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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冰炎红龙     神州镇魔录txt下载     神州镇魔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686章 洛神凌波

    慕云一路来至水潭中心,凝神聚气稳住身形,径向随后而来的“巫山剑仙”抱拳为礼道:“前辈肯在水上应战,在下即便败下阵来,最后也心服口服,绝不敢再阻挠前辈行事。”

    “巫山剑仙”同样履波如夷,闻言面现赞许的道:“小子的内功修为果然不差,此时居然还有余暇开口说话,的确让本座刮目相看。”

    昔日盘古大神劈开宇宙混沌,清者上升为天,浊者下降为地,所谓轻功便是以清御浊,化纳诸天清气入体,将本身重浊之气浮于上方,从而抵消下坠之力,达到身轻如燕的目的。

    但如此以清御浊,终究是逆天而行,当重浊之气沉至无力浮起,便须重新导引换气。

    倘若运功同时开口说话,体内清气自然随之逸散,更加难以阻止浊气下沉,必须加快换气频率,才能保持清浊平衡。

    如果在陆地上奔行纵跃,换气同时脚踏实地,长久下来倒也无妨。可慕云和“巫山剑仙”踏波而立,一旦踩实便要落水,所以每次换气必须动用本身真元,内力消耗十数倍于陆地,委实不可同日而语。

    内功深厚之人气脉悠长,每次换气能够支持的时间也更长,所以“巫山剑仙”耳听慕云开口,自己当然不甘示弱,便即傲然出言应答。

    虽然“巫山剑仙”早知昆仑派的内功独步武林,但对乾灵心法真正的神妙之处,他还是不甚了了。

    所以“巫山剑仙”做梦都想不到,慕云能直接化纳乾天灵气,根本无须主动换气,当然无惧开口说话。

    慕云早有成竹在胸,这时巴不得“巫山剑仙”多多开口,于是顺着他的话意道:“前辈谬赞了,若论内功修为,在下怎能与您相提并论,如今弄巧成拙,真是后悔都来不及了。”

    “巫山剑仙”不疑有他,兀自哂然道:“小子倒是颇有自知之明,那便尽早使出余下两招,否则稍后等你气空力尽? 更加没有半点机会。”

    慕云面露苦笑? 语带轻喘的道:“多谢前辈提醒,但这两招事关敝师妹的安危,容不得半点轻忽,在下必须万分审慎,绝不敢贸然出手。”

    “巫山剑仙”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慕云担心被他看破虚实? 不敢再过分卖弄,当下一面缓步挪移? 一面疗复伤势? 脸上的神情一片凝重? 着实演足了戏码。

    “巫山剑仙”凝神戒备? 随着慕云转动身形? 但为了显示自己的轻功更胜一筹? 他踩入水中的深度只到慕云的一半? 如此一来由表及里,自然付出更多消耗。

    慕云冷眼觑得分明,知道诱敌之计已经奏效? 于是逐渐加深双脚入水的程度? 须臾连脚面都浸入水下? 同时还偶尔稍作趔趄? 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支持不住,人仰马翻的栽进水中。

    这样慕云表面看来尽落下风,实际两人却是此消彼长,强弱之势慢慢被拉平。

    “巫山剑仙”的真力虚耗远超预期,但眼见慕云如此狼狈,他索性再度开口道:“小子在打什么鬼主意,难不成还妄想本座首先无法支持?”

    慕云心道我打的正是这鬼主意,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好歹这场决斗公平公正,算不上撒泼浑赖。

    “巫山剑仙”见慕云不答,更以为他力不从心,于是纵声大笑道:“倘若真是如此,快些收起念头吧,男子汉大丈夫败则败矣,总是用这些鬼蜮伎俩投机取巧,未免有失格调。”

    如果慕云真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不济,听到“巫山剑仙”这声大笑,必定要被吓得气势全馁,可此时他心中只有暗笑,转念间强行憋红了脸,身躯微晃着摆出一个起式,指尖正对“巫山剑仙”的胸口。

    这招起式出自慕云恩师所授的一部剑法,得名于三国时曹子建的千古佳作《洛神赋》,取洛水神女凌波献舞的绝美意境,剑招莫不轻灵飘逸,内中蕴含仙家高华气象,即便放眼江湖,都鲜少出其右者。

    慕云日前对阵云顶蜃楼的俏婢清影,开始施展的便是这部剑法,只因他当时遭到三尸血枯掌重创,真气运转颇多涩滞,而这部剑法正好以灵蕴见长,并不过多依赖内力修为,尤其适合与对手周旋缠战。

    只可惜这部剑法性属阴柔,男子施展总归有些别扭,所以慕云平日大多不愿使用。

    不过眼下与“巫山剑仙”凌波对峙,慕云又正好要装作真力不济,索性便以这部剑法起式,同时起到高深莫测的效果。

    “巫山剑仙”果然面现诧异之色,但他浸淫剑道数十年,眼光之精准毒辣,实非凡俗可想,只是看到一个起式,他便难掩赞赏的道:“不错,这样还算有些看头,小子不必留手,尽管拿出十成本领。”

    慕云还不想孤注一掷,毕竟时间拖得越久,对他实际越有利。

    “巫山剑仙”许久不见慕云出招,终于生出几分焦躁,当下扬眉冷哂道:“本座耐心有限,倘若日落之前还没结果,此前约定尽皆作废。”

    慕云闻言大吃一惊,暗道这岂非出尔反尔?无奈他此刻骑虎难下,仍须装作强弩之末,一旦出言质问,必定泄了底细,这可如何是好?

    “巫山剑仙”既然说出这话,恐怕已经心生疑窦,倘若慕云再不慎露了马脚,他更要生出十分警惕,慕云刻意示弱换来的惑敌优势,如此一来必定荡然无存。

    再者“巫山剑仙”的性情何等高傲,如今不惜出尔反尔,可见他的状况不容乐观。如此大可不必畏之如虎,倘若奋起全力放手一搏,胜负之数犹在未定之天。

    几番思忖间心念已定,慕云便即足下踏波、倏忽攻上,身形固是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剑势更如轻云蔽月、流风回雪,涵尽山水清波、钟灵毓秀的一式剑招,正是《洛神赋》中的“初阳朝露蔚云霞”。

    “巫山剑仙”面色沉凝,身形瞬动之际,剑势同样转为阴柔,指端仿佛有道道云气弥漫,丝丝入扣一般,恰好将慕云这一剑的落处完全笼罩,当真滴水不漏,称得上妙到毫巅,绝顶境界令人叹为观止。

第0687章 六龙破云

    “巫山剑仙”甫一出手,慕云便觉压力陡增,好像面前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让他生出根本无法逾越之感。

    原本慕云想用第九招继续示弱,直到最后一招才全力攻出,以求出其不意,最终反败为胜。

    但如今“巫山剑仙”后发先至,提前封死慕云所有的进招路线,这样非但第九招土崩瓦解,连带最后一招的威力也势必大打折扣,此消彼长之下,想逼迫“巫山剑仙”出招反击,更加无异于天方夜谭。

    慕云深知绝不能被“巫山剑仙”圈入彀中,心念电转间索性收回大半力道,霎那间两招交接,只听他闷哼一声,体内浊气激涌如潮,再也没法保持平衡,身子踉跄着向后跌出,噗通一声沉入潭水下面。

    “巫山剑仙”见状眉峰一轩,慕云最后内力不济,其实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但只是这样便支撑不住的沉入水下,未免有些惺惺作态,看来这小子还是贼心不死,最后一招仍须打起精神,小心应付才是。

    抬眼再看天边的残阳,完全落山应该只在片刻之间,“巫山剑仙”干脆耐下性子,一面继续调动真元稳定身形,一面凝神默察水中的动静。

    虽然慕云自打沉潭便没再露头,但以“巫山剑仙”的绝顶修为,仍然可以清楚捕捉到他的气息。

    敢情慕云正极尽缓慢的潜往“巫山剑仙”身后,想必最后一招打算出其不意,以雷霆万钧之势放手一搏。

    “巫山剑仙”暗自哂然,索性装作不曾察觉,故意将背心要害卖给慕云,实际当然是为了引诱他自行上钩。

    须臾慕云潜至“巫山剑仙”身后丈许之处,果然停在原地蛰伏不动,偷袭之意堪称昭然若揭。

    “巫山剑仙”成竹在胸,凝神静待慕云出招,孰料慕云颇能忍耐,一时之间再无任何动静。

    “巫山剑仙”不由得暗自皱眉,心忖这小子隐忍许久不动,水下功夫着实出类拔萃? 难道真要等到日落不成?

    正在“巫山剑仙”心生疑惑之际? 水中的情形终于起了变化? 不过并非慕云暴起偷袭,而是他的气息忽然消失不见!

    “巫山剑仙”心头一震,瞬间醒悟过来,慕云是有意自曝形迹? 从而觅得蓄力机会。

    接着只听左侧哗啦一声暴响? 一道白浪翻卷的水柱冲天而起,这一侧正是“巫山剑仙”运剑的反手? 虽然不及背后难以应付,但由此处偷袭,也是上佳选择。

    然而“巫山剑仙”根本不为所动? 只因他闪念间已经算得清楚? 慕云在隐匿之后的这段时间里,根本不可能游移到这一方位,如此动静不过是声东击西罢了。

    电光石火之间,“巫山剑仙”身后同样水声盖天? 其间隐现凛凛剑意。

    若是寻常高手? 当此情形之下,必定做出论断,想到对手果然虚则实之? 仍旧选择最有利的位置发动攻势。

    “巫山剑仙”虽然被翻卷的水浪遮蔽了视听,但他仍然有所觉察,身后的剑意并非向他攻来,而且剑势虚荡缥缈,全无后继之力,可见还是慕云祭出的虚招。

    于是“巫山剑仙”压下转身御敌的念头,更加集中精神探查慕云的形迹,这样一来的确有所发现,原来他脚下正藏着一道蓬勃剑意,堪堪处于将发未发之刻,恍似下一瞬便将引爆,转为星火燎原之势。

    “巫山剑仙”为之一凛,暗道脚下偷袭确实比背后更加阴损,霎那间想起昔日争霸江湖之时,自己曾经浴血奋战的一段经历,心头本能的涌起一片莫名戾气。

    正在“巫山剑仙”起心动念的一瞬,右侧倏见一条人影蹿起,分水穿波直冲而上,携鲤跃龙门之势,一剑当空斩下。登时霞光万道、瑞彩千条,剑气弥天缭绕,正是《洛神赋》之“六龙齐首载云行”!

    敢情慕云方才藏身水下,连续以虚招迷惑对手,最终凭借冰渊凝劲延滞的一道剑气,骗得“巫山剑仙”为之分神,而他蓄谋已久的一招趁机攻出,正如图穷匕见,胜负尽系此招。

    “巫山剑仙”先是虚耗内力,之后又心神动荡,乃至猝不及防,一时之间无暇细想,只能勉力提气,骈指向前封出,欲图阻挡慕云的攻势。

    但慕云此招精妙绝伦,剑指微颤之际,堪堪抹过“巫山剑仙”这一记仓促应招,锋锐剑意携裹磅礴内力,轰然突刺而来,势不可挡的攻向“巫山剑仙”胸前。

    “巫山剑仙”全没料到慕云这一剑强横至斯,远远超出了他的估计,此刻闪让固然已经不及,硬接又没有足够的底气,电光石火间戾气一盛,原本走空的一剑顺势横斩,指端破空生啸,反攻慕云胁下。

    武学之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巫山剑仙”的能为高出慕云太多,战阵搏杀的经验更加远非慕云可比,所以这下虽然是临时变招,结果仍旧能够后发先至。

    慕云的指尖堪堪递到“巫山剑仙”胸前三寸,自己胁下便被一道凛冽剑气侵入,全身气息顿时阻滞,头晕目眩之际,禁不住发出一声闷哼,身躯断线风筝一般凌空坠落,水花四溅同时,再度扎入潭中。

    “巫山剑仙”一剑攻出,自知这一战已经败阵,此刻见状面色陡变,毫不犹豫的扎入水下。

    须臾只见“巫山剑仙”冲出水面,单手托着慕云软塌塌的躯体,迅若掣电般疾驰而去。

    来到岸边放下慕云,又俯身仔细查探了一番,“巫山剑仙”终于松了口气。

    万幸慕云有光明神诀护体,方才“巫山剑仙”这一剑之威,他勉强还抵受得住,只是因为经脉剧烈震动,闭气晕死过去罢了。

    “巫山剑仙”庆幸之余又生感慨,心忖这小子非但内功修为深不可测,对阵之时更加机变丛生,堪称智计百出,连自己都被他逼得被迫出招反击,如此良才美玉,真是谁人不喜?

    但此番赌局意外落败,自己不能再对那小丫头施以逼供手段,那小丫头的身份绝不简单,多半与平生死敌叶行歌有所瓜葛,倘若就此放手,着实心有不甘,总要留下一些转圜余地,以便日后继续追查。

第0688章 倩影真情

    正在“巫山剑仙”暗中盘算之际,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一个娇嫩声音带着哭腔道:“他……他是死了吗?!”

    “巫山剑仙”心忖这才叫说曹操曹操到,冷眼望去之际,登时为之一怔。

    但见来人虽然脸色憔悴,可容颜依旧秀美如斯,只不过她身上所着是一件男子袍衫,下摆之处因为太长,还胡乱裁去一截,参差碎缕之中,隐约可见莹洁如玉的小腿,正是已经沐浴更衣过的“阿仪”。

    宽大的袍衫由白麻布制成,腰间紧扎一条同色的布带,总算显露出姣姣少女的婀娜体态。

    “巫山剑仙”面对佳人,并无欣赏之意,反而满心不豫,霍地站起身来,面沉似水的道:“小丫头恁地放肆,鸠占鹊巢不算,还敢损毁本座的衣物?”

    “阿仪”心里打了个突,小嘴一扁道:“谁让你那里只有这件我勉强能穿?不对!你先说清楚,为什么杀我师兄?”

    说话间“阿仪”眼圈泛红,看起来的确真情流露,“巫山剑仙”心中一动,故意哂然道:“若是本座没有记错的话,你昨晚还在追杀这小子,为何一夜之间,态度便大为改观?”

    “阿仪”自觉失态,窘迫之余一正色道:“他总归是我师兄,我们当然要同仇敌忾,现在你杀了他,我岂能坐视不理,一定要为他报仇!”

    “巫山剑仙”察言观色,心中自有定见,转念间清咳一声道:“小丫头要向本座寻仇,真是不自量力之至,但本座方才与这小子赌斗,结果不慎略逊半筹,所以只能遵守约定,今后不再刻意为难你。”

    “阿仪”闻言芳心剧震,脱口惊呼道:“什么?他跟你在水上拼斗,竟然是为了我?”

    “巫山剑仙”微颔首道:“本座赌这小子十招之内无法逼我反击,可惜最后一招出了意外,本座终是功败垂成。”

    若说“阿仪”方才的失态多半是惊惶所致,那么此刻她才真正觉出悲从中来,忍不住涕泪连连,语带哽咽的道:“怎么会这样?这家伙干嘛对我这么好,我才不想承他的情,大不了赔他一条命便是。”

    “巫山剑仙”冷眼旁观? 好笑之余故意调侃道:“同生共死是么?本座看这小子其貌不扬,没想到他是真人不露相? 只用了短短一夜工夫,便哄的小丫头死心塌地? 难怪你衣衫不整? 落得如此情状。”

    “阿仪”闻言一怔,醒悟之际羞得彻耳根子通红? 忍不住咬牙痛斥道:“你住口!我们才没有……啐!你非但为老不尊? 而且滥杀无辜? 本姑娘跟你拼了!”

    “巫山剑仙”早看出“阿仪”病患缠身,听罢自然不以为意,反而好整以暇的道:“本座只答应这小子不为难你? 可你若主动招惹本座? 之后不管有何后果,都由你自己承担。”

    “阿仪”大大一滞? 虽然知道自己绝非“巫山剑仙”的对手? 但方才羞恨之下撂了狠话,此刻真要服软? 实在说不出口。

    正在进退两难之际,“阿仪”忽然听到一阵呛咳,随后慕云虚弱的声音传来道:“前辈……请别为难……敝师妹,在下……感激不尽。”

    “巫山剑仙”只是鼻中一哼? “阿仪”则发出一声惊喜交集的尖叫? 然后越过“巫山剑仙”,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慕云身边,仔细查看他的状况。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夜幕重新笼罩林间,慕云的脸色虽然看不真切,但一双眼睛隐蕴神采,显得分外清明。

    “阿仪”这下如释重负,顿觉心中一片安宁,几乎下意识的捉住慕云的手臂,喜极而泣的道:“你……你没死,真好……真好!”

    这位大小姐一向伶牙俐齿,没想到此刻居然词穷,只能说出“真好”二字。

    慕云看到“阿仪”的一身装束,莞尔之余点头轻声道:“我没什么大碍,你不必担心。”

    “阿仪”俏脸生晕,先偷偷抹了一把眼泪,然后搀着慕云站起身来。

    慕云自觉经脉受创,真气运转不灵,所幸并未伤及脏腑,一面暗呼侥幸,一面向“巫山剑仙”拱手为礼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

    “巫山剑仙”冷目一睨,语带不忿的道:“不必假惺惺的来谢本座,要谢便谢那闭目塞听的贼老天,偏让你这撒泼浑赖的小子遂了心愿。”

    慕云心知“巫山剑仙”此刻气正不顺,于是陪着笑道:“前辈教训的是,在下学艺不精,只能凭借邪门歪道强求一胜,想来当真有辱师门,心中惭愧之至。”

    “巫山剑仙”沉哼一声,转目看向“阿仪”道:“关于此战的结果,本座心知肚明,不必小子刻意提醒,这次放过小丫头便罢。”

    慕云舒了口气,连忙一揖到底道:“前辈一诺千金,在下衷心钦佩。”

    “巫山剑仙”的目光回到慕云身上,清咳一声道:“小子何名?”

    慕云怔了怔才反应过来,赶忙恭声道:“在下名叫慕云,向风慕义之慕,义薄云天之云。”

    “巫山剑仙”点点头道:“不错,看来小子自诩颇有义气,那小丫头呢,是否依旧不肯道出姓名?”

    “阿仪”此时有恃无恐,优哉游哉的道:“前辈若是不介意,便跟师兄一样,唤我‘阿仪’好了。”

    “巫山剑仙”深深的盯了“阿仪”一眼,沉下脸色道:“本座有个规矩,家中只招待光明磊落之人,若是连姓名都不敢说出的小妖女,切莫登门自取其辱。”

    说罢“巫山剑仙”转身扬长而去,只留下气得粉脸通红的“阿仪”,慕云见状暗自苦笑,赶忙扬声道:“前辈既然无心为难敝师妹,那可否指点我们出阵的道路?眼下天色已晚,我们实在不便叨扰。”

    “巫山剑仙”冷笑一声,头也不回的道:“本座只承诺不为难小丫头,可从未说过放你们离开,小子若有自信,大可继续推演阵图,想必能找到出阵之法。”

    慕云闻言一滞,“阿仪”意识到此番陷入困局,全是自己一意孤行的后果,局促之下抗声道:“我们跟你无冤无仇,你干嘛抓着我们不放?简直莫名其妙!”

第0689章 任氏青仪

    耳听“阿仪”义愤填膺,“巫山剑仙”愈显戏谑的道:“本座自有原因,或许因为独居寂寞,想收一对义子义媳,将来添上一群孙儿孙女,如此岂不美哉?”

    “阿仪”听罢窘得无以复加,心头鹿撞之际,连连顿足不已,慕云同样面红耳赤,低声向她劝慰道:“这人脾气十分强硬,咱们想走恐怕没那么容易,你索性捏个假名给他,先对付过今夜再作计较。”

    “阿仪”不想拖着病体在寒林中苦捱一夜,蹙着眉尖闷声道:“任青仪,这个名字怎么样?”

    慕云点点头道:“听来好像还算不错,难道这真是你的名字?”

    “阿仪”白了慕云一眼,没好气的道:“想什么呢,当然不是了,总之你要帮我瞒哄,不许露出半点马脚,听清楚没有?”

    慕云心忖这还用你吩咐,两人当下计议已定,随后一起动身去往那栋小木屋。

    举步迈进敞开的房门,只见“巫山剑仙”站在屋子中央,攒眉环视之际,分明不悦的道:“两个娃儿恁地作害,大白天私闯民宅翻箱倒柜,几与盗匪无异。”

    慕云和“阿仪”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作声不得,“阿仪”先将叠在角落里的一团衣物藏在身后,这才勉强正声道:“小女子任青仪,先前的确对前辈有所冒犯,还望前辈见谅。”

    “巫山剑仙”并未理会,径直走到灶台边上,鼻翼翕动间沉吟着道:“蛇肉?本地的雪花青肥美鲜香,清蒸滚汆都堪称滋味妙绝,两个娃儿倒是懂得享受。”

    慕云待要插话已经不及,果然只听“阿仪”惊叫一声,面色立刻转为煞白,跌跌撞撞的冲出门去,随即传来一阵干呕之声。

    “巫山剑仙”稍觉意外,面上微露笑意,看向慕云道:“小子原来没告诉她?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慕云听出“巫山剑仙”话里有话,难掩讪讪的道:“敝师妹秉性纯良,否则凭我这点心计,哪能哄得了她?”

    “巫山剑仙”不禁哂然道:“好个刁滑小子? 这话说来好像你有多么忠厚老实? 自己不亏心吗?”

    慕云连连摇头道:“前辈明鉴,在下平日的确忠厚老实,只不过战场上兵不厌诈? 这才身不由己啊。”

    “巫山剑仙”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 接着皱起眉头道:“看来方才那一战? 你的确伤势不轻,否则凭你的内功修为,应该早跟本座一样,自行烘干衣衫了。”

    慕云脸上一热,语带感激的道:“果然是前辈入水相救? 在下的伤势并无大碍? 只须潜心运功数刻,便能恢复如初。”

    “巫山剑仙”微颔首道:“总之自己料理妥当,本座可不想这里再多一名病患。”

    这话虽然是关心? 语气却莫名清冷,慕云早已摸准“巫山剑仙”的脾气,趁机阿谀奉承道:“在下的能为比之前辈? 自然天差地远,但照顾自己仍旧绰绰有余,前辈大可放心。”

    “巫山剑仙”心下莞尔,顿了顿才又道:“倘若你有长剑在手,自忖能为可以提升几分?”

    慕云沉吟着道:“若是真有趁手兵刃,在下即便不敢说跟前辈分庭抗礼,但总能少用些撒泼浑赖的手段吧。”

    “巫山剑仙”一正色道:“既然你亲口承认,眼下尚未超脱对兵器的依赖,为何偏要赤手空拳与人对垒?”

    慕云挠了挠头,难掩尴尬的道:“这个……原本有一位好友,借给在下一口神兵古剑,但之前我们两人闹了点别扭,结果他一怒之下,将那口古剑收了回去,所以在下如今只能赤手空拳。”

    “巫山剑仙”听罢直是啼笑皆非,冷目睨向慕云道:“好友?闹了点别扭便出尔反尔,这等刁蛮泼辣的小儿女情态,多半是你这风流小子招惹的桃花债吧?”

    慕云大大一滞,慌忙解释道:“前辈切莫误会,敝友年齿尚稚,小孩儿脾气总是有的,可不是什么桃花债啊。”

    说罢慕云心中一动,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难道小雷如他所料,真的是个女孩儿?

    此时只见“阿仪”步履蹒跚的走进屋来,狠狠瞪着慕云道:“你这贼胚子,要是再敢作弄我,我一定不饶你!”

    慕云正自苦笑,便听“巫山剑仙”淡淡的道:“好了,小子开始准备晚饭,小丫头的病让本座一观。”

    慕云喜出望外,连忙躬身道谢,“阿仪”则大为紧张,缩身之际惶然道:“不要,我才不要你看呢,谁知道你会不会动手动脚,趁机欺负我?”

    “巫山剑仙”哂然道:“小丫头真是杞人忧天,何况客随主便,这道理你不懂吗?”

    说话间“巫山剑仙”随手捉向“阿仪”的腕脉,“阿仪”看看想躲,无奈力不从心,娇躯踉跄之际,早被抓个正着。

    “阿仪”胀红了脸,赶紧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慕云,希望他能出面交涉。

    慕云见状干笑一声,转身自去淘米洗菜,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

    “阿仪”不禁心生哀怨,当下只得镇定心神,且看对方有何图谋。

    所幸“巫山剑仙”只是默察片刻,随后放开“阿仪”的手道:“小丫头的伤势并无大碍,只是风寒趁虚而入,一时之间驱解不得,倘若饮食作息得法,有个三五日便能痊愈了。”

    “阿仪”戒心稍去,低头咕哝着道:“还以为前辈有什么高见,原来也是老生常谈,哼……”

    “巫山剑仙”不以为忤,直截了当的道:“小丫头方才出去,把衣服藏在哪儿了?”

    “阿仪”吃了一惊,俏脸泛红的道:“干……干嘛?”

    “巫山剑仙”不容置疑的道:“拿回来洗干净,明天换回去。”

    “阿仪”大为窘迫,咬着嘴唇涩声道:“怎么能这样?人家——我还是病人呢。”

    “巫山剑仙”居高临下的道:“本座这件长袍,最多再借给你穿一夜,倘若不想明早光着身子招摇过市,马上把自己的衣服拿回来洗了。”

    “阿仪”又羞又气,嗫嚅着不敢答话,“巫山剑仙”见状讶然道:“嗯?小丫头难道不会洗衣服?”

    “阿仪”忸怩片刻,终是眼帘低垂,难为情的点了点头。

第0690章 人间烟火

    “阿仪”承认不会洗衣,“巫山剑仙”直是暗自扶额,慕云同样面现莞尔,想到当日卫廷嫣为他洗涤衣物,结果连皂角味都没漂洗干净,这些千金大小姐哟。

    心中虽然莫名感慨,但慕云不敢贸然自告奋勇,须臾只听“巫山剑仙”沉声道:“无妨,本座可以从旁指导,小丫头这便把衣服拿回来。”

    “阿仪”羞窘莫名,无奈她理亏在先,只好听命出门,少时抱回一团衣物。

    “巫山剑仙”吩咐“阿仪”备好水盆诸物,之后站在旁边,亲自督促她动手濯洗。

    “阿仪”自然满心不愿,起初更加无所适从,不过几次惨遭“巫山剑仙”冷嘲热讽之后,她终于激起了胸中气性,于是咬紧牙关用心揣摩,立志不让这尖酸刻薄的家伙小觑了她。

    洗衣这种事情,原本便没什么难度,何况“阿仪”冰雪聪明,稍稍留意之后,很快得心应手。

    眼见“阿仪”总算“出师”,“巫山剑仙”不失时机的转身避开,然后来到灶台前面,监督慕云料理菜蔬。

    慕云见状抖擞精神,一手快刀使得泼风也似,转眼间便将案上的冬笋切成根根齐整的笋丝。

    “巫山剑仙”觑得分明,面露微笑的道:“小子的确有些案头功夫,日后即便穷困潦倒,也应该不愁生计。”

    慕云听出“巫山剑仙”话里的调侃之意,一面将花椒洒入热油,一面随口奉承道:“在下这点微末伎俩,哪值得前辈亲口夸赞,前辈才是凡有涉猎必成宗师,让在下难以望其项背,唯有高山仰止啊。”

    “巫山剑仙”眉峰一轩,故作冷淡的道:“小子平日也是这般口蜜腹剑吗?”

    慕云眼珠一转,一脸无辜的道:“前辈这是哪里话,在下在您的面前,怎敢提那个‘剑’字,的确满腹都是崇拜之情啊。”

    慕云这“谄媚神功”师承厨神大人梁福宽? “巫山剑仙”明知其中至少七成是装作? 但还是忍不住莞尔道:“常言道腹有诗书气自华,腹藏谄媚可难免流于猥琐? 小子好自为之吧。”

    慕云尴尬一笑? 将案上的笋丝推入锅中,霎时只见油花翻滚,周遭热气蒸腾? 好一派人间烟火之像。

    慕云忽然心生感慨? 如此其乐融融的家庭气氛? 岂不正是自己一直满心向往的么?

    只可惜正在浣衣的“阿仪”并非失散的胞妹,言笑晏晏的“巫山剑仙”也非臆想的至亲,总归眼下镜花水月一场空? 究竟要到什么时候? 才能真正乐享天伦?

    慕云心下黯然? 不再主动开口,只是低下头去? 专心烹炒菜色。

    “巫山剑仙”大略猜出慕云的心境? 但并未出言点破。须臾四个菜品上桌? 原来是呛炒冬笋丝、油炸素茄盒、鱼香丝瓜煲和椒盐烤土豆。

    小木屋中毕竟储备有限? 这四个菜品都以清素为主? 不过慕云在蒸饭同时蒸了一碗鸡蛋羹,上面还点缀着香油和青葱,看起来尤其勾人食欲,不问可知是为“阿仪”开的小灶了。

    “阿仪”这时刚刚晾好衣物,额头上虽然隐现汗珠,但精神似乎健旺不少,来回审视间撇撇嘴道:“嗯……这还勉强像话,你没再料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偷偷放在饭里吧?”

    慕云和“巫山剑仙”都已经落座,闻言不由得相视而笑,慕云赶紧举起双手,信誓旦旦的道:“绝对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不信的话你可以翻过来看。”

    这话原本带着三分玩笑,孰料“阿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果然随手拿起锅铲,将盆中的饭粒整个翻搅了一通,这才放心的道:“谅你也不敢再作弄我,否则有你好看。”

    说话间“阿仪”欣然落座,径自埋头开动起来,“巫山剑仙”看得暗暗皱眉,颇见不满的道:“小丫头全没半点半点女子应有的矜持,本座这里不是你家,没人再来娇惯着你。”

    “阿仪”依旧我行我素,抽空白了“巫山剑仙”一眼道:“前辈别再强人所难了,反正人家在你们面前已经颜面扫地,再装淑女还有什么意义?前辈权当体谅病人了,好不好?”

    “巫山剑仙”直是哭笑不得,一面暗叹世风日下,一面语带讥讽的道:“病人?本座孤陋寡闻,从没见过胃口这么好的病人,小丫头如此不成体统,你师父便是这般教养的吗?”

    “阿仪”脸上一红,吐吐舌尖道:“师父在的时候,当然要装淑女了,可师父既然不在,又要装给谁看?以前只有舒阿姨陪着我,人家又不像前辈这么苛刻,当然随我逍遥喽。”

    慕云闻言心生羡慕,暗道你至少有人陪,哪像我大半年都是独自面壁。

    “巫山剑仙”同样心中一动,紧接着问道:“你说的舒阿姨究竟是什么人?她为何甘心服侍你这小丫头?”

    “阿仪”心下窃笑,一本正经的道:“自打我记事起,便是舒阿姨一直在照顾我,至于她究竟是什么人,前辈恐怕想多了,舒阿姨根本不会武功,在江湖上当然没什么字号喽。”

    “巫山剑仙”听得不得要领,但既然答应慕云不再为难“阿仪”,这时即便心存怀疑,他也没法继续查证,只能冷哼一声,权当此事揭过。

    须臾三人用罢晚饭,慕云照例洗涮锅碗瓢盆,“阿仪”则打了个哈欠,秀眸睨着“巫山剑仙”道:“前辈还请明鉴,你屋里只有一张床,如果要讲侠义精神,应该照顾病患吧?”

    “巫山剑仙”鼻中一哂,站起身来走向门外,同时淡淡的道:“小丫头尽管放心,本座一向知情识趣,今夜容你们鸠占鹊巢。不过到了深夜,你们最好还是克制一些,休要胡乱发声,肆意扰人清梦。”

    “阿仪”看着“巫山剑仙”扬长而去,纳罕之余望向慕云道:“他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难道怕我打呼噜么?本姑娘可没那毛病,何况睡着了还怎么克制?”

    慕云见“阿仪”一副懵懂模样,忍笑忍得十分辛苦,不过为她的名节着想,自己只能在外面捱上一晚了——前辈呀前辈,你这随口一说,可真是害人不浅啊。

第0691章 许夺剑踪

    用心将小木屋洒扫了一遍,又安顿“阿仪”拥被睡下,慕云这才借故出门,手搭凉棚遥遥一望,但见一条峻拔人影临水而立,果然正是“巫山剑仙”。

    慕云心中早有计较,快步走上前去,抱拳为礼道:“在下参见前辈,未知前辈今夜要往何处落脚,可否容在下稍尽绵薄?”

    “巫山剑仙”目光一瞥,似笑非笑的道:“本座自有去处,不劳小子费心,倒是你丢下小丫头独守空房,不怕她生出闺怨吗?”

    慕云面孔发烫,颇见无奈的道:“恳请前辈别再取笑,且不说在下配不上师妹的人才,另外她早已有了十分出色的仰慕者,怎么可能对在下动心?”

    “巫山剑仙”眉头一皱,不以为然的道:“小子恁地窝囊,若是喜欢便大胆追求,管她有没有仰慕者?尤其这等情窦初开的小丫头,只要稍加挑逗,便难免意乱情***猾如你之辈,必定手到擒来。”

    慕云愈显无奈的道:“前辈风流倜傥,在下自然远远不及,何况在下已经有红颜知己,岂敢再胡乱招惹师妹,作那负心薄幸之徒。”

    “巫山剑仙”睨了慕云一眼,悠悠的道:“小子的红颜知己,恐怕不只一位吧,左不过是兼收并蓄罢了,再多收一个有什么打紧?”

    慕云脑海中闪过余冰如和卫廷嫣的倩影,紧接着又忆起谷冰月那无比动人的躯体,“巫山剑仙”看到他脸上红热难当,语带揶揄的道:“看来本座说得不错,小子果然口是心非,纯属到处留情之辈。”

    慕云大感招架不住,连咳数声才一正色道:“这些事情不说也罢,其实在下此次前来,是想跟前辈请示,不知您可否体恤下情,放我们两人离开?”

    “巫山剑仙”并未意外,不答反问道:“明日便是正月廿九了吧?”

    慕云点点头道:“不错,我们是正月廿七误闯此地,算来明天刚好正月廿九。”

    “巫山剑仙”嗯声道:“总之明日便是方兰陵重开幻光海市之日,小子是否打算去碰碰运气,至少谋取一口称心如意的神兵宝剑?”

    慕云轻轻一叹道:“在下身不由己,的确打算往云顶一行? 况且在下失踪一日两夜? 唯恐敝友不明真相? 乃至生出事端,所以在此恳请前辈通融。”

    “巫山剑仙”听出慕云的言外之意,不禁哂然道:“少年人多些历练也好,倘若没有麻烦缠身,反而容易荒废心志。总之打起精神应对便是,何必在这儿长吁短叹,一味庸人自扰?”

    慕云暗自发窘,跟着心中一动,当下试探着道:“前辈准许我们明日离开了吗?您如此宽宏大量? 不计较我们先前冒犯之过,在下衷心感激不尽。”

    “巫山剑仙”清咳一声道:“不必急着给本座灌**汤,本座之所以答应放你们离开,并非没有条件? 端看小子有没有底气达成。”

    慕云郑重其事的道:“前辈有何条件尽管明言? 只要在下力所能及,必定全心全意达成? 绝不敷衍塞责。”

    “巫山剑仙”微颔首道:“此次海市十绝名目为何,你依次说给本座听。”

    慕云不意对方有此一问,低眉沉吟着道:“倘若在下记得没错,此次十绝分别叫做:冥王之怒、佛心忏灵、王者之风、九玉天书、太初剑踪、祥瑞麒麟、祝融炎魄、魂梦魅曲、云定胜天和仙舞遗恨。”

    “巫山剑仙”目中精芒闪动,接着问道:“其中的‘太初剑踪’,你可知具体为何?”

    慕云似有所悟,怔了怔才迟疑着道:“这‘太初剑踪’在下早有耳闻,是指隐居巫山的剑仙踪迹,难道前辈——”

    “巫山剑仙”洒然一笑道:“小子不必胡乱猜测,想让本座放你们自由,你便要竭尽全力夺来‘太初剑踪’,如此小子可敢接受?”

    “巫山剑仙”说得干脆,慕云听罢只觉头大如斗,不禁苦着脸道:“还请前辈明鉴,觊觎海市十绝之人不知凡几,在下这点微末道行,实在没有竞逐之力,所以可否请您换个条件?”

    “巫山剑仙”神色一冷,满含嘲讽的道:“还没尝试便打退堂鼓,你这小子畏畏缩缩,全没半点丈夫气概。将来若寻得你那疯癫娘亲,多半要钻回人家肚子里,再也不敢出来了吧?”

    这话说得忒也刻薄,慕云又是窘迫又是气恼,当即抗声道:“并非在下胆怯畏缩,只是此事毫无把握,倘若最终果然失手,在下岂非失信于前辈?”

    “巫山剑仙”神色稍缓,不疾不徐的道:“原来小子有这层顾虑,如果你当真尽了全力,本座并不强求最终结果。但你若是消极蒙混,本座眼睛里不揉沙子,后续自会登门拜访,加倍向你讨回欠债。”

    慕云心忖要真摊上这位债主,以后难免每日提心吊胆,于是小心翼翼的道:“不知怎样才算尽了全力,毕竟在下名不见经传,很可能连参与竞逐的机会都没有,如此何谈尽不尽力?”

    “巫山剑仙”眼神一凛,居高临下的道:“小子恁地婆婆妈妈,是否尽了全力,本座一言可决,你若当真夺回‘太初剑踪’,何须操心这些问题?”

    慕云登时噎住,眼见“巫山剑仙”目光中的鄙视之意越来越明显,权衡之下终是硬着头皮道:“那便依前辈之意,只要前辈放我们两人离开此地,在下保证尽力夺取‘太初剑踪’。”

    “巫山剑仙”满意的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本座期待你未来的表现。”

    慕云心中生出一阵不安,好像刚签了卖身契似的,叹息之余讷讷的道:“前辈恕在下冒昧一问,您既然对‘太初剑踪’感兴趣,何不亲自出马竞逐,以您的超凡实力,必定手到擒来。”

    “巫山剑仙”似是一滞,缓缓摇头道:“本座已经答应梦玑,不参加此次海市盛会。”

    慕云听“巫山剑仙”提到楚梦玑,正待探问他们两人之间的往事,此时只听“巫山剑仙”咳声道:“小子今天与本座对决,最后两招剑法意境不差,为何不早些施展出来,偏要用昆仑派的蠢笨剑招?”

第0692章 仙剑九歌

    慕云微觉尴尬,低眉沉吟着道:“在下以为招式并无高下之分,端看使用是否合宜罢了,所以才会有‘无招胜有招’之说,此外前辈应该有所察觉,那部剑法更加适合女子施展吧?”

    “巫山剑仙”白眼一翻,满含嘲讽的道:“哦?‘无招胜有招’?小子究竟是大言不惭,还是懵懂无知?先有入世方能出世,招至极处方能无招,你真以为那等绝顶境界,只靠凭空臆想便能达成吗?”

    “招式只是死物,虽有巧拙之辨,却无高下之分。这话由身在顶峰之人说来,固然有其道理,但若是断章取义,就此抱残守缺,乃至固步自封,那么参悟剑道极意,注定与你无缘。”

    “招式本身虽无高下,但其中匠心天差地别,倘若不曾见识绝顶剑境,一味奢谈‘无招胜有招’,只是贻笑大方罢了。小子天资颖悟不差,休要聪明反被聪明误,最后落得眼高手低,难登大雅之堂。”

    “巫山剑仙”这番长篇大论说罢,慕云脑中连续转过几个弯来,豁然开朗之下,郑重躬身施礼道:“前辈教训的是,在下方才之语,的确失于浅薄,日后修行之中,必当引以为戒。”

    “巫山剑仙”冷目睥睨,终是微颔首道:“至于你说那部剑法更加适合女子施展,本座简直不屑一驳,哼……小子看仔细了。”

    说罢“巫山剑仙”飞身水面之上,随后骈指为剑,当场演练出一套剑法。

    只见“巫山剑仙”举手投足含蓄内敛,自然透出一派雍容高华的绝顶气度,剑意舒展同样性属阴柔,可并无丝毫扭捏作态,纯粹是超尘脱俗的飘逸飞扬。

    剑起楚云深,仙降潇雨临,果然无愧剑仙之名。

    慕云看得大为折服,同时仔细辨认招式,明白“巫山剑仙”今日克制《洛神赋》的正是这部剑法,心潮激涌之际,只听他朗声吟道:“浴兰汤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灵连蜷兮既留,烂昭昭兮未央。”

    “蹇将憺兮寿宫,与日月兮齐光。驭龙驾兮帝服,聊翱游兮周章。灵皇皇兮既降,猋远举兮云中。览冀州兮有余,横四海兮焉穷。思夫君兮太息,极劳心兮忡忡。”

    一首辞赋吟罢,一十四式剑招也施展完全,“巫山剑仙”返回岸上,双目直视着慕云道:“本座所创剑法,名曰《仙剑九歌》,这篇《云中君》能够领悟多少,端看你自己的造化。”

    慕云万没料到“巫山剑仙”会传授绝学,感激之下深施一礼道:“前辈提点之恩,在下没齿难忘,这篇《云中君》的确让在下受益匪浅。”

    “巫山剑仙”微一颔首,从袖中取出一幅卷轴,抛给慕云道:“此乃四象迷踪之阵的总图,东方断头蛟,南方折翼雀,西方跛足虎,北方脱壳龟,四处所在皆可作为开门,只不过代价有异,明日离去之时,将阵图留下即可。”

    慕云恍然一悟,诧喜之余正待再次道谢,“巫山剑仙”已经摆了摆手,随即转身绝尘而去。

    仙家行止毕竟不可忖度,只留下慕云满心感慨,一时之间几疑身在梦中。

    天光初现之际,料峭春寒犹盛,望霞峰西侧的山道上,但见一行四人结伴行来,缓步拾级而上。

    前面是两名丰神绝逸的美男子,一者白衣儒雅,一者紫服高华,神容气态完美无瑕,都称得上人中之龙。

    后面则是两位绝色丽姝,一位年方二八,身着藕色衫裙,外罩一件金貂宝裘,气质清纯而不失优雅。

    另一位韶龄双十,着一袭十分鲜亮的银红劲装,背负一口三尺青锋,跌宕风流之外,更见飒爽英姿。

    年幼女子不时打量着身旁的年长女子,忍不住抿嘴轻笑道:“裳姐今天这身装束,看起来真是漂亮得很,正好跟你那两位跟班相得益彰,弄得我都有些嫉妒了呢。”

    年长女子脸上微现腼腆之色,摇头轻叹道:“小妹你这天生的衣服架子,还是别惺惺作态的取笑我了,这身装束太过扎眼,待会儿若有机会,我得赶紧换过才是。”

    敢情这两名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卫廷裳和卫廷嫣,卫廷嫣闻言面现讶然的道:“啊?裳姐既然不喜欢这身装束,干嘛还要穿着招摇过市?难不成是被谁强迫的吗?”

    卫廷裳盯着前面紫袍男子的背影,冷哼一声道:“还不是那小魔头的恶趣味,我若非一着不慎,落在他的手里,只能暂时虚与委蛇,怎会甘心受他这般无礼作弄。”

    卫廷嫣登时哑然,顿了顿才小心翼翼的道:“裳姐,你没给他占便宜吧?”

    卫廷裳粉面飞霞,瞪了卫廷嫣一眼,随后以一线传音道:“切莫胡言乱语,倘若那小魔头真敢侵犯我,我早已咬舌自尽了!”

    卫廷嫣同样俏脸泛红,语带戏谑的道:“人家也是关心裳姐嘛,要换做是我擒住了你,肯定使尽浑身解数,非逼你做压寨夫人不可,哪会这么轻松放你干休?”

    卫廷裳闻言哭笑不得,当下没好气的道:“你以为我这几日过得轻松么,倘若给那小魔头一剑杀了,倒也算是一了百了。”

    “可那小魔头探听到我跟伯父的关系,先是软硬兼施,妄想逼我就范,如今又把你们牵扯进来,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卫廷嫣神色一整,满含恳切的道:“裳姐这是什么话,咱们总归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干嘛要分得这么清?这次如果不帮你,以后给父王知道,不打死我才怪呢。”

    卫廷裳苦笑一声,摇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这次都是我的疏忽,欠那小魔头的情,理应由我一肩承担,你和伯父一定要置身事外,绝不能遂了那小魔头的愿。”

    卫廷嫣听罢不置可否,转念间期艾着道:“另外还有一件事情,那人先前说过,不但会释放裳姐,还会帮忙找到慕云哥哥,裳姐了解那人,他这话到底能不能信?”

    卫廷裳微微一怔,蹙眉沉吟着道:“慕少侠也失踪了么?那小魔头虽然言行可鄙,但并非信口开河之辈,只不过你要提防他贼喊捉贼,故意拿慕少侠向你卖人情。”

第0693章 六铢黯辰

    卫廷嫣想起慕云日前遭人利用,最后还懵然无觉之事,警醒之下微颔首道:“多谢裳姐提点,可要真能找到慕云哥哥,即便欠他的情也不算什么。”
    卫廷裳知道自已这位堂妹用情已深,一时之间无话可说。须臾四人来到山腰一处凉亭边上,打眼只见一道泉瀑高悬崖壁,下面冲击成一处白雾缭绕的水潭,阵阵清润气息扑面而来,委实令人心旷神怡。
    紫袍男子凭栏而立,星目流连间朗然一笑道:“望霞峰又称神女峰,是玉皇大帝之女瑶姬的道场,峰顶垂下的是天坤瀑,下面是小瑶池,诸位不妨一同欣赏一番?”
    白衣男子依言上前,不动声色的道:“古人云:‘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未知燕兄乐山多些,还是乐水多些?”
    紫袍男子正是“无形公子”燕君临,闻言不答反问道:“孔兄你呢,乐山还是乐水?”
    白衣男子当然是孔方,冷哼声中剑眉一轩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在下自幼饱受庭训,燕兄未免多此一问了。”
    燕君临哑然失笑道:“的确如此,那燕某便与孔兄意见相左了,正所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智者理应顺天应地,否则一味求仁,未必能够得仁。”
    孔方不以为然的道:“智巧终归虚妄,仁者方能无敌,燕兄虽然将范无计算计得一败涂地,但将来等你遇上更加狡猾多智的对手,结局恐怕不会比他更好,甚至多半比他还要凄惨。”
    燕君临缓缓摇头道:“江湖传言不可尽信,燕某与范兄相交莫逆,怎会背信弃义,对他痛下杀手?必定是有心人刻意造谣,妄图挑起敝处与刀剑封疆的争斗,进而从中谋取利益,孔兄切莫相信才好。”
    孔方颇为意外,眉头紧皱的道:“燕兄何必自欺欺人,在下听闻范无计险死还生,项王夫妇早已知晓真相,岂容你假言诡辩?”
    燕君临轻笑道:“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孔兄应该明白。”
    孔方见燕君临如此镇定,惊异之余紧盯着他道:“所以燕兄此次前来海市盛会,便是为了‘澄清事实’,化解与刀剑封疆之间的仇怨?”
    燕君临拊掌笑道:“正是如此,想必项王夫妇深明大义,定能辨清是非曲直,我们两家可以继续精诚合作,共同为规整武林秩序出力。”
    孔方心念电转,终是虚一拱手道:“那便敬祝燕兄得偿所愿了,毕竟妄动干戈总归不祥,在下不想见到江湖中再起血腥仇杀,燕兄万请好自为之。”
    燕君临洒然一笑道:“孔兄此言甚得,燕某近日有意化干戈为玉帛,所以谋求迎娶凤座高徒廷裳小姐为妻,彻底终结敝处与江南剑盟之间的对峙。”
    此语一出,孔方固是当场怔住,卫廷嫣也不由得暗自咂舌,而卫廷裳只不过面上一红,随即语声冷峻的道:“掌旗使还请自重,如今我已经不是你的阶下之囚,你若再敢口没遮拦,休怪我剑下无情。”
    燕君临不以为忤,反而微微一笑道:“廷裳小姐不必言之过早,须知燕某决意达成之事,从未有过失败记录。况且只要你我二人联姻,便能免除双方无数儿郎的征杀之苦,这岂不是一件莫大的功德?”
    卫廷裳满心羞恼,银牙紧咬间沉声道:“掌旗使的确自信得很,但我卿无瑕决定之事,同样没有反悔记录。总之我们已经陪你走到这小瑶池,你应该兑现先前的承诺,马上将我的佩剑‘六铢’还来。”
    燕君临不禁莞尔道:“很好,燕某最喜欢廷裳小姐与我针锋相对,哈……”
    笑声中燕君临袍袖一展,滑出一柄极薄极细,通体近乎透明的软剑,托在掌心悠悠的道:“燕某既然归还‘六铢’,廷裳小姐也该留下背后的‘黯辰’了吧?”
    卫廷裳干脆的道:“公平,还你便是。”
    说罢卫廷裳摘下负在背后的长剑,抖手掷向燕君临。因为燕君临方才当着孔方和卫廷嫣的面胡言乱语,卫廷裳胸中实在怨愤难平,这一掷已经用上极强的内劲,打定主意让他当场吃个暗亏。
    燕君临含笑接剑,随即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同时只见他的手臂向外一扬,接着半空中精光一闪,那柄‘六铢’就此脱手飞出,堪堪坠向小瑶池中。
    卫廷裳见状心头巨震,一个箭步冲上去,可惜她终究还是稍慢半拍,只能眼看佩剑落入水中,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这下可由不得卫廷裳心头火起,霍地转向燕君临,咬牙切齿的道:“你!——下作!”
    燕君临甩了甩手,一脸无辜的道:“惭愧,燕某的确没有想到,廷裳小姐竟会突施暗算。听闻小瑶池下的水脉错综复杂,廷裳小姐的佩剑失落,看来很难找回了。”
    卫廷裳闻言更惊,心念电转间再不迟疑,合身跃入水潭之中。孔方和卫廷嫣齐声惊呼,虽然有心阻止,无奈已经不及。所幸此处落差只有十丈光景,以卫廷裳的身手,应该不虞受伤。
    可目不转睛的盯了半晌,始终不见卫廷裳钻出水潭,孔方和卫廷嫣心里的担忧一时更甚,终听孔方斩钉截铁的道:“小妹你在上面接应,我下去相助卫姑娘一阵。”
    卫廷嫣尚未答话,便听燕君临好整以暇的道:“孔兄不必性急,廷裳小姐的水下功夫十分了得,昔日曾手持破玉锥,一举钻透燕某所乘的九桅主舰,小瑶池虽然水脉复杂,但还不至于难住廷裳小姐。”
    孔方听罢将信将疑,卫廷嫣眼珠一转,跟着劝慰道:“是呀,燕公子既然对裳姐有意,当然不会任由她身陷险境,小孔稍安勿躁,不必多此一举。”
    燕君临微微一笑,眨眨眼道:“小郡主果然兰心蕙质,慕兄真是好福气呀。”
    卫廷嫣脸上一红,扭头哼声道:“燕公子先前许诺的事情,应该是时候兑现了,别让我对你失望才好。”
    燕君临胸有成竹的道:“小郡主尽管放心,燕某可以保证,稍后便有分晓。”
    卫廷嫣暗暗点头,随即只见孔方精神一振,满含欣喜的道:“来了!”

第0694章 芙蓉出水

    孔方这厢话音方落,便听水中哗啦一声,一团人影穿破水幕,攀着侧面的崖壁,风驰电掣般向上而来。
    打眼之间觑得分明,其中一人正是慕云,他的左手挽着卫廷裳的小臂,背上还负着一位白衣少女。
    虽然因为低垂着头,暂时没法看清容貌,但白衣少女自然是与慕云一同失踪的“阿仪”。
    卫廷嫣见状欣喜若狂,放声娇呼道:“慕云哥哥!这里!”
    慕云循声望去,霎时喜不自胜,单手攀爬之际,胜似积年猿猱,不过片刻便登上山腰,潇潇洒洒的落在凉亭前面。
    卫廷裳的脸色稍显苍白,不着痕迹的收回手臂,冷眸睨向燕君临道:“掌旗使这番刻意做作,卿无瑕日后必有补报,望你多多留神。”
    燕君临悠然一笑道:“看来廷裳小姐已经寻回佩剑,当真可喜可贺。”
    卫廷裳鼻中一哂,此时只见“阿仪”挣扎下来,满含惊喜的道:“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燕君临顺势将“阿仪”的娇躯揽入怀中,接着柔声抚慰道:“妹子没冻坏吧?呵……大哥神机妙算,早猜到你会在这儿现身,所以特地前来迎接你呀。”
    “阿仪”大为局促,虽觉当众搂抱有失体统,可心中委实羞喜难言,再加上病中娇体酥软,索性懒得挣扎呵斥,只是顺从的嗯了一声,将螓首深深埋入燕君临怀里。
    慕云看得暗自叹气,卫廷裳眼中也闪过一丝阴霾,燕君临觑得分明,得意之余清咳一声道:“这两日多谢慕兄照顾我家妹子,燕某衷心感激不尽。”
    慕云正待答话,闪念间举步挡在卫廷裳面前,跟着不卑不亢的道:“燕公子不必言谢,仪儿是在下的师妹,在下较之燕公子,更有照顾她的义务。”
    燕君临不置可否的一笑,原本灼灼的目光自然收敛几分,卫廷裳倏地有所顿悟,低头只见自己此刻湿衣沾身,玲珑浮凸的娇躯在单薄的绢纱掩映下,几乎称得上一览无余,想必早已被燕君临看了个饱。
    虽然卫廷裳向来自诩豁达从容,这时还是禁不住热血上涌,面红似火之际,霍地背转过身,一面全力运功烘干衣衫,一面心中痛斥不止,将燕君临诅咒得体无完肤。
    对面的孔方这才收回远眺朝阳的目光,径向燕君临道:“燕兄果然言而有信,如今慕兄安然无恙,倒显得我们先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燕君临打个哈哈道:“孔兄未免言重了,燕某只是不辱使命而已,至于慕兄,先前敝处与你多有误会,万请慕兄见谅。”
    慕云对燕君临殊无好感,索性横眉冷哂道:“既然是‘误会’,便无须‘见谅’了,敝师妹病患缠身,还望燕公子悉心照料。”
    燕君临轻咳一声道:“这个不劳慕兄提醒,燕某对我家妹子自然珍逾性命,眼下恕燕某先行一步,咱们后会有期。”
    说罢燕君临又向众人欠身致意,之后打横抱起“阿仪”的娇躯,转身翩然下山而去。
    慕云看得酸气直冒,暗叹“阿仪”如今找到“大哥”,便将他这“师兄”抛下,甚至连只言片语都不肯施舍,唉……
    正自满心沮丧之际,慕云忽觉一阵香风扑面,敢情是卫廷嫣莲步轻移,袅袅婷婷的走近过来,欣喜中带着关切的道:“慕云哥哥没事吧?这两天你不辞而别,害得人家担心死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呀?”
    慕云此时尤其感受到卫廷嫣的亲切可爱,于是粲然一笑道:“不仅没什么事,而且可以说因祸得福,待会儿等咱们下了山,我再跟大家详细分说。”
    卫廷嫣乖巧的点了点头,举步绕到慕云身后,解下自己的貂裘,披在卫廷裳肩上。
    卫廷裳本来还想推拒,卫廷嫣咬着她的耳朵嬉笑道:“好啦裳姐,咱姐妹俩还客气什么,你不想再给人家占便宜吧?”
    卫廷裳脸上发烧,终是裹紧貂裘,转过身来涩声道:“见笑了,方才多谢慕少侠。”
    慕云在这姐妹二人面前哪敢造次,只能低眉顺眼的道:“举手之劳而已,卫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卫廷嫣看得暗暗好笑,当下清清嗓子道:“万幸找到慕云哥哥,那咱们别多耽搁了,这便赶去云龙渡,跟小布老虎他们会合吧,好在眼下时辰尚早,多半赶得上今天的第二趟渡船。”
    卫廷裳微颔首道:“先前我吩咐那两个丫头去雇车,这时应该已经有了结果,便让我帮小妹你们打前站吧。”
    众人知道卫廷裳的心思,自然纷纷附和,卫廷裳腼腆一笑,随后展动身形,当先下山而去。
    卫廷嫣眼珠一转,一本正经的道:“传功长老听令,本盟主命你保护裳姐,既不能露出马脚,被她发现行踪,也不能趁机大饱眼福,你听懂了吗?”
    孔方为之莞尔,先意味深长的瞥了慕云一眼,随后拱拱手道:“谨遵盟主法旨,至于盟主的安全,便交给‘总护法’来维护了。”
    说罢孔方知趣的飘然遁走,几个起落间便杳如黄鹤。卫廷嫣盯着他的背影,直至完全消失,这才情难自禁,合身扑进慕云怀里,一面粉拳乱捶,一面呜咽着道:“死人!没头鬼!妨主货!”
    “不声不响跑出去,连着两夜不回家,死了都没人给你收尸!”
    慕云挨了卫廷嫣劈头盖脸一通咒骂,心中却是甜不可言,一边享受软玉温香抱满怀的艳福,一边夸张的吸口气道:“啧——婷儿你也是学过武功的人了,出手可得拿捏分寸,不能再这么没轻没重的。”
    “万一真的打死了我,你不是没……总护法了吗?”
    敢情话到嘴边,慕云还是不敢太过轻薄,卫廷嫣一时之间气笑不得,索性白了他一眼道:“少在这儿给本盟主装可怜,你不是说因祸得福了么?那到底是服了灵丹妙药,结果功力大进呢,还是骗得你家‘仪儿’也投怀送抱了呢?”
    慕云见卫廷嫣酸气冲天,祭出醋娘子的赫赫雌威,扶额之余连连苦笑道:“盟主大人明鉴,谁让那丫头的名字恁地刁钻,我总不能叫她‘阿仪’或是‘小仪’吧?”

第0695章 云龙渡口

    卫廷嫣恍然一悟,着实忍俊不禁,抿嘴娇笑道:“算你有理,总之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你赶快老老实实告诉我。”
    慕云讪讪一笑道:“是是是,属下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咳——咱们边走边说。”
    卫廷嫣嗯了一声,两人便即相偕下山,途中慕云将这段时间的经历和盘托出,只是隐去了涉及“阿仪”窘状的少许细节。
    卫廷嫣听罢原委,忍不住吃吃笑道:“果然是北方脱壳龟呢,慕云哥哥你老实交代,有没有趁着裳姐‘脱壳’的时候,占人家的便宜呀?”
    慕云强抑心虚,厚起脸皮道:“当然没有,倒是婷儿你,有没有趁我‘脱壳’的时候大饱眼福?”
    卫廷嫣俏脸微红,含羞低啐道:“人家哪有那么下作,何况你的衣裳又不像裳姐似的那么透,即便——”
    话才说到一半,卫廷嫣便醒得露了底细,满心局促之际,只听慕云谑声道:“啊?即便什么?”
    卫廷嫣羞不可抑,又是一通粉拳乱捶过来,直到慕云举手告饶,这位郡主殿下才鸣金收兵,兀自脸儿红扑扑的娇嗔道:“死小慕,谁稀罕看你那一身肥膘,人家即便要看,也看小孔和小竹他们好不?”
    慕云心中一动,借机探问道:“竹兄也到了吗,他跟神相姑娘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卫廷嫣神色稍敛,轻轻一叹道:“小竹眼下还没到,而且袖姐什么都不肯说,只顾自己灌酒,唉……真让人担心。”
    慕云正自哑然,卫廷嫣又摇摇头道:“他们两个的事情先不提,慕云哥哥有信心夺得‘太初剑踪’么?”
    慕云不禁苦笑道:“信心不敢说,但决心还是有的,只要尽力而为,我便能跟巫山剑仙交代。”
    卫廷嫣神秘一笑道:“是吗?若是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情,你可别连决心都没了哟。”
    慕云微微一怔,面现狐疑的道:“什么事情?难道有厉害人物也盯上了‘太初剑踪’?”
    卫廷嫣点点头道:“慕云哥哥真聪明,至少据我所知,裳姐便对‘太初剑踪’志在必得。”
    慕云闻言瞠目结舌,虽然早知此行多半难以如愿,但首个竞争对手便如此强悍,这可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巴蜀号称天府之国,物产丰富天下闻名,唯憾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昔日诸葛武侯受困于此,乃至欲振乏力,若非滔滔长江交通内外,巴蜀一境绝难有如今这般繁荣气象。
    长江发源于青藏唐古拉雪山,由巴蜀道、荆楚道及江南东西两道奔流入海,沿途造就许多港口大城。
    长江上游有地名曰三峡,称为瞿塘、巫峡、西陵,其中以西端门户瞿塘峡最为险要,也即所谓夔门。
    长江水路堪称巴蜀商贸命脉,而夔门正是扼守这一命脉的关键,本朝自开国之始,便设立夔门卫,一方面屯驻重兵守御要冲,另一方面向往来船只加征税赋。
    先帝政统末年兵连祸结,朝廷元气大伤,国库空虚之下,只能加重取之于民。原夔门卫指挥使宁国辅趁机横征暴敛,足称无所不用其极,委实惹得天怒人怨。
    宁国辅不仅拥兵自重,还是襄阳王宁国纲的亲兄弟,再加上巴蜀西陲天高皇帝远,过往商旅敢怒而不敢言,往往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于重压之下艰难求存。
    正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大约五年之前,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布衣奇人方兰陵初现江湖,便凭借过人的智谋与手段,一举将宁国辅的势力瓦解。
    宁国辅本人因为罪证确凿锒铛入狱,虽然得到襄阳王府暗中力保,最终免除一刀之厄,可还是被发配关外苦寒之地,终生不得踏足关内半步。
    消息一经传出,往来客商莫不奔走相告,方兰陵因此声名鹊起,朝野上下无人不知,坊间流传有关他的事迹不一而足,大多真假难辨,更为这名布衣奇人平添几分神秘色彩。
    数月之后当今圣上璟泰帝召见方兰陵,相谈甚欢之下,对其大为称许,接受裁撤夔门卫之进言,同时敕封其为长乐侯,于夔门南侧的云顶开山建府,暂代朝廷掌理长江门户。
    世间人物往往毁誉参半,此后不久便传出风声,说方兰陵之所以扳倒宁国辅,正是处心积虑,欲图取而代之,如今既然得偿所愿,所作所为较之宁国辅,恐怕更会严苛百倍。
    然而事实很快让中伤之语不攻自破,方兰陵建起云顶蜃楼之后,自觉修缮卫所,多方招贤纳士,担负起守御夔门的重则,但对于往来商旅,从来都是秋毫无犯,所以更加受到拥戴,江湖风评一时无两。
    不过云顶蜃楼既为侯爵府邸,又是武林重地,寻常人等自然不得随意接近。
    如今方兰陵重开幻光海市,来客仍须转道巫峡,乘坐云顶蜃楼派出的艨艟巨舟,才能到达目的地。
    艨艟巨舟自正月廿九至二月初一,每日三次往返于云顶蜃楼和巫峡云龙渡之间,接取参加海市盛会的来宾。
    此刻将近正午时分,当日第一趟艨艟巨舟才去不久,云龙渡依旧人声鼎沸,称得上热闹非凡。
    距离渡口不远的一处小食摊上,正有两位客人对坐饮食,其中一位虽然身着儒装,但观其眉目形貌,显然是坤道中人。
    秀靥上面满布憔悴,眼前摆着一只酒坛,儒装女子情绪低沉,着实显得有些颓废。
    对面则是一位稚龄少年,生得十分玉雪可爱,只见他一面呼噜噜的吸着碗里的担担面,一面捧着一只油光闪闪的烧鸡大快朵颐,胃口之好简直让人心生嫉妒。
    儒装女子全身都显露出与热闹景象格格不入的落寞气质,幽幽一叹之际,正待继续借酒浇愁,便听对面那少年轻唔一声,一面拍着胸口,一面低头咳嗽起来。
    儒装女子正自一怔,那少年已经满面痛苦的伏在桌上,嘴角溢出殷红的鲜血,声如蚊蚋的道:“算命的,小爷怕是中毒了,你得帮我的忙。”
    敢情那少年正是小雷,儒装女子则是商红袖,此刻听到小雷的话,商红袖不由得心头猛震——难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有人突施暗算?

第0696章 唐氏念久

    听到小雷中毒,商红袖虽惊而不乱,同样压低声音道:“中毒?凭岳小弟的手段,怎么可能被人下毒?”
    小雷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愈显虚弱的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小爷这回恐怕小命不保了。”
    商红袖听小雷说得如此严重,顿时紧张起来,满含关切的道:“那怎么办才好,你可有办法解毒?”
    小雷略一沉吟,缓缓摇头道:“解毒只怕力有不逮,不过下毒之人是谁,我倒能猜个**不离十。”
    商红袖精神一振,立刻点头道:“解铃还需系铃人,你快告诉我是谁下毒,我来替你出头。”
    小雷低咳一声道:“算命的果然够义气,你慢慢回头往右边看,千万别给那人察觉。”
    商红袖依言偷眼望去,果然见到一条风姿俏丽的婀娜倩影,但见她上着水红色的滚边小褂,下穿堪堪过膝的百褶短裙,精干的绑腿配上纤巧的布鞋,一身衣履莫不织绣繁复,看起来委实让人眼花缭乱。
    这少女头上顶着一副硕大的银饰,下面是一张粉嫩娇柔的清秀小脸,容貌或许难称绝色,但胜在整个人都透出一派青春朝气,胸前同样挂着一副灿亮银环,熠熠光辉衬得肤色白里透红,简直吹弹得破。
    端看这身奇异的装束,便知这少女来自西南苗疆,商红袖听闻苗人最擅驱蛊用毒,了然之余低低的道:“岳小弟指的莫非是那小苗女?但她为何要针对你?”
    小雷苦着脸道:“小爷如今还是一头雾水,俗话说女人心、海底针,算命的你也是女人,不然帮小爷分析分析?”
    商红袖为之一滞,无奈白了小雷一眼道:“岳小弟当真有把握?可别随便冤枉好人。”
    小雷神色一整,信誓旦旦的道:“肯定是她没错,小爷可以拍胸脯打包票,周围除她以外,没人能暗算到我。”
    商红袖听小雷言之凿凿,终是微颔首道:“好吧,那我找她问个清楚,看她是何居心。”
    小雷摆摆手道:“那怎么成,当面问她必定打草惊蛇,算命的还是出其不意,先想办法把她制住,到时候才好说话。”
    商红袖转念一想,觉得颇有道理,于是嗯声道:“成,那你等着,让我会会她。”
    小雷眉峰一舒,细声提醒道:“这小苗女修为不弱,多半十分难缠,算命的千万小心。”
    商红袖鼻中冷哼道:“别真的把我当作废人,倘若连这小苗女都擒不下来,我红袖神相也不必在江湖上混了。”
    说罢商红袖站起身来,遥遥招手道:“老板,我兄弟吃了你家的面,身子有些不舒服,你快过来看一下。”
    这间食肆的规模虽然不大,但因为正值饭点,内中食客着实不少,闻言几乎都向这边看过来。
    食肆的老板身形矮胖,顶心已经半秃,一直在柜台后面打瞌睡,此刻只见他猛一激灵,睁着惺忪的睡眼,嘴里咕哝着道:“啥子?说老子卖的面吃坏了肚皮,啷个会有这种怪事?”
    说话间食肆老板挪出柜台,一面打着哈欠,一面走近过来。
    商红袖冷眼旁观,不禁心中一动,原来这老板看似行动迟缓,步伐却是异常沉稳,动静之间张弛有度,敢情是位会家子。
    商红袖心中早有计较,趁势颦眉嗔斥道:“你这老板当真无礼!我们赏光驾临,照顾你的生意,你不感激也还罢了,又来给谁当‘老子’?”
    须知“老子”二字是川人惯用的口吻,可谓男女通吃、老少咸宜,多数并无轻蔑对方之意。
    食肆老板吃了一顿排头,苦笑之余抱拳为礼道:“一时失口,还请大姑娘见谅,便是你家兄弟吃坏了肚皮?”
    耳听对方已经用官话致歉,商红袖只得缓和了脸色,然后向小雷一指道:“你自己看,这怎么说?”
    食肆老板依言看向小雷,小雷愈发显出虚弱之状,嫩脸煞白的伏在桌上,鬓边不断沁出细密的汗珠。
    食肆老板端详片刻,不禁皱起眉头道:“大姑娘只怕弄错了,看你兄弟眼下这副模样,多半是中了蛊毒,绝不是在我老唐家的字号吃坏的。”
    此语一出,场中食客纷纷变色,那小苗女本来意态悠闲,兀自舀着碗里的赖汤圆,这时难掩好奇的张望过来,明眸流转间若有所思,只是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商红袖不意食肆老板竟是内行,她本来打算借题发挥,让那小苗女掉以轻心,之后再突然出手,顺势将她擒下,但如今已经打草惊蛇,再想攻其不备便难了。
    “红袖神相”毕竟足智多谋,心念电转间一扬眉道:“老唐家的字号?莫非老板跟蜀中唐门有瓜葛?蜀中唐门最擅用毒,难怪我兄弟会中什么‘古’毒了。”
    她这厢不由分说,直接把一顶大帽子扣在食肆老板头上,其余众人即便未知真假,仍旧觉得如鲠在喉,有几桌食客干脆将饭资丢在桌上,起身离席匆匆而去。
    原本还算热闹的食肆,顿时显得冷清不少,除去小雷这桌和小苗女那桌,只剩角落里一位身着褐色衣袍的中年汉子,此人腰悬三尺长剑,这时犹在自斟自饮。
    食肆老板总归是在江湖中打过滚的,心知遇上这种事情,若是一味委曲求全,对方只会得寸进尺,于是静待其他食客离去,这才眉毛一挑道:
    “大姑娘是故意来踢场子的吧?我唐念久虽然退隐江湖多年,一身功夫可从来都没搁下,不是任凭什么猫猫狗狗,都能随便欺上门来,在我这字号里撒野。”
    商红袖仔细回想,着实没听过江湖上有这么一号人物,哂然之余哼声道:“不必在这儿废话,劝你快些交出解药,否则休怪本姑娘不客气!”
    食肆老板——唐念久听商红袖出言不逊,终于忍不住心生恚怒,连连冷笑道:“不知死活的女娃子,真以为老子是好欺负的?今天要不给你个教训,老子这‘唐’字便倒过来写!”
    商红袖求之不得,当即冷斥道:“谁还怕你不成?今日不将解药留下,本姑娘绝不放你干休!”
    说罢商红袖猱身攻上,用的正是北岳恒山派绝学——莲净掌。

第0697章 唐门毒掌

    唐念久虽然身形臃肿,出手可着实不慢,眼见商红袖攻到,立刻举掌封出,堪堪与她战在一处。
    场中登时袖风肆拂,掌影连环翻飞,噼啪交击之声不绝于耳。非但小雷和那小苗女看得目不转睛,连角落里的褐衣汉子都不时瞟来两眼,随着场中激战的节奏,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似乎在品评唐念旧和商红袖的能为。
    商红袖只用了十几招,便试出唐念久不过尔尔,于是更加抖擞精神,有意将他逼向那小苗女桌边。
    唐念久不意商红袖身为女流,居然如此扎手,斗得片刻便左支右绌,累得汗水淋漓,无奈咬牙大叫道:“女娃子切莫欺人太甚!再敢这样不知进退,老子真要下杀手了!”
    商红袖攻势不减,同时义正词严的道:“你才真是不知进退,识相的快些奉上解药,本姑娘可以饶你这一次。”
    这位“红袖神相”张口闭口强调解药,只是为了麻痹那小苗女,唐念久听罢更加着恼,闪念间狠心一起,独门真力提运之际,掌心变作灰绿颜色,同时散发出一阵奇异的腥甜气味。
    小雷觑得分明,脱口惊呼道:“算命的小心毒掌,千万不要硬接!”
    这声提醒不可谓不及时,但商红袖实在太过托大,等到反应过来,招式早已用老,迎面对上唐念久攻来的一掌。
    电光石火间双掌接实,商红袖倏觉一阵奇寒彻骨,随即半个身子都生出麻痹之感。
    心知所中之毒非同小可,商红袖急忙撤身抽退,打算借机稍作喘息,之后再谋求反攻。
    唐念久岂容商红袖如此逍遥,狞笑声中如影随形般追上,同时双掌齐出,攻向她的肩头。
    商红袖此刻半身动转不灵,闪让之际心有余而力不足,眼看便要再遭毒掌重创。
    情势危殆之际,倏见那小苗女身形瞬动,迅速欺进两人中间,白皙的玉臂轻轻巧巧的一拨。
    玄妙无方的内劲过处,唐念久顿觉掌势失准,不由自主的一个趔趄,险些一跤扑倒在地。
    商红袖惊魂甫定,目光自然落在面前那娇秀动人的背影之上——柔润细嫩的颈子,浑然如削的香肩,苗条挺直的粉背,盈不一握的纤腰,都展现出青春少女的无限美好。
    一双修长紧致的**,白生生的没有半点瑕疵,尤其在异族服装的衬托之下,显露出无比动人的优美线条,让那小苗女比坐着的时候更显高挑,直如华庭玉树一般,恁地挺拔俊俏。
    阵阵清纯的少女体香,不断沁入商红袖鼻端,让她心中五味杂陈。此刻若是出手突袭,想必能制住那小苗女,可她承了人家的情,怎能辜负人家的信任,马上恩将仇报?
    可若是错过这个机会,由那小苗女展露的身手来看,商红袖即便未曾身中毒掌,也几乎没有取胜的可能,之后更不敢奢望将她制服,如此一来小雷所中的蛊毒如何处置?
    商红袖这厢天人交战,终是错失一瞬之机,满心矛盾之下,只见那小苗女回过身来,先冲她甜甜一笑,然后转向唐念久道:“这位大叔请了,正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若有解药便拿出来,好不好?”
    语声十分软糯可人,虽然带着一点边陲口音,但因此别具特殊韵味。
    这时小雷步履匆匆的走近过来,径自捉起商红袖的手掌,先仔细查看了片刻,随后蹙着眉尖道:“唐门毒掌,老板真是唐门的人?”
    唐念久喘了口大气,横眉立目的道:“是又怎样?老子原本叫做唐廿九,当初虽然没挤进十八英杰,但伺候的正是远山公他老人家,你们这帮乳臭未干的小娃子,可曾听过远山公当年的赫赫威名吗?”
    商红袖不意自己随口编派,结果竟是歪打正着,哑然之余只听小雷哂笑道:“远山公小爷自然听过,可廿九公便恕我孤陋寡闻了——算命的别太着慌,唐门毒掌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小爷随手可解。”
    唐念久被奚落得老脸泛红,忍不住狠呸一声道:“小娃子大言不惭,老子便看你怎么解!别费尽心思解不了,最后再来求老子,到时候老子没那么好说话,非让你磕头认错不可!”
    小雷正自嗤之以鼻,便听商红袖讷讷的道:“岳小弟真的能行么?你自己也中了蛊毒,还是别勉强了吧。”
    小雷难掩尴尬之色,垂下眼帘道:“对不住啊算命的,刚才是我骗了你,其实我根本没中蛊毒,只是看你太过消沉,想给你找点事做,所以才装成那副模样,让你出手帮忙。”
    商红袖听罢直是哭笑不得,心忖这小毛头当真胡闹得紧,幸好自己并未向那小苗女出手,否则这时真相揭穿,着实有些无地自容,只能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了。
    那小苗女面现讶异之色,难以置信的道:“原来小阿弟刚才是装的啊,不过你的确装得挺像,非但我没看出来,连这位大叔都被你瞒过了,实在厉害得很。”
    小雷一面取出银针,一面得意洋洋的道:“多谢妹妹夸奖,以后若有机会,我把这招教给你,等你不想练功的时候,正好拿来糊弄你师父。”
    那小苗女忍俊不禁的道:“小阿弟真调皮,另外我的年纪比你大,你不能叫我妹妹。”
    小雷眼珠一转,一本正经的道:“那可不一定,妹妹今年多大,又是几月生人?”
    那小苗女不疑有他,抿嘴娇笑道:“我是庚子年六月生人,肯定比你大吧?”
    小雷早有腹案,顺着话意道:“我说什么来着,刚好我也是庚子年生人,而且正好生在三月,那叫你一声妹妹不为过吧?”
    那小苗女听得一怔,面现狐疑的道:“怎么可能,小阿弟你明明才十二三岁的样子,可别随口乱说,故意混淆视听。”
    小雷干咳一声道:“绝对没糊弄你,不信你问算命的,看我今年是不是十五岁。”
    说话间小雷从容下针,由商红袖的手臂至胸口,镇住她经脉中的几处大穴,然后递过来一个求助的眼神。
    商红袖恍然顿悟,敢情这小毛头处心积虑,纯粹是为了搭讪那小苗女,自己真是被他当枪使了。

第0698章 苗乡清露

    虽然对小雷这番胡闹颇为不满,但商红袖不想跟他一般见识,转念间轻咳一声道:“不错,岳小弟今年的确十五岁,只是看起来有些稚嫩。”
    这话说来实在亏心,商红袖禁不住粉面泛红,那小苗女并未觉察,反而轻咦一声道:“真的啊?那小哥哥是比我年纪大,刚才是我失礼了。”
    商红袖看出那小苗女天真未凿,心中的不安一时更甚,小雷则向她递了个“算命的果然上道”的眼神,然后志得意满的道:“嗯~这声哥哥叫得真让人舒坦,咳……我姓岳名雷,妹妹的名字叫什么?”
    那小苗女嫩脸微红,点头含笑道:“原来是岳家小哥哥,我叫方如心,幸会。”
    小雷赞许的道:“如心,妹妹的名字可真好听,哈~‘如何小子伉,亦有超世心’——此之谓也。”
    方如心听得不甚了了,略显局促的道:“小哥哥刚才念的是唐诗么,是不是在夸我?”
    小雷故作诧异的道:“妹妹知道这是唐人韦应物的诗?那真比好些汉人女孩儿都有见识了。”
    方如心喜中带羞,正想说自己只是歪打正着,便听小雷殷勤的道:“这首诗叫做《沣上精舍答赵氏外生伉》,正是韦苏州称赞他外甥淡泊出世的,妹妹知道‘伉’是什么意思么?”
    方如心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小雷见状心生促狭,于是干咳一声道:“有个词叫伉俪,伉指的是哥哥,俪指的是妹妹,比如咱们两个便能说是‘伉俪情深’,妹妹这下懂了没有?”
    这位小爷大胆老脸,三言两语便跟方如心“情深”起来,商红袖直是暗自扶额,忍不住摇摇头道:“方家妹子别听岳小弟胡柴,‘伉俪’是夫妻的意思,他是故意占你的便宜呢。”
    方如心本来便有些踟蹰,闻言更是满脸羞红的道:“小哥哥真是的,我以前在苗疆的时候,听说你们汉人最重礼法,怎么你偏偏这么放肆?”
    小雷见方如心虽然害羞,但并未就此着恼,得意之下暗道小爷见了美女岂止放肆,便是放伍放陆也不在话下。
    正在此时,忽听唐念久满怀不忿的声音传来道:“几个小娃子只顾打情骂俏,以为老子的毒掌是西贝货吗?老子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候如果死了人,都是你们自找的,别想怪到老子头上!”
    小雷一直在商红袖手臂之间推拿按揉,这时只见他神色一整,转目望向方如心,彬彬有礼的道:“劳烦妹妹帮我拿只碗来,那种小的便好,不必太过狼犺。”
    方如心虽然有些忸怩,可还是依言取来一只小碗,递给小雷之际佯嗔道:“毕竟人命关天,我暂时不跟小哥哥计较,等事情了结之后,咱们再来算这笔账。”
    小雷嘻嘻一笑,将小碗放在手边,然后拿银针刺破商红袖的中指。顿时一股暗红色的血液涌出指尖,带着彻骨寒意,流入下面那只小碗之中。
    小雷点了点头,又向方如心道:“我自己不太方便,所以请妹妹听我吩咐,帮算命的推拿胸口穴位。”
    方如心也不知怎地,始终没法拒绝这小毛头的要求,只好听命来到跟前,依照他的指点细心施为。
    碗中的血液不断增加,小雷次第启出镇在商红袖经脉中的银针,以便逐渐为她舒经活络。
    商红袖本来已经半身麻木,此时清楚感觉到一股热流由胸口涌出,肢体也慢慢恢复了知觉。
    直到小雷拔出最后一支封住寸关尺的银针,商红袖才连续打了几个寒噤,随后通身暖洋洋的好不舒泰。至于她指尖流出的血液,已经恢复应有的鲜红颜色,只剩下带着寒毒的瘀血,刚好漫到小碗边沿。
    小雷为商红袖包扎好创口,之后看向方如心,讪笑间涎着脸道:“妹妹是否带着益气补血的灵丹妙药,有的话干脆再帮帮算命的,以后我一定加倍偿还你。”
    方如心露出一个“拿你没法”的可爱表情,接着径自怀中取出一只小巧的玉色瓷瓶,双手交给商红袖,同时莺声呖呖的道:“这是我们苗疆特产的雪峰清露,这位姐姐不要客气,一口气饮下去便好。”
    商红袖对这位天真善良的异族少女全无疑心,道声多谢便接过瓷瓶,打开封口一饮而尽。
    这雪峰清露果然应了那个清字,入口虽然清淡无味,饮罢却觉清润透体,商红袖精神一振,心中着实感激不尽。
    小雷一面收起银针,一面慢条斯理的道:“怎么样算命的,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商红袖活动了一下胳膊,又默察了一番内息,终是咳声道:“没什么了,但岳小弟别指望我说谢,原因你自己清楚。”
    小雷打个哈哈,又向唐念久一挑眉道:“廿九公你看,小爷早说唐门毒掌没什么了不起吧,这下你服不服?”
    唐念久闷哼一声,没好气的道:“即便你这小娃子侥幸解了老子的毒,也是因为老子自己没练好家传功夫,否则换成远山公给这女娃子来上一掌,保证她立马去见阎罗王。”
    小雷扑哧一笑道:“总之廿九公晓得自己有多少斤两便够了,以后别再胡乱拿毒掌伤人,毕竟我们还算好脾气的,否则若是时运不济,让你碰上性子暴烈的,难免吃不了兜着走。”
    唐念久脸色一黑,挥舞着胳膊怒斥道:“小娃子少在这儿说风凉话!滚滚滚!你们赶紧给老子滚出去,老子的字号不欢迎你们,统统滚蛋!”
    说话间唐念久冲上来驱赶三人,小雷连忙挡在商红袖和方如心前面,凛然正声道:“廿九公别趁机揩油啊,其实我们也不想跟你纠缠,你赶快把饭钱算算,我们会过账马上便走。”
    唐念久哪还有心情算账,仍是气咻咻的道:“老子不稀罕赚你们这些小娃子的臭钱!统统给老子滚出去,有多远滚多远,以后再也别回来!”
    眼见唐念久不可理喻,小雷只得随手丢下一块碎银,然后护着商红袖和方如心退出食肆。
    唐念久兀自骂骂咧咧,果真不去理会地上的碎银,倒是角落里那位中年汉子面现莞尔,目中透出几分玩味之色。

第0699章 王门仕荫

    小雷等三人结伴离开食肆,一时之间相顾莞尔,小雷干脆学起唐念久的模样,叉腰凸肚笑嘻嘻的道:“妹妹刚才看见没有,那位廿九公像不像一只大个儿癞蛤蟆,真是笑死我了。”
    方如心见状忍俊不禁,商红袖则摇头叹笑道:“岳小弟真是没心没肺,简直唯恐天下不乱,小妹他们说去爬山,到现在都没来会合,你难道一点都不担心?”
    小雷满不在乎的摆摆手道:“算命的用不着杞人忧天,燕君临那家伙上赶着跟咱们修好,夸下的海口多半能够兑现。反正小爷相信大慕头是祸害遗千年,待会儿便会跟着小狐狸精,一起跑来会合了。”
    商红袖真不知道小雷是哪来的自信,闻言只有暗自苦笑,此时只听方如心语带羡慕的道:“原来小哥哥你们还有同伴啊,等会合以后肯定更加热闹,不像我这样孤零零的,平常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小雷听得一怔,心念电转间咳声道:“妹妹的师父到底是哪位高人,怎么放心让你独自闯荡江湖?我们中原这边坏人多得很,即便妹妹本领不差,可如果没个照应,还是容易吃亏,总之不得不防啊。”
    商红袖听得分明,暗忖你这小毛头花言巧语,岂不正是现成的“坏人”?
    方如心对小雷倒是颇有好感,嫩脸微红之际,浅浅一笑道:“我来自苗疆的巫月神教,小哥哥听说过么?”
    小雷轻啊一声,难掩惊喜的道:“莫非妹妹的师父便是苗王府郡主,也是巫月神教之主,大名鼎鼎的方悦奴前辈?”
    方如心赧然道:“小哥哥猜得真准,那你师父又是哪位武林前辈,可以告诉我么?”
    小雷眉飞色舞的道:“所以说我跟妹妹有缘啊,我师父和你师父一样,都名列四大国医,也都来自苗疆,正是川边玄冥镇的‘九毒娘子’。”
    方如心闻言欣喜莫名,笑靥如花的道:“是真的吗?我以前听师父说过,‘九毒娘子’孙前辈的确出身苗疆,那小哥哥去过苗疆没有?”
    小雷嘻嘻一笑道:“以前是没机会啦,可如今既然认识了妹妹,不趁机拜访一下,可真说不过去了。”
    方如心听到这话,自然含羞应承,他们两人这厢越说越投机,倒把商红袖晾在了一边。
    商红袖眼看这对金童玉女其乐融融的情态,自己禁不住触动伤怀,意兴阑珊之下,索性不打招呼,悄然抽身遁去。
    云龙渡既为长江水路码头,平日当然商贾云集,尤其这时正值海市盛会,道路两旁多出好些或明或暗的临时摊贩,都以手中奇货待价而沽,诸般宝器琳琅满目,着实让人目不暇接。
    商红袖一路信步行来,倒也碰到几件让她心动之物,可惜一旦问及价码,她便难免有些纠结,即便依依不舍,无奈囊中羞涩,最后只好作罢。
    如此闲逛了约摸小半个时辰,还是不曾收入哪怕一件可心物事,商红袖正不由得暗自苦笑,便听背后一个尖细嗓音嘿嘿冷笑道:“唷,这不是‘红袖神相’商姑娘吗,这些时日王某人找得你好苦啊。”
    商红袖闻言一怔,转身循声望去,顿时一条似曾相识的人影映入眼帘。
    但见此人的身形略显枯瘦,穿一身半灰不白的破旧棉袍,看面相应该有三四十岁光景,但满面都是憔悴之色,让他显得尤为苍老。
    颔下一部稀疏的山羊胡须,皱巴巴的马脸上面,镶着一双大得出奇的牛眼,其中正放射出充满怨恨的烁烁光芒,沉重的压迫感劈面而来,显然不是什么善茬。
    商红袖打眼觑得分明,脑海中倏地忆起一件往事,禁不住暗叫一声苦也。
    但“红袖神相”久走江湖,面上丝毫不露慌张,颦眉间冷哼一声道:“原来是忻府的王仕荫老师,你当初胆敢监守自盗,结果被朱大户当场拿住,本神相还以为你难逃王法重责。”
    “没想到王老师神通广大,这还不到一年,便恢复了自由之身,真让本神相刮目相看。”
    王仕荫狠呸一声,咬牙切齿的道:“混账妮子,王某人如果不是一时糊涂,受了你的蛊惑,岂会作出那等糊涂事来?你们抢先洗劫了朱大户的宝库,最后还让王某人背黑锅,这件案子做得好不阴毒!”
    商红袖为之一哂道:“总归还是王老师利欲熏心,为自己的前途背叛了朱大户,本神相可没强迫过你。你平日鱼肉乡里,大肆欺压良善,落得如此下场,纯属罪有应得,本神相不觉得我们有多阴毒。”
    王仕荫勃然大怒道:“罪有应得?!王某人被你们害得倾家荡产,还差点性命不保,你这风凉话说得忒也轻松了吧?!”
    商红袖鼻中一哂道:“王老师因为白四维家的米店抢了你侄儿的生意,便诬陷人家是北方鞑子派来的细作,结果不仅白四维本人屈打成招,最后冤死在狱中,他那瞎眼老娘也跟着悬梁自尽,这件事情王老师敢不敢承认?”
    王仕荫登时一滞,兀自嘴硬的道:“这只是刁民胡乱猜测,刻意抹黑王某人罢了,你能拿出真凭实据吗?”
    商红袖面沉似水的道:“公义自在人心,本神相不是跟你对簿公堂,只要以牙还牙便够了。”
    王仕荫怒极反笑,游目四顾之际,语声冷厉的道:“很好,话既然都说到了这份上,王某人也不跟你争辩了,有胆便将你那姘头唤出来,咱们寻个僻静所在,彻底了结这桩恩怨!”
    王仕荫出身五台派,手底下着实不弱,商红袖自忖不是他的对手,但听到那“姘头”二字,又禁不住悲从中来,当下赌气的道:“不必那么麻烦,本神相一人在此,王老师若要报复,尽管动手便是。”
    王仕荫更加笃定,一面捋着山羊胡须,一面冷笑道:“一人在此?哈!——你这妮子是被始乱终弃了吧?王某人其实早看出来了,你根本配不上那小白脸。”
    “如今你落到这步田地,真是大快人心啊。”
    这番话正好打在商红袖的软肋上,登时让她羞愤交集,怒斥声中掌出如电,猛攻向王仕荫胸前。

第0700章 翠竹寒江

    王仕荫的本意便是激怒商红袖,此刻眼见她方寸已乱,得意之余左手成爪顺势攻出。
    这一招王仕荫蓄势已久,委实志在必得,打定主意要将商红袖当场制服。
    商红袖的能为略逊王仕荫一筹,这时因为急怒攻心,出招又失了法度,两人此消彼长,胜负早已注定。
    正在双方即将交锋之际,斜刺里忽然伸出一只手掌,径直捉向王仕荫的肩头。
    王仕荫毕竟是识货之人,惊愕之下连忙撤招抽退,靠着身法灵活,总算脱出这一式擒拿。
    心中兀自惊疑不定,王仕荫立刻向那突袭者望去,商红袖则暗道侥幸,待看清时脱口轻呼道:“啊……是你?”
    敢情那突袭者是先前在食肆中饮酒的中年汉子,此刻只见他微微一笑,径向王仕荫一抱拳道:“这位是五台派的朋友吧,不知可否给敝人一个面子,别再跟这位小姑娘斤斤计较?”
    中年汉子一张口便道破王仕荫的来历,王仕荫着实有些莫测高深,心念电转间硬着头皮道:“朋友是哪条道上的,为什么要帮这妮子出头?”
    中年汉子淡淡的道:“敝人南岳衡山派司空见,朋友应该知晓五岳剑派、同气连枝,维护这位北岳恒山派的师侄,自然是敝人的分内之事。”
    此语一出,王仕荫固是为之色变,商红袖也大吃一惊,可她终究是个宁折不弯的性子,立刻郑重其事的道:“前辈援手之德,小女子衷心感激,但我早非北岳恒山派弟子,所以不敢领受前辈的恩惠。”
    王仕荫闻言诧喜,跟着干咳一声道:“‘翠竹寒江’司空大侠名震三湘,区区王某人向来十分钦佩,但凡事都抬不过一个理字,如今这妮子自己承认不是五岳剑派中人,司空大侠不该为她出头了吧?”
    中年汉子——司空见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之色,随即抚须一笑道:“小姑娘已经不是北岳恒山派弟子?如此甚好,当真甚好啊。”
    商红袖暗自一滞,勉强隐忍着道:“小女子愚钝,不知前辈此言何意?”
    司空见目光闪动,一本正经的道:“先前在食肆中有缘得见,敝人便觉小姑娘骨骼清奇,称得上练武奇才,如今你已经不是北岳恒山派弟子,那是否愿意投入南岳衡山派门下,由敝人指导你学艺呢?”
    商红袖登时错愕,嘴唇翕动间正要答话,司空见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抢先截口道:“小姑娘眼下或许难以决断,但敝人已经决定,非收你为徒不可,自然不会允许旁人为难你。”
    这话明面上是对商红袖所说,实际句句都是指向王仕荫,目的无非是让他认清形势,尽早知难而退。
    王仕荫恨得牙根发痒,可因为实力不济,不敢当面顶撞,只能皮笑肉不笑的道:“看来司空大侠非要架这场梁子了,本来王某人不敢多嘴,但为了您的令名着想,有些事情还得向您禀明,请您仔细权衡。”
    司空见眉峰一轩,清咳一声道:“哦?究竟是什么事情,敝人愿闻其详。”
    王仕荫点了点头,指向商红袖道:“司空大侠还不知道吧,这妮子是个高来高去的女贼,做下许多干犯王法的勾当。五岳剑派一向奉公守法,想必北岳恒山派正是查出她的劣迹,这才将她逐出门墙。”
    司空见闻言一怔,立刻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商红袖。
    商红袖略一踟蹰,终是哼声道:“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总之小女子问心无愧。至于我脱离北岳恒山派,根本与这些无关,王老师不必妄加揣测。”
    王仕荫本来担心商红袖不肯承认,听罢暗暗松了口气,顺势得意洋洋的道:“司空大侠听见了吧,王某人方才所言句句属实,倘若您真将这女贼收为弟子,恐怕会损及贵派的声誉,所以还请三思啊。”
    司空见默然片刻,随后轻轻一笑道:“好一个‘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小姑娘这话虽然引得有些偏激,但如此率性委实难得,敝人现在更加坚定决心,不收你为徒誓不罢休。”
    这下非但王仕荫瞠目结舌,商红袖也大出意料,毕竟诚如王仕荫所说,五岳剑派一向奉公守法,怎会明知她的身份敏感,还愿意慨然接纳,这简直不合常理。
    司空见看到王仕荫和商红袖都难掩震惊之色,兀自轻描淡写的道:“好了,总之敝人对这位小姑娘青睐有加,不知王朋友有否其他事情告知?若是没有的话,还请给敝人一个薄面,今日就此罢手吧。”
    王仕荫暗自苦笑,顿了顿才拱拱手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司空大侠的行事风格,果然称得上特立独行。日后王某人如果有幸见到令兄,定会将今日之事据实禀告,让您的盛名更增几分‘光彩’。”
    敢情王仕荫颇有自知之明,知道若是动起手来,自己难免要吃大亏,但他还是气不大顺,所以撂下这几句场面话,权作威慑之用。
    司空见听罢不以为意,只是洒然一笑道:“好说,家兄一定乐意听取王朋友的进言,另外敝人许久未曾拜访贵派掌门黄石上人,俟后必当与我徒儿一同前往,将王朋友的诸般‘事迹’好好宣扬一番。”
    王仕荫大大一滞,暗自运气间冷冷的道:“好,今日王某人不与司空大侠较真,等到下次咱们相见之时,王某人再来领教你的‘潇湘泪竹’,哼……告辞!”
    说罢王仕荫转身悻悻而去,商红袖终于松了一口气,粉面微红之际,径向司空见深施一礼道:“方才多谢前辈解围,小女子真是受之有愧。”
    司空见目光凝注,似乎有些失神,皱眉沉吟不语。
    商红袖局促之余又生疑惑,当下讷讷的道:“前辈?前辈怎么了?是小女子有何不妥么?”
    司空见翟然一醒,镇定心神间咳声道:“无妨,小姑娘考虑好了吗,是否愿意拜敝人为师,重回五岳剑派,在南岳衡山派学艺?”
    商红袖登时一僵,先前还以为司空见是为逼走王仕荫,才假意声称收她为徒,但如今看这位前辈一脸认真的模样,应该怎样回答他才算妥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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