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2章 六煞饮恨
谷冰月尚未冲破禁制,听到慕云的话,不禁心下猛沉,此时倏见霍功闪身趋近过来,不由分说便揽住她的纤腰,一面恣意轻薄,一面嘿嘿邪笑道:
“贤弟此言差矣,这贱人虽然下贱不堪,但身材姿色都称得上当世极品,若不好好享用一番便随手杀了,岂非太过暴殄天物?”
谷冰月横遭轻薄调亵,屈辱之下虽然紧闭凤目,可还是忍不住珠泪盈睫。
慕云同样脸上发烫,当下凛然正声道:“小弟跟咏月姬有仇不假,但正所谓杀人不过头点地,欺凌女流之辈绝非英雄好汉所为,还望大哥三思。”
霍功哈的一笑,不以为然的道:“贤弟应该还是个雏儿吧,你不曾领略过女人的好处,才会说出这样没见识的糊涂话。呵……不如大哥让这贱人通通透透的亮个相,等贤弟欣赏过后,再做决断如何?”
此语一出,慕云固是尴尬莫名,谷冰月更加骇得魂不附体。
霎时只听嗤啦一声裂帛碎响,咏月姬身上的织锦湘裙被扯落大半,股腹私密之处若隐若现,凝脂美玉般的莹润肌肤,足以令任何人为之痴狂。
这下谷冰月自然羞愤欲死,慕云也被激得心头火起,下意识的腾身逼上,举掌劈向霍功面前,同时震声厉喝道:“大哥既然执迷不悟,小弟只好得罪了!”
霍功眼中闪过一抹得色,随即纵声大笑道:“贤弟心乱了!”
笑声中但见霍功拔地而起,势若鹰隼般扑击而下,双拳聚起无边罡煞,轰然怒殛慕云的胸膛。
这次的情形与方才又有不同,方才慕云立足守势,能够以不变应万变,单靠瞬息之间的真气转易,便迫得霍功难辨虚实,为图自保只能中途抽退。
但这次是慕云主动抢攻,真气运转皆以制敌为要,以他眼下的修为而论,还不能随心所欲控制真气收放,即便想故伎重施,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所幸慕云在方才的交锋中别有体悟,当下潜运部分真气,将之化于乾天真灵,脑海里登时勾勒出玄异罡煞的大致脉络。原来那是三个正逆螺旋环环相扣,经由激荡的拳风撞击导引,其势果然诡异无伦。
无形既然化作有形,慕云立刻运起云燕掠长空的绝顶身法,恰好自罡煞边缘薄弱之处抵隙突进,虽然遍身经脉仍然受到玄劲影响,生出一阵鼓胀之感,但较之先前一筹莫展之时,已经不亚于天渊之别。
霍功再没料到慕云只用寥寥数招,便窥破了他成名绝技的关窍,震骇之余更加下定决心,今夜非将这名“贤弟”诛杀不可,罡煞拳劲登时催至顶峰,一式“铃星堕世”猛攻向慕云。
天雷地火轰然一击,势无半分取巧余地,赌上性命的强招对撼,最终仍是慕云力屈一筹,身形被狂烈无匹的拳劲掀得后仰暴退,半空中噗的喷出一口鲜血!
霍功同样脏腑俱震,喉头只觉一片腥甜,但眼见慕云大势已去,他心中的杀念愈发炽烈,当下全力挺身追上,重拳再出之际,口中厉声嘶喝道:“贤弟再接我一式‘擎羊鬼啸’!”
霍功决意赶尽杀绝,反倒正中慕云的下怀,原来慕云自知内力不及霍功深厚,尤其遭到罡煞压制,情势更是雪上加霜,所以方才暗运光明神诀护住心脉,只以七成真力与霍功对抗。
如此一来两人的差距更加明显,才导致慕云当场惨亏,但因为他事先早有布置,并未真正危及性命,反而靠着剧烈震荡迫出了久积胸中的一口淤血,经脉鼓胀之感顿时大为减轻,灵台也瞬间复归清明。
于此堪称否极泰来,于彼已成强弩之末,只见慕云凌空纵身一跃,沛然元能通经走脉,最后尽皆汇于指端,同时运化至极炫阳烈劲,一式“穿云破石”奔雷掣电般疾刺而出,力袭霍功胸口的膻中大穴。
此消彼长,逆转乾坤,身形交错的一瞬,唯见猩红血花遽然暴散。
枭狂猛士饮恨惜败,霍功自知伤势沉重,连句场面话都没交待,便头也不回的没入层林,借着夜色掩护亡命而去。
一场大战就此终了,慕云虽然惨胜,受伤却是不轻,闭目调息了盏茶工夫,才压下翻腾的气血。
睁眼处赫见衣不蔽体的谷冰月僵立面前,慕云脑海中念头数转,一时之间皱眉无语。
谷冰月一直在暗中运功冲穴,无奈霍功既然存了歹心,下的自然是重手无疑,再加上她身中剧毒沥血海棠,所以终究心有余而力不足,最后落得徒劳无功。
眼见慕云面色不善,谷冰月直是暗叫苦也,正自哀叹方脱虎口、又入狼窝之际,便见慕云阴沉着脸走近过来。
幸亏慕云有意将目光避开,并不去看谷冰月身上的可羞之处,应该不像霍功那样别有企图。
不过饶是如此,谷冰月仍旧觉得难堪之极,俏脸晕红间美目倏合,心头恍如小鹿乱撞,只盼慕云果真良知未泯,自己今日若能保全清白,即便最后难逃一死,也算不幸中的大幸了。
谷冰月这厢听天由命,倒让慕云更加捱得辛苦,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人,当此旖旎风光之下,总免不了有些想入非非,甚至连他那双眼睛都好像要失去控制,迫不及待的想在绝色佳人身上流连一番。
所幸慕云虽然自命风流,可终究并非淫恶之徒,当下强抑心中绮念,几步走到谷冰月面前,伸手托起她尖俏而不失柔润的下巴,微微用力向上一抬,为她合上了被霍功卸脱的颌骨。
谷冰月起初还误会慕云有意轻薄,醒觉之际又微感错愕,心念电转间只听慕云沉声道:“咏月姬为何不说话,在下并未见到那人点了你的哑穴。”
谷冰月定了定神,语声发涩的道:“妾身刚刚解困,难免有些不便,还请慕公子见谅。”
慕云眉峰一轩道:“这借口并不高明,想必咏月姬是自恃身份,所以对在下不屑一顾吧?”
谷冰月为之一滞,无奈轻叹一声道:“妾身行事不周,合该有此一劫,慕公子若要寻仇报复,大可取了妾身的性命,不必再想方设法折辱妾身。”
第0613章 舌战冰月
看到谷冰月形色凄惶,慕云心中顿生快意,当下冷笑一声道:“咏月姬这话是从何说起,莫非交谈之时不予对视,便是高门大家的礼数?又或者咏月姬如此信任在下,不怕被在下这双贼眼占尽便宜?”
谷冰月听罢心里咯噔一下,终于强忍羞意,缓缓睁开了美眸。定睛处觑得分明,但见慕云双臂环抱,昂首向天观望,摆出一副“眼高于顶”的姿态,哪有半分“占尽便宜”的意思?
谷冰月见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紧张的心情立刻舒缓不少,慕云瞥见她脸上那羞怯中透着无奈的微妙表情,哂然之余干咳一声道:“咏月姬从善如流,如此才能显出交谈的诚意。”
谷冰月颦起秀眉道:“妾身并不这样认为,毕竟妾身眼下任凭慕公子处置,是否拥有诚意,本来便无关宏旨,而且妾身如此狼狈,更无半点交谈的兴致。”
慕云眨了眨眼,意味深长的道:“如此说来也有道理,不如这样好了,在下先为咏月姬整理好衣着,咱们再来交谈如何?”
谷冰月晕染双颊,强自隐忍着道:“慕公子切莫说笑,妾身怎能让你整理?”
慕云脸色一沉,冷冷的道:“在下可没心情跟咏月姬说笑,莫非你还想让在下先乖乖解开你的穴道,等你养复元气之后,咱们再来平等交谈吗?”
谷冰月登时一滞,顿了顿才幽幽的道:“是妾身僭越了,慕公子既然怨气难平,非要欺凌女流之辈,妾身只好接受城下之盟,请你划下道来吧。”
慕云心下不忿,愈发冷然道:“听咏月姬这口气,好像是在下将你欺凌至此似的,在下虽然并非市恩贾义之辈,但你们主婢二人如此心有灵犀,都习惯将旁人的善意当作敌意,这便太过令人齿冷了。”
谷冰月翟然一醒,不由得心生愧疚,垂下眼帘讷讷的道:“慕公子既然并非市恩贾义之辈,可否先帮妾身解脱灾厄?如此妾身必将对你感恩涕零,日后相见之时,定当有所补报。”
慕云缓缓摇头道:“果然还是如此,在下必须献出所有筹码,咏月姬才肯施舍一点信任。但这次在下学乖了,谁知道咏月姬会不会跟你的青妹一样恩将仇报,为免尴尬之事外泄,索性杀掉在下灭口。”
谷冰月神情一黯,语声低沉的道:“慕公子过往的怨怼,妾身如今已经深有体会,妾身绝非恩将仇报之徒,而且一直以来都心存希望,想跟慕公子化敌为友,所以恳请慕公子再信任妾身一次,好吗?”
佳人软语相求,自有动人韵味,慕云一时之间有些愣怔,想了想才皱起眉头道:“是否化敌为友暂且不论,只要你老老实实回答我一个问题,并且发誓决不歪曲或者隐瞒真相,这次我便不再为难你。”
谷冰月精神一振,连忙正声道:“慕公子尽管放心,妾身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慕云微一颔首,刚要开口又有些犹豫,谷冰月见他脸上颇有郁郁之色,着实有些莫名其妙,疑惑间小心翼翼的道:“慕公子怎么了,莫非有难言之隐?”
慕云眼中陡现锐利锋芒,冷冷盯着谷冰月道:“你老实交代,当日你们围攻叶行歌那一战,余……余姑娘到底有没有跟那魔王纠缠不清,或者其中有没有隐情?”
谷冰月面色微变,心念电转间打定主意,当下轻轻一叹道:“妾身知道慕公子和余姑娘之间别有情谊,但慕公子请恕妾身之言,当日余姑娘确实多方回护净宇魔王,更与他联手对抗云顶蜃楼的困阵。”
慕云的脸色难看已极,勉强压抑情绪,语声沉冷的道:“我早见识过你们这些强梁大豪构陷旁人的手段,你最好别信口雌黄,妄想能将我骗过。”
谷冰月郑重其事的道:“妾身以人格担保,方才所说绝无半字虚言,剑盟应总座和崆峒派司马掌门皆为旁证,慕公子若有机缘,大可自行询问。”
慕云沉哼一声道:“神州七剑中人,他们便个个可信吗?”
谷冰月为之哑然,苦笑间又听慕云道:“即便你说的确有其事,但余姑娘一向洁身自好,怎会与那魔王生出情爱纠葛?”
谷冰月沉吟着道:“是否发生情爱纠葛,妾身的确不敢妄言,但那魔王对余姑娘爱护有加,这是不争的事实。”
慕云眼前一亮,脱口振声道:“所以有可能只是那魔王一厢情愿?”
谷冰月心下暗叹,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道:“慕公子有所不知,那魔王虽然年过五旬,风采却着实不减当年,尤其他极擅蛊惑人心,余姑娘毕竟涉世未深,再加上误以为慕公子回天乏术,难保不会……”
慕云面色发白,霍地打断道:“够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管你如何鼓唇弄舌,我都不会相信半句!”
谷冰月听得一滞,颇见无奈的道:“慕公子既然不信,为何要问妾身?”
慕云狠狠盯着谷冰月,咬牙切齿的道:“我自然是为了印证你的诚意,不过以你刚才的表现来看,根本没有珍惜我给你的机会,那便休怪我辣手无情了!”
谷冰月心有定见,当下不卑不亢的道:“今夜若非慕公子仗义搭救,妾身恐怕早已不堪设想,但事实终究是事实,妾身不能为了迎合你,便说出欺心之语,但愿慕公子明辨是非。”
慕云登时一滞,气急败坏的道:“总之都是你们捕风捉影,然后再加上肆意揣测!岂知余姑娘不是虚与委蛇,故意让那魔王跟你们这班伪君子斗得两败俱伤,以图为我讨还血债!”
谷冰月秀眉一扬,针锋相对的道:“是否真如慕公子揣测,日后你可以自行查证,但众人为了诛杀魔王付出巨大牺牲,妾身的至亲叔父也于此役殒命,还望慕公子口下留德,勿再践踏先烈侠义之心!”
虽然先前所言不尽不实,但谷冰月此刻真正触动伤怀,尤其今夜经过一番变故,几可断定叔父谷亭洲仍然健在之事纯属骗局,孺慕之情一时之间难以抑制,美眸之中珠泪欲盈,毫不示弱的向慕云瞪来。
第0613章 舌战冰月
看到谷冰月形色凄惶,慕云心中顿生快意,当下冷笑一声道:“咏月姬这话是从何说起,莫非交谈之时不予对视,便是高门大家的礼数?又或者咏月姬如此信任在下,不怕被在下这双贼眼占尽便宜?”
谷冰月听罢心里咯噔一下,终于强忍羞意,缓缓睁开了美眸。定睛处觑得分明,但见慕云双臂环抱,昂首向天观望,摆出一副“眼高于顶”的姿态,哪有半分“占尽便宜”的意思?
谷冰月见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紧张的心情立刻舒缓不少,慕云瞥见她脸上那羞怯中透着无奈的微妙表情,哂然之余干咳一声道:“咏月姬从善如流,如此才能显出交谈的诚意。”
谷冰月颦起秀眉道:“妾身并不这样认为,毕竟妾身眼下任凭慕公子处置,是否拥有诚意,本来便无关宏旨,而且妾身如此狼狈,更无半点交谈的兴致。”
慕云眨了眨眼,意味深长的道:“如此说来也有道理,不如这样好了,在下先为咏月姬整理好衣着,咱们再来交谈如何?”
谷冰月晕染双颊,强自隐忍着道:“慕公子切莫说笑,妾身怎能让你整理?”
慕云脸色一沉,冷冷的道:“在下可没心情跟咏月姬说笑,莫非你还想让在下先乖乖解开你的穴道,等你养复元气之后,咱们再来平等交谈吗?”
谷冰月登时一滞,顿了顿才幽幽的道:“是妾身僭越了,慕公子既然怨气难平,非要欺凌女流之辈,妾身只好接受城下之盟,请你划下道来吧。”
慕云心下不忿,愈发冷然道:“听咏月姬这口气,好像是在下将你欺凌至此似的,在下虽然并非市恩贾义之辈,但你们主婢二人如此心有灵犀,都习惯将旁人的善意当作敌意,这便太过令人齿冷了。”
谷冰月翟然一醒,不由得心生愧疚,垂下眼帘讷讷的道:“慕公子既然并非市恩贾义之辈,可否先帮妾身解脱灾厄?如此妾身必将对你感恩涕零,日后相见之时,定当有所补报。”
慕云缓缓摇头道:“果然还是如此,在下必须献出所有筹码,咏月姬才肯施舍一点信任。但这次在下学乖了,谁知道咏月姬会不会跟你的青妹一样恩将仇报,为免尴尬之事外泄,索性杀掉在下灭口。”
谷冰月神情一黯,语声低沉的道:“慕公子过往的怨怼,妾身如今已经深有体会,妾身绝非恩将仇报之徒,而且一直以来都心存希望,想跟慕公子化敌为友,所以恳请慕公子再信任妾身一次,好吗?”
佳人软语相求,自有动人韵味,慕云一时之间有些愣怔,想了想才皱起眉头道:“是否化敌为友暂且不论,只要你老老实实回答我一个问题,并且发誓决不歪曲或者隐瞒真相,这次我便不再为难你。”
谷冰月精神一振,连忙正声道:“慕公子尽管放心,妾身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慕云微一颔首,刚要开口又有些犹豫,谷冰月见他脸上颇有郁郁之色,着实有些莫名其妙,疑惑间小心翼翼的道:“慕公子怎么了,莫非有难言之隐?”
慕云眼中陡现锐利锋芒,冷冷盯着谷冰月道:“你老实交代,当日你们围攻叶行歌那一战,余……余姑娘到底有没有跟那魔王纠缠不清,或者其中有没有隐情?”
谷冰月面色微变,心念电转间打定主意,当下轻轻一叹道:“妾身知道慕公子和余姑娘之间别有情谊,但慕公子请恕妾身之言,当日余姑娘确实多方回护净宇魔王,更与他联手对抗云顶蜃楼的困阵。”
慕云的脸色难看已极,勉强压抑情绪,语声沉冷的道:“我早见识过你们这些强梁大豪构陷旁人的手段,你最好别信口雌黄,妄想能将我骗过。”
谷冰月郑重其事的道:“妾身以人格担保,方才所说绝无半字虚言,剑盟应总座和崆峒派司马掌门皆为旁证,慕公子若有机缘,大可自行询问。”
慕云沉哼一声道:“神州七剑中人,他们便个个可信吗?”
谷冰月为之哑然,苦笑间又听慕云道:“即便你说的确有其事,但余姑娘一向洁身自好,怎会与那魔王生出情爱纠葛?”
谷冰月沉吟着道:“是否发生情爱纠葛,妾身的确不敢妄言,但那魔王对余姑娘爱护有加,这是不争的事实。”
慕云眼前一亮,脱口振声道:“所以有可能只是那魔王一厢情愿?”
谷冰月心下暗叹,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道:“慕公子有所不知,那魔王虽然年过五旬,风采却着实不减当年,尤其他极擅蛊惑人心,余姑娘毕竟涉世未深,再加上误以为慕公子回天乏术,难保不会……”
慕云面色发白,霍地打断道:“够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管你如何鼓唇弄舌,我都不会相信半句!”
谷冰月听得一滞,颇见无奈的道:“慕公子既然不信,为何要问妾身?”
慕云狠狠盯着谷冰月,咬牙切齿的道:“我自然是为了印证你的诚意,不过以你刚才的表现来看,根本没有珍惜我给你的机会,那便休怪我辣手无情了!”
谷冰月心有定见,当下不卑不亢的道:“今夜若非慕公子仗义搭救,妾身恐怕早已不堪设想,但事实终究是事实,妾身不能为了迎合你,便说出欺心之语,但愿慕公子明辨是非。”
慕云登时一滞,气急败坏的道:“总之都是你们捕风捉影,然后再加上肆意揣测!岂知余姑娘不是虚与委蛇,故意让那魔王跟你们这班伪君子斗得两败俱伤,以图为我讨还血债!”
谷冰月秀眉一扬,针锋相对的道:“是否真如慕公子揣测,日后你可以自行查证,但众人为了诛杀魔王付出巨大牺牲,妾身的至亲叔父也于此役殒命,还望慕公子口下留德,勿再践踏先烈侠义之心!”
虽然先前所言不尽不实,但谷冰月此刻真正触动伤怀,尤其今夜经过一番变故,几可断定叔父谷亭洲仍然健在之事纯属骗局,孺慕之情一时之间难以抑制,美眸之中珠泪欲盈,毫不示弱的向慕云瞪来。
第0614章 义释佳人
佳人含嗔本来便别具情韵,这时更在倔强中透出一种惹人怜惜的凄婉,瞬间迫得慕云哑口无言。
相对僵持片刻,毕竟还是谷冰月想起自身的处境,羞愤之下禁不住玉容惨淡,眼帘低垂间只余无声饮泣。
慕云见状更觉难以招架,虽然心中仍有块垒未消,但终是趋近过去,动手为谷冰月解除禁制。
指尖过处但觉冰肌雪肤柔若无骨,慕云不由得绮念横生,饶是暗中不住警醒告诫,脸上依旧落得一片烫热。
谷冰月全没料到慕云这么轻易便肯放过自己,初时着实紧张得面红耳赤,娇躯也紧绷起来。所幸慕云并无丝毫刻意逾矩之处,倒让她释然之余又觉感愧莫名,心湖之中如潮翻涌,恍惚间竟似有些痴了。
稍显暧昧的静默之中,只听到两人渐趋散乱的鼻息,说起来也不过盏茶时光,却好似迷梦一般漫长。
终于只见谷冰月娇躯一震,旋即忙不迭的背转过身,强忍手脚软麻之感,径自飞快的整理起衣裙来。
慕云同时撤身退开,先抬手擦去额头上的汗珠,然后本能的向谷冰月背后望去。
虽然被彭观群评价为“色大胆小”,但慕云此时的心境大有不同。暗忖谷冰月与他还有仇怨未解,所以即便趁机占点便宜,似乎也能算无伤大雅。
心中的不甘不知不觉化作一股莫名邪火,慕云索性大胆老脸,一面恣意欣赏谷冰月着衣系裙的景色,一面慢条斯理的道:
“可惜啊可惜,可惜这时没有第三者在场,否则明日恐怕便会有流言蜚语传遍大街小巷,说咏月姬深夜与陌生男子幽会密林,情难自禁之下幕天席地成其好事,着实令人艳羡啊。”
谷冰月闻言登时一僵,无限羞恼之下顿足啐声道:“你!快别在这儿胡言乱语!我原本已经相信你是个正人君子,还不赶紧给我转过身去!”
慕云想象到谷冰月的窘迫神情,快意之下干脆的道:“这便恕难从命了,因为我还不能相信咏月姬是个志诚淑女,所以必须提防背后偷袭。”
谷冰月为之气结,偏偏还发作不出,只好咬紧牙关,加快整理动作。
须臾总算整备完毕,谷冰月转过身来,颦眉涩声道:“此次多谢慕公子援手,妾身必定没齿难忘,今日就此别过,但愿后会有期。”
慕云面现哂然,睨着谷冰月道:“咏月姬这便要扬长而去?难道是怕在下索要回报吗?”
谷冰月摇头苦笑道:“慕公子误会了,妾身正被刀剑封疆追杀,能否保全性命尚未可知,所以怎能拖累你呢?”
慕云心头一凛,眨眨眼道:“咏月姬是说霍功并未扯谎,云顶蜃楼和刀剑封疆果真‘化友为敌’了?”
谷冰月黯然道:“不错,范尊扬和天南碧血联沆瀣一气,今夜更是趁人之危,对妾身痛下杀手。”
“妾身那两名贴身侍婢为其所害,眼下恐怕都已经殒命十里外的提篮洞中。”
说话间谷冰月禁不住悲从中来,慕云听罢更似冷水浇头,失声惊呼道:“什么?!你是说提篮洞?!”
谷冰月没想到慕云会有这么大的反应,面现愕然的道:“正是提篮洞,慕公子知道此地?”
慕云勉强镇定心神,轻咳一声道:“在下先前得到消息,小雷被一名黑袍汉子邀走,所往之处便是提篮洞。”
谷冰月暗吃一惊,思忖间讷讷的道:“那黑袍汉子想必是霍功了,慕公子担心他对岳小侠不利?”
慕云摇摇头道:“方才的确有些担心,可既然范公子在场,他们毕竟是师兄弟,小雷多半不会有事。”
谷冰月心下了然,美眸凝视着慕云道:“慕公子是否已经后悔,今夜为了妾身这名不共戴天的仇人,你竟然开罪了范尊扬,乃至整个刀剑封疆。”
慕云似是一滞,随即眉峰一轩道:“说不后悔是假的,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做了,便该承担后果。只怪我那‘大哥’品行低劣,实在让人耻与为伍,必须出手加以惩戒。”
谷冰月听慕云如此坦白,反倒生出几分亲切之感,当下微颔首道:“或许交浅言深,但刀剑封疆终是强梁匪类,以慕公子的能为和人品,本来应有锦绣前程,未来还请斟之酌之,慎勿明珠暗投才好。”
慕云正在感慨世事无常,闻言虚一拱手道:“多谢咏月姬提点,正所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咏月姬若是不弃,便容我再护送你一程如何?”
谷冰月略一迟疑,面现歉然的道:“慕公子为了妾身之事,已经落得处境尴尬,妾身实在不敢再拖累你,所以你这一番好意,妾身只能心领了。”
慕云打个哈哈,一脸轻松的道:“在下只是出于道义,才会有此一问,咏月姬婉言拒绝,正合在下心意。毕竟在下与刀剑封疆有所牵连,哪怕是为避嫌,也不该再对你纠缠不放。”
谷冰月再次领略到慕云的直率,苦笑之余敛衽为礼道:“慕公子善解人意,妾身感激不尽,倘若妾身此次大难不死,日后再向慕公子竭诚赔罪。”
说罢谷冰月转身欲去,但形色中又有些犹豫,慕云见状正自纳罕,便听她幽幽的道:“还有一件事情,妾身那两名侍婢多半已遭不测,恳请慕公子从中斡旋,至少取回她们的遗体,让她们免受折辱。”
慕云脑海中浮现出俏婢玉珊那尤显稚嫩的娇美面容,一时之间不由得心生恻然,于是点头正声道:“若是力所能及,在下自会尽心。”
谷冰月香肩微颤,低垂螓首道声多谢,之后便展动身形穿林而去。
慕云紧盯谷冰月的婀娜倩影,直至她消失在夜色中,心头竟生出一丝不舍,但转念间又暗自一震。
这位佳人美则美矣,可终究已经名花有主,况且自己与她还有仇怨未解,于情于理怎能生出非分之想?
理智上虽然百般警醒,但慕云不由自主的回想起方才两人之间的暧昧情形,指间似乎还残留着那柔滑的触感和沁人的甜香,眼睛里好像又觑到了那白皙的肌肤和绝美的峰峦,竟是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第0615章 倩影藏心
一时之间绮念横生,慕云不禁苦恼的摇了摇头,几乎怀疑自己是中了什么邪术。否则当日在长安城中,也曾见过卫廷嫣的玲珑娇体,耳热心跳固然有之,却不似眼下这般不克自知。
当然这两次的情形有所不同,那次慕云根本全无准备,只是意外之下的惊鸿一瞥,而且卫廷嫣多少有些“平平无奇”,怎能及得上这次动人心魄?
慕云几番思忖,竟然把卫廷嫣和谷冰月放在一起,方方面面仔细比较起来,但转念间又恍然醒悟,止不住的面孔发烫。
须知她们两人一位是金枝玉叶,一位更是他人妻室,自己怎会冒出这等荒唐念头?
正在不住自责之际,慕云又生出一种奇异的想法,或许那净宇魔王当真极擅蛊惑人心,而余冰如当日便似自己今日一般六神无主,无法抗拒那如同邪术一般的魅力,所以才会做出一些不合常理的举动?
自己与她阴差阳错结伴同行,一路误打误撞、机缘巧合,又经历艰难险阻、同生共死,好不容易才消除隔阂,互相之间推心置腹,定下三生盟约。
孰料本欲前往玄冥镇为她求医,结果因为一场意气之争,卷入云顶蜃楼与净宇魔王的生死大战,偏偏自己又遭那贱婢清影恩将仇报,不仅错过这场罕世之决,还险些落得死于非命。
虽说最后大难不死,但从旁人口中听到当日的诸般情形,自己着实觉得难以置信。
明明是心心相印的爱侣,怎有可能临阵变节,与那万恶魔王不清不楚,进而惹得江湖上人人唾弃。
自己初时的确对此嗤之以鼻,但正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既然人人都言之凿凿,恐怕正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在重新见到她之前,一切都只是猜测,并无事实佐证。
若是当真再见到她,只要她说一句绝无此事,自己必定会相信她,任凭旁人如何诋毁,都可以充耳不闻。
但她如果承认与那魔王有染,自己又该如何处置?是否要说服她迷途知返?
可惜自打玄冥镇外一战之后,那魔王便销声匿迹,连带她也不知所踪。如今只盼她平安无事,那样无论最终的结果如何,至少自己不会留下遗憾。
慕云这厢正自有些神思不属,便听一个冷峭声音从自身后传来道:“舍不得便追上去嘛,反正又没人拦着你,只管在这儿装泥塑木雕有意思吗?”
慕云霍地一惊,连忙循声望去,只见一条倩影正端坐在丈许之外的一棵大树上面。
观其体态娇柔有致,容色秀美无双,一身纯白衣履飘然若仙,可不正是慕云那位师妹,一向神出鬼没的“阿仪”姑娘。
只不过吃一堑、长一智,这次“阿仪”显然学了乖,一双**紧拢裙裾交迭侧贴,只露出一段精白细窄的鞋尖,分明不予任何邪恶目光可趁之机。
慕云心底一阵发虚,强自镇定的道:“你别胡乱编派,我岂会对有夫之妇生出非分之想,咳……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早跟我打招呼?”
“阿仪”轻哼一声,满脸不屑的道:“连本姑娘什么时候来的都没察觉,还敢说你不是想入非非?倘若我当真痛下杀手,你早已去见阎罗王了。”
慕云听得一震,心忖言之有理,进而想到自己若能将真气外延之法运用纯熟,那么无须借助耳目,便能监测周遭变化。如此自然高枕无忧,不必担心敌人欺近,自己却懵然无知了。
“阿仪”见慕云沉吟不语,还以为他是羞惭窘迫,乃至无言以对,当下嘴角微翘,清咳一声道:“本姑娘来得不巧,正好错过了最精彩的部分。”
慕云大吃一惊,慌忙分辩道:“你千万别误会,方才咏月姬说过的话,你应该都听到了,我那‘幕天席地成其好事’纯属玩笑,万万做不得真!”
“阿仪”闻言一愣,随即禁不住晕染双颊,羞恼之余脱口呵斥道:“淫贼!谁……谁跟你说那个?本姑娘的意思是错过了你跟人家动手的好戏,你……简直乱七八糟!无耻下流!”
慕云翟然一醒,当下暗叫一声苦也,难怪古人云:“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若非自己心中有鬼,怎会不打自招,在“阿仪”面前出乖露丑?
然而话已经说出口,再后悔也于事无补,慕云只好硬着头皮,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姿态道:“总之你对我成见已深,那也不必去什么骆马坡了,要想清理门户,尽管出手便是,但我绝不会坐以待毙。”
“阿仪”胸口起伏,顿了顿才冷哼道:“本姑娘即便清理门户,也不会趁人之危,今天算你运气不错,等你内伤痊愈,咱们再一决高下。”
慕云暗呼侥幸,赶紧抱拳为礼道:“多谢通融,就此别过。”
“阿仪”登时一滞,颦眉嗔声道:“干嘛这么急着逃命,难道怕本姑娘改变主意?”
慕云摇头苦笑道:“什么逃命,我要赶去提篮洞调查情况。”
“阿仪”唔了一声,跟着面现不豫的道:“还有什么好调查的,你自己不也说了么,那位无计公子是不会加害他师弟的。何况既然已经出了变故,他们多半不会还待在那里,你去了又能帮上什么忙?”
慕云叹口气道:“话虽如此,但还是调查清楚才能放心,即便提蓝洞已经人去楼空,若能找到咏月姬那两名侍婢的遗体,尽一份心意总是好的。”
“阿仪”没法反驳,无奈加重语气道:“人去楼空还算幸运,万一人家有什么埋伏,以你现在的伤势,能应付得来吗?”
慕云不禁讶然道:“听这话的意思,师妹是在关心我么?”
“阿仪”嫩脸飞红,气结之下粉脸一绷道:“鬼才愿意关心你,还有谁允许你叫我师妹来着?要送死便快点去,省得本姑娘自己动手清理门户。”
慕云干声一笑,拱了拱手径自离去,“阿仪”见状愈发恨得银牙紧咬,但片刻之后又面现戚容,螓首低垂间喃喃自语道:“是他自己非要鲁莽行事,所以即便出了岔子,师父应该也怪不得我,唉……”
第0616章 无计为帅
一语破迷雾,残局现真身,范尊扬踏足崖底,清眸之中湛然神光环视众人,眼神里虽然不见半分睥睨锋芒,却自然透出渊渟岳峙的沉稳气态,浑似全未将目前的逆境放在心上。
挺拔身姿宛似玉树临风,负手而立间愈显镇定从容,肩后斜背一只长形木匣,并无丝毫累赘之感,盒内隐约透出一派钟灵毓秀之气,更将这位翩翩浊世佳公子衬托得卓尔不群。
江韵笙本来已经绝望,但眼见让她又爱又恨的冤家现身,登时燃起了无穷斗志,当下不顾脚底毒伤未愈,银牙紧咬间连续出招抢攻,看来纵使拼尽全力,也非要将燕君临擒下。
燕君临一时之间被逼得略显支绌,无奈扬声呼喝道:“范兄还不快些制止江大小姐么?难道不怕她步上那位莫朋友的后尘?”
范尊扬冷冷一哂,不以为然的道:“燕兄要擒下笙儿,本来便非难事,再加上毕先生禁制已解,笙儿更加如同俎上之肉,任君予取予求,范某并非意气用事之辈,所以燕兄大可省下欲擒故纵的把戏。”
江韵笙闻言猛一激灵,终究回复了几分清醒,方才生出抽退之意,便见毕禅双目陡睁,原本下垂的手臂遽然上扬,鹰隼攫物一般抓向她的肩井大穴。
江韵笙岂肯束手就擒,娇躯风摆杨柳似的顺势一侧,便待点足撤身飞退。可惜她终究还是慢了一步,但见燕君临袍袖轻挥,恰好封住她的遁去之路。
绵绵袖风拂过腰际之刻,江韵笙顿觉通身麻软,嘤的一声瘫倒在地。
虽然知道是被燕君临点了穴道,可连他用的什么手法都未曾察觉,江韵笙这才真正明白,自己和对手之间的确存在难以逾越的差距。
震骇之余又遭挫败,而且还是在范尊扬面前,江韵笙直是羞愧无地,诸般情绪一时之间如浪翻涌,让她忍不住当场落下泪来。
范尊扬依旧波澜不惊,只把凝似深渊的目光转向盖聂,虽然平和但蕴含威严的声音响起道:“盖兄往日为敝处所立的功绩,今夜过后请恕一笔勾销,战场之上绝无任何情谊可言,还望盖兄有所觉悟。”
这句话自然意有所指,庄立钊听罢不禁面现愧色,盖聂则眉峰一轩,巨剑拄地之际,语声沉凛的道:“各为其主,夫复何言,今夜过后你若还有命在,未来我随时候教。”
范尊扬面沉似水,微一颔首道:“盖兄快人快语,的确颇有大将之风,范某的死期想来并非今夜,这一点倒不劳盖兄操心。”
盖聂闻言一怔,此时只见燕君展颜一笑道:“看来范兄终于迷途知返,愿意与敝处精诚合作,如此当真可喜可贺。”
范尊扬神色清冷,不置可否的道:“燕兄何出此言?”
燕君临笑容稍敛,清咳一声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范兄恕贫僧直言不讳,倘若你决意与敝处作对,那么今夜的仙棋岩,便是诸位埋骨之处。”
范尊扬剑眉一扬,语带嘲讽的道:“燕兄大言炎炎,不知你是哪来的自信?”
燕君临打眼觑得分明,只见霍守和冷思琪默默来到范尊扬身边站定。
嘴角掠过一丝轻哂,燕君临挺胸傲立,不温不火的道:“庄朋友断无再战之能,霍朋友和冷姑娘也不过是强弩之末,至于范兄日前遭到‘幽凰’李思蕊重创,琴音之中早已显出欲振乏力。”
“凡此种种迹象,无不注定你方必败,范兄莫非还要勉为其难?”
范尊扬毫不示弱,针锋相对的道:“事在人为,岂有注定之说?小霍和冬夫人暂且退下,容我领教燕兄和两位首尊的高招。”
此语一出,众人无不愕然,霍守立刻跨上一步,毅然决然的道:“今日咱们同生死、共进退,大不了鱼死网破,要我苟且偷安绝无可能!”
范尊扬并未回头,只是沉声呵斥道:“用兵贵在用命,倘若令不行、禁不止,必将趋于败亡,庄兄眼下殷鉴未远,小霍便想重蹈覆辙吗?”
霍守闻言登时一滞,愤懑之余忽听冷思琪道:“我并非刀剑封疆之人,无须听你号令,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绝不能死在他人手上。”
范尊扬张了张嘴,却是欲言又止,燕君临见状冷笑道:“冷姑娘对范兄情深义重,范兄忍心让她为你陪葬吗?”
冷思琪脸上的红晕一闪而没,霜寒如刃的目光瞪向燕君临,生似吃了他的心都有。
范尊扬摇了摇头,径自摘下背后的长形木匣,然后睨着燕君临道:“言多必失,燕兄既然认定范某欲振乏力,便再听这一阕《鲲鹏调》如何?”
燕君临神色一冷,旁边的毕禅早已蓄势待发,此时无须吩咐,沉喝声中霍地拔身而起,半空中双掌齐出,力袭范尊扬胸前。
须知毕禅修练枯木神功,肉身已达五雷不侵之境,但方才那琴音以高度集中的精神力催发,震魂荡魄般直刺灵台深处,险些当场毁去他的邪异功体。
虽然依靠燕君临相助,最后总算有惊无险,但那种精神意志整体坍塌的虚脱感,事后思来仍旧让毕禅不寒而栗,所以此刻甫一出手便毫无保留,绝不容许范尊扬祭出无弦心音。
正在毕禅出手的同时,盖聂也遽然发动,狂悍的力量配合迅疾的速度,好像蛰伏已久的虎豹扑向猎物。青铜古剑与尖角奇兵锁定范尊扬的背心要害,正如猛兽亮出的锐利爪牙,非将猎物一举搏杀不可。
两大首尊联手一击,风云也要为之变色,此时陡闻两声清叱,霍守斜刺里猛冲上前,佛门金刚萨埵印应手而发,怒对毕禅的蟒邪双掌。冷思琪则立掌如刀,娇躯势如离弦之箭,疾冲向盖聂的凌厉剑风!
霍首和冷思琪都曾惨败于各自对手,而今此消彼长,更无半分胜算可言。两人自知凶多吉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存的便是玉石俱焚之心,攻势较之平常狂猛数倍有余,强如毕禅和盖聂都不敢小觑。
然而愈是如此,愈发激起这两位首尊的凶性,决意拔除眼前的障碍,霎时只见掌风愈沉,剑势愈猛,皆已形成至绝毁伤之相。
第0617章 蓬莱琴姬
千钧一发之际,赫见范尊扬身躯疾转,绵和掌力将冷思琪向外推出半步,自己顺势挺身而上,掌中木匣向前一送,迎上盖聂的古剑胜邪。
原本冷思琪在绝境之下被迫以硬碰硬,其势几乎无异于以卵击石,但如今正是这区区半步之遥,不仅令她险之又险的脱出剑风笼罩,而且凝聚全力的掌刀另辟蹊径,恰好指向盖聂稍纵即逝的胁下破绽。
武学之道便是如此,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冷思琪心中只觉五味杂陈,尽皆化作一往无前的天羿刀势。
盖聂见状不由得面现凝重,无奈眼前尚有范尊扬这名深浅难测的劲敌,他委实不敢仓促变招自救。
常言道狭路相逢勇者胜,盖聂此时便是如此,毕竟身为惯战沙场的悍将,当下索性把心一横,横绝剑势更无丝毫转圜,拼着硬受冷思琪这记掌刀,也要抢先将范尊扬伤在剑下。
正在形势瞬易之际,陡听燕君临沉笑道:“范兄完纳劫数吧!”
笑声中但见“无形公子”迅如鬼魅般欺近,掌蕴十成阴毒玄功,猛击向范尊扬胸前!
这一掌出手时机拿捏得分毫不差,不容范尊扬有丝毫应对余地,显然燕君临早已有所决断,定要当场格杀这位“无计公子”。
四方牵动,生死分野,但见古剑胜邪以无可阻挡之势劈中长形木匣。
轰然暴裂声中,唯见清凛寒光如北辰耀目,弥天剑华似落星飞雨,将盖聂完全笼罩在无边无际的剑气之下。
匣中真相破,璇玑扫魔氛,盖聂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便觉一道彻骨锋寒划过他的右腕,真气运行倏遭凝冻,再也无力握住古剑胜邪。
冷思琪的掌刀恰在此时劈中盖聂,同样冰寒凛冽的刀劲侵入脏腑,六大猛士第一人顿遭重创,雄躯剧震之下,险些闭气晕厥。
燕君临也被骤然爆发的剑气所慑,但他心中亮如明镜,知道今日成败尽系此招,当下强提邪元对抗透体锋寒,终于还是轰然一掌印上范尊扬的胸膛。
范尊扬早已凝聚真元护住心脉,但他仍是低估了燕君临的能为,中掌之际当场落得口溅朱红。
燕君临并未乘胜追击,反而闪身掠向左近的毕禅,同时大喝道:“毕首尊速退!”
喝声未已,场中好像瞬间一寂,旋即只听一声震耳嗡鸣,宛若太古遗音碾碎虚空。
至烈琴波恍如劲箭离弦,势能穿透一切阻碍,不及转念间早已命中正与霍守四掌交接的毕禅。
毕禅霎时如遭雷殛,全身功体尽散之下,竟被霍守打得凌空飞起,半空中发出一声困兽般的惨嘶,整个人再难承受琴音和掌劲的绞冲,伴着轰的一声爆响,当场炸成一蓬血雨!
眼见毕禅爆体而亡,燕君临着实恼恨欲狂,心知眼下势单力孤,能够自保已属不易,他索性调转方向,探手抓起江韵笙的娇躯,随后飞身亡命而去。
霍守稍慢半拍,未能截住燕君临,当下急得青筋暴跳,咬牙间正待挺身追下,便见一条熟悉的人影从眼前掠过,同时范尊扬的声音传来道:“切莫轻举妄动,由我去追便可!”
霍守心头一震,脱口惊叫道:“可你的伤势——”
话才说到一半,前面范尊扬的身形蓦地一缓,接着径自回过头来,向他先前藏身的那处高崖望去。
霍守心中一动,此时恰见一条仙姿丽影自高崖顶端纵跃下来,观之一身素雅、衣袂飘风、气度高华、迥出凡尘,步踏月华翩然凌虚飞渡,恍似蟾宫仙子驾临凡间,将周遭景物都衬得宛如广寒仙境一般。
雅丽如仙的倩影并无丝毫停滞,浑似一道轻烟般掠过范尊扬身边,唯余耳畔一缕温婉柔和的声音道:“莫要逞强,此处尚需由你坐镇。”
这句话好像有莫大的魔力,连范尊扬都不得不听命行事,当下生生顿住脚步,只能目送伊人独自腾身追去,眨眼间便没入苍茫夜色之中。
霍守微微回神,踟蹰间讷讷的道:“这……她究竟是何人?”
方才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已经看清伊人面覆重纱,不露半分真容,所以即便霍守心有定见,仍然不能真正确认。
正在霍守说话同时,冷思琪也幽幽的道:“是她……是吗?”
两人同时发问,话音几乎重合,对视间各自微觉尴尬。
范尊扬闻言并未转身,只是缓缓点头道:“不错,正是无弦心音之主,蓬莱琴姬。”
冷思琪登时默然,霍守则暗暗点头,转目望向范尊扬手中的那口长剑,但见清光氤氲流转,剑锋自敛英华,剑身正五背二纵列七道弦刃,看起来倒像一张奇形古琴,但不知是否能在其上奏出悠扬旋律。
仔细端详片刻,只听霍守语带感慨的道:“已经很久没见你祭出璇玑剑了,看来这次你是志在必得。”
范尊扬轻轻一叹,回身之际肃然道:“方才命你退下,为何不听号令?”
霍守登时一滞,无奈苦笑道:“要算账也得等到秋后,眼下笙儿落在燕君临手里,庄大哥又有重伤在身,你难道想当场把我军法从事?”
范尊扬眉峰一轩,终是欲言又止,此时只见庄立钊蹒跚走近,满面灰败间低头闷声道:“若要军法从事,某家首当其冲,咳……唉……”
范尊扬微微一顿,随后凝声道:“庄兄可还记得北斗谶语?”
庄立钊神情一肃,微颔首道:“你以‘开阳’相赠,某家自会珍惜性命。”
霍守听罢不明就里,面现疑惑的道:“什么北斗谶语?是哪位高人所发?”
范尊扬尚未答话,冷思琪已经哂然道:“什么高人,不过是一名装神弄鬼的算命先生,妄称范尊扬的寿数只能到二十八岁。”
霍守吃了一惊,不由得皱起眉头的道:“原来如此,可这与北斗有何关系?”
冷思琪愈显嘲讽的道:“既然道破灾厄,便要施法破解,那算命先生言道若想解厄,便要范尊扬亲铸北斗七器分予他人。”
“但若是七器之主首先遭遇横死,范尊扬的生机便随之彻底断绝,所以必须谨慎选择,万不可将自家性命托付给孟浪之人,切记切记。”
第0618章 残局会师
回想起事发当日的情景,冷思琪几乎是不假思索,将那位算命先生的原话脱口而出,之后才发觉略有失态,随即果然见到不只霍守面现莞尔,范尊扬脸上也露出几分欣然之色。
冷思琪禁不住玉颊霞烧,但转念间又脸色一沉,紧盯着范尊扬道:“你肯现身最好,我要你亲口跟我说,当年是不是你害死了我父亲?”
范尊扬目光澄明,凛然正声道:“酒后失言,并无半分伪作,我的手段或许欠妥,但即便有重新选择的机会,我仍会尽力诛杀冷孤鹩。”
虽然早已料到是这样的回答,可冷思琪还是心底一空,顿了顿才寒声道:“好……很好,那我也会尽己所能,为我父亲讨还这笔血债!”
范尊扬微颔首道:“这是冬夫人为人子女的本分,范某并无立场苛责。”
冷思琪秀眉紧蹙,尖声呵斥道:“不许再叫我冬夫人!我跟方兰陵从此再无瓜葛!你们都是我的仇人,我一定要让你们偿命!”
范尊扬轻轻一叹,隐见萧索的道:“我早料到你若知晓真相,必定会是这种结果,所以才与兰陵君立下君子协议。如今既然不慎泄露内情,想必是天意如此,或许我这宿命死局,正是应在你的身上。”
霍守闻言直是追悔莫及,冷思琪则神色凄怆,咬牙哼声道:“你我之仇日后再算,但盖聂是我擒下来的,我要拿他跟燕君临换解药,救治小娥姑娘他们,这件事你答不答应?”
范尊扬看了看冷思琪身旁神情委顿的盖聂,缓缓摇头道:“今夜若能生擒燕君临,获取解药自然不在话下,反之若是让他脱出生天,必定会将雷鸣山庄的余孽收为己用,所以解毒之事大可不必挂心。”
冷思琪正自低眉思忖,接着又听范尊扬道:“今夜燕君临安排你来到此地,原本是为了见证我被迫与碧血联合作,虽然我表明立场,使得他奸计破局,但他对你仍然别有企图,你最好别再自投罗网。”
冷思琪大不以为然,当即抗声道:“你纯属危言耸听,我既然跟方兰陵恩断义绝,自然不会再管你们这班狼心狗肺之徒如何斗得你死我活,这样燕君临还有什么立场针对我?”
范尊扬郑重其事的道:“你所修练的太阴真经,正好克制我的功体,所以只要有你在手,便是对我最大的威胁。何况你虽无情,兰陵君未必无义,燕君临仍可用你来牵制他。”
冷思琪听罢忍不住冷笑道:“原来你在担心自己和方兰陵的处境,那何不现在便取了我的性命,然后再嫁祸到燕君临身上?”
此时霍守正要为那壮烈牺牲的汉子莫圭收敛遗体,闻言眉头紧皱的道:“冷姑娘何必明知故问,范一统对你心存愧疚,怎会加害于你?”
冷思琪面凝寒霜,厉声反驳道:“怎么不会加害于我?当日在积雷峰下,他指使盖聂痛下杀手,险些将我当场击毙!若非师姐姐出手相救,我哪有机会知道父亲遇害的真相?”
霍守心有定见,针锋相对的道:“当日的情形我未曾亲见,但范一统向来算无遗策,如果真想取你性命,怎会让师姑娘有驰援的机会?”
冷思琪似是一滞,这时倏见范尊扬神情一肃,隐现犹疑的道:“她回来了,不过……”
冷思琪和霍守莫名其妙,全然不知“不过”二字意指为何,莫非蓬莱琴姬没能擒回燕君临?甚至没能救下江韵笙?
满心忐忑之下,两人同时转头望去,只见蓬莱琴姬翩然归返,臂弯里还抱着一具玲珑娇体,似乎犹在昏睡,敢情正是江韵笙。
霍守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正自暗呼侥幸之际,便见另一条人影随后现身。形貌体格极其伟岸,络腮胡须根根似铁,狮鼻虎目雄悍无比,身着一袭簇黑劲装,正是自家兄长霍功。
霍功的脸色异常难看,领口和衣襟上都血迹斑斑,显然是重伤之下呕血所致。他怀里也蜷着一条娇小身影,秀发披散而肢体绵软,简直看不出半分活力,也不知到底是生是死。
霍守见状大吃一惊,还没来得及出言询问,便听霍功嘶声喝骂道:“范一统!你这狗日的杀胚!连老子都要蒙在鼓里,我入你八辈祖宗!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再也休想老子傻乎乎的给你卖命!”
范尊扬察言观色,确认霍功受伤非轻,惊诧之余皱起眉头道:“霍兄稍安勿躁,眼下并非抱怨的时候,不知梅妹状况如何?”
霍功狠呸一声,依旧满含戾烈的道:“你还好意思叫殁心‘梅妹’!要不是老子误把她当作你,结果错估了形势,怎会败得这么凄惨?哼!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想借刀杀人?”
范尊扬面沉似水,斩钉截铁的道:“霍兄心中有任何不满,之后我自会向你解释,但眼下以梅妹的安危为重,切莫因为一时激愤,最后耽误抢救。”
霍功怒目瞪视着范尊扬,难掩愤懑的道:“‘以梅妹的安危为重’?哼!真是好听得紧,难怪殁心对你死心塌地,死也要来见你这杀胚最后一面!”
此语一出,众人无不为之色变,只见范尊扬一言不发的走上前去,伸指搭上霍功怀中那名女子的腕脉,探诊片刻之后,双眉紧锁的道:“究竟发生何事,梅妹怎会内力全失?”
霍功忿忿不平的道:“我们遭遇一名自称燕君临的婆娘,身手简直高得出奇,纵然我们豁尽全力,也不是她的对手。结果殁心被她擒住,然后废了武功,全靠你那师弟机智了得,她才侥幸保住性命。”
范尊扬似是一滞,轻轻扳过霍功怀中那女子的螓首,一张苍白如雪的俏脸立刻映入眼帘,在纷乱的青丝掩映之下,更加透出一种惹人怜惜的娇柔气质,琼鼻之中气息若有似无,随时都有可能香消玉殒。
原本熟悉的面容,此刻竟让人生出几分陌生之感,这向来精灵一般飞扬跳脱的女子,原来也有如此宁静安详的时候。
范尊扬不禁心生感慨,一场大战之后疑虑尽消,自己是否应该为此感到一丝欣慰呢?
第0619章 造访提篮
一路之上按图索骥,不过片刻工夫,慕云便寻到提篮洞前。
但见洞口状似一尾倒挂锦鲤,中间最宽阔的鱼腹之处,足可容纳两骑并行,边沿开裂数道石缝,便似鱼鳍和鱼尾一般,当真称得上惟妙惟肖。
慕云原先还不明白“提篮”之名从何而来,但此刻亲眼得见,瞬间便恍然顿悟,想必这是隐喻鱼篮观音点化村氓的传说,较之“鲤鱼洞”之类名之以形的做法,自然显得更加高明,尤其别具妙趣底蕴。
世间万物若非形神兼备,不足以称为上乘,武学之道亦是如此,招式路数不过外显之形,随心妙用方为内中之神。
倘若所学徒具其形,那无论多么精奇的招式,都只是死物而已,终归贻笑于大方之家。
慕云心下思忖,口中同时扬声道:“范公子可在?在下慕云有事相告,还请范公子赐见。”
洞中回声折射,似乎颇有纵深,过了半晌却是无人应答。
慕云略一踟蹰,走近几步高呼道:“霍功大哥可在?先前小弟多有冒犯,此番是专程陪罪而来。”
这违心之语较之方才声调更高,想来洞中之人定能听到,孰料结果仍是石沉大海,死寂之中全无回应。
慕云不由得皱起眉头,心道莫非真如“阿仪”所料,此地早已人去楼空?
可即便如此,这提篮洞仍是非进不可,当下慕云全神戒备,举步走入洞中。
稀薄的月光很快消失不见,眼前只余一片漆黑,慕云此来太过仓促,并未携带灯烛亮盏,忐忑之余蓦地心中一动,缓缓释出乾灵真气,以“心眼”感知周遭环境。
乾灵真气本来妙用无方,但对现时的慕云而言,这“心眼”仍是一种新奇的感受,功效还不及一双肉眼。
尤其洞道越是向里,便越显得逼仄,真像个上大下小的侧翻竹篮,稍不留神便要遭遇碰壁之厄。
堪堪走了百十步光景,洞内空间已经狭窄到仅容一人通行,慕云登时心生警惕,暗忖这等所在全无闪转腾挪的余地,倘若真有敌人埋伏,自己恐怕非得吃亏不可。
正自有些进退两难之际,“心眼”所及边缘忽然捕捉到一丝生息,只不过这生息委实太过细微,若非周遭环境一片死寂,以慕云如今的修为,其实根本无法觉察。
慕云暗道一声好险,心念电转间放缓脚步,同时集中精神探查那生息的位置。看距离应该在丈许之遥,似乎正紧贴在地面上,果然是一位名副其实的“伏”击者。
慕云双掌提聚十成元功,自信足够应付任何偷袭,这才继续向前深入。
然而越接近目标位置,慕云心中便越觉疑惑,只因那生息非但过分细弱,连节律都异常散乱,不似内家高手刻意掩藏行迹的模样。
慕云念头数转,蓦地想起谷冰月先前说过的话,她那两名侍婢多半已经遭遇不测,但她应该是做了最坏的打算,实际未必没有幸存的可能。
恍然一念及此,慕云更觉那生息是由一名重伤濒死之人发出。当下不由得戒心稍去,于是加快脚步,趋近那处所在。
此时慕云已经适应黑暗的环境,凝足目力细心观望,前方果然伏着一条模糊的人影,观其身形十分单薄娇小,刚好与谷冰月那两名侍婢差相仿佛。
虽然至少有七成把握,但慕云仍是秉持三分戒心,缓缓俯下身去,仔细探查那条人影。入手只觉衣料精细、肌体柔软,的确是一名女子,但她的娇躯几乎全无温度,说是一只脚迈上了奈何桥也不为过。
日前在聚英客栈,周愚等人设计伏杀龚小娥师徒,结果“破天雷公”高鸿峻拼死相助龚小娥脱困。
慕云当时便在暗中观察,心知刀剑封疆绝不会轻易放过龚小娥。但一者眼不见为净,二者打算偿还人情,所以他才硬起心肠,故意不加理会。
果然小雷情急之下出言恳求,甚至以绝交威胁,慕云这才顺水推舟,随后施以援手。
但如今眼看一条鲜活的生命便要在自己眼前凋零,慕云终究还是按捺不住侠义心肠,根本无暇顾及洞中是否还有埋伏,他小心翼翼的将那女子扶起,而后盘膝打坐、掌抵背心,以本身真元注入她体内。
乾灵真气甫一入体,慕云便觉察那女子内伤极重,遍身经脉几乎完全淤塞,应该是先由内部崩溃,然后再遭外力摧残。
如此强运内力冲击经脉,于习武之人而言实乃大忌。即便侥幸保住性命,功体也将大打折扣,轻则毕生难再有所寸进,重则一身修为毁于一旦。
慕云不禁暗自苦笑,这等激烈的行事手段,的确像是那位娇蛮小婢玉珊的脾气。想来她跟自己还曾有过龃龉,莫非自己真是“圣人”的命格,所以始终只能选择以德报怨?
虽然难免有些自嘲,但慕云仍是澄定心神,源源不断的将真气输入玉珊体内,次第冲开她经脉中的各处淤塞。
慕云先前与霍功鏖战一场,真气已然大有亏耗,如今勉力救人,更是雪上加霜。若非乾灵心法神妙无方,能够借用天然灵气养复真元,恐怕他早已落得气空力尽。
乾灵心法虽然神妙,但慕云毕竟修为有限,不过片刻便汗出如浆,只能咬牙苦苦撑持。所幸此番全力施为,真气流动势如破竹,玉珊的经脉大半已经疏通,原本极度散乱的气息,此刻也渐渐回复平稳。
慕云心知行百里者半九十,这时更需集中全力一举功成,但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身上竟然生出一种奇异的麻痹之感。
起初慕云还以为是运功过度,所以导致身体疲乏,但麻痹之感偏偏愈演愈烈。如此不断蔓延开来,不仅让他的四肢渐渐失去知觉,连脏腑深处都生出几丝异样。
慕云心中大为惊异,蓦地想起先前也曾有过类似感觉,便是在长安朝天阙左近,不防之下被卫廷嫣的“毒龙齿”咬中。
那次之后慕云仔细探究过身上有何避毒灵物,只是一直不得要领,没想到今日居然重蹈覆辙,而且麻痹之感还无法驱除,难道是无意中将那避毒灵物弄丢了不成?
第0620章 无形杀神
慕云心念电转,发觉事情颇有蹊跷,毕竟他这一阵全力运功,若是寻常毒物,恐怕早已循经走脉,进而遍布周身,绝不会像现在这样,由四肢末梢之处缓缓侵入。
难道不是自己遗失了避毒灵物,而是此次毒患来势过于猛烈,以致于无法及时化消?
可自己究竟是何时中毒,对方又是以何等手段下毒,玉珊又是否也已经中毒?
慕云虽然疑窦丛生,可并未惊慌失措,当机立断之下更将内力催至顶峰,只待先为玉珊疗复内伤,再集中精神对抗莫名毒患。
即便知道早一刻放弃玉珊,自己便多一分对抗毒患的把握,但或许正如慕云先前向谷冰月所说,这正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出手,便要力求圆满解决。
澎湃真气好似百川汇流,终于破开血脉淤塞,纳入玉珊的丹田气海。
大功告成之刻,慕云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霎那间只觉头晕目眩,真想躺下去好好睡上一觉。
可正在慕云由强转弱、由盛而衰的瞬间,他陡觉一道狂猛气劲劈面袭至,心头巨震同时,脑海中灵光乍现。
此地除了自己和玉珊,应该再无旁人,而气劲正是发自她所处之地,莫非一切都是她在捣鬼?
被欺骗的愤怒登时溢满心头,慕云自知此消彼长,绝难抵挡这招突袭,当下只好着地一滚,靠着多年练就的敏捷身手,险之又险的逃过一劫,并未伤在气劲之下。
百忙间疾眼一扫,赫见玉珊纹丝未动,仍旧保持端坐的姿态。慕云一时错愕,正自莫名其妙之际,那道气劲又凭空出现,携裹雷霆万钧之势,突袭他的心口要害。
慕云这一惊非同小可,提篮洞中虽然极其昏暗,但他既然能看到玉珊,为何偏偏看不到偷袭之人,难道世间真有神通广大的妖精鬼魅,身怀掩藏形迹的奇异法术?
凡人面对未知事物,向来容易心生恐惧,况且又是身处这等晦暗环境之中,着实把慕云骇得冷汗直冒,心里不由得怯了三分。
无奈方才仓促避让,慕云已经是强弩之末,提篮洞中又空间狭窄,此刻再无半分闪躲余地。
慕云别无他法,只得强提丹田真气,随即双掌齐出,迎向攻来的气劲。
电光石火间气劲交接,慕云顿觉如中巨杵,闷哼声中被沉浑无匹的力道推得翻滚出去,狠狠撞在洞壁上,登时落得头破血流。
外伤还在其次,内伤更加致命,尤其气空力尽之际再遭重创,又引发决斗霍功时所受的暗伤,若非慕云有光明神诀护体,抵消了不少冲击,这一下便要呜呼哀哉。
慕云自知受伤非轻,愈发不是那无形杀神的对手,尤其麻痹之感这阵有增无减,几乎已经蔓延全身,更让他全没还击的底气。
只是堂堂七尺男儿,若在战阵之上壮烈牺牲也还罢了,可像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鬼魅手里,慕云着实没法甘心,正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无论如何不能就此认命!
心中生出一派决绝,慕云当下更不迟疑,咬牙间勉力弹起身来,甩开步伐冲向提篮洞深处。
不料才冲出几步光景,神秘气劲又突然出现,猛攻向慕云的后心要害。
慕云暗骂一声难缠,只恨自己并无实力抗衡,情急之下唯有故伎重施,再次俯身滚倒,借着前冲之势,堪堪避过这一记杀招。
洞中空间极其狭小,直立行走颇多不便,反而屈身伏低,行动时更显宽裕。
慕云这时无暇顾及颜面,索性一路连滚带爬,继续向提篮洞深处逃去。
自打慕云出道至今,当属这次最为狼狈,对手似乎完全不受地形限制,追击同时招招狠辣,全然不留丝毫余地,必欲杀他而后快。
慕云被逼得捉襟见肘,身上脸上全是山石擦出的伤痕,但他根本没有时间检视,只是凭着求生的意志,不顾一切的向前奔行。
如此前后相随一追一逃,约摸过了盏茶工夫,慕云便觉好像一生那样漫长,内息紊乱到几欲爆炸,麻痹之感侵蚀得四肢全无知觉,恍惚间甚至觉得自己已经灵魂出窍,而身后正是拘魂索命的黑白无常。
正在慕云心生绝望之际,周围空间倏地一阔,仿佛进入一处极为宽敞的所在。
慕云立刻精神一振,之前他便推测洞中别有洞天,如今看来果然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其实慕云如果逃往洞外,应该更有可能脱身,但或许是心中有所感应,他总觉小雷还失陷在洞中,所以与其怀着悬心抱头鼠窜,倒不如铤而走险,反其道而行之。
万幸这次豪赌押对了盘口,如今地势已然开阔,或许能够凭借云逸八舞,与对手周旋一番。
慕云正自信心暴涨,孰料脚下忽然一绊,跟着收刹不住的扑地而倒,伴着一声惊呼,压在一个柔软的身体上。
这一下变起不测,慕云胸中一直紧绷的一口硬气,随着那声惊呼瞬间泄尽,早已麻痹的手脚再也不听使唤,即便用尽全力想爬起来,可终究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慕云禁不住心中大骂,究竟是哪个短命鬼好死不死,在这当口绊了他一跤。
此时脑后又有劲风袭至,慕云心下一凉,暗道今日莫非真是在劫难逃,自己注定要在提篮洞中受到观音点化,就此往生极乐?
正在慕云满心惨然之际,那道劲风倏忽已至,势头与先前相比稍有不同。
不知是否幻觉作怪,慕云只觉耳边听到沉闷的嗡鸣声,倒像是飞虫之属振翅掠空的动静。
慕云不由得心生奇想——难道自己的对手竟是一只怪虫?所以它才不受地形限制,一路疯狂追击自己?
不过这怪虫既然细小到无法觉察,怎有可能发出强猛如斯的气劲,甚至不弱于江湖上的一流豪客?
心中虽然疑惑未解,但当此生死攸关之刻,慕云只能孤注一掷,奋起全身余力猛一回头,张口狠狠咬向猛扑过来的神秘怪虫。
这一步委实险到极点,万幸时机分毫不差,慕云顿觉齿间一硌,刚好咬到那只怪虫,旋即一阵磅礴巨力挣扎开来,嗡嗡振翅声响彻耳鼓,险些将他当场震晕过去。
第0621章 莫道风流
慕云求生心切,当下把心一狠,全然不管咬中何物,便即嘬起一嘴钢牙,喀嚓一声将之生生咬断。
粘稠的汁液瞬间喷溅而出,连同那怪虫的半个身子,一起落入慕云口中。
慕云登时恶心得直欲干呕,可闪念间又怕那怪虫不死,反而如孙大圣一般,钻入他肚中恣意消遣。
生死之刻无暇细加权衡,慕云索性强忍满心烦恶,两排利齿赶尽杀绝,将那怪虫的半个身子完全嚼碎。
这一来又腥又浓的汁液更加溅了满口,慕云顿觉脑中嗡嗡作响,好像有千百只怪虫包围过来,一时之间再难撑持,就此两眼一黑,闭目晕死过去。
昏昏沉沉的不知过去多久,慕云终于渐渐恢复神志,但脑中兀自嗡嗡作响,四肢百骸无一不是酸麻难当。
尤其嘴里还留有那怪虫体内浆液的味道,着实让慕云恶心得无以复加,险些连隔夜饭都呕出来。
不过与此同时,慕云察觉一团清和气息在他经脉中缓缓流动,每经过一处穴位,都能稍稍缓解酸麻之感。
照此情形来看,或许再有小半个时辰,慕云便可恢复行动能力,不必再像泥菩萨一般木然僵卧。
暗呼侥幸之余,慕云又突发奇想,心忖自己难道不是身怀避毒灵物,而是光明神诀功体特异,除驱邪之外还能避毒?
可笑自己初时不知天高地厚,妄言这部神功只是“死硬扛揍”,想来真是惭愧得紧。
上次被卫廷嫣的毒龙齿咬到,毒患转眼便告解除,这次的情形狼狈许多,足见那怪虫的毒性非同小可。
而且那怪虫“武技”惊人,实力堪比一流高手,真不知道是什么妖魔所化,又是谁将它布置在此。
不管是谁做下这等布置,毫无疑问是一步杀棋,毕竟寻常人物绝难逃过那怪虫的毒手。
听闻苗疆之人擅长养蛊,小雷的师父九毒娘子正是出身苗疆,莫非那怪虫便是蛊虫,是小雷应范尊扬要求所布置?
但仔细回想起来,小雷养貂养蛇不算稀奇,可从没见他养过什么怪虫。何况医者仁心,这等凶恶歹毒的物事,根本不合他的脾性。
对了,方才自己是绊在别人身上,这才意外跌倒,难道那人便是小雷?
慕云一念及此,登时惊出一身冷汗,虽然迫切想去探查,可惜身子完全不听使唤。无奈之下勉强用余光看去,只能隐约见到身下压着一条纤小人影,黑暗中泛着模糊的白光,好像全身不着寸缕的模样。
慕云见状心头猛震,蓦地想起霍功的淫恶嘴脸,原先的隐忧竟然成为事实,让他禁不住眼冒金星。倘若这人真是小雷,那他……最害怕如果是她……难道已经遭受凌辱?!
慕云总算体会到玉珊的心境,倘若如今只是穴道被制,他必定会强行冲破禁锢,哪怕功体尽毁都在所不惜。
但此刻慕云是毒患缠身,纵然有千般焦急,也全没半点用处,只落得满心煎熬而已。
正在慕云六神无主之际,耳边忽然听到一声低吟,紧接着身下那人微微一动。
慕云稍稍松了口气,万幸身下那人尚未遇害,总归还有挽回的余地。
欣喜间正待出声呼唤,这才发觉舌根一片木然,连半个字都说不出口。慕云正自气沮不已,身下那人又挣扎着动了动,低吟声也再次由唇间幽幽逸散,听起来十分娇慵,更透出一丝靡靡之意。
慕云大为愣怔,恍惚觉出似有不妥,但究竟如何不妥,又没法分辨得出。
此时身下那人忽然生出一股怪力,挣扎着钻了出来,然后回头抱住慕云。
慕云耳听醉人的低吟,面孔禁不住一片烫热,只觉那人手脚并用,八爪鱼似的缠了过来。
慕云还是首次经历这等风流阵仗,情念猛炽之下,灵智早被蒙蔽,只恨身体动弹不得,否则必定已经反客为主。
那人不见慕云回应,娇急之下轻喘着道:“哥哥……帮我……求你……”
慕云听到这话,真好似一瓢冷水浇头,怵然警醒之际,恨不得自裁谢罪。
黑暗中虽然难辨面目,但足以听出那人是一名女子,倘若她真是小雷,又确如慕云先前猜测,是他一奶同胞的幼妹,那他岂能做出这等禽兽行径?
万幸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慕云当即收摄心神,全不理会那女子如何撒娇弄痴,只是一门心思潜运光明神诀,以期催动自身功体,化解异蛊毒患。
人欲虽然炽烈如火,天道却是宁静若水,自幼修习的玄门神功,于此终见神效,将邪念尽皆化于无形。
须臾气走周天,乾转真灵,慕云顿觉喉间一畅,胸中一口浊气再也无法容忍,登时发出一声清啸。
这一声啸金声玉振,较之禅宗的狮子吼,恐怕都不遑多让。
那女子娇躯一震,似乎神志稍复,暂时停下所有动作,慕云如蒙大赦,趁她不再从旁干扰,更加全力运转功体。
不一刻终于功行圆满,慕云通体畅快,昂首纵声大笑,旋即腰背挺直,霍地弹起身来。
那女子本来缠在慕云身上,但长久煎熬之下,她早已乏力不堪,这时哪里还能继续纠缠,惊呼声中仰脸跌向地上。
所幸慕云早有定计,弹起同时顺势脱下外袍,旋即揽住那女子的纤腰,宽大的外袍将她紧紧裹住,总算让她不再赤身露体。
那女子勉强站直身子,软绵绵的靠在慕云肩头。慕云怀抱软玉温香,心中只觉尴尬不已,虽然尽力镇定心神,可还是语声发颤的道:“小雷是你么?你没事吧?”
那女子并未回答,兀自低吟道:“不要……折磨我了,求你……帮帮我……”
说话间那女子又扭股糖似的缠了上来,慕云不由得大感头痛,慌乱中也辨不出她是否小雷。尤其看她眼下的情形,多半是被恶毒药物侵扰,这般求索绝非本意,那即便不是小雷,自己又岂能趁人之危?
慕云潜运玄功护体,灵台早已一片澄明,一时之间无法可想,只好点了那女子的昏睡穴。
那女子蓦地娇躯一软,手臂也无力的垂了下来,慕云这才松了口气,打算先将她扶在一边,休息片刻再做计较。
第0622章 真假殁心
洞中一片漆黑,正是伸手不见五指,慕云搂着那女子走了两步,脚下忽然踩到一团物事。
慕云心中一动,俯身将那物事拾起,原来是一只十分精巧的革囊。
伸手进入革囊稍作查探,慕云顿时喜上眉梢。再也没有如此凑巧之事,革囊中的物资虽然屈指可数,但正好有此时最需要的火刀火折,黑暗中没头苍蝇似的乱撞一通,这下总归算是否极泰来。
迫不及待的点亮烛火,定睛处更让慕云又惊又喜,只见一条熟悉的身影跪坐在不远处,粉嫩秀致的小脸上隐带娇红,低垂螓首间鼻息微微,分明熟睡未醒,敢情正是小雷。
没想到自己百般悬心、千般拼命,小雷反倒在这里万福金安、好梦正酣,慕云登时只觉啼笑皆非,但转念间又心生羞愧,只怪自己被那女子弄得方寸大乱,否则小雷明明近在咫尺,自己怎会毫无察觉?
不过话又说回来,小雷既然无恙,那女子又是何人?
慕云诧异之余转头看去,恰见一张早已被汗水浸润的酡红面庞,此刻虽然没有脂粉衬托,可仍旧透出一种慑人的美艳。
特别是那份与生俱来的娇柔气质,让人不由得心生怜爱,即便慕云自诩阅人多矣,但乍见之下还是神为之夺。
慕云定了定神,隐约觉得那女子酷似一位故人,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她……究竟是谁?
凝视着昏迷中的殁心,范尊扬正自有些神思不属,便听蓬莱琴姬轻咳一声道:“梅姑娘脉象虽弱,但还没到危及生命的地步,霍先生多半是关心则乱,你应当有所体察。”
范尊扬转目望向蓬莱琴姬,颔首致意道:“此次的确劳你甚多,不过以霍兄和梅妹的状况,恐怕非但无法为你助力,反而还成为你的负累了吧。”
蓬莱琴姬微微一顿,跟着淡淡的道:“总归是燕君临命不该绝,所幸笙儿他们三人尽皆无恙,咱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范尊扬嗯了一声,随即眉峰一轩,难掩讶异的道:“你已经失去灵琴?”
蓬莱琴姬轻叹道:“毕竟还是瞒不过你,灵琴虽然十分珍异,可终究只是身外之物,不能与性命等量齐观,此事我自有计较,你无须太过挂怀。”
范尊扬眼中掠过一丝晦暗,沉吟间转向霍功道:“霍兄刚说全靠师弟相助,你和梅妹才得以脱身,那你可知师弟眼下状况如何,是否已经被那名自称燕君临的女子所擒?”
霍功冷哼一声道:“老子真不知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但你师弟确实有几分鬼门道,我们两人脱身的时候,他还在跟那自称燕君临的婆娘周旋,依我看多半能化险为夷。”
范尊扬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接着又问道:“霍兄还说是带梅妹来见我最后一面,那是梅妹将个中原委告知你了?”
霍功翻翻白眼,没好气的道:“这妮子听了你的挑唆,对我防备得紧,要不是担心你的安危,她绝不肯说出你的行踪。”
范尊扬微一沉默,缓缓摇头道:“那便解释不通了,我从未将完整计划告知梅妹,她怎么会知道我的行踪?”
霍功的表情倏地一僵,心念电转间忿然作色道:“好你个天杀的范一统,原来连殁心都不信任,还敢说不是借刀杀人?”
范尊扬面沉似水,不疾不徐的道:“我只要霍兄回答,你怎知要来此地寻我?”
霍功被范尊扬锋芒毕露的目光盯得一挫,当下强自镇定的道:“老子骗你干什么,这讯息除了殁心,还能是谁跟老子说的?你以为她毫不知情,可这妮子向来古灵精怪,谁知道她是怎么得来的讯息。”
范尊扬鼻中轻哂,不以为然的道:“即便梅妹知道内情,也不会这样贸然前来,为我增加额外的困扰,所以只有一种可能,便是霍兄你在说谎。”
霍功脸上终于露出慌乱之色,咬牙切齿的道:“放屁!老子说什么谎,你根本是倒打一耙!”
霍守在旁边听得分明,心头猛然抽紧,忍不住上前一步道:“大哥,莫非你心怀异志,暗中投了碧血联?”
霍功大大一滞,气急败坏的道:“混账!你这小子目无尊长,听了外人的构陷,便敢来质疑老子?别忘了是老子把你拉扯大,你想造反不成?!”
霍守察言观色,更是心下猛沉,语声发颤的道:“大哥,项王对咱们恩同再造,如果没有他的提携,咱们哪有今日的成就?你若只是一时失察,迷途知返为时未晚,切莫一意孤行,最后自误误人啊!”
霍功听罢愈发气得三尸暴跳,断然怒喝道:“我呸!你我一奶同胞的情谊,居然抵不上范尊扬的几句挑拨,这等兄弟不要也罢!今晚老子含冤莫白,你们一起动手便是!”
霍守情绪激荡,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但见蓬莱琴姬缓步趋近,恰与范尊扬形成合围之势。
一片沉压气氛之中,只听范尊扬凛然正声道:“还请霍兄听从令弟的劝谏,莫再挟持梅妹,妄图负隅顽抗。”
霍功狠狠盯着范尊扬,一脸激愤的道:“老子英雄一世,何曾做过掳劫人质的勾当?即便鸟尽弓藏、卸磨杀驴,你也别想往老子头上扣屎盆子!殁心这便交给你,接住!”
说罢霍功张手一推,果然将殁心推向范尊扬,范尊扬没想到他会如此轻易就范,正自心生诧异之际,殁心的娇躯已经飞到眼前。
范尊扬下意识的伸出手来,打算接住殁心。孰料正在此时,他耳边倏听一声娇媚入骨的轻笑,原本昏迷不醒的殁心,竟是陡然双手齐出,阴潜掌力好似重泉喷涌,毫不留情的猛击向他胸前!
近在咫尺,变生不测,只见范尊扬身形瞬动,脚下逆转八卦奇步,千钧一发间之刻,成功脱出掌力笼罩。而他探出的手臂也早有因应,纤长的五指化托为拿,直取殁心后颈要穴,拿捏之精准不差毫末。
一番心机较劲,终是范尊扬占得上风,眼看殁心便要失手遭擒,此时忽听蓬莱琴姬冷哼一声,秀眉飞扬之际立掌如刀,猛劈向怀中江韵笙的天灵!
第0623章 霍起萧墙
机里藏机,变外生变,然而范尊扬不见半分惊惶,掌中璇玑剑锋陡扬,匹练般银华洒向蓬莱琴姬的面门,分明是蓄势已久的一剑,绝无半分容情。
蓬莱琴姬大出意料,但生死交关之刻无暇细想,咬牙间当机立断,放开江韵笙的娇躯,同时强提一身元功,双手结成不动明王法印,携两袖沛然真劲,力撼璇玑迎面一斩。
铿锵巨震之中,两人同受对方极招,登时各自口溅朱红。
蓬莱琴姬毕竟是仓促应敌,又吃亏在手无寸铁,这一下便遭受重创,险些一跤跌倒在地。
范尊扬也被迫得气息猛滞,原本擒向殁心的一招,最终落得功败垂成。
此时只见殁心游鱼逆浪般屈身一跃,堪堪落在丈许之外,美艳的俏脸上挂着一丝揶揄的笑意,饶有兴味的看着范尊扬和蓬莱琴姬。
兔起鹘落连番惊变,只在电光石火之间,一旁的庄立钊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各自震惊莫名之际,范尊扬脸上也露出迷惘之色,双目觑定蓬莱琴姬,语声喑哑的道:“你……为何针对笙儿?”
蓬莱琴姬重伤在身,闻言苦笑一声道:“你又为何针对‘殁心’?”
范尊扬眉头紧皱的道:“天香帝神丹的气息无法作假,所以她的确是笙儿。”
蓬莱琴姬摇头轻叹道:“我岂不是如此认定,可她方才对我突施暗算,我不能坐以待毙。”
范尊扬听得一怔,旋即转向“殁心”,面色严峻的道:“看来是你从中作梗?”
“殁心”无声一笑,手指轻拈同时念念有词,接着赫见原本倒卧在地的江韵笙弹身而起,眸子里虽然暗淡无神,双掌却已经饱提元功,随时都可能再向蓬莱琴姬痛下杀手。
眼见江韵笙状况有异,霍守不由得惊怒交集,脱口厉斥道:“妖女!你到底在笙儿身上动了什么手脚,她为何会变得敌我不辨?”
“殁心”瞟了霍守一眼,似笑非笑的道:“看来若论对江大小姐的关心,霍二侠似乎还在范兄之上,莫非果真如霍大侠先前所说,你对江大小姐有非分之想?”
霍守登时噎住,羞窘愤懑之余,只听范尊扬凝声道:“这位姑娘与霍兄同路,想必是他口中那位‘燕君临’了,如今你方计谋得逞,还请姑娘据实以告,你到底是以何种手段控制了笙儿?”
“殁心”媚眼斜乜,不答反问道:“如何控制江大小姐并不重要,倒是小女子有些好奇,范兄和琴姬姑娘号称知己,为何轻易栽在小女子的雕虫小技之下,以致于落得两败俱伤?”
范尊扬心下一叹,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道:“姑娘心思灵巧,这一步离间计玩弄人心,手段当真精妙毒辣。范某自愧狼心狗肺,所幸琴姬义胆仁怀,何况你如今怎能断定,我们两人已经‘两败俱伤’?”
“殁心”微微一顿,面现讥讽的道:“范兄倒是颇有自知之明,只可惜你这番阿谀奉承,终究还是来得太迟了。”
范尊扬尚未答话,便听蓬莱琴姬咳声道:“我等并非痴愚之人,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所以姑娘大可省下口舌,不必再挑拨离间。”
“殁心”眼波流转,语带赞许的道:“琴姬姑娘胸怀广大,果然有‘母仪天下’的气派,只是不知以你此刻的状况,能否斗得过虎视眈眈的江大小姐?”
话音方落,不知“殁心”用了什么手段,江韵笙脸上戾气陡盛,猱身疾扑向蓬莱琴姬,出手便是毫不容情的连环杀招,简直势若疯虎、威不可挡。
蓬莱琴姬的能为强出江韵笙甚多,即便此刻重伤在身,仍旧能够稳占上风。
无奈江韵笙灵智已失,招招不惧与敌偕亡,蓬莱琴姬投鼠忌器,一时之间竟被迫得捉襟见肘,只能勉力闪让,不敢正面交锋。
众人都看出蓬莱琴姬处境艰难,霍守忍不住挺身而出,便要上前相助。
此时只见霍功脸色一沉,扬声断喝道:“小子站住!大哥如今投入碧血联门下,你难道真要一意孤行,跟大哥对着干?”
霍守耳听兄长亲口承认背叛刀剑封疆,顿时只觉眼冒金星,怒目瞪视间厉斥道:“大哥如此忘恩负义,岂是英雄好汉的行径?真正一意孤行的是你自己,劝你快些回头是岸,切莫一错再错!”
霍功呸了一声,不以为然的道:“老子这些年给项胜宇卖命,早已还清他的传艺之恩,小子最好认清形势,赶紧弃暗投明,说不定燕公子一高兴,便让你娶了笙儿,给咱们老霍家传宗接代。”
霍守听罢直是羞怒欲狂,暗恨霍功寡廉鲜耻,当下不再与他争辩,只想上前相助蓬莱琴姬。
霍功见状脸色一沉,径自截住去路,横眉立目的道:“好小子,凭你也敢忤逆老子,真以为自己翅膀硬了?”
霍守目光凝注,强压怒火的道:“其实我看得出,大哥受的伤比我重,眼下你未必胜得了我。”
霍功登时一滞,气急败坏的道:“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今天老子饶不了你,乖乖等着挨揍吧!”
正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随即只听兄弟二人同声暴喝,顿起一场萧墙之争。
虽然各自有伤在身,能为已经大打折扣,但两人都怀着速战速决的心思,招式无不凶险狠辣,决意将对方彻底击溃。
“殁心”的目光掠过场中两处战局,随后落在范尊扬脸上,浅笑盈盈的道:“范兄号称‘无计’,一向智谋无双,想必知晓何谓‘善之善者’。”
范尊扬淡淡的道:“‘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姑娘未出一兵一卒,便迫得我方阵脚大乱,乃至自相残杀,这份才慧让范某衷心钦佩。”
“殁心”抬手掠了掠鬓发,俨似腼腆的道:“范兄这话真是折煞小女子了,小女子无非有些奇技淫巧而已,哪及得上范兄足智多谋、料事如神、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呢?”
范尊扬听出“殁心”意在讥讽,语声沉凛的道:“棋局尚未终了,姑娘不必妄自菲薄,倒是范某颇为好奇,你打算如何向我发难,莫非还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手段?”
第0624章 蛊神金钩
听到范尊扬探问,“殁心”悠然一笑道:“范兄智计无双,何不猜上一猜?”
范尊扬眉峰一轩道:“若论‘不战而屈人之兵’,庄兄已无再战之能,想必不会成为目标。”
“反观冬夫人与贵处颇多接洽,极有可能如笙儿一般,已经被贵处动了手脚。而且冬夫人身怀太阴真经绝学,正好克制范某的功体,想必姑娘是想在她身上做些文章了?”
此语一出,冷思琪禁不住神情紧绷,“殁心”则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的道:“或许是这样,也或许不是,总之这是范兄应该烦恼的事情。至于小女子,其实早已跃跃欲试,想跟范兄较量一下身手了。”
范尊扬目光深凝,长剑指向“殁心”道:“姑娘既有兴致,范某欣然应命。”
“殁心”点了点头,掌中隐见金芒,同时正声道:“‘无形公子’燕君临,领教范兄高招。”
话音方落,燕君临的身影陡然消失不见,只余一道几乎无法察觉的暗影电掣而至,神秘金芒带起一股尖锐至极的厉风,猛刺向范尊扬的咽喉要害。
范尊扬并无丝毫慌乱,长剑后发先至,千钧一发之际,正好挡住索命金芒。
霎时只听铮的一声嗡鸣,璇玑之上商音奏响,无边杀意立刻弥散开来。
寒飙怒卷,清光耀目,燕君临手中的金芒终于显出原形,敢情是一柄尺八护手钩。
钩尾铸成一头面目狰狞的蛊兽模样,密布獠牙的兽口中探出长舌作为尖锋,势若鼓荡的一对翅翼则化作弯刃。钩身通体色作暗金,锋刃之处隐泛蓝芒,不问可知淬有剧毒,其毒见血封喉,正是中人立毙。
范尊扬觑得分明,已然心下有谱,不容燕君临回气变招,掌中璇玑早已抢过攻势,刷刷两剑追身疾斩而出。
这两剑大开大合,收放之间浑然天成,立刻将燕君临逼得后退不迭。
燕君临虽然落在下风,但并未自乱阵脚,只是轻轻巧巧的几步闪转,便已经脱出剑气笼罩,飘逸姿态堪比风摆杨柳,着实优美之极。
范尊扬忌惮燕君临身怀异术,又兼此女兵器歹毒,心知不可与之近战,所以璇玑之上满蕴精纯元罡,激荡剑风化作重重光幕,漫天剑华倾洒一片炎阳之气,灿然神采直似曦和旷照,能够驱尽暗夜阴霾。
燕君临无法欺近范尊扬周身三尺之内,索性也不急于抢攻,蛊神金钩守得滴水不漏,每每抵隙反击,招式狠辣异常,黑衣紧裹的娇躯穿梭暗影之中,恰似一只去留无痕的精灵,让人防不胜防。
光与影,明与暗,交织成一幅绮丽的绘卷。飞扬剑气掀起滔天怒澜,狂浪奔涌之中,但见一轮红日辟天分海。而正在朝暮未明的混沌之刻,又见一道蔽日乌篷乘风,无惧煌煌天威,自在水击三千。
势有攻守,形有进退,招有虚实,象有动静,一呼一吸无不关乎胜负天平——同为当世四大公子在列,这番对决固是武技争雄,更是心计交锋,只要稍有不慎,便将万劫不复,再无哪怕丝毫翻盘机会。
场中战局一时之间陷于胶着,旁观的冷思琪则心潮起伏,虽然明知逼死父亲的元凶便在眼前,此刻要报仇正是最好的时机,可为何满腔恨意半点都提不起来,反而心中忐忑莫名,一直担忧范尊扬落败?
自从强行修习太阴真经,自己着实受尽诸般苦厄,正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手刃杀父仇人。
但每当真正见到范尊扬,即便面上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内里却终究狠不下心,以致于屡屡错失良机。
昔日或许还能说服自己,毕竟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测,真相如何尚未调查分明。
但如今范尊扬已经亲口承认,事情再无转圜余地,倘若还不杀他,如何面对先父的在天之灵?
积雷峰下正面一战,范尊扬以为将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全然不知自己若要杀他,如同探囊取物一般轻松,可笑他枉称“无计公子”,偏偏错信了所谓的挚友“兰陵君”。
功体缺陷落于人手,即便修为再精纯,也只是浮沙筑塔,一旦对上死克,必定土崩瓦解。
那位狂蟒卫大首毕禅便是明证,纵然枯木神功蛮横如斯,遇上至烈琴音又有何用?
暗自一声喟然,终于把心底定,冷思琪正待挺身入战,便听身侧一人沉哼道:“劝你切勿轻举妄动,否则休怪某家无情!”
冷思琪闻言一滞,转头循声望去,正好对上庄立钊凛冽如刀的目光。
满心郁结之气立刻找到宣泄之处,冷思琪俏脸一沉,满含讥讽的道:“哦?凭你这等狼狈情状,居然还敢大言不惭,在这里狺狺狂吠?”
庄立钊面沉似水,斩钉截铁的道:“某家或许只余一招之力,但杀你仍旧易如反掌,你已经成为他最大的破绽,根本死不足惜。”
声音虽然难脱沙哑,却更透出一种莫名的威慑,冷思琪禁不住心底一寒,银牙紧咬间作声不得。
正在冷思琪进退两难之际,忽听燕君临咯咯娇笑道:“范兄真是个鲁男子,全然不懂怜香惜玉,难道非要取我性命?”
口中虽然是在调笑,但燕君临手下不见半分迟缓,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范尊扬暗自皱眉,面皮紧绷的道:“彼此彼此,燕‘兄’不也满心要将范某杀之而后快?”
燕君临轻快一笑,不以为然的道:“范兄此言差矣,小妹始终只想跟你合作。”
“只要范兄愿意稍假辞色,你我两家非但化干戈为玉帛,甚至还能结为秦晋之好。”
范尊扬不为所动,仍是冷峻的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还请燕‘兄’省下口舌全神应战,以免徒留憾事。”
燕君临轻轻一叹道:“并非小妹不想全力应战,只是范兄眼下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能为已经大打折扣。万一小妹一时失手,结果害你殒命当场,那才真是徒留憾事呢。”
范尊扬眉峰一轩,凛然沉喝道:“看来是范某让燕‘兄’被迫‘怜香惜玉’了,当真愧煞这七尺之躯,古人云知耻而后勇,范某岂能甘落人下,还请燕‘兄’留神来吧!”
第0625章 璇玑双剑
话音方落,只听铮的一声震耳锐鸣,璇玑剑蓦地一分为二,左刃五弦是为天璇,右刃双弦是为天玑。
天璇五音宫商角徵羽,天玑两仪万物化阴阳,北斗双星一时并亮,焕然神光映得周遭好似白昼一般。
燕君临脸上首次露出凝重之色,一面撤身闪避双剑锋芒,一面凛然清叱道:“范兄既然已经拿出看家本领,小妹若是继续藏私,反倒像是小觑你了,今日你我在此一决雌雄,正好定下今后由谁主事。”
这“主事”二字一语双关,既说外事又说内事,范尊扬自然听得出来,只是无心与燕君临纠缠,璇玑双剑神威乍展,立刻迫得这位“无形公子”险象环生,再也不敢稍有分神,只能皱紧眉头全力相抗。
范尊扬双剑纵横,剑路却截然不同。天璇气势波澜壮阔,招招俱是雄力勃发,剑上五弦风雷齐鸣,足有吞天噬地之威。
反观天玑沉潜如渊,出招缓急相济,分明智珠在握。剑意内敛而不失灵慧,恰如阴阳双弦动静圆融,堪称无懈可击。
一派煌煌威重之气,由双剑之上迸发蒸腾,宛似织成一张巨网,欲图困住燕君临。
但燕君临岂是易与之辈,眼见难占上风,索性暂作雌伏,金钩上的招式守多攻少,再配合绝妙身法,一时之间自保无虞。
长剑金钩连环交击,只听铿锵鸣响密如疾雨,其中不知已经转过多少生死轮回。
冷思琪双目紧盯战局,不知不觉冷汗早已浸透衣衫,正自满心煎熬之际,忽听身旁的盖聂叹了口气,若有所思的道:“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太皇剑法,范尊扬从未对我推心置腹,难怪我今日有此一败。”
冷思琪转眸看去,只见盖聂虽然身受禁制,脸上却没半分忧色,反而还透出几丝释然,俨然一派“朝闻道夕死可矣”的模样,无愧当代猛士气概。
冷思琪见状灵机一动,跟着冷哼一声道:“盖首尊身为阶下之囚,还能如此气定神闲,果然颇有大将之风。但我实在有些好奇,倘若我以你为质,要挟那妖女乖乖就范,她会不会像你一样处变不惊?”
盖聂睨了冷思琪一眼,居高临下的道:“你大可一试,但我保证在你有任何动作之前,庄兄的开阳雪刃必定会抢先一步,让你的一切谋划落空。”
冷思琪登时一滞,眼角余光一瞟,果然见到庄立钊正在紧盯着她,虎目之中凶光毕现,整个人好像一根拉满的弓弦,随时都有可能发出雷霆一击。
情知盖聂所言非虚,冷思琪虽然满心气恼,眼下却只能强自隐忍,顿了顿才试探着道:“那妖女明显处在下风,根本不是范尊扬的对手,盖首尊难道一点都不为她担心?”
盖聂淡淡一笑,不以为然的道:“范尊扬聪明反被聪明误,方才力敌琴姬那一招,他早已身受重伤,如今能有这般威势,想必只是回光返照罢了,岂能奈何得了少宗主?”
冷思琪听得将信将疑,转念间又心中一动,轻咦一声道:“你方才叫那妖女什么?少宗主?难道她真是燕君临?”
盖聂一扬眉道:“如假包换,她正是天南碧血联的掌旗使——‘无形公子’燕君临。”
冷思琪秀眉紧蹙,难以置信的道:“无形公子怎会是一名女子,何况她既然是燕君临,那先前的白袍僧人又是谁?”
盖聂轻咳一声道:“那位白袍僧人也是‘无形公子’燕君临,而且同样如假包换。”
冷思琪登时一滞,满面不豫的道:“原来你在自说自话,怎会有两个‘无形公子’燕君临?”
盖聂意味深长的道:“你说得对,的确不是两个。”
冷思琪愈发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正待继续探问之际,场中战局已经风云突变。
但见璇玑双锋之上炽燃白色光雾,剑芒吞吐直若银龙啸天,磅礴剑气层层沓沓威压而下,立刻将燕君临的娇躯完全包覆。
烈澜毙命之刻,燕君临不禁为之色变,当下猛提十成真元,聚于蛊神金钩顶端,整个身躯好像与金钩融为一体,出匣弩箭般向着范尊扬胸前撞来。
太古之皇,乘龙御天,九黎之邦,蛊神灭世,同为当世顶尖人杰,终成赌上毕生修为的极招对撼。
电光石火之间,但见天玑剑芒暴涨、后发先至,裂天白虹如同银河倒泻,势不可挡的劈向燕君临肩头。
天璇则是气沉河岳、转攻为守,凝重剑锋随势一翻,拿捏之精准分毫不差,正好抵住金钩力逾千钧的一击。
七弦演璇玑,一剑斩无形,两大公子正面对决,终于强弱立现。
霎时一声低促的惨哼入耳,猩红血雨喷溅之中,只见燕君临踉跄暴退。但她此时肩臂重伤,身法已经大不如前,仍是没能脱出范尊扬的剑气笼罩。
范尊扬决意诛杀敌酋,断不容许纵虎归山,于是双剑绞转,再展灭魔绝式,直似一只巨大的光轮,迎面碾向燕君临。
燕君临岂肯束手待毙,咬牙间强提真元,金钩横空一掠,锁向当先而来的天璇剑身。
须知护手钩本来多为双手并持,对敌之时以单钩锁拿对方兵刃,另一钩趁隙攻击对方软肋,双钩攻守兼备,堪称收放自如,一向被称为刀剑克星。
然而眼下形势互易,范尊扬双剑在手,分明占尽上风。反观燕君临非但只有单钩,左肩臂膀还遭到重创,此时再行锁拿之法,未免显得太过不智。
范尊扬心念电转,虽然不知燕君临弄何玄虚,但心中自生十分戒备。当下天玑剑锋微颤,顺势抹过钩影,横削燕君临右手腕脉,天璇力贯剑身,雷霆一击直刺她心口要害。
燕君临一钩落空,招式早已用老,空门大现之际,虽然竭力闪避,可终究还是慢了半拍。
登时只听噗的一声闷响,天璇剑锋深深没入燕君临心口,热血由胸膛中激迸而出,瞬间便将衣襟染成深红颜色。
燕君临面色惨白,痛得连嘴唇都咬出一条血线,可偏偏未曾发出半声呻吟。不过饶是如此,她全身的力气还是随着血液流失殆尽,掌中金钩再难把握,叮当一声坠落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