王仕荫的龌龊心思，当下娇声呖呖的道：“商姐姐应该在树丛里，咱们这便将她救出来吧。” 小雷一挑大拇指，不无艳羡的道：“妹妹的引路蜂不仅探出算命的他们的位置，还能把这坏蛋欺侮他们的信息带回去，妹妹究竟是怎么看出来的，能不能把诀窍教给我？”
第0708章 惩治仕荫
听到小雷虚心求教，方如心嫣然一笑道：“好呀，引路蜂的行动轨迹里有很多信息，小哥哥这么聪明，估计很快便能看懂，有时间我教你。” 小雷自然欢喜称谢，说话间两人拨开树丛，但见竹风吟和商红袖并排仰躺在地，虽然形色狼狈，脸上却露出欣慰的笑容，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正是他们心情的写照。 小雷看到竹风吟和商红袖并无大碍，总算吁了口气，拍着胸口道：“算命的你可真行，不声不响便自己跑走，害得小爷和如心妹妹这顿好找。还有踩鹰的，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你是想当淫贼吗？” 竹风吟和商红袖被数落得面红过耳，只是无法出言解释，小雷看出他们都被点了穴道，扶额之余不再多说，招呼方如心一起为他们推血过宫。 须臾竹风吟和商红袖先后解开禁制，竹风吟又是羞惭又是感激，郑重抱拳为礼道：“多谢岳少兄和这位姑娘仗义搭救，否则我们两人今日不堪设想，总之都是在下的过失，在下今后必定会引以为戒。” 小雷嗯了一声，看向商红袖道：“算命的怎么说，小爷今天救了你，要不要以身相许，报答这番大恩呀？” 商红袖气笑不得，可又不好发作，只能轻哼一声道：“你现在有美人相伴，还要招惹我么？” 小雷嘿嘿一笑道：“美人多多益善嘛，何况如心妹妹大度得很，不会吃飞醋的。” 商红袖明知小雷是开玩笑，便也一笑置之，方如心则红着脸道：“小哥哥总是口没遮拦，我跟你……干嘛要吃飞醋？” 小雷笑嘻嘻的道：“是呀，所以我才说妹妹不会吃飞醋嘛，这有什么不对？” 方如心啼笑皆非，情知这种事情愈描愈黑，索性转向竹风吟道：“这位公子请了，小女子来自苗疆巫月神教，姓方名如心，幸会。” 竹风吟一正色道：“原来是方姑娘，多谢救命之恩，在下竹风吟，出身黄山派，家师正是狄大宗师。” 方如心肃然起敬，满含诚挚的道：“狄大宗师不仅武艺超群，而且一片侠义仁心，日前力战净宇魔王叶行歌，舍己为人救助同袍，盛名更加传遍天下，小女子衷心钦佩。” 竹风吟点点头道：“家师堪为武林楷模，在下虽然不才，但决心以家师为榜样，力争望其项背。” 方如心颔首称是，此时只听商红袖咳声道：“如心妹妹的恩师方教主同样侠名远播，我们十分敬仰，日后若有机会，定当前往拜会，到时候还请如心妹妹引荐。” 方如心莞尔道：“没问题，你们可以跟小哥哥一起去，我一定会尽心尽力招待。” 竹风吟暗暗称奇，忍不住探问道：“不知方姑娘是哪年生人，为何叫岳少兄‘哥哥’？” 方如心眨眨眼道：“我跟小哥哥同岁，都是庚子年生人，但他的月份比我靠前。” 竹风吟哑然失笑，当下摇摇头道：“错了，岳少兄是壬寅年生人，我记得清清楚楚，商姑娘也知道。” 方如心轻啊一声，转眸看向小雷，只见他以手扶额，颇见无奈的道：“好你踩鹰的，刚刚脱困便来拆小爷的台，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竹风吟愈发好笑，商红袖则忍俊不禁的道：“好啦，如心妹妹同样是我们的恩人，而且恩惠比你这小毛头大，我们这叫恩义难两全。” 方如心赶紧摆摆手道：“行走江湖理应扶危济困，商姐姐不必放在心上，倒是小……岳小弟你，处心积虑占我便宜，真是可恶得很，这笔账总有清算的时候。” 小雷察言观色，讪讪一笑道：“是是是，都是我的错，咳……不过眼下先别追究这个，算命的你们怎会被人制住，趴在地上这位又是哪个？” 商红袖定了定神，简略说过原委，小雷听罢义愤填膺，咬牙冷哼道：“原来是这么个无耻恶霸，而且还对算命的图谋不轨，简直死有余辜！” 商红袖点头附和道：“不错，原本我们指望官府主持公道，没想到这厮倾家荡产打点关系，居然得以逍遥法外。今日我们一时疏忽，险些坏在他的手里，都怪当日妇人之仁，没有直接取了他的性命。” 竹风吟赶紧接口道：“商姑娘言之有理，所幸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今日便取了他的性命，免得这厮挟怨报复，以后继续兴风作浪。” 王仕荫听罢恼恨之余又生恐惧，麻痹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小雷毕竟秉性仁慈，见状不禁心生怜悯，转念间轻咳一声道：“算了，正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我看废了他的武功便好，倘若他怙恶不悛，下次再杀也不迟。” 竹风吟和商红袖对视一眼，各自沉吟不语，小雷明白他们的心境，于是悄悄向方如心使了个眼色。 方如心立刻心领神会，只是稍一犹豫，随后和声道：“我赞同岳小弟的意见，也不必非要赶尽杀绝。” 耳听两位救命恩人达成一致，竹风吟和商红袖实在没法反驳，还是商红袖轻叹一声道：“好吧，便依岳小弟的意思，今日放这厮一条生路。” 竹风吟唯商红袖马首是瞻，自告奋勇的道：“那便这么定了，我来动手。” 说罢竹风吟剑指一骈，指尖凝聚精纯剑气，然后抬脚将王仕荫踢了个筋斗，面对他充满恐惧的目光，一剑直刺他的气海大穴。 王仕荫惨哼一声，身躯剧烈颤抖起来，额头上淌下黄豆大小的汗珠，着实痛得面无人色。 丹田气海既然崩毁，一身内家功夫付诸东流，片刻前王仕荫还耀武扬威，此刻却落得痛不欲生，实乃报应不爽。 方如心取出一只瓷瓶，拨开瓶塞后倒出一颗解毒丹，俯身纳入王仕荫口中，让他和着唾液吞下，接着庄容正声道：“今天废你武功，算是小惩大诫，希望你以后好自为之，别再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 那解毒丹是对症之药，王仕荫所中的痹身之毒迅速消退，虽然恨得牙根发痒，但他明白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哑着嗓子道：“王某人明白利害，多谢不杀之恩。”
第0709章 再见红颖
眼见王仕荫态度尚可，小雷等人不为己甚，留下他自己慢慢恢复，之后结伴返回云龙渡。 刚刚下山走了不久，便见两条人影并肩行来，奔行间风驰电掣，正是“映雪梅仙”百灵和“翠竹寒江”司空见。 双方这一照面，百灵和司空见如释重负，只见百灵三步并作两步趋上前来，一把捉住商红袖的胳膊，一面上下打量，一面满含关切的道：“亲亲小红没事吧，怎么会耽搁这么久，真让姐姐担心死了。” 司空见紧盯竹风吟，面沉似水的道：“小竹公子有何解释，为何挟持侄女如此之久，这两位又是何人？” 竹风吟不敢怠慢，先介绍过小雷和方如心，然后将前事略作交待。 司空见听得神色数变，心中直是暗呼侥幸，百灵一向嫉恶如仇，忍不住颦眉恨声道：“五台派的黄石和尚，真是越活越不长进，门下教出这等败类！倘若当时换做是我，非将那姓王的大卸八块不可！” 商红袖暗自擦把冷汗，秀眸瞥向小雷和方如心道：“岳小弟和如心妹妹仁义为怀，有意放姓王的一条生路，反正他如今武功已废，今后想必翻不起什么大浪。” 百灵大摇其头，不以为然的道：“亲亲小红不懂，武林中宁可得罪狠人，不可得罪小人，那姓王的正是地地道道的小人，不杀他后患无穷，绝不能高枕无忧。” 商红袖满心赞同，只是当着小雷和方如心的面，她实在没法随声附和。 百灵可不管其他，只为商红袖的安危着想，当下秀眉一扬道：“事不宜迟，不能让姓王的逃了，咱们这便回去，将他就地正法。” 商红袖连忙阻止道：“姐姐稍安勿躁，我们已经答应饶过那姓王的，倘若出尔反尔，未免有失格调，所以不如日后再说吧。” 竹风吟点了点头，郑重其事的道：“不错，人而无信、不知其可，咱们不必为那等小人自毁信诺。前辈尽管放心，在下保证今后全心全意保护商姑娘，绝不会再让任何奸谋得逞。” 百灵见两人态度坚决，一时之间无言以对，此时只听司空见咳声道：“算了吧好友，姓王的武功已废，趁人之危总归不妥。何况第二趟渡船已近靠岸，咱们若是再耽搁下去，恐怕只能等最后一趟了。” 百灵唔了一声，终是叹口气道：“也罢，算那姓王的好狗运，亲亲小红以后千万小心，别再让小人趁虚而入，倘若你真有个三长两短，让我下去以后怎么跟你爹娘交待？” 商红袖垂首应是，小雷则兴奋的道：“原来第二趟渡船已经来了，那咱们赶紧过去吧，我迫不及待想见宋姐姐了。” 百灵心中一动，看向小雷道：“小兄弟认识西夫人宋红颖？看来你们交情匪浅啊。” 小雷眉飞色舞的道：“那是自然，我跟宋姐姐可是生死之交，上次她在长安身受重伤，差一点便香消玉殒，还是我……跟另一个家伙合力救的。” 百灵面现赞许的道：“小兄弟还精通医术，真是英雄出少年，听说云顶蜃楼派出春、西、南三位夫人，分管一艘艨艟巨舟，今天第一趟的春夫人淳于秀无缘得见，这位西夫人宋红颖倒真是人间绝色。” 小雷笑嘻嘻的道：“前辈真有眼光，我好歹见过不少美女，宋姐姐怎么算都是头一档，简直无懈可击。” 这下非但百灵，其余众人也相顾莞尔，只听方如心忍俊不禁的道：“岳小弟真是个花心鬼，将来还不知道要诓骗多少女孩子，我都有点想替天行道了呢。” 小雷眼珠一转，故作了然的道：“妹妹吃醋了吗，那你干脆答应嫁给我，我保证从此收心，决不再招蜂引蝶。” 方如心又被小雷叫成“妹妹”，当下直是啼笑皆非，百灵则笑吟吟的道：“好了，玩笑话留在路上说也不迟，咱们马上动身去渡口，别耽误了登船才是正经。” 众人自然没有异议，随后沿着官道直奔云龙渡而去，少时来到渡口附近，眼前但见人头攒动，一片热闹景象。 渡口泊着一艘九桅楼船，通体长达数百丈，楼高足有五层，形制恢弘大气，不愧艨艟之名。 船舷搭下来一张带有扶手的跳板，呈现一片金碧辉煌之象，跳板上铺有名贵厚实的驼绒红毯，两边各有十名云顶蜃楼的弟子昂然肃立，其中十名男弟子英俊不凡，十名女弟子娇美过人，端的赏心悦目。 跳板尽头排设桌椅，一位身着红衣的绝色丽人端坐如桓，脸上带着浅笑，不时与登船的宾客寒暄交谈。 这女子语声曼妙，仪态万方，当直美得令人忘掉口渴而又觉眼馋，正是云顶蜃楼的西夫人宋红颖。 宋红颖身边两侧还坐着两位绿衣俏婢，看起来都只不过十六七岁，一位气质干练飒爽，负责核对宾客携来的请柬，另一位则显得温婉娴静，负责书写宾客名录。 此时一众玄门修士正在排队依次登船，看服色应该是武当派弟子。 小雷仗着身形纤巧，在密集的人群中三钻两绕，很快便冲到宋红颖左近，难掩兴奋的大叫道：“宋姐姐，我来啦！” 宋红颖循声望去，登时喜出望外，此时武当派的首脑人物已然登船，只剩几位后辈弟子，她无须再刻意亲近，趁这间隙向小雷招招手道：“小毛头快点过来，让姐姐好好看看。” 小雷兴冲冲的走上前去，宋红颖捏住他的肩膀，嫣然一笑道：“嗯～不错，才个把月没见，个头便长高了不少，以后肯定会有一双大长腿，做个玉树临风的俏‘公子’。” 小雷粉面泛红，干咳一声道：“多谢姐姐夸奖，你的伤势痊愈了么？” 宋红颖点点头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多亏卫少侠赠予波旬幽昙，否则我漫说痊愈，只怕性命都保不住，早已转世投胎去了。” 小雷欣慰之余又生委屈，忍不住嘟起小嘴道：“姐姐这话怎么说的，救你可不是姓喂的一个人的功劳，当时我也有份啊。” 宋红颖抿嘴轻笑道：“好好好，姐姐忘不了你的功劳，保证一定尽心报答。”
第0710章 云顶艨艟
小雷回嗔作喜，吐舌一笑道：“我可没逼着姐姐报答，只是不想被姓喂的独占功劳，对了，你们那段时间一起养伤，关系应该亲近了不少，姐姐不再对他抱有成见了吧？” 宋红颖嗯声道：“早先是我先入为主，对卫少侠太过苛责，乃至做下一些荒唐之事。如今自然化干戈为玉帛，听说这次他也将参与海市盛会，到时候我请你们把酒言欢。” 小雷坏笑道：“那敢情好，姓喂的一向假正经，咱们想办法灌醉他，让他原形毕露。” 宋红颖失笑不已，跟着亲切的道：“这次你一个人来的吗，没跟你那些朋友一起？” 小雷回头观望，隐见无奈的道：“本来想着大慕头他们很快便到，可现在还是不见踪影，真让人头疼。” 宋红颖和声道：“无妨，距离开船还有一段时间，咱们再等等。” 小雷点了点头，试探着道：“对了姐姐，必须有请柬才能上船吗，我记得上次好像没这规矩啊。” 宋红颖莞尔道：“今时不同往昔，云顶蜃楼物力有限，为免招待不周，确实要对参会人物稍作筛选。” “当然请柬并非必须，我和苗姐姐、淳于妹妹她们一样，都有自由裁量之权，绝不会将杰出才俊拒之门外。” 小雷了然的道：“原来如此，好在师父已经把请柬交给我了，我倒不必找姐姐疏通关系。” 宋红颖沉吟着道：“令师淡泊名利，从不涉足江湖纷争，实在令人衷心钦佩。” 小雷叹口气道：“师父只是自己不想费心，所以抓我出来顶缸，还嘱咐我至少带十绝之一回去，否则免不了皮肉之苦。” 宋红颖听罢啼笑皆非，只见小雷摆摆手道：“算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咳……姐姐这两位小婢人才出众，不知该怎么称呼呀？” 宋红颖淡淡一笑道：“两个小蹄子罢了，有什么出不出众，别太抬举她们。登记人名那个叫金蕊，验看请柬这个叫翠萝，都是许姐姐拨给我的。” 金蕊和翠萝见小雷和宋红颖颇有交情，抽空一起向他见礼，小雷赶紧还礼，跟着细声道：“姐姐说的是点星姬许辰君吗，原先没有婢女侍奉你？” 宋红颖微颔首道：“我平日自由自在惯了，只是上次的确受伤不轻，如今又接下不少繁琐事务，许姐姐担心我忙不过来，便拨了人手贴身侍奉。” 小雷心中自有了悟，此时武当派的弟子悉数登船，后面又跟上一伙人马。 小雷打眼觑得分明，轻咦一声道：“小蝎子？张小姐没跟你一起来吗？” 敢情来人正是咸阳**堡的傅连城和傅凝碧，傅凝碧先将请柬交给翠萝验看，随后低咳一声道：“表姐让我们先行一步，她坐最后一趟船过去。” 小雷闻言心生诧异，此时只听傅连城冷哼一声道：“还没过门便闹别扭，摆明了让我折面子，要不是老爹死乞白赖让我娶她，我才懒得搭理她。” 傅凝碧听到自家兄长口没遮拦，着实尴尬不已，傅连城倒是不以为意，径向宋红颖一抱拳道：“咸阳**堡傅连城，携舍妹傅凝碧和四名家将参会，请西夫人多多关照。” 这话虽然还算体面，但傅连城的目光显然并不老实，在宋红颖身上凹凸之处来回逡巡，真想将她的衣衫看透似的。 小雷见状满心鄙夷，根本不屑跟这位色胆包天的少堡主打招呼，只向宋红颖施个礼道：“那姐姐先忙着，我去看看大慕头他们来了没有，待会儿一起上船。” 宋红颖面露浅笑，微微点头致意，小雷知道她不会吃傅连城的亏，多半还会教训这厮一下，好笑之余别过傅凝碧，转身自行离去。 少顷与商红袖等人会合，他们也没看到慕云那一行人，小雷不由得心生犹疑，蹙着眉尖道：“照理说早该到了，估计又是小狐狸精磨蹭，结果耽误了行程，哼……这小狐狸精，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商红袖缓缓摇头道：“我看未必，多半还是燕君临从中作梗，不行的话咱们跟去看看，免得当真出了岔子。” 小雷心中不以为然，但眼下情形奇怪，他只能含含糊糊的道：“多等一会儿吧，若是第二趟船开了，大慕头他们还没过来，咱们再去接应。” 商红袖一时委决不下，转眸看向百灵道：“姐姐觉得呢？是在这儿干等，还是前往接应？” 百灵已经听商红袖说过大致原委，当下若有所思的道：“无形公子若想对付小郡主他们，大可不必这么明目张胆，何况以眼下的线索来看，他并无多树强敌的必要，所以我想应该不是他在背后捣鬼。” 小雷立刻附和道：“美道姑言之有理，咱们等等再说，别太杞人忧天。” 商红袖闻言登时哑然，百灵则秀眉一挑，睨着小雷道：“小兄弟叫我什么？” 小雷气定神闲的道：“美道姑啊，您既是道门中人，又生得这么美貌，叫美道姑有什么错？” 百灵面对这位小登徒子，着实有些束手无策，顿了顿才哼声道：“小孩子家家的，别这么没大没小，乖乖叫我前辈或是道长。” 小雷眼转一转，扯住商红袖的衣袖道：“我跟算命的平辈论交，算命的又叫您姐姐，她都不算没大没小，那我更没关系吧？” 百灵暗自扶额，绷起粉脸道：“我们各论各的，你这小毛头别胡乱攀扯。” 小雷哪肯让步，转念间眨眨眼道：“美道姑认不认得丐帮的路老猫儿？” 百灵一怔道：“路老猫儿？那是何人？” 小雷神色一整道：“日前力战叶行歌，最后壮烈牺牲的丐帮长老，‘穷神’路不平。” 百灵眼神一凛，隐见怒意的道：“好个小毛头，路前辈生前位份尊崇，岂容旁人恣意调谑？你这般口不择言，敢情是自己皮痒，存心讨打不成？” 小雷负手而立，俨然老气横秋的道：“美道姑先别生气，我跟老猫儿是忘年交，一向都是这样称呼他，他也从来没有任何异议。不信你问算命的，或者问踩鹰的，倘若我有半句虚言，任你处置便是。”
第0711章 错失行舟
耳听小雷言之凿凿，百灵不由得泛起嘀咕，径向商红袖投去询问的目光。 商红袖没法作伪，只能点点头道：“路老前辈生前的确跟岳小弟是忘年交，而且岳小弟一向行为乖张，姐姐别跟他一般见识。” 百灵听罢唔了一声，明澈双眸瞥向小雷道：“既然是路前辈看重的少年，想必确有过人之处，但这不是你行为乖张的理由，最多我让一步，准你也叫姐姐好了。” 小雷自忖应该见好就收，于是嘻嘻一笑道：“好吧，多谢姐姐宽宏大量，日后我若去恒山游历，还请姐姐多多照顾。” 百灵翻翻白眼道：“我平日多半不在山上，能否遇到全看造化，不必太过强求。” 小雷碰了个软钉子，脸上难掩讪讪之色，方如心见状忍俊不禁的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岳小弟这么风流随性，合该让你踢到铁板，这才叫大快人心。” 其余众人同感好笑，此时只听司空见悠悠的道：“好友一向不解风情，这位小兄弟大可不必勉为其难，以免步上当年不少江湖才俊的后尘。” 小雷闻言哭笑不得，百灵则瞪了司空见一眼，没好气的道：“好你个臭竹子，少在这儿五十步笑百步，我总归是出家人，不解风情理所当然，倒是你身负开枝散叶的重任，如今仍是孑然一身，不怕你家祖宗托梦训斥吗？” 司空见登时噎住，小雷等人见两位前辈互相拆台，忍笑忍得十分辛苦，还是商红袖轻咳一声道：“咱们去官道边上等着吧，免得被人群冲散，跟小妹他们错过。” 其余众人并无异议，结伴来到官道边上的茶水摊，歇脚同时等待慕云等人前来会合。 不知不觉半个时辰过去，艨艟巨舟几乎已经满员，小雷正自等得心焦，便见一名绿衣婢女疾步行来，敢情正是翠萝。 翠萝直接走到小雷面前，裣衽为礼道：“岳少侠请了，夫人命我前来询问，这趟你们是否登船？” 小雷叹口气道：“宋姐姐打算开船了吧，眼下大慕头他们还没过来，我们等晚上那最后一趟船好了。” 翠萝点点头道：“明白，岳少侠可要随我去跟夫人辞行？” 小雷站起身来道：“走吧，我去谢谢宋姐姐的特别关照。” 说罢两人相偕离去，商红袖则蹙着眉尖道：“看来的确出了岔子，待会儿等岳小弟回来，咱们便去望霞峰方向接应。” 百灵嗯声道：“不错，一味枯等难免无聊，希望是咱们多虑，小红的同伴安然无恙。” 众人计议已定，准备动身离开，此时只听连声号炮鸣响，艨艟巨舟收回跳板，然后逐渐划离渡口。 宋红颖凭栏而立，杨柳春风吹拂之下，衣袂飘飘宛若仙子，美得令人目眩神迷，当真不愧为绝顶容色。 小雷在下面拼命挥手，宋红颖微笑致意，而相聚不过百步之处，傅凝碧正在相助傅连城推血过宫，只听他呻吟着道：“奇怪……怎么忽然内伤发作，还当着西夫人的面，唉……” 傅凝碧不好妄加揣测，只能低声规劝道：“哥哥最好收敛一些，别再有失礼数，否则还有更大的苦头要吃。” 傅连城含糊的唔了一声，但显然没往心里去，更让傅凝碧气沮不已。 小雷目送艨艟巨舟远去，这才依依不舍的回到茶水摊，眼见众人已经准备妥当，他也不再固执己见，便待一起去望霞峰接应。 正在此时，倏听一阵急骤的马蹄声响，一辆双驾马车风驰电掣般飞速奔来。 远远瞥见艨艟巨舟乘风破浪而去，车夫无奈拉住马缰，跟着扬声招呼道：“启禀几位公子小姐，咱们还是迟了一步，大船已经开走了。” 话音方落，但见一双丽影钻出车篷，同样穿着银红衣履，配上绛绸斗篷，容貌一般无二，飒爽之中别见俏美，正是曲晶晶和曲莹莹姐妹。 亲眼见到船已离去，曲家姐妹难掩沮丧之色，这时小雷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来，半是兴奋半是埋怨的道：“怎么耽搁了这么久，你们少主回来了吗，大慕头呢？” 曲家姐妹尚未答话，车上又走下四条人影，前面是慕云和孔方，后面是卫廷裳和卫廷嫣。 小雷这下如释重负，随即惊艳于卫廷裳的过人风姿，连连点头道：“你们少主果然漂亮，小狐狸精可不如她。” 曲家姐妹对视一眼，显然都已经了解小雷的脾性，只听曲莹莹娇哼道：“我家‘烧猪’脾气不好，而且平生最讨厌登徒子，你可别招惹她，免得被她揍成猪头。” 小雷暗自一滞，想到自己刚在百灵那里碰了钉子，连续吃瘪可受不了，于是只能压下“色胆”，上前一拳捶在慕云胸口，没好气的道：“死慕头，不声不响不辞而别，总让别人为你担心，好意思么？” 慕云只有乖乖挨捶的份，苦笑之余摇摇头道：“不是我想不辞而别，实在是身不由己，反正如今船已经开走了，咱们坐下来慢慢说吧。” 小雷翻翻白眼道：“你这一说我更来气，怎么你们耽搁了这么久，害得我没法跟宋姐姐同船回去，还得干等晚上那趟。” 慕云颇觉碍口，期艾着道：“这个……婷儿身子不舒服，所以耽搁了一会儿。” 小雷为之一哂道：“我说什么来着，果然是小狐狸精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身子不舒服有什么打紧，反正是坐车，又不是自己跑过来。” 慕云着实没法解释，卫廷嫣脸上也红一阵白一阵，还是曲晶晶以手扶额道：“好啦，我们女孩子不舒服，不是你这小毛头能懂的，总之错过便错过了，坐晚上那趟船也一样，又不会少一块肉是不是？” 小雷忽然醒过味来，脸上闪过一抹红晕，慕云觑得分明，瞬间心中一动，随声附和道：“是啊，肚子痛可不是闹着玩的，像上次小雷你也肚子痛，歇了两天才肯动身，所以将心比心，要理解为上嘛。” 小雷大为局促，虎起小脸道：“小爷怎么能跟小狐狸精相提并论，我那是真的肚子痛，不是……咳……不是装的，死慕头别胡乱牵扯。”
第0712章 笑茵愁容
眼见小雷色厉内荏，慕云心中自有定见，当下打个哈哈道：“是我词不达意，请雷少爷莫怪。” 小雷觉出自己反应过度，直是后悔不迭，无奈哼声道：“算你识相，以后再重色轻友，保证有你好看。” 慕云脸上笑意隐现，此时只听卫廷嫣轻咳一声道：“好啦，小布老虎别一味纠缠，我们六侠盟总算又聚在一起，应该庆祝一下才对，我请大家喝茶，等最后那趟船来了一起走。” 小雷前后一望，面现狐疑的道：“聚在一起了吗，我怎么没看见狗腿的？” 卫廷嫣摇摇头道：“没办法，来时路上碰到少林寺的人，听说阿衡被他的天部师父捉了回去，看来要面壁思过一段时日了。” 小雷颇为意外，转念间想起那位养老闲官鲍廉桢家发生的事情，多少猜测到几分原由，于是撇撇嘴道：“不是狗腿的错，最多面个壁而已，但这样一来便不能算聚在一起，小狐狸精刚才明明说错了。” 卫廷嫣暗自扶额，赏了小雷一记白眼道：“好好好，你说得都对，总之是我错了。” “看来你这半天又结交了几位新朋友，里面还不乏江湖前辈，不打算介绍我们互相认识么？” 小雷见卫廷嫣没有犟嘴，心中十分满意，接着跟商红袖一起，为双方稍作引荐。 六侠盟中人情谊匪浅，如今再度聚首，当然喜不自胜，尤其竹风吟和商红袖重归于好，卫廷嫣如释重负，着实欢喜不已。 百灵和司空见眼见卫廷裳和卫廷嫣姐妹人才出众，孔方更加俊逸无伦，不由自主的心生好感，很快便与众人打成一片，相偕回到茶棚之中，攀谈间静待渡船前来。 慕云和卫廷嫣相对而坐，小雷拉着方如心同坐一桌，卫廷嫣上下打量着方如心，不无艳羡的道：“如心妹妹身材真好，又高挑又凸凹有致，小布老虎眼光不差。” 方如心赧然道：“卫姐姐过奖啦，论容貌我远远及不上你，你这才叫国色天香呢。” 小雷闻言撇撇嘴道：“妹妹别给小狐狸精脸上贴金，依我看你比她强多了。” 方如心早看出小雷和卫廷嫣不对付，自然不会把这话当真，只是一笑置之。 此时只听慕云沉吟着道：“不知道崆峒派和治剑馆的人有没有上船，这桩公案必须了结，否则一直悬着，我始终难以安心。” 小雷点点头道：“崆峒派的人已经坐第一趟船走了，小莺儿跟着他们，本来我还想跟小莺儿多说几句，可司马老头急着上船，我们没有办法，只能依依惜别了。” 慕云并未意外，若有所思的道：“我相信邢大小姐没有说谎，杜泽韬之死跟她毫无关系，但究竟还有谁练成九阴玄煞印，又是谁在暗中捣鬼，这些还需要调查。” 小雷狠狠剜了慕云一眼，秀眉紧蹙的道：“好你个死慕头，小狐狸精要是不说，我可真是万没想到，你居然怀疑小莺儿是幕后黑手，哼……脑子让门挤了不成？” 慕云脸上发热，低头闷声道：“先前是我太过偏激，所幸如今误会已经澄清，邢大小姐并无大过，等邢老出面斡旋一番，崆峒派碍于情面，想必不会再为难她。” 小雷摩拳擦掌的道：“这是自然，到时候司马老头要敢继续扣着小莺儿不放，我一定要他好看。” 卫廷嫣闻言鼻中一哂，凉凉的道：“唷，凭你小布老虎这点本事，能怎么让堂堂‘西疆剑帝’好看？” 小雷干哼一声，胸有成竹的道：“小爷自有手段，不劳你小狐狸精操心，你若是真想知道，便将你家裳姐介绍给小爷，咱们平等交换。” 卫廷嫣翻翻白眼道：“谁要跟你交换，你平时不是最会搭讪女孩子吗，干脆去裳姐面前毛遂自荐好了，可别露出色兮兮的模样，否则当心挨揍。” 小雷打个哈哈，正待随口遮掩，定睛处却轻咦一声道：“张小姐这么快便来了，看来她是故意跟**堡的人分开走。” 慕云心中一动，顺着小雷的目光望去，但见一行五人结伴走近，当先正是汉阳大侠张栋之的千金张笑茵，后面则跟着两男两女四名仆婢。 张笑茵看到慕云等人，落落大方的上前施礼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慕少侠和岳少侠别来无恙？” 慕云和小雷起身还礼，卫廷嫣和方如心同样站起身来，只听卫廷嫣咳声道：“原来这位便是张小姐，小慕先前跟我提起你，着实赞不绝口。小女子鄢婷，今日有缘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慕云听罢暗自擦把冷汗，张笑茵则心下雪亮，莞尔之余诚恳的道：“鄢姑娘谬赞了，慕少侠对你才是赞不绝口，但正所谓闻名不如见面，你当真堪称国色天香。” 卫廷嫣再次受到“国色天香”的赞誉，心中颇为受用，当下胸脯一挺，淡淡的道：“张小姐是独自前来吗，没有跟令尊一起？” 张笑茵嗯声道：“家父近日修练内功颇有进益，决定闭关三月融会贯通，小女子并无兄弟姐妹，只好勉为其难，代替家父参会了。” 卫廷嫣微颔首道：“原来如此，听说贵府已经跟咸阳**堡定下亲事，张小姐即将下嫁**堡的少堡主傅连城，小女子提前祝贺你了。” 小雷心里咯噔一下，暗中埋怨卫廷嫣哪壶不开提哪壶，果然张笑茵秀眉轻颦，垂下眼帘道：“亲事确实已经定下，几位如果愿意赏光，到时候请来**堡一聚。” 小雷眼见张笑茵明明满怀委屈，可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霎时激起怜香惜玉之心，脱口轻哼道：“傅连城那登徒子，根本配不上张小姐，你何苦非要嫁他？” 张笑茵依旧眼帘低垂，勉强不动声色的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人子女别无选择。我家夫婿虽然行事略有不妥，但好在无伤大雅，还请岳少侠口下留德。” 小雷张了张嘴，终是欲言又止，卫廷嫣看出张笑茵眉梢眼角隐现愁苦，顿时生出同病相怜之感，于是嫣然一笑道：“今日有缘相见，小女子送张小姐一件礼物，请你切勿推辞。”
第0713章 书部掌使
张笑茵颇觉讶异，心忖自己跟对方萍水相逢，为何她初次见面便要送礼，转念间正待出言婉拒，便见卫廷嫣伸出手掌，掌心托着一只绿玉扳指，笑吟吟的道：“便是这件礼物，不知张小姐喜不喜欢？” 张笑茵打眼望去，脱口轻咦一声道：“这是……似乎是家父当初戴在手上的扳指，但一年前被一名窃贼偷去，鄢姑娘是从哪里得来的？” 卫廷嫣早有腹案，看向慕云道：“小慕前几天提过扳指的事情，还详细描述过形状特征，所以小女子近日十分留意，刚好赶上海市盛会，不少道上的朋友都来附近做生意，可巧被我买到了这只扳指。” 张笑茵略一迟疑，接过扳指仔细查看，这扳指正是卫廷嫣当年亲手窃来，自然不会有假，须臾只见张笑茵点了点头，抿嘴一笑道：“的确是家父的失物，没想到真有再见之日。” “虽说这扳指不算贵重，但家父常年佩戴，自然而然珍之重之。此番能够将之寻回，也算了却家父的一桩心病，多谢鄢姑娘费心搜罗，日后敝处自当投桃报李。” 卫廷嫣卖了个顺水人情，同样含笑道：“张小姐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不必太过挂怀。” 张笑茵收起扳指，明眸流转间试探着道：“这几位都是慕少侠和鄢姑娘的朋友吧，可否为小女子稍作引荐？” 卫廷嫣自然应允，张笑茵待人接物颇有礼数，熟悉之后同往茶棚中落座。 小雷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瞥向孔方道：“白脸的先前说得不错，这次参加海市盛会，钱财宝货固然要拿，更要结交天下英雄。” 卫廷嫣小嘴一撇，悠悠的道：“别人是结交天下英雄，你小布老虎可不一样，我看纯粹是来结交天下美女的。” 小雷倒不含糊，理直气壮的道：“结交美女有什么不对，没听说过英雄难过美人关吗？” 卫廷嫣气笑不得，方如心也忍不住掩口葫芦，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之际，官道上又驰来一行人马。 当先一骑顶盔掼甲，得胜钩上挂一柄青龙偃月刀，身高足有九尺，体型异常魁梧，委实气概非凡。 再往脸上看去，应该已经年逾不惑，生得剑眉虎目，堪称仪表堂堂。颔下蓄着一把长髯，若非面色呈现焦黄，活脱脱一个红脸关公的模样。双目之中神光毕现，足见修为不凡，是一位内外兼修的高手。 紧随在黄脸将官身后，依次跟着三辆马车，形制装饰莫不华丽大气，颇见王侯贵介气象。 车队两侧和后面还有十名亲兵护送，个个都有兼人之勇，实非易与之辈。 卫廷嫣觑得分明，瞬间面色全变，连声招呼都来不及打，忙不迭的起身走避。 慕云等人正自莫名其妙，便见孔方横身拦在卫廷嫣面前，不温不火的道：“小妹无须太过惊惶，来的是鄢夫人和二公子。” 卫廷嫣惊愕之余又生羞恼，顿足嗔声道：“好你个小孔，居然吃里扒外，故意出卖本盟主！” 孔方一揖到底，随后清咳一声道：“属下身为尊鼎阁书部掌使，必须效忠阁主和主母，请盟主千万见谅。” 卫廷嫣暗自苦笑，知道自己拿不住孔方，正做没理会处之际，三辆马车已经停下。 其中第二辆车帘一掀，步出一位华服公子，只见他步履沉稳的走进茶棚，先向小雷等人点了点头，然后径向卫廷嫣道：“小妹不必躲了，鄢姨找你问话，马上随我过去。” 敢情这华服公子正是陵昭——此时应该称呼他的俗家姓名“卫廷昭”了，他之前一直衣着朴素，如今稍作装扮，立刻显得贵气逼人，堪比华庭玉树。 卫廷嫣知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只能硬着头皮转过身来，期期艾艾的道：“昭哥哥，妈生气了吗，是不是打算教训我？” 卫廷昭摇摇头道：“揣测无用，随我过去便是。” 这位仁兄向来惜字如金，说罢自行转身离去，卫廷嫣还想磨蹭，孔方已经把手一伸，俨似恭敬的道：“小郡主请吧，别让鄢夫人久等。” 卫廷嫣看看无法，只好乖乖听命，临走前和慕云对视一眼，目光中虽有千言万语，可终究没法说出口来。 众人眼见孔方和卫廷嫣离去，不少兀自有些愣怔，只听张笑茵讷讷的道：“小郡主？尊鼎阁？莫非鄢姑娘是晋阳卫王爷的掌上明珠？” 小雷撇撇嘴道：“没错，所以小狐狸精才那么趾高气扬，还有死姓喂的，换了身皮便装高贵，连个招呼都不跟小爷打，简直是忘恩负义。” 慕云心中忐忑，低咳一声道：“雷少爷别太苛刻，卫公子跟咱们点头致意来着，只是职责在身，不好多说罢了。” 小雷秀眸斜睨，半是感慨半是自嘲的道：“算了，人家毕竟是王亲，的确强求不得。” 慕云正自怅然，竹风吟和商红袖并肩走近过来，只听商红袖温然道：“小慕别太担心，来的毕竟是小妹的生母，肯定不会刻意为难她。” 慕云镇定心神，点点头道：“神相姑娘说得对，另外没想到孔兄是尊鼎阁的掌使，这位置想必不低。” 商红袖沉吟着道：“尊鼎阁源自夫子门，下设礼、乐、射、御、书、数六部，由六名掌使分管。” “我早先听说书部掌使是个年过古稀的老学究，甚至根本不会武功，如今看来他不是告老还乡，便是已经驾鹤西游。至于孔兄年纪轻轻，便能坐到这等高位，抛却出身门第，本身修为着实不可小觑。” 慕云心下附和，看向那名黄脸将官道：“这位将军器宇不凡，莫非也是六部掌使之一？” 商红袖嗯声道：“不错，这是尊鼎阁的御部长使，名叫战国雄，当年鞑子围困晋阳，他为守城立下汗马功劳。” “后来朝廷论功行赏，将他封为三品昭毅将军，但他不知为何，执意推辞所有封赏，自行挂印封金而去，以白丁身份进入尊鼎阁当差。” 慕云心忖这倒是位特立独行的人物，即便已经脱离行伍，依旧透露出绝顶杀伐之气——尊鼎阁，晋阳王府，不知将为自己带来何种命运？
第0714章 鄢氏夫人
卫廷嫣跟着卫廷昭，径直来到最后一辆马车前面，卫廷昭清清嗓子，提高声音道：“小妹已经带到，请鄢姨示下。” 车中微微一顿，跟着传来一个温和的女声道：“有劳昭儿了，让嫣儿进来回话吧。” 卫廷昭点头应是，随后看向卫廷嫣，卫廷嫣心中打鼓，但眼下别无选择，只能挪步上前。 卫廷昭托住卫廷嫣的手臂，将她扶上马车，卫廷嫣鼓足勇气，掀开垂下的帘幕走进车中。 车中的空间十分宽广，布置得富丽堂皇，正面的座椅尤其精致华丽，上面铺着厚厚的西域毛毯，一位中年美妇端坐其上，捧着一只八角形的白铜手炉，旁边放着一本摊开的卷册，原来是《封神演义》。 这美妇的容貌与卫廷嫣酷似，真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根本无需多做介绍，便知是血浓于水的亲母女。她上穿蜀绣黄罗袄，下着织锦马面裙，足蹬凤首宫鞋，头上珠围翠绕，美艳之中别见雍容气象。 除去中年美妇之外，左首还有一位俏丫鬟垂手而立，年纪约摸与卫廷嫣相仿，生得十分乖巧白净，此时只见她微微一福，娇声呖呖的道：“杜鹃见过小郡主，小郡主万福金安。” 卫廷嫣轻轻嗯了一声，同样欠身一福，低眉细声道：“嫣儿见过妈，给妈请安了。” 中年美妇不动声色，只是淡淡的道：“过来回话。” 卫廷嫣察言观色，不由得暗叫苦也，心中满怀畏惧，一步一挪的走近过去。 中年美妇放下手炉，蓦地扬起玉掌，作势打向卫廷嫣的额头。 卫廷嫣急中生智，霎那间福至心灵，趁势纤腰一折，同时缩肩一让，然后捂着小腹蹲下身去。 中年美妇万没料到卫廷嫣还敢躲闪，这下一掌挥空，忍不住秀眉一挑，鼻中冷哼道：“好个混账妮子，敢情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以为妈不能教训你了？” 卫廷嫣抬起头来，俨似虚弱的道：“妈您别生气，我不是故意要躲，只是今天月信来了，实在疼痛难忍。” 中年美妇闻言一怔，随即不以为然的道：“少在这儿胡乱扯谎，你的月信什么时候来，妈心里还没数么？” 卫廷嫣羞赧的道：“往常的确没这么早，但这些天我一直心神不宁，所以便没那么规律了。” 中年美妇将信将疑，看向那俏婢杜鹃道：“杜鹃给她看看，要敢蒙骗我，仔细你的皮。” 杜鹃应了声是，伸指搭上卫廷嫣的腕脉，须臾舒了口气，点点头道：“启禀夫人，小郡主的确刚刚来过月事。” 中年美妇为之哑然，无奈摇了摇头，一面把手炉递给卫廷嫣，一面叹口气道：“罢了，算你这妮子运气好，逃过一场皮肉之苦，哼……杜鹃别愣着啦，给她熬点暖身的汤水吧。” 车中备有诸般物资，杜鹃答应一声，转身自去料理。 卫廷嫣满心庆幸，暗道真是祸兮福之所倚，继续故作虚弱的接过手炉，起身挨着中年美妇坐下，螓首倚在她怀里，拿出最乖巧的姿态，娇声呢喃道：“妈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了嘛，不辞而别的确是我不对，但我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啊。” 中年美妇蹙着眉尖，没好气的道：“你父王是固执己见，可妈始终跟你一条心，干嘛连我都要瞒哄？” 卫廷嫣拉住中年美妇的手，一脸诚恳的道：“我当然知道妈跟我一条心，可当时师公刚刚过世，您还没从悲伤里缓过劲来，我想着不该再给您多添烦心事，便决定自己溜走了。” 中年美妇神色一凄，眸中泪花隐现，一把甩开卫廷嫣的手，横眉嗔斥道：“明明知道妈当时没着没落，还丢下妈自己溜走，你这混账妮子全没半点孝心，敢情在你眼里，妈还没你那些狐朋狗友重要？” 卫廷嫣暗叫惭愧，当下诚惶诚恐的道：“妈教训的是，是我年轻识浅，考虑事情不够周到，但我绝不是不孝敬您，否则让我天打雷劈。” 中年美妇啐了一口，依旧悻悻的道：“年轻归年轻，识浅你个鬼，别以为妈什么都不知道。妈毕竟是过来人，你这么急不可待的离家出走，肯定惦记着什么人，妈说的对不对？” 卫廷嫣心里咯噔一下，强自镇定的道：“妈您想多了，我哪有惦记什么人，只是不想被父王逼着嫁给紫魔怪，这才溜出来的。” 中年美妇察言观色，不以为然的道：“还敢扯谎，真要妈给你挑明了？” 卫廷嫣愈发着慌，粉脸禁不住泛起红晕，张张嘴却是欲言又止。 中年美妇愈发笃定，直截了当的道：“说吧，你跟那个叫慕云的少年，是不是有什么不清不楚？” 卫廷嫣知道抵赖无用，况且她早想征求生母的意见，只是欠缺足够的勇气，如今中年美妇既然询问，她索性把心一横，老老实实的道：“妈……我的确喜欢慕云哥哥，他也喜欢我，我们……可以吗？” 中年美妇秀眉紧蹙，毫不迟疑的道：“不行，想都别想。” 原本满心期望，结果迎来一瓢冷水浇头，卫廷嫣登时一滞，难掩委屈的道：“妈还没见过慕云哥哥，怎么能妄下论断，好歹要有理有据啊。” 中年美妇冷哼一声道：“有理有据是吗？且不说那少年区区一名白丁，根本配不上你这金枝玉叶，而且据我所知，他为人风流好色，惯于拈花惹草，还跟昆仑派的妖女纠缠不清，这等人物岂能娶你？” 卫廷嫣满心不服，立刻抗声道：“妈究竟是听谁说的，是不是小孔跟您告密？这里面有许多误会，慕云哥哥绝不像江湖传言那样，否则我怎会明知他不好，还要跟他在一起呢？” 中年美妇哪里肯听，兀自沉着脸道：“你毕竟涉世未深，遇上这等惯会撩拨女子的奸徒，难免坠入他的彀中。总之一切到此为止，以后不许你再跟他来往，否则小心家法伺候。” 卫廷嫣闻言如坠冰窟，再没料到生母的态度如此坚决，根本不留丝毫余地，咬牙间正待据理力争，此时忽听卫廷昭的声音传来道：“启禀鄢姨，廷裳堂姐求见。”
第0715章 母女龃龉
听到外面卫廷裳求见，中年美妇神色略缓，清咳一声道：“裳儿来得正好，进来叙话便是。” 话音方落，但见帘幕一掀，一身银红劲装的卫廷裳轻盈步入，恭恭敬敬的裣衽为礼道：“裳儿参见鄢姨。” 中年美妇眼前一亮，示意卫廷裳坐在她身边，上下打量之际，点头含笑道：“不过几年没见，裳儿出落得愈发动人了，尤其这身衣衫跟你相得益彰，这才像个妙龄少女的模样。” 卫廷裳暗自苦笑，低眉涩声道：“鄢姨过奖了，咱们两人许久未见，今日既然在此重逢，裳儿不揣冒昧，恭聆鄢姨教诲。” 中年美妇摆摆手道：“裳儿太谦虚了，我这闺中愚妇，哪有教诲你的资格？” “自打你离开王府，跟随凤座学艺，几年下来修为突飞猛进，已经是独当一面的大人物，我这妮子若能有你一半的好，我便烧高香了。” 卫廷裳看出卫廷嫣郁郁不乐，心中大致有所猜测，于是浅浅一笑道：“小妹其实资质甚佳，这些天我教她的武功招式，很快便能融会贯通，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中年美妇欣然道：“裳儿真是有心了，我这妮子本领稀松，还偏爱惹是生非，我一向放心不下，让她多学点防身本领，总归有利无害。但这件事情别让你伯父知道，免得他借题发挥，又来胡乱喝骂。” 卫廷裳了然的道：“裳儿醒得，伯父不想让小妹习武，或许有他的考量，但小妹人在江湖，不能总是依靠他人，唯有自强不息，方为立身之本。” 中年美妇微微一顿，叹口气道：“江湖鱼龙混杂，并非久居之地，尤其不适合金枝玉叶。我现在只想给这妮子找一门好亲事，让她尽早相夫教子，一生平安和乐才是正经。” 卫廷裳为之哑然，卫廷嫣更加满心郁闷，忍不住一挑眉道：“妈指的好亲事是什么？非得王公贵戚是么？难道嫁给这种人家，便能保证一生平安和乐？” 中年美妇淡淡的道：“王公贵戚也好，高门大族也罢，总不能是声名狼藉的白丁，没得辱没了王家门庭。” 卫廷嫣又是委屈又是愤懑，索性脖子一梗，针锋相对的道：“白丁怎么了，战叔叔不正是放弃官位，甘当白丁么？这郡主的身份我根本不稀罕，大不了抛下不要，以后闯荡江湖，自己干出一番事业。” 中年美妇没想到卫廷嫣竟敢当面顶撞，立刻柳眉一竖，断然呵斥道：“放肆！——混账妮子不知天高地厚，郡主的身份是说抛下便能抛下的？你要真敢恣意妄为，乃至做下糊涂事来，看我不打死你！” 卫廷嫣横遭训斥，眸中泪花闪现，垂下螓首啜泣不止。 卫廷裳见状心生怜惜，当下斟酌着道：“古人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鄢姨恕裳儿直言不讳，白丁未必没有出头之日。” 中年美妇颇觉意外，面现迟疑的道：“哦？裳儿这话意有所指，莫非你也认识那个慕云？” 卫廷裳点点头道：“不错，虽然相交不深，但慕少侠颖悟非凡，于武学大道颇有精辟见解，实乃可造之材。” 中年美妇唔了一声，颦起秀眉道：“既然连裳儿都这么说，看来那个慕云的确有些才慧，但此人有才无德，实际更加可恶。” 卫廷裳一正色道：“鄢姨明鉴，道听途说未必是真，捕风捉影不可尽信。” “慕少侠有时言行孟浪，但并非轻薄无行之辈，尤其一片侠义心肠，屡有扶危济困之举，总之所谓‘有才无德’云云，裳儿不敢苟同。” 此语一出，中年美妇固是为之错愕，卫廷嫣也大出意料，胸中块垒一时尽消，眼中满含感激之色，径向卫廷裳深施一礼道：“多谢裳姐仗义执言，先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万请裳姐见谅。” 卫廷裳掠了掠耳边的鬓发，轻咳一声道：“虽然很多事情我也是道听途说，但结合我对慕少侠的观感，这些应该足够可信，鄢姨不妨将慕少侠请来，亲自评判他是否侠义君子。” 卫廷嫣心下称许，眼巴巴的望着中年美妇，只盼她能够答允。 孰料中年美妇不为所动，只是淡淡的道：“眼下没有这种必要，倘若那位慕少侠当真才德兼具，我只看他在海市盛会上的表现便足够了。” 卫廷嫣难免失望，卫廷裳则微微一笑道：“鄢姨言之有理，毕竟大浪淘沙，才见英雄本色，慕少侠能否入您法眼，端看他自己的表现。” 中年美妇心下自有盘算，不失时机的道：“裳儿交游广阔，想必认识不少青年才俊，倘若发觉人才门第合适这妮子的，记得及时告诉我，如果最后姻缘得成，我必有重礼奉上。” 卫廷嫣听得面红过耳，赌气扭过身去，卫廷裳暗自莞尔，点头嗯声道：“裳儿醒得，其实鄢姨这次亲自前来，八成存着寻觅良婿的心思，小妹近日红鸾星动了。” 中年美妇也不避讳，隐见无奈的道：“你伯父一意孤行，非要把这妮子往火坑里推，我若不先下手为强，以后肯定得后悔死，裳儿一定要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千万别糊弄我。” 卫廷裳自然满口答应，两人又说了会儿体己话，卫廷嫣一直默不作声。 少时杜鹃端来一碗红枣姜糖水，服侍卫廷嫣喝下，接着只见她站起身来道：“妈，我去跟外面的朋友交待几句，然后回来陪你。” 中年美妇秀眉一蹙，绷起粉脸道：“你给我乖乖坐着，不管有什么话，请裳儿代为传达。” 卫廷嫣登时一滞，咬着嘴唇瞪向中年美妇，中年美妇哪肯示弱，立刻居高临下的瞪回去，而且更见决绝气势。 卫廷裳见母女两个大眼瞪小眼，着实啼笑皆非，赶紧打着圆场道：“好了小妹，这段时日你离家出走，鄢姨肯定操心不少，你别再惹她生气，还是听她的话，由我代为传达吧。” 卫廷嫣看看无法，只好垂下眼帘，幽幽的道：“那便有劳裳姐转告小慕他们，我在这里一切都好，不必为我挂心，自己尽力表现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