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83章 三山五岳
邢稚莺被温丽华单刀直入的一问,顿觉心如鹿撞,结结巴巴的道:“我跟……皇甫大哥……没什么的,他只是……送我回家……而已。”
温丽华眼底掠过一丝不屑,紧接着又问道:“方才是他暗中嘱咐你不许跟着吧?”
邢稚莺红着脸点了点头,温丽华见状意味深长的道:“你很听他的话呀。”
邢稚莺羞涩更甚,低头默不作声,半晌才听温丽华漫不经心的道:“你许了人没有?”
邢稚莺嗫嚅着道:“已经……已经许了,不过……还没成亲。”
温丽华眉峰一舒,微颔首道:“那很好,咳……你想不想去看看那生啖人肉的老者?”
邢稚莺听得一怔,犹豫着道:“温姐姐要去看?可你刚才不是答应令尊,陪我待在这里吗?”
温丽华冷笑一声道:“我只说心中有数,可没说一定不去,只是到时候多半要厮杀,你这种娇小姐或许没法习惯。”
邢稚莺俏脸晕红,忸怩着道:“温姐姐别小看我,我也是闯过江湖的,去年还……”
温丽华摆摆手道:“探花女郎的名头我自然听过,打算去便稍等片刻,我换过衣服再来找你。”
邢稚莺暗自一滞,讪讪的唔了一声,温丽华见状面现莞尔,轻轻拍了拍她瘦削的的肩膀,这才起身扬长而去。
邢稚莺如蒙大赦,恍惚间只觉周身冷汗涔涔,仿佛被水洗过一遍似的。
“所谓三山会五岳,五岳自然不必多说,便是东岳泰山、西岳华山、南岳衡山、北岳恒山和中岳嵩山。而三山则是指蜀中的三大门派,峨眉派、青城派和八台山唐门。”
“这三山会五岳的名堂由来已久,甚至在前朝鞑子坐龙廷时便有了雏形,每十年举行一次。到会的八大门派各选出一名杰出弟子,相互切磋武功,最后夺魁的人还能得到朝廷嘉奖,算得上名利双收。”
“最初八大门派的实力差不太多,五岳一方只不过稍稍占些上风,但百余年前唐门异军突起,渐渐的完全压倒了其他各派,硬是连着六次独占鳌头,着实出尽了风头。”
“大概是三十年前吧,又到了这武决的会期,地点选在了洛阳城。朝廷派了一位礼部郎中缪炜坤坐镇主持,另外还请了各大门派的高手做公断,老叫化是帮里的西路长老,正好也在朝廷的邀请之列。”
“那一次华山派来的是‘华岳青松’单铁则,南岳衡山派来的是‘翠竹寒江’司空见,北岳恒山派来的是那个古灵精怪的百灵小妮子。”
“这三个娃娃一见如故,整天形影不离,没过多久百灵小妮子也得了个‘映雪梅仙’的雅号,正好凑成岁寒三友,也算是一桩佳话了。”
“泰山派来的是超海小道士,如今已经坐上了掌门宝座。嵩山派来的名叫亢伏威,这小子行事一向低调,老叫化倒不晓得他近况如何。”
“青城派还是老段家的班底,来的是二公子段连峰。峨眉派当时最呛声的有师兄妹四个,号称‘落霞孤鹜秋水长天’,来的只是小师弟居长天。至于唐门来的是十八英杰在内的唐世琦,人称十七少。”
“唐门已经连续六届夺魁,那次本来也是志在必得,谁想超海小道士和百灵小妮子一鸣惊人,都打赢了十七少,最后还是超海小道士故意让了一手,终于给北岳恒山派拔了头筹。”
“咳……怎么打的不是重点,总之武决结束当晚,缪郎中摆宴慰劳各派宾客,还请了当时盛名远播的舞姬、洛阳花后舒倩蓱前来助兴。”
“要说这位洛阳花后舒姑娘,我老叫化虽然瞧不惯那些搔首弄姿、莺莺燕燕的调调,但看了她跳的舞,却只觉心旷神怡,好一阵连吃菜都忘了,还好大伙儿都是一般如痴如醉的德性,倒没有太亏本。”
“不过正所谓红颜薄命,第二天一大早,仆从们便发现舒姑娘赤身露体的惨死在缪郎中床上,手里还攥着一把带血的匕首,而缪郎中同样一丝不挂,却早已身首异处。”
“朝廷官员意外被杀,偏又死得这么不体面,官府查也不是、不查也不是,只好交待了大伙儿不许声张,之后便草草结束了那次盛会。”
“我老叫化闲云野鹤,以后官面上怎么遮掩的,便没心思去管,只是有些惋惜舒姑娘死得冤屈,又觉得那位缪郎中年高德劭,为人也和善正直,不像那等恃强逼迫的人性,思前想后总顺不下这口气。”
“怜香惜玉?由你们这些娃娃怎么想吧,总之我老叫化趁着月黑风高,潜进了洛阳府衙的停尸房。可没想到居然还迟了一步,仵作和禁卒早晕了一地,舒姑娘的遗体也没了踪影。”
“老叫化那时还没过花甲之年,脾气火爆得很,怎能容许奸险小人在眼皮子底下弄鬼,自然是要一查到底。”
“高寿?人常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老叫化刚好活在这道坎儿上了。”
“哈……小袖儿嘴是真甜,账房可不敢交给你管。”
“七十三那年我吃了叶大教主一掌,秦二教主两刀,石小神棍三支挫骨修罗,甭管哪次都见着阎王爷他老人家的乌纱帽了,可终究还是没能死成。”
“对,正经的‘老’虎,不过已经没牙了,老鼠都逮不到一只,雷少爷叫我‘老猫儿’,还是抬举了呢。”
“咳……娃娃们别绕我老叫化,故事才刚开头,不听下去可要后悔嘞~”
“那盗走舒姑娘遗体的贼人虽然警觉不差,可终究瞒不过我这老江湖的耳目,一路追到洛阳繁花巷的一处宅子,总算让我逮了个正着。”
“那贼人一身夜行打扮,手里还举着一把血淋淋的短剑,已经将舒姑娘的遗体破腹开膛。老叫化看得急怒攻心,想他八成是要毁尸灭迹,二话不说冲上去便下了辣手。”
“老叫化当时把斩蛟七重掌练到了二十七招,只差那最后一招‘九龙噬日覆玄黄’,再加上盛怒之下毫不留情,饶是那贼人也有些道行,可毕竟猝不及防、难于招架,才几招便吃我一掌、重伤吐血。”
第0384章 绝鸣悲憾
“那贼人只是个后生晚辈,不察之下能接老叫化十招,已经相当难得了。”
“如今当然都已经练成,只不过没力气再使罢了。不错,原先叫降龙十八掌,更早还只叫降龙掌,但最早你们一定猜不到。”
“哈……哪有那么文绉绉,是叫‘打蛇拳’,不信?那再猜猜还月杖法最早叫什么?”
“传说中有天狗吃月亮,打跑了天狗才能‘还月’是不是?”
“呵……正是打狗棍法,落凤爪当然叫捉鸡手了。”
“唉,还不是咱们三十六代颜帮主官迷成性,说‘降龙’这说法是对圣上的藐视,这才硬给改成了‘斩蛟’。还好人家少林派没跟风,不然活佛济公也应该叫做‘斩蛟罗汉’喽。”
“其实甭管哪个门派,都难免要出那么几个败家头头,所以能守住基业、一路传承下来的毕竟不多。”
“咳……是说你们这些娃娃,又引着老叫化扯了半天闲篇,难道是觉得我这故事讲得没意思么?”
“这还差不多,有再一再二、没再三再四啊。刚才说到那贼人给我打伤,老叫化自然老实不客气的摘了他的蒙面,这一瞧却把我惊了个目瞪口呆,你们猜猜这人是谁?”
“不对,老叫化说的不是鬼故事,死人不算。”
“不对,这人刚才还提到过,但不是三山五岳中人。”
“靠点谱了,但不是你老子。”
“女娃儿聪明,正是那位南方绝鸣琴公子。”
“娃娃们既然没听过这人的名号,便暂且还叫他‘绝鸣’吧,老叫化那时虽然跟他交情不深,但总算还知道这小子品行不差,便勉强压下了火气,耐心听他解释因由。”
“原来舒姑娘早已嫁了人,夫婿便是专门给她裁衣制履的匠师,名唤金俭升。他们夫妻两人情深意笃,还生了一对双胞胎的小千金,当时都有四五岁大了。”
“‘绝鸣’少年时经历坎坷,一段时日伤病缠身、穷困潦倒,全靠舒姑娘倾力相助,他才没喂了野狗。之后他便拜舒姑娘为义姐,甘愿永为仆役,侍候在舒姑娘左右。”
“但舒姑娘慧眼识珠,看出‘绝鸣’龙非池中物,悉心照料同时,又百般劝诫鼓励,终于让他重振雄心,打定主意要干出一番名堂,不辜负舒姑娘的期许。”
“八成是机缘巧合,‘绝鸣’刚出道不久,便跟‘天罡’惺惺相惜、结为至友,之后又结交了‘霜月’和‘凌风’。这四个小子都是人中之龙,短短几年便闯下偌大的名头,江湖上并称为四大公子。”
“说到四大公子的品行,‘雪月风花’都是到处留情的货色,‘琴心剑胆’却没传过半点桃色新闻。有些好事之徒还私底下猜测,说他们在搞那个砍袖子的调调,真是无稽之谈。”
“女娃儿怀疑也正常,待会儿再讲你那位师祖的风流韵事。咳……且说‘绝鸣’虽然发了迹,对舒姑娘的感激却不减反增,时常来探望他们一家,真是亲如同胞一般。”
“那次三山会五岳期间,‘绝鸣’便在洛阳金宅暂住,本来已经决定全家往城外白马寺游览,可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正要出门的时候,遇上缪郎中请舒姑娘去献舞。”
“舒姑娘自然不敢违抗上官旨意,可又实在不想扫了爱女的兴,便央‘绝鸣’带着她的两个女儿先走一步,等当天献舞回来,第二天再跟金俭升一同赶去。”
“‘绝鸣’虽然心里牵挂,但一者不想拂逆义姐,二者舒姑娘也跟他学过武功,等闲江湖武人绝对近身不得。所以思前想后,‘绝鸣’还是依了舒姑娘的意思,金俭升也留下,连夜为妻子赶制新衣。”
“正该着造化弄人,这一别便是天人永隔。‘绝鸣’枯等半日不见人来,知道恐怕出了变故,只好将小姐妹俩暂寄在庙里,自己马不停蹄的赶回洛阳金宅。”
“叫门半晌没人相应,‘绝鸣’更加急怒攻心,索性翻墙潜了进去。不料打眼便见金俭升伏在桌上,右手还握着一把短刀,刀锋刺进心口,早已气绝身亡。”
“‘绝鸣’十分悲愤,同时一眼便看出金俭升不是自戕,因为他长年做活,都是惯用左手,没有用右手握刀的道理,必定是给人杀害之后才布置成的假相。”
“‘绝鸣’查看了遗体,发觉金俭升并不是死于外力,而是有中毒的迹象。可他当时更担心舒姑娘的安危,所以顾不得再详察,立刻直奔府衙去探听消息。”
“这一来知道了舒姑娘的死讯,于‘绝鸣’而言不亚于五雷轰顶,但这小子毕竟心志坚韧,很快便理清了头绪,直接找到还没返程的嵩山派一行,从亢伏威那里知道了几分真相。”
“当晚‘绝鸣’盗出舒姑娘的遗体,带回金宅查验,可舒姑娘并不像金俭升那样中毒明显。‘绝鸣’万般无奈,只得忍痛剖开她的肚腹详察,不料却被老叫化撞破,险些糊里糊涂做了我的掌下冤鬼。”
“我老叫化知道打错了人,免不了要跟‘绝鸣’告罪,结果那小子居然十分欣慰,说他毕竟见识浅薄、人微言轻,若能有老叫化相助,实在衷心感激不尽。”
“老叫化知道‘绝鸣’是处心积虑拉我落水,但这事总归是我自愿来管的,所以乐得让他狐假虎威。之后我们两人仔细查验了舒姑娘的脏腑,果然她是中了一种非常隐秘的奇毒,名叫‘缚心紫络’。”
“大概是吉人自有天相吧,若不是老叫化还有点见识,单凭‘绝鸣’小子,可仍是不得要领,反而平白毁坏了舒姑娘的遗体,这段冤情也再没机会昭雪了。”
“既然已经查明舒姑娘的死因,我们两人马上不谋而合,因为说到用毒,武林中没谁比得上唐门,而这‘缚心紫络’正是他们的独门手法,真相一目了然。”
“但想知道那十七少为什么杀害舒姑娘,还要嫁祸缪郎中,事后更斩草除根杀了金俭升,首先便得把这心狠手辣的小淫贼逮回来。我们两人只得匆匆将舒姑娘夫妇合葬,然后连夜顺着官道追了下去。”
第0385章 蜀地追凶
“蜀中唐门当时声势极盛,那十七少的排场自然不小,第二天晌午的时候,我们两人在黄河边上追到他,一起的还有青城和峨眉的人。”
“我老叫化在江湖上打滚多年,盛怒之下仍旧沉得住气,况且对方除了三个参加武决的少年,其他都只是些仆从,以大欺小恐怕会落人话柄,所以我本来打算旁敲侧击,先诱那十七少供出罪行再说。”
“没想到‘绝鸣’路上看似沉着冷静,见了仇人却好像立时魔神附体,一言不发出手便是连环杀招。”
“那十七少眼看抵挡不住,还是段连峰和居长天一起冲上来夹攻,两边才勉强斗了个五五分平。”
“老叫化见事情陷入僵局,只好尽力从旁喝止,不料那十七少自己心虚,还以为我要出手相助‘绝鸣’,正所谓狗急跳墙,他竟把唐门秘传的歹毒暗器‘三昧七星火’使了出来。”
“这种暗器集合了唐门毒宗、火宗、机关宗三家的上乘手艺,一发便是连续七点毒火,打中人身之后,任你是大罗金仙也扑它不灭,最后真能生生把人炼为灰烬,即便在唐门也是严禁私用的杀手锏。”
“老叫化识得厉害,再加上距离还远,倒不至于着了他的道,只是担心‘绝鸣’有失。没想到这小子当真深藏不露,竟然已经练成少林寺的接引神功,随手便将那万万触碰不得的毒火尽数逼了回去。”
“这三昧七星火中有机关宗的追迹磁引,一旦近身便如跗骨之蛆,根本甩脱不掉。眼见那十七少要落得作法自毙,也真亏他有那副狼心狗肺,竟然凭着熟悉毒火习性,顺势钻在峨眉派的居长天身后。”
“居长天本来一腔热血相助,怎料却给那十七少做了挡箭牌,当时便给四点毒火打在身上,眨眼间化作个绿色的火人,那惨叫声老叫化想起来都不寒而栗。”
“最可怕的是那毒火燃尽了居长天的心智,他狂乱之下张开两手见人便扑,青城派的段连峰正惊得三魂出窍,刚好给扑了个满怀,身上也烧起一样的毒火。”
“大伙儿一看更是心胆俱裂,也顾不得再去抢救,发一声喊便纷纷拔腿逃命。可怜两个少年人当时被烧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后双双滚落黄河,都做了水底冤魂。”
“这件惨事虽说全因那十七少而起,但毕竟是‘绝鸣’逼回的毒火,所以他着实大出意料,结果这么一愣怔的工夫,正主儿十七少便趁机跑了个无影无踪。”
“老叫化见梁子越结越大,免不了顾虑丛生,于是劝‘绝鸣’先稍安勿躁,从长计议才是正经。”
“娃娃们别笑我老叫化认怂,那时候的蜀中唐门,当真是炙手可热,有‘执掌武林半边天’的威名。”
“武林中的各大门派,都有唐门的势力渗透,甚至连朝廷里都有他们的大靠山。况且黄河边上一战,我们又得罪了青城和峨眉,这两派虽然不如唐门万恶,可也是雄踞蜀地的大宗派,绝对小觑不得。”
“唉……老叫化苦口婆心,几乎磨破了嘴皮子,‘绝鸣’却偏偏吃了秤砣铁了心,不逮着那十七少决不甘休,还说什么一切后果由他自己承担,老叫化大可置身事外。”
“他这番话的用意其实不言自明,但老叫化也是气迷了心,居然受了他的激将法。尤其又想着好歹还跟唐远山那老毒物有些旧交,事情既然已经管了,干脆便管到底。”
“只不过那十七少成了惊弓之鸟,再要抓他便没那么容易,老叫化和‘绝鸣’从中原追到巴蜀地界,路上不住打听,竟全没半分头绪。”
“古话说得好,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巴蜀一境全是崇山峻岭,再加上河川险阻,我们两人不及那十七少熟悉地势,更加落了下乘,只是靠着满腔义愤仍旧穷追不舍。”
“蜀地草长林茂,毒虫异兽众多,尤其遍布瘴气,饮水也得十分小心。老叫化久走江湖,多少有些经验傍身,应付起来还算得心应手。”
“小袖儿这下可猜错了,‘绝鸣’虽说年纪不大,却是天赋异禀,根本不畏各种毒物,连剧毒鸡冠蛇都敢生吃,老叫化的确自叹不如。”
“不中毒未必不生病嘛,那瘴气吸得久了,终究要浑身不自在。况且连日来都是风餐露宿、胡吃滥喝,‘绝鸣’还伤忿郁结在心,所以没过几天,便病成了一摊稀泥。”
“咱们练武之人逆天行气,平常不病则已,可一病便是难以收拾,偏偏老叫化的内力又跟‘绝鸣’功体不合,想帮他的忙都使不上劲。”
“还好当时离巫山脚下的抱石庵已经不远,老叫化有一位旧友六空神尼,正好在那里修行,这女人倒是深通岐黄,帮忙本来不成问题。”
“唉……要不怎么说是‘本来’呢,老叫化辛辛苦苦扛着‘绝鸣’到了地头,眼前却只见一片白绫素裹,禅堂都改作了灵堂,原来六空神尼竟然刚刚过世。”
“老叫化瞧得目瞪口呆,但想起先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立刻便明白了几分原委。”
“什么原委?咳……那便得说到女娃儿她们那风流师祖,西方‘霜月’雪公子了。”
“六空神尼生性耿介,向来自视甚高,平生只收了一个得意徒儿。她这徒儿是位生在苏州的富户千金,闺名叫做纪娇鸾,打四岁起便跟着她师父来了蜀中。”
“这位纪姑娘冰雪聪明、悟性极高,六空神尼更把她宠上了天,一身厉害本事都倾囊相授。”
“小姑娘倒也争气,刚出江湖便单人独骑斩了邛崃七鬼,以后在江湖上行侠仗义,很是闯出了几分盛名。”
“不过纪姑娘受了六空神尼的调教,也跟那女人一般狷介戾烈,江湖上着意亲近她的少年,没有一个不碰得灰头土脸,再加上她爱穿紫色衣裙,所以得了个‘紫衣罗刹’的雅号。”
“可是天定的孽缘没处逃,自打遇上那位‘大名鼎鼎’的‘霜月’,小姑娘便给他迷得神魂颠倒,明知那小子是个惯会负心的,还非要上赶着往冰窟里跳。”
第0386章 风流霜月
“女娃儿别不以为然,虽说老叫化跟你们师祖有些渊源,但事情一码归一码。他那些个荒唐路数,老叫化从来都看不惯,说好听点是风流倜傥,说不好听纯粹是个小淫贼。”
“妮子你老子倒还好些,无非是爱做点流连烟花的勾当,你情我愿的也不好说什么。不像‘霜月’专爱招惹良家女子,偏偏还不能算他是强迫,最后害得别人有苦说不出。”
“所以说你们这些行走江湖的女娃儿呀,千万别自以为有多么人见人爱、倾国倾城,什么没心没肺的薄情郎都吃得定,可得时常留心洁身自好,不然真要那什么了,世上可没后悔药卖。”
“咳……又扯远了,总之‘霜月’是照旧吃干抹净,然后拍拍屁股扬长而去。纪姑娘自然伤心欲绝,没几天便弄得形销骨立、气息奄奄,十八岁的小姑娘竟变做个八十岁的老太婆一般。”
“六空神尼问明原委,当然又是怜惜又是忿恨,真恨不得立刻打死那小淫贼。偏巧老叫化好死不死的撞上门去,打算讨点膏药来镇我这老风疾,结果给那女人一脚踹个马趴,跟着劈头盖脸一通臭骂。”
“其实这事不算冤枉,‘霜月’的娘亲闺名方沉霜,是苗疆巫月神教的圣女,也是老叫化的小姨妹。”
“嘿……谁说叫化便不能娶亲,娃娃们别看我如今这副鬼样,腿没瘸的时候算得上风度翩翩嘞。”
“啥?大八卦?他们昆仑派传出来的新说法?唉……老喽,听不懂什么意思,咱们接着往下说。”
“老叫化总算给六空神尼骂清了来龙去脉,终究不能坐视不理,便硬着头皮跟她一起上昆仑派理论。”
“其实‘霜月’在外面胡作非为,他老子苑治淳也深受其害,虽然既不怕丢人、又敢来讨说法的不多,但总归养不教、父之过,苑治淳自然跟着声名狼藉,本来应该继任掌门,却只当了圣剑宫首座。”
“老叫化和六空神尼上了山,便直接找到他们夫妻两人,凭着老叫化从中调停说和,总算两家都还顾及脸面,那一对儿也答应把纪姑娘娶进门。”
“只是我那小姨妹说起早给‘霜月’定了亲,便是她娘家的内侄女珍丫头,所以纪姑娘来了只能做妾侍,还得先等珍丫头完婚,再择吉日迎娶。”
“六空神尼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徒弟,给‘霜月’平白玷污,已经十分恼火,又怎么肯让她降格做妾?盛怒下更以为那夫妻两人是早有预谋,存心挤兑自家爱徒,所以硬逼着先把纪姑娘娶进门当正妻。”
“可我那小姨妹一向是个刀子嘴锥子心的,寸步不让也还罢了,更讥讽纪姑娘是不知廉耻、咎由自取。”
“这两个女人一般的泼悍,没说几句竟然大打出手,真把老叫化弄得焦头烂额。”
“六空神尼虽然以客犯主,但能为毕竟高出一筹,才几十招便打败了我那小姨妹。苑治淳只好替老婆出头,六空神尼趁机逼他做下承诺,倘若他打输了,便答应纪姑娘当正妻,老叫化则从旁做公证。”
“那场决斗六空神尼固然志在必得,苑治淳也不能不怕自家的河东狮吼,两人全力以赴斗了近八百招,各自都负伤不轻。最后还是六空神尼占了一个理字,苑治淳没法痛下杀手,只能忍气吞声认输。”
“咱们武林中人最重信诺,我那小姨妹虽然千般不愿,却只能按约定答应了婚事。老叫化见六空神尼伤势沉重,便劝她在山上将养几天,可这女人死鸭子还嘴硬,非要急着下山给她那宝贝徒弟报讯。”
“老叫化不放心,说要跟六空神尼一起走,可我那小姨妹气正不顺,趁着讥讽我是人老心不老,早把她姐姐方沉鱼忘到了九霄云外。六空神尼哪受得了这个,当场又踹我个马趴,然后独自下山去了。”
“老叫化平生给这女人踹了不下百脚,那次便是最后一次了,之后我为避嫌,只好在山上多盘桓了些时日,自然也免不了给我那小姨妹数落了几大车,直到准备要走的时候,却偏偏又生出一件变故。”
“说到这件变故,不能不提他们昆仑派的老对头平凉崆峒派,当时崆峒派的高手沙伏炎忽然拜山,专门来找苑治淳夫妻,状告‘霜月’诱拐了他的爱徒龙珠姑娘,所以必须给他个交待。”
“苑治淳才经大战,伤势还没复原,听到这话更气得直想吐血。老叫化知道沙伏炎是个地道的光棍泼皮,跟他闹翻难免后患无穷,只好又帮着做了一回和事佬,总算把这家伙劝下山去。”
“那一对儿看不管是不行了,便打算先把宝贝儿子捉回来再说。老叫化已经操碎了心,本来不想再掺和,可终究还是被我那小姨妹挤兑得没法做人,只能老老实实继续当人家的马前卒。”
“咱们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消息最灵通不过,才放出风去两天,便接到飞鸽传书,说在开封城见过那位龙珠姑娘。于是我们三个连夜赶到地头,万幸功夫不负有心人,在龙门客栈找到了龙珠姑娘。”
“那夫妻两人遮遮掩掩问了半晌,总算弄清原来是虚惊一场,龙珠姑娘虽然跟他们宝贝儿子走过一路,却没作出那些越轨的荒唐事来,只不过在山上呆得闷了,偷偷溜下山散散心而已。”
“龙珠姑娘精灵俏皮,敢情是拿‘霜月’当了一回免钱的保镖。那夫妻两人听完哭笑不得,又看人家小姑娘分明还是白璧处子的模样,更只恨自己轻信沙伏炎,平白受了他这一番闲气。”
“之后又说起‘霜月’的行踪,龙珠姑娘提到他是给百花帮主何田恬请去做客。这百花帮定址在伏牛山,上下百十来名帮众都是女子,平时经常做些劫富济贫、周济乡里的善举,江湖风评还算不错。”
“那夫妻两人却立时变了脸色,因为这百花帮的帮主何田恬可是个艳帜高张的放荡人物,不管官场武林,还是黑道白道,她都有不少相好的靠山,否则单凭百花帮那点势力,绝不可能在江湖上立足。”
第0387章 霜打百花
“既然知道了‘霜月’的行踪,我们三人便跟龙珠姑娘匆匆道别,然后马不停蹄赶到伏牛山百花帮。”
“百花帮中人听说是‘霜月’的父母大驾光临,个个受宠若惊,大多还一副羞答答的古怪神色。”
“那夫妻两人看到小姑娘们似乎在讨好公婆的模样,又是怀疑又是尴尬,好不容易等到‘霜月’出来,可眼见他那副衣宽袍松的臭德性,身边还站着一位花枝招展的美娇娘,自然是什么都不用问了。”
“这位百花帮主何田恬在江湖上打滚多年,倒有些自知之明,甘愿给‘霜月’做妾侍,至于她手底下那些女子,更是只求为奴为婢,便心满意足了。”
“女娃娃们别不乐意听,老叫化说的都是实话。还有那个红鼻子娃娃,你那哈喇子先擦一擦,老痴心妄想人家的‘好事儿’,自己可讨不着老婆嘞~”
“‘霜月’向来都是吃完不付帐的人品,那次可不知是搭错了哪根筋,竟说这大小百十来名女子都要娶回家。”
“我那小姨妹气得三尸暴跳,认定何田恬对她宝贝儿子用了邪术,二话不说拔剑便砍。”
“何田恬的武功不算高明,又没料到我那小姨妹说动手便动手,还没来得及招架,便被削去两只耳朵和一个鼻子,连疼带气之下当场晕死过去。”
“可怜一个千娇百媚的小女子,眨眼间变作个丑怪不堪的血葫芦。我那小姨妹却还不解气,简直把百花帮当作了妖孽横行的盘丝洞,眼看便要放出她们巫月神教豢养的那些蛊虫,将百花帮彻底剿灭。”
“老叫化本来还在后悔没拦住我那小姨妹,这时哪能容她再胡来?两边一言不合闹了一场,最后虽然保下了一帮女子的性命,那夫妻两人却跟老叫化不欢而散。”
“‘霜月’?他老子老娘面前哪敢放半个响屁,自然是乖乖给捉回去了。不久之后何田恬终于醒转过来,听到‘霜月’那么无情,禁不住心灰意懒,于是悄没声息的下了山,自那以后便再没露过面。”
“百花帮丢了主心骨,立刻乱成一锅粥,其实她们这些女子大半是穷苦人家出身,虽然跟何田恬学了一点粗浅功夫,但闯荡江湖仍是远远不够。”
“老叫化正在发愁应该怎么处置,没想到那位龙珠姑娘跟着上了山,老叫化说出事情经过,她听完着实有些唏嘘。说起来才知道龙珠姑娘是汉中知府家的亲眷,求她姨丈安顿那些女子应该不成问题。”
“老叫化当然乐见其成,可龙珠姑娘精明得很,免不了又要拖我做免钱的保镖。只不过临走的时候接到老帮主的手谕,命老叫化即刻赶往洛阳城,出席那三山会五岳的盛事,她这如意算盘便落了空。”
“有道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老叫化既然没法护送,只得把我那彬逊孩儿招来,权当是父债子偿。”
“既然娶了老婆,当然会有儿子,反正已经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不必担心彬逊孩儿怪我多嘴了。”
“妮子说得不错,正是‘翻天鹞子’鲁彬逊,龙珠姑娘自然是我儿媳了,她那个姓氏跟孔圣人的老婆一样,稍不留神便要看成‘元’字,哈……”
“老叫化当然也姓鲁,只是这名字太过顺口,以讹传讹的变成了‘路’不平。‘神行无影’鲁不空?是有些像哥俩儿,多余的老叫化不说了,咱们接着说故事。”
“之后这事情便接上了,老叫化看到六空神尼忽然过世,心想多半跟她和苑治淳那场恶斗有关,于是急忙进灵堂查看。只见纪姑娘一身缟素、长跪不起,整个人都瘦得脱了形,眼睛里流的全是血泪。”
“老叫化知道这全是‘霜月’那小畜牲造的孽,当然不能放任不管,只好靠着半吊子的手段,先把纪姑娘救过来再说。还好这小姑娘师承六空神尼,自己的医术十分了得,缓过劲来便没什么大碍了。”
“纪姑娘晓得老叫化是她师父的好友,总算愿意告知内情,原来六空神尼返回途中遇上了邛崃七鬼的师父,销声匿迹已久的‘活阎王’公西囚牛,她伤势沉重之下毕竟不敌,最后惨遭公西老鬼斩首。”
“纪姑娘当年出道的时候,便是依靠诛杀邛崃七鬼立威,公西老鬼杀害六空神尼之后,又把首级和一封书信送上山来,纪姑娘才知道其中原委。”
“万幸公西老鬼还有些气概,不屑以大欺小,只说纪姑娘若是不怕,尽可去找他报仇。纪姑娘想到是自己一手害死了恩师,而她又没有手刃仇敌的能为,这才万念俱灰,想在六空神尼灵前忏悔至死。”
“老叫化听了十分悲痛,当时便想宰了公西老鬼,给六空神尼献祭。至于‘绝鸣’小子则交给纪姑娘照料,可她一看是‘霜月’的朋友,竟是半点都不肯通融。”
“老叫化明白纪姑娘钻了牛角尖,这才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正在进退两难的时候,又有两人结伴而来。其中一人正是‘霜月’,另一人也是四大公子之一,所谓东方‘天罡’剑公子薛继祥。”
“咱们大梁开国以后,太祖皇帝在紫禁城穹宇殿大摆宴席,一口气分封了十七个异姓王爷,算是借鉴宋朝那个杯酒释兵权吧。妮子她们家的晋阳王是一路传下来了,而关外那边最初便是辽东王薛猛。”
“成祖皇帝打靖难之役的时候,叔侄两个都给沈阳总督府发了讨逆檄文,还是靠着辽东王府的人从中斡旋,才让二十万铁骑止步关外,没有参与那场夺位大战。”
“成祖皇帝登基之后赏功罚过,十七个异姓王大都给他削灭了,辽东王虽然两不相帮,可也落了个不招人待见,一路被降成归德伯,大半族眷害怕早晚要遭灭顶之灾,纷纷破门出逃,从此再没音信。”
“不过或许是大枪薛猛的英灵庇佑子孙,好歹成祖皇帝没赶尽杀绝,薛家这伯爵的位子终于传了下来。余下的人为了避嫌,主动迁居到边远苦寒的长白山,咱们武林中说的长白薛氏,便是指这一支。”
第0388章 贵胄凌风
“薛家上一代的族长名叫薛硕举,为人称得上老成持重,膝下总共有五个儿女,长子继业,次子继祥,三子继强,四姑娘继芳,还有老幺继光。”
“这兄妹五个凭良心说,老二薛继祥应该算鹤立鸡群,早早出道便闯下‘天罡剑客’的威名,再加上品行端正,为人慷慨豪爽,着实是不少女娃儿的如意郎君。”
“不过饶是‘天罡’再怎么光芒万丈,纪姑娘可没瞧他半眼,而是一见‘霜月’便发疯似的拔剑砍去。不料‘霜月’倒也是条好汉,连挨了十几下,既不招架也不还手,全身白衫都给染成了血红色。”
“纪姑娘毕竟旧情难忘,看到‘霜月’受伤,难免有些于心不忍,终于把剑一丢,扑在他怀里嚎啕大哭起来。唉……不然怎么说想风流也得有硬身板,要让我老叫化吃那几下,铁定去见历代帮主了。”
“‘霜月’哄好了纪姑娘,这才请‘天罡’取出一只油布包裹,说是送给纪姑娘的礼物,娃娃们再猜猜是什么?呃?真这么好猜?对了,正是公西老鬼的人头。”
“原来‘霜月’先前给他爹娘逮住教训了一顿,知道已经跟纪姑娘定下亲事,所以才主动请命往蜀中去安慰未婚妻。只是那夫妻两人都学了乖,生怕他半路溜之大吉,又去胡作非为,所以不肯放行。”
“凑巧那时‘天罡’才拜访了他把兄弟邢小四,自天上山下来以后,顺路又去看望‘霜月’。那夫妻两人知道‘天罡’是个稳重可信的,便允准两人结伴同行,正好让‘天罡’看着他们那宝贝儿子。”
“这两个小子一路自西向东来到蜀中,风闻公西老鬼重出江湖,又半路截杀六空神尼的事情。他们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当下便决定去跟公西老鬼拼个你死我活。”
“公西老鬼的能为虽然及不上六空神尼和苑治淳,可也是曾经横行武林的大魔头,凭‘霜月’和‘天罡’当时的武功,要杀他着实没那么容易。”
“所幸这两个小子都有绝学傍身,‘天罡’精通机关消息,‘霜月’则是擅使火器。昆仑派从来都擅于控火御火,像女娃儿她师父赤阳小道便是一把难得的好手,但他跟‘霜月’比起来还差得远嘞。”
“所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再加上公西老鬼在明,那两个小子在暗,总算顺利把公西老鬼诱入天罗地网,炮制个半死之后取了他的首级。”
“嘿……不然四大公子的名头岂是白来的,这还只是他们两个,要是四个小子凑在一起,怕是连金銮殿都要捅塌了。当然这是后话,待会儿老叫化自然会讲到。”
“不错,‘霜月’的老婆的确还是他表妹珍丫头,所以说你们这些小年轻的情呀爱呀,老叫化从来都没搞懂过,明明已经是破镜重圆、皆大欢喜,纪姑娘却不知怎地,反而铁了心要去做尼姑,唉……”
“不过总算纪姑娘不再记恨‘霜月’,‘绝鸣’给她医治过后也回了魂,大伙儿说起舒姑娘的事情,敢情那两个小子跟这位洛阳花后同样熟识。”
“娃娃们别露出那副自以为是的猥琐相,人家舒姑娘可是正正经经的好女子,即便在楼子里的时候也是清倌人。什么叫清倌人?回去问你老子,他最熟悉不过。”
“那三个跟舒姑娘都是熟识,自然缺不了你老子喽,咱们武林中人经常说以武会友,舒姑娘跟他们却是以‘舞’会友。”
“咳……既然说到了这里,咱们还是先讲讲最后那位北方‘凌风’花公子吧。”
“所谓‘凌风’花公子,便是长得玉树凌风的花花公子,这小子其实没什么可说的,生下来便是高人好几等的富贵命,再加上脑袋瓜灵活,卖相也不差,那什么‘潘驴邓小闲’,说的便是这种货色。”
“哈……这‘潘驴’不是绰号,我看小袖儿好像听懂了,待会儿你问她吧。”
“另外‘凌风’还有一大车的绰号,什么‘风檐墨客’,什么‘百晓花君’,什么‘春霖秀士’,老叫化数都数不过来。”
“这小子仗着有些势力,到处上窜下跳、拈花惹草,不是什么正经路数。四大公子按年纪数他最小,可贼心眼儿数他最多,大致是戏里演的那种狗头军师德性。”
“哼……老叫化平生最疼爱的徒儿便是妮子她娘亲,结果却给‘凌风’连哄带骗拐了去,还低声下气的做了个小妾,我好歹是他丈人,随便数落几句又能怎地?”
“咳……言归正传,总之‘凌风’常年流连烟花,识得舒姑娘还在‘绝鸣’之前,正是他出银子帮舒姑娘赎了身。老叫化估摸着他原先没打什么好主意,只是听人家说有了心上人,这才收了鬼念头。”
“好好好,不数落你老子了,他那‘花’字也不是指花花公子,是取‘摘叶飞花’的意思,称赞他暗器功夫了得。另外这小子的确才情不差,跟舒姑娘惺惺相惜,两个人算是伯牙子期那样的知音吧。”
“四大公子向来同气连枝,时不常的结伴行动,‘绝鸣’和‘凌风’既然跟舒姑娘交情不浅,‘霜月’和‘天罡’自然免不了被他们拉来结交。”
“初时‘霜月’和‘天罡’还只是却不过面子,但舒姑娘那舞的确跳得好,又有‘凌风’不厌其烦的从旁指点,终于让这两头蛮牛都变作了识得千里马的伯乐。”
“舒姑娘跟四大公子长期交游,渐渐成了真心朋友,隐约透露了自己的过往。原来她这舞技是蒙一位高人指点,那位高人还定期召集几名同样出色的舞姬聚会,共同参研一门绝舞。”
“哪位高人?什么绝舞?这老叫化可不晓得了,那四个小子说到这儿,便个个守口如瓶,老叫化只知道他们是有幸被邀请过去观摩了一回而已。”
“没错,是四个小子,当然包括‘凌风’。那三山会五岳的盛事也请了尊鼎阁,‘凌风’当时虽然泡在温柔乡里没爬起来,可不久便知道了舒姑娘遇害的消息,当然不能坐视不理。”
第0389章 公子聚首
“‘绝鸣’其实早料到‘凌风’会前往洛阳金宅调查,所以事先留下讯息,路上也都做了记号。我老叫化常年打雁儿,反给雁儿啄了眼睛,硬是半点都没察觉,真把面子丢到家了。”
“所以说‘凌风’不过是奸在脸面上,‘绝鸣’可是奸在骨子里,要不怎么一个充其量只是狗头军师,另一个却当上了……咳,后话先不提,总之当时这四个小子算是齐聚一堂了。”
“到底当上了什么?说出来便没意思了,娃娃们悬着心,我老叫化才好接着讲不是?哈……此‘雁儿’非彼‘燕儿’,何况连老叫化都不知道燕盟主多大年岁,你们更别信口胡猜。”
“那时‘霜月’的意思是直接找唐门要人,大不了双方公平决斗,谁宰了谁都没说的。这小子一身新伤,居然还那么横,老叫化都看不出他是真的义愤填膺、脑子不清,还是笃定自己不可能去决斗。”
“‘天罡’则主张先搜集那十七少的罪证,然后把少林武当这些名门大派找来,一起主持公道。其实这法子现在看来最为可行,只不过当时连老叫化都有些头脑发热,这么等下去只怕黄花菜都凉了。”
“‘凌风’毕竟是狗头军师,来的路上便打好了鬼主意。原来他早探听到那十七少喜好游乐,所以计划收买几个他的狐朋狗友,先找借口把他骗出来,之后再合伙儿擒了,到时候要怎么发落都好说。”
“他这法子以奸制恶,倒也实用得很,只是真做起来便难免枝节太多,稍不留神反而要吃暗亏,大伙儿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行动,不能不提起十二分的小心。”
“最后还是‘绝鸣’拍板定案,既然大伙儿来了蜀中,索性找到青城和峨眉两派,将先前黄河边上那一战的原委交待清楚,然后借他们的势力,逼那十七少出来单打独斗,谁要败了便给那两派抵命。”
“这办法固然也要决斗,却不像‘霜月’那么莽撞,虽然也请了公正,却不像‘天罡’那么拖沓,再加上行事冠冕堂皇,借刀又不杀人,全不像‘凌风’那小人步数,总之面面俱到,让人衷心折服。”
“对,舒姑娘毕竟只是个平凡女子,要请动那些大宗派为她出头,的确不容易。而段连峰和居长天都是他们各家的宝贝,即便那两派对唐门有所忌惮,也没有轻易忍气吞声的可能。”
“老叫化还不糊涂,甭说是我老叫化了,便是‘天罡’他们三个家世显赫的,也都是‘绝鸣’小子狐假虎威借的刀而已。财迷娃娃说得好,不能叫借‘刀’,应该叫借势才更妥当。”
“不过娃娃们想必心知肚明,最后要以客犯主、上阵决斗的终究是‘绝鸣’,而且即便他决斗胜了,那三派也不会放他干休,既然他都有这份胆气,老叫化给他当回枪使又能怎地?”
“接着大伙儿自然依计行事,至少赶在唐门之前,跟那两派把事情都交待清楚了。果然正如‘绝鸣’所料,那两派立时便炸了毛,尤其青城派的段宪农痛失爱子,更是非追究不可。”
“峨眉派掌门安载厚也带了落霞、孤鹜、秋水三个爱徒,几拨人会在一处,然后马不停蹄的往八台山进发,这才有了咱们这回书的书胆——四公子联袂战唐门。”
羊入虎口,刚进入聚义厅打眼望去,便有这么一种强烈的观感。
但见满桌杯盘狼藉之间,一名高壮硬朗的虬髯老者正大马金刀的当中而坐,巨掌翻飞同时唏哩呼噜不住口的大快朵颐。
而坐在旁边那位身形娇小的紫衣少女,此时却满面惊骇欲绝,眼眶都已经哭得一片红肿,整个人战战兢兢的不敢稍动,好像生怕下一刻便要被虬髯老者生吞活剥。
眼见温虎臣等人凛然步入,紫衣少女终是禁不住泪水夺眶而出,想要说话却又有些不敢,只能把恳求的目光在三人脸上来回溜来溜去,哪还有堂堂厨神府二小姐那份颐指气使的架子。
温虎臣面凝似铁,沉步逼近之际冷然道:“便是尊驾要见温某?”
虬髯老者正自低头猛吃,闻言拽起袍袖擦擦嘴角,昂首洪声道:“正是老子,臭小子有意见?”
这老者满面浓髯,几乎看不出原本容貌,可那份劈面而来的豪雄气势,却着实令人不由得心生畏惧,尤其他说话同时横眉立目、鼻息嚣嚣,果然不愧为“生啖人肉”的穷凶极恶之徒。
童桦正在冷眼旁观,默察其人能为,却听温虎臣讷讷的道:“尊驾面生得很,不知如何称呼?”
虬髯老者两眼一瞪道:“混账小子,老子替你老子教养了你二十年,居然敢说面生?”
温虎臣似是一滞,期艾间只听虬髯老者冷哼道:“罢了,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梁名老虎是也,臭小子想起来没有?”
温虎臣如蒙大赦,连忙施礼道:“是小侄糊涂,这个……咳……实在惭愧。”
童桦大为纳罕,不由得皱起眉头道:“温寨主这是什么意思,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温虎臣神色古怪,摆摆手道:“容小侄给大伯介绍,这位是皇甫鹰扬兄弟,这位则是河东项王麾下的童桦公子。”
“他们两位都是小侄的好朋友,今日正好来此拜访。”
那名唤梁老虎的老者大剌剌的道:“好!既然是朋友,便过来陪老子喝酒,这臭丫头没趣得很,难道是臭小子新讨的小老婆?”
梁玉清闻言羞得满脸通红,温虎臣也大大一滞,无奈苦笑道:“大伯切莫误会,这位梁姑娘是御封厨神梁福宽的孙女,同样是小侄的贵宾,还请大伯高抬贵手。”
梁老虎眉毛一扬道:“算你小子没瞎了眼,这臭丫头跟小白脸在后山打情骂俏,还讥讽你这山寨是贼窝子。哼!要不是老子这些年脾气好了不少,早他娘的开膛破腹吃了她的心肝!”
梁玉清浑身剧颤,羞愧惊惧之下连忙把头低了下去。
温虎臣倒不以为忤,反而微笑道:“梁姑娘还是小孩儿心性,多半只是信口玩笑,大伯不必与她一般见识。”
第0390章 虎威督帅
听到温虎臣为梁玉清求情,梁老虎没好气的道:“总之你给老子多小心些,别以为后山有天险,便能放松守备,老子单枪匹马都如入无人之境。”
“还有用人别用小白脸,为个臭丫头便把你的山寨卖了,拖出去砍脑瓜都不嫌多!”
温虎臣冷汗直流,嗫嚅着连连称是。梁老虎总算面色稍霁,清咳一声道:“还站着干什么,没听到老子让你喝酒?”
温虎臣哪敢怠慢,赶紧在左首坐下,皇甫鹰扬也一言不发的随后落座。
童桦虽然满腹狐疑,但也看出梁老虎并无恶意,索性依言而行、静观其变。
须臾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才听温虎臣小心翼翼的道:“大伯,梁姑娘已经给您吓得够呛,不如放了她吧。”
梁老虎不屑的道:“滚吧,要不看她跟老子是一个姓氏,少说也剁她两只爪子剥皮嚼了。”
温虎臣如释重负的道:“多谢大伯宽宏大量,咳……便请皇甫兄弟先送梁姑娘出去如何?”
皇甫鹰扬正待答应,梁老虎却冷哼一声道:“老子还在这儿坐着,哪轮得着你发号施令?”
“那个叫安生话的是吧,你去给老子送了这臭丫头。”
童桦听得有气,勉强挤出个笑容道:“本公子姓童名桦,自号谙屠生,老爷子别叫错了。”
梁老虎不以为然的道:“总之说的是你,还不快去?”
温虎臣尴尬莫名,期期艾艾的道:“启禀大伯,这位童公子的确是小侄的贵宾,请他送客不太合适。”
梁老虎白眼一翻,淡淡的道:“哪不合适,贵宾送贵宾正好,这叫客随主便。”
温虎臣还待再说,童桦已经朗声道:“老爷子所言极是,正所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本公子走这一趟又何妨?哈……温寨主不必在意,少时你若有余暇,咱们再参详先前之事。”
他说罢便带着梁玉清扬长而去,温虎臣送别之后重新回到座位,略一踟蹰方轻叹道:“大伯啊,童公子毕竟是小侄的贵宾,您为何如此针对他?”
梁老虎瞪了温虎臣一眼,咬着牙道:“你这混账东西,想气死老子不成?你当山贼不过是虎落平阳,难道真要跟那些货真价实的大贼纠缠不清?”
“老子不是吓唬你,你要敢破罐子破摔,老子立马发兵剿你个鸡犬不留!”
温虎臣额头冒汗的道:“承蒙大伯还如此看重小侄,但此事并非……”
梁老虎不待温虎臣说完,当即断喝道:“‘大伯’你个狗头!这儿又没外人,你提防个鬼!”
温虎臣摇了摇头,讷讷的道:“凡事小心为上,大伯独自前来,传扬出去十分不妥,所以请恕小侄无礼。”
梁老虎微微一顿,终是叹口气道:“罢了,大伯便大伯吧,总算还亲近些。”
温虎臣勉强压下喉头哽意,挤出个笑容道:“今日佳节年庆,大伯为何不在家中陪伴伯母他们,反而大驾光临来看小侄?”
梁老虎干哼一声道:“老子不是专门来看你,原本指望搬到城郊山房以后,那些拍马逢迎的狗东西能少来些。结果没几天周遭便盖起不少宅子,都他娘的住到老子眼皮子底下了,你说这还不烦死人!”
“尤其到了快过年的时候,老子家里的门槛都给踹断了十几根,真他娘的想在门口摆一标愣小子,人来杀人、佛来杀佛。没奈何你那‘伯母’不答应,好在她老娘儿们会应付,老子正好出来躲清闲。”
温虎臣听梁老虎发了一通牢骚,不由得啼笑皆非,沉吟间忽然心中一动,却又有些欲言又止。
梁老虎觑得分明,当下冷冷一哂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少给老子装这副娇羞样。”
温虎臣脸上一热,讪讪的道:“只是江湖上的一些琐事罢了,小侄自己足可应付,不敢劳大伯费心。”
梁老虎似是一滞,缓缓摇头间不甘心的道:“你们这些江湖人,老讲他娘的江湖规矩,前些天平凉崆峒派便跑到长安城,简直闹得鸡飞狗跳。”
“老子本想调兵都给他们抓了,偏那慕容小子家还百般不肯,敢情咱吃皇粮的真这么不招人待见?”
温虎臣暗自苦笑,斟酌着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总之是没法子的事情,还请大伯多多体谅。”
梁老虎不以为然的道:“老子只怕迟早体谅出妖蛾子来,还不如学戚小子的样,也搞个全境禁武。”
温虎臣看出梁老虎只是随口一说,于是讪笑道:“这几年倭寇猖獗,确实勾结了不少江湖败类,戚大帅颁下禁武令,也是无奈之举,但咱们大梁朝一向尚武,岂是能够轻易抹杀的?”
梁老虎嘿嘿一笑,压低声音道:“老子最近接到军机密报,说‘渣白手’那狗头在龟壳子里给人揍成了肉饼,老实交代是不是你小子请人干的?”
温虎臣翟然一醒,难掩尴尬的道:“小侄哪有那等通天本事,其实方才便想跟大伯禀报,查柏寿正是被河东项王击杀,而今晚那位童公子刚把查贼的首级送给小侄。”
梁老虎登时怔住,片刻方眉头紧皱的道:“送了首级给你,意思是太行山那个草头王想结交你们卧虎岗了?哼……能打听到这里面的隐秘,他倒真是下了不少功夫。”
温虎臣点了点头,却见梁老虎倏地神色一整,正声呵斥道:“那你也不能同流合污!事情一码是一码,不然你去打听清楚他有什么难缠的仇家,老子哪怕黑吃黑,也帮你报了这恩。”
温虎臣局促之余更觉感动,正在思忖应该如何措辞之际,便听门外一人颤声道:“说得好!——求爷爷给丽华做主!”
说话间一条戎装倩影举步迈入厅中,脸上虽然泪痕隐现,眸中却透着十足的坚毅。
梁老虎眼前一亮,抚须哈哈大笑道:“好你个丫头片子,躲着这么久不出来见人,结果一出来便拽着老子给你做主,敢情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温丽华倒没局促,只是屈膝盈盈一拜,声音清朗中隐含羞涩的道:“父帅称您老为大伯,丽华只好叫您‘爷爷’了,那咱们怎么能算是外人呢?”
第0391章 虎帅为媒
梁老虎听温丽华说得诚恳,不禁掀髯大笑道:“好!有长进,想让爷爷做什么主,你尽管说吧。”
温丽华螓首微垂,讷讷的道:“那丽华便直言了,父帅因为感激项王,打算把丽华嫁给无计公子……”
梁老虎登时一滞,径直打断道:“无计公子?可是那个什么号称让对手无计可施的范尊扬?”
温丽华嗯声道:“正是那人没错,原来爷爷也听过他的名号。”
梁老虎沉哼一声道:“什么狗屁名号,无非是胡吹大气罢了,这么一个路数不正的草头公子,他娶得起老子手下赫赫有名的飞燕双枪将?”
温虎臣见梁老虎向他瞪了过来,满心忐忑之下结结巴巴的道:“这个……毕竟项王大恩在前,范公子又是诚心礼聘,小侄觉得……咳……小侄……”
未及出口的话终究是被冰寒的目光冻在了腔子里,半晌才听梁老虎没好气的道:“那你是答应了?下过定没有?”
温丽华赶紧接口道:“父帅目下尚未应允,但那无计公子不日便要上门,丽华只怕父帅心意已决,到时候非要促成这门亲事,所以……总之恳请爷爷做主。”
梁老虎释然道:“算你丫头片子运气不差,不过最后还得靠老子来得巧,哈……这事再也甭提,马上给老子回了那草头王,咱们丽华不嫁那什么无计公子。”
温丽华眸中满蕴神采,屈膝盈盈下拜,由衷感激的道:“丽华多谢爷爷照拂。”
温虎臣见状讷讷的道:“大伯容禀,此事小侄虽然还未首肯,但立身江湖、义字当先,如此薄德寡恩,恐怕授人话柄。”
梁老虎不以为然的道:“即便要讲义气,也不能把亲闺女卖了,何况你是兵他是贼,老话怎么说来着?‘卿本佳人,奈何从贼’!你他娘的给老子记着点。”
温虎臣正自一滞,却见梁老虎又一扬眉道:“其实你们这些个弯弯绕,老子也都门儿清,他要联姻大可送个娘儿们来给你做压寨夫人,刘玄德当初不还娶了孙仲谋的妹子?”
温丽华闻言忍不住扑哧一笑,温虎臣更觉尴尬无地,脸红脖子粗的道:“大伯休要玩笑,小侄鳏居已久,早习惯了独自操持一切,哪用得着什么压寨夫人。”
梁老虎充耳不闻,依旧自说自话的道:“不过你可别真喝了娘儿们的**汤,上了床要怎么折腾都随你喜欢,下了床便只当她是个肉做的花瓶,这把戏老子都耍得顺溜,凭你那精干手段肯定差不了。”
温虎臣这下彻底无语了,索性拎起酒壶一阵猛灌,脸上登时红艳艳的煞是灿烂。
梁老虎见状一拍大腿道:“那便这么定了,你把那个安生话叫来,老子当面跟他敲打清楚。”
温虎臣神色数变,仍是挣扎着道:“大伯,丽华毕竟不小了,平时总待在山上,也难遇着什么如意郎君。小侄身为人父,怎么可能不疼她,只是……唉……”
梁老虎微微一怔,喃喃自语道:“也对,老子都他娘的七十二了,她个小老虎不也得有二十四?哼……那边那个逃兵,自打进来便给老子装死人,丽华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皇甫鹰扬暗吃一惊,勉强挤出个笑容道:“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大伯问我可是问错人了。”
梁老虎不屑的道:“少扯他娘的淡,你小子娶了老婆没有?”
皇甫鹰扬早料到有这话,却是期艾着不知应该如何相应,梁老虎见状哂然道:“看你这不成器的德性,肯定还是光棍汉,那个空心竹子的种儿呢,你知道他有没有合意的?”
皇甫鹰扬登时松了口气,当下打个哈哈道:“启禀大伯,要说小竹子吧,只怕比我还不成器,咱们山上只有一个黄黄瘦瘦的小师妹,再怎么算都轮不到给他呀。”
梁老虎冷哼一声道:“真他娘的‘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书呆儿怂蛋’,那他更配不起咱们丽华了。也罢,算你小子有福气,这媳妇儿老子做主帮你讨了。”
皇甫鹰扬大大一滞,吭吭哧哧的道:“这个……是不是太……”
梁老虎勃然道:“太什么太,你小子当初调戏丽华也不是十回八回了,事到临头难道想不认账?”
皇甫鹰扬脸上发热,挠着头讪讪的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总之人家丽华当时不也没搭理我吗,还少不得大发雷霆,当场给我一顿胖揍。”
梁老虎点了点头,志得意满的道:“行了,老子听得出来,你小子其实还是贼心不死。丽华你也给个话,如今肯不肯搭理他?”
温丽华粉面飞霞,垂首低低的道:“丽华……但凭爷爷做主。”
梁老虎哈哈一笑道:“好!郎有情妾有意,老子便是现成的大媒,今儿这亲事咱们算定下了,你们这小两口儿,还不来给媒人敬酒?”
皇甫鹰扬听得一愣一愣的,片刻方艰难的道:“大伯……我……”
梁老虎眉毛一挑道:“还敢叫大伯,听丽华叫老子什么?”
皇甫鹰扬窘得无以复加,急中生智之下连忙道:“大帅明鉴,这种事情不问过我家老头,终究作不得数,所以还是从长计议,不能草率啊。”
梁老虎摆了摆手,威严的道:“老子救过你老子的小命,这大恩都没让你老子报呢,何况老子是好心帮你解决终身大事,你老子肯定高兴还来不及,怎么敢跟老子唱反调?”
皇甫鹰扬登时噎住,正自思谋还有什么理由拖延,梁老虎已经老实不客气的把温丽华拉了过来,接着将两人的手往掌中一拍,洪声笑道:“这叫什么来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对!正是这话!”
温丽华满面通红,羞怩的垂下头去,薄薄的唇角勾起一丝甜蜜的笑意。
梁老虎见状愈发大笑道:“看来小丫头是合意了,哈~有道是棒子打虎虎吃鸡,以后可得帮着你老子,好好管教这只小鸡崽儿。”
温丽华轻轻嗯了一声,皇甫鹰扬却是晕头转向、眼冒金星,恍惚间只觉得手心下面那只白皙的柔荑分明湿冷异常,而手背上面那只苍劲的巨掌却又火烫如烙。
第0392章 魔绝地狱
“唐门这地方应该怎么说呢,规制森严得很,毒宗、火宗、暗宗和机关宗各有各的山头。四家虽然明争暗斗从不停歇,但只要选出了公认的族长,那便是令行禁止、说一不二,任谁也不敢稍加违逆。”
“唐门子弟生下来若是女娃儿也还罢了,可若是带把儿的,从小便得跟爹妈分开,由族里的大豪集中到一处教养,里面真正出类拔萃的才赐给姓名、委以重任,那些资质庸凡的只能去做下等的仆役。”
“所以唐门里面父子兄弟这些关系,比起外面都淡薄得很,做老子的最多也不过是指望儿子能出人头地,给本宗争得角逐族长位子的好筹码。”
“哈……闺女是爹妈的小棉袄,这话在唐门更显得有道理,不过出身唐门的女娃儿,嫁人只能用招赘的,丈夫还不许擅离家门一步,所以大多数女娃儿都是望穿秋水、无人问津,最后只能孤独终老。”
“说到底还是怕夫家得了他们的独门秘术,女娃儿行走江湖倒不限制,毕竟唐门要‘执掌武林半边天’,了解渗透其他门派缺不了姻亲关系,哈……如果当真长得倾国倾城,总还是有人愿意入赘的。”
“不错,做唐门的媳妇,便休想再回娘家。其实只有得到赐名的子弟才能娶妻生子,那些沦为仆役的不提也罢,偶尔还会出现私下苟合的丑闻,下场惨不忍睹。”
“咳……当时唐门的族长是毒宗的唐远山,那一拨得到赐名的子弟拢共有十八个,人称唐门‘十八英杰’,‘十大英杰’?那是后面的事了。”
“十八英杰的老大名叫唐世勋,以后都是排这个‘世’字辈,那十七少的名字便是‘世琦’,老叫化也是事后才听说,那十七少正是老毒物唐远山的亲生儿子。”
“唐门虽说亲缘淡薄,但凡事总有例外,况且唐远山又是老来得子,难免对那十七少宠溺了些。老叫化实话实说,先前三山会五岳切磋的时候,我也见过那十七少的身手,叫‘英杰’实在有些勉强。”
“嗯……堂堂族长的心头肉,再怎么着也不可能被贬成仆役,可见规矩这东西终究压不倒人情。不是规矩太严苛,而是甭管谁坐在那个位置,都要把规矩不当规矩,不然他们干嘛都拼命想当族长呢?”
“咳……又扯远了,总之唐门本来便飞扬跋扈,又有这么一层不为人知的关系,唐远山当然不肯乖乖交出他那不成器的儿子给‘绝鸣’修理。”
“不过毕竟老叫化和青城峨眉两派掌门的面子在那儿摆着,他老毒物也不好做得太绝,一番唇枪舌剑之后讲定,由当时在他身边的十二英杰摆下一座‘魔绝地狱阵’,四大公子以能否破阵论定输赢。”
“如果能够破阵,自然该唐远山交出罪魁,但如果破不了,绝鸣’便得扛下所有罪名。峨眉派那落霞孤鹜秋水三个本来也想闯阵,最后却被安载厚那老狐狸给斥退了,因为事先已经说明,死生有命。”
“说是死生有命,不过‘凌风’堂堂世子,唐门再蛮横也不敢真下毒手,‘天罡’和‘霜月’也都背景深厚,要动他们同样得先掂量三分,所以其实只有‘绝鸣’才是那‘魔绝地狱阵’真正的对头。”
“唐门十二英杰虽然非同小可,但‘绝鸣’百毒不侵,‘霜月’善于御火,‘凌风’暗器非凡,‘天罡’精通机关,正好是他们唐门四大宗的克星,这一场龙争虎斗战况如何,娃娃们肯定感兴趣吧?”
“呵……不是老叫化故意卖关子,咱可不跟财迷娃娃似的,十个饺子敢要一两白银。”
“下回分解?要是真有‘下回’,老叫化倒不吝啬‘分解’,只是当时闯阵的又不是我,所以实在编不出来啊。”
“老叫化当时在干啥?说出来娃娃们要笑我嘞。非要说?咳……罢罢罢,说便说了,其实老叫化当时被唐远山那老毒物拖着,打了一局麻将。”
“娃娃们没听错,的确是打麻将,毕竟咱们又不像那些文人墨客,凑在一起能吟诗作对,搞点琴棋书画之类的调调。何况他们蜀人特别爱打麻将,那三个当然也不例外,老叫化没奈何只好跟着陪绑。”
“正主儿在外面拼死拼活,咱们做公证的倒消遣起来,说实话还真是不务正业。但这消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因为唐远山早已做下保证,如果最后他不是大赢家,那‘魔绝地狱阵’便立刻撤阵认输。”
“有彩头当然有输赢,要真给他做了大赢家,老叫化便也不能再插手这件事情。青城峨眉那两派掌门怎么样?其实这里面的说法还真不少,老叫化干脆先给娃娃们讲一讲。”
“麻将你们都打过吧?啥?只听过没打过?围棋象棋倒还精熟?哈……看不出来财迷娃娃倒是个上档次的,那估计下面的事情你是听不懂喽。”
“蜀地打的麻将跟别处规矩不同,有个名堂叫‘血战到底、不死不休’,指的是一家先和牌,另三家还要接着打,直到只剩下最末的大霉头,这样和牌的三家凭点子论输赢,出头鸟未必能笑到最后。”
“另外还有个名堂叫‘刮风下雨’,四张齐的杠也要加点子,若是七对和里的暗杠加得更多。最要不得是‘花猪’,手里五颜六色几种牌都有,那即便和牌也是废柴,拖到查叫的时候更要陪个底掉。”
“点子最大的和牌是天和清龙七对,然后是地和清七对跟人和龙七对,下面还有清大对和杂七对,最不济也得是大对子。所以只要拿了别家的牌,铁定没什么好点子,想做大赢家还得靠自己的手气。”
“这下娃娃们应该都听明白了,虽说老叫化跟那两派掌门算是一路,但打牌的时候互相勾连也没多大意思,唐远山那老毒物倒不怕以寡敌众。”
“只不过凡事都得回头来想,毕竟麻将这个东西还得靠运气,且不说大点子难和时总得碰牌杠牌,最后上了听却给人卡住,这才最要命,到时孤军奋战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第0393章 推城闯阵
“哦?居然是财迷娃娃最先听出关窍,这脑筋硬是要得~说得不错,老叫化跟那两派掌门只能‘算’是一路,但他们只想讨个说法,未必真心偏袒哪一方,所以当时的局面并不完全是‘以众敌寡’。”
“小袖儿也机灵得很,那老毒物出这步数,其实是想逼那两派表态,好像跟当初哪个太监大官‘指鹿为马’的意思差不多。赵高对吧?哈……宦官不正是太监?妮子先别问东问西,老老实实听故事。”
“那时大家讲好一局定胜负,主人唐远山当仁不让的坐了庄家,四个人轮流都洗了牌,这才掷骰定序、按部就班,各自拆了长城、筑好篱笆。”
“老叫化天生的穷命,看下来竟没半个带字儿的,所以报了缺一门。巧的是安载厚也一样,又坐在老叫化下手,给他弄个清大对应该没问题。”
“唐远山气定神闲,打得着实慢条斯理,老叫化却担心那四个小子有失,恨不能三下五除二便让这老毒物撤阵,所以干脆全力给安载厚喂牌,先得个不大不小的点子再说。”
“谁想那老狐狸却半点不搭理我这好意,老叫化猜测他是想和七对的好点子,便不再自作多情,勉强按下心思,仔细料理我那手牌,几轮摸下来手气倒真不错,几乎已经凑起了清一色条子张的架势。”
“正打到这时候,外面忽然有小厮来报,说四大公子已经闯过了第一阵‘两仪混元’,五少唐世璋还伤在‘霜月’剑下,伤势似乎很是不轻。”
“唐远山听了连眼皮都没抬,只说声知道了,便让那小厮退下。老叫化暗赞那四个小子毕竟不凡,片刻间破阵不说,还废了唐门一名硬手,但之后的阵势必定越来越难闯,能早些撤阵当然最好不过。”
“不知道是不是听了这信儿的缘故,坐在上手的段宪农开始有意无意的给老叫化喂牌,可见这老儿心知肚明,他那爱子和居长天死在一处,虽然是‘绝鸣’起的事,但真正的罪魁祸首还是那十七少。”
“只不过老叫化当时已经摸了满手的条子,还暗杠了齐张的‘九龙倒海’,所以早起了天和的大念头,段宪农这一番‘好意’也只能心领了。”
“牌局打过一半,四个人的架势都已经看得出来,老叫化和的是条子,安载厚和的是筒子,唐远山和段宪农都是万字居多,只是手气一直不怎么样,好像总难得个清一色。”
“这时候小厮又来报信,说第二阵‘四相金煞’也给破了,两边难免都有些伤损,尤其九少唐世阳还遭了逆火攻心,险些当场送掉一条性命。”
“唐远山仍旧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随手摸牌又丢出张八万贯来。段宪农似乎瞧出老叫化牌运不差,索性杠了一把,看来是打算先保个底了。”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老叫化借了那四个小子的东风,紧接着便摸起来一张幺鸡,凑成了‘一字朝天’的暗杠。要不是段宪农那一杠,哪会有这样的好事,乐得老叫化连抬头纹都舒展了好几根。”
“老叫化这边顺风顺水,段宪农倒也没闲着,连着又杠了七万贯和对筒子,眼瞅着再来一下便是个‘小四喜’的和牌,赢的点子也算差强人意了。”
“这‘小四喜’其实在不少地方都算大和牌,但因为要了别家的牌,按咱们当时的规矩便落了下乘,列在天地人和‘大四喜’下面,算是第五等。”
“老叫化手里除了两搭暗杠,剩下三张六条和七八条各一张,甭管六七八哪个拿到都能上听。但若真来了那绝张的六条,便是天和中的天和,自然是想把这手牌做到头了。”
“只可惜古话说得好,风水轮流转、总不到我家,眼看七条八条噼里啪啦都给他们打了个干净,老叫化没奈何只好倒口,又换做二条和五条。”
“这么一会儿工夫,那垛子已经给摸了七八成,四个人却还没一个上听。老叫化想那绝张六条半晌不见踪影,多半是段宪农捏着打算给我点炮,但二五条明明半张都不见,难不成也给谁扣在了手里?”
“正在老叫化心焦的当口,那小厮又来禀报,说第三阵‘奇门八卦’也没挡住,三少唐世杰还因为‘天罡’破了他的独门机关,恼羞成怒之下竟然当场自戕了。”
“老叫化听到这话都狠狠吃了一惊,唐远山却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德性,随手摸过牌摆了摆,之后总算丢出张六筒上了听。蜀地麻将的规矩,上了听便不能再倒口,这老毒物敢情是打算孤注一掷了。”
“那四个小子不负众望,老叫化虽然暗里欣慰,但如今又闹出了人命,这事恐怕更难收拾,于是便想着尽快赢下那场牌局,能让唐远山知难而退才是最好不过。”
“不知道算不算天遂人愿,这一起手果真摸起了那绝张的六条,凑成新一搭‘六阳照雪’的暗杠,老叫化觉得终究还是边张更容易和牌,便打掉五条也上了听。”
“这时候安载厚那老狐狸突然活了,立马杠了我的牌,也跟着上了听,老叫化正不知道是该懊丧还是庆幸,这家伙扫尾之后竟然推倒和了牌。”
“老叫化当时看得分明,他那牌是四五六筒各三张,另外还有两张七筒,和的正是那张七筒。这手牌若是只求和牌,那路道宽得没边儿,根本用不着操之过急。”
“何况这老狐狸筒子打得也不少,要说清一色甚至龙七对都应该凑成了,可偏偏要攥着那三张五条不出手。要说他是有心给我点炮,那留一张便足够了,何苦把自家的牌也弄得七零八落、不成体统?”
“老叫化立时瞧个通透,安载厚这是早打算当两面派,故意不和好点子。这一把和牌算是独杠大对子加自摸,算下来只有四倍点子,几乎是没什么可指望的了。”
“老叫化正忍不住暗骂这老狐狸狡猾,那小厮便又来禀报,说四大公子中的‘霜月’居然中途出走,如今只剩下三个小子去挑战接下来的第四阵‘十界灭空’。”
第0394章 血战到底
“是,正是女娃儿你们家师祖,西方‘霜月’雪公子,来了个临阵脱逃。你们吃惊理所当然,老叫化当时都想马上冲出去,把那混账小子揪进来问个清楚明白。”
“咳……这事的确不好吊你们的胃口,但老叫化也是之后才从‘凌风’那里知道的原委,总之‘霜月’这小子一身烂桃花,那次是被他的旧情人唐丝雨逼走的。”
“这唐丝雨号称唐门第一美人,迷得万千少年郎神魂颠倒,再加上身边还带着一个国色天香的小婢唐甜儿,那也是个到处招蜂引蝶的主儿,结果弄得艳名远播。”
“之后不用问,这主仆两人是跟‘霜月’生出了孽缘,只是那混账小子恶习难改,新鲜过后便想溜之大吉。两人吵了一场,结果不欢而散,好几年都没再见面。”
“不巧唐丝雨的老子正是那位一时想不开自戕身亡的三少唐世杰,她知道噩耗之后立刻来找那四个小子拼命。‘霜月’刚经历过纪姑娘那件事情,对唐丝雨免不了生出愧疚,两难之下只好置身事外。”
“唉……总之是那小子到处留情惹的祸,结果弄得无意逼死唐世杰的‘天罡’也不好做人,平白吃了唐丝雨几招重手,本事至少得折了三成。”
“老叫化当时虽然不晓得这些内情,但也明白再让他们闯下去八成凶多吉少,只有靠我这把大天和力挽狂澜才是上策,所以不管怎么说,先得把这局牌赢下来。”
“安载厚已经认了怂,在旁边坐山观虎斗,剩下我们三个当然还得‘血战到底’。其实到了最后,大家几乎都心知肚明,老叫化想要二条,唐远山想要四万贯,只是段宪农那里还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那时海里只有一张四万贯,唐远山做的肯定也是天和,但算来他最多只有两杠,及不上我这三杠。况且要剩下的两张四万贯都在段宪农那里,唐远山便是做了个大黑和。”
“可老叫化的二条海里更是一张都没有,眼看那垛子越来越短,老叫化也是越来越心凉,知道这三张肯定没跑,是给段宪农早早掐在了手里。”
“因为要是唐远山的话,他至多是个大对子,而且还没明杠,即便自摸都赶不上安载厚。可见铁定是段宪农一直压着不打,他不可能不知道老叫化的意思,看来也是临阵倒戈,谋算着想做两面派了。”
“一直摸到最后一垛,什么都已经明明白白,段宪农自己不上听,却捏着两张四万贯和三张二条,可以说他让谁和谁便能和,这才真是实打实的‘举足轻重’。”
“正要一锤定音的时候,那小厮刚好又进来禀报,但这一次他只附耳对唐远山一人说了。那老毒物听罢当时便眉毛倒竖,眼珠子直冒火光,跟着重重哼了一声。”
“段宪农看得清楚,甩手丢出一张三万贯,最后竟也上了听。只不过这下他手里拿着我们的和牌出不了,他要的二条老叫化也给不动,三个人都做一处黑了和。”
“两手清龙七对加一手小四喜,最后反而都输给了安载厚那不起眼的大对子,这自作聪明的老狐狸恐怕自己都没想到,至少唐远山没能遂心,跟他脱不了干系。”
“那老毒物眼见一场算计付诸东流,终于原形毕露,直接拉下脸来,起身带了那小厮便走。老叫化悬心‘绝鸣’三个,再加上懒得跟那些两面派废话,自然随后紧紧跟上,也防备那老毒物食言而肥。”
“那‘魔绝地狱阵’原本取自道家的混元剑阵,给唐门吸收之后大增了凶煞之气,改名便是意合十八层地狱,由十八英杰合力使出才是全阵。”
“但因为唐门的摊子铺得太开,人数上难免有些捉衿见肘,那时最多只能到‘十二天罗’,又因为先前折了唐世杰,所以第四阵‘十界灭空’便该是最后一阵。”
“可唐远山自己只怕也没想到,‘十二天罗’终究还是对上了‘三大公子’,因为他漏算了一个人,正是他最宝贝的小儿子,十七少唐世琦。”
“老叫化也是在知道那十七少的身世之后,才明白那老毒物当时为什么气急败坏,只不过任凭我们两个老不死紧赶慢赶,毕竟还是迟了一步,双方早已经斗了个不可收拾。”
“三大公子这边‘天罡’成了个半青不紫的血葫芦,明摆着是给毒火烧过,‘绝鸣’也好像变作一只黑炭头,但靠着百毒不侵还能勉力撑持,只有‘凌风’算是没什么大碍,可也已经弄得狼狈不堪。”
“十二天罗这边其实更加惨烈,弄了个两死五残,死的一个是先前逆火攻心的九少唐世阳,另一个却是——错了,不是十七少唐世琦,是唐丝雨。”
“第一阵的五少唐世璋受伤不轻,当时也没法出战,唐世琦顶替的便是他。至于唐丝雨虽然能为稍逊,却执意代父上阵,结果不幸落得香消玉殒。”
“如果只是这样也还罢了,关键在于唐世琦刚好给‘凌风’擒住,看样子转眼便要让他给舒姑娘赔命。那老毒物自然不能坐视,急切间也顾不上一派尊长的威严,立时冲进阵中,出掌直取‘凌风’。”
“凌风猝不及防,终究没能如愿,只斩下那十七少半边脸加一条膀子,他自己却挨了那老毒物一记蚀阳掌,一声没吭便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那老毒物眼见爱子重伤,登时通红了牛眼,哪还管什么世子不世子,紧跟着便要痛下杀手。老叫化岂能任他逞凶,一咬牙索性豁出去了,跟他狠狠斗了一场。”
“我们两个是老对手了,千招之内绝难分出胜负,不久峨眉青城那两派的人也都赶过来,唐远山既忧心他那宝贝儿子,又不想在大伙儿面前公然失格,所以总算停手不打,但那十七少还是不肯交出。”
“老叫化当时也没多想,只道那老毒物是痛惜后辈,那十七少的确伤得惨重,更何况唐门还赔上了三条人命,所以即便舒姑娘对‘绝鸣’意义非凡,但身份总归没法匹敌,做到这种程度已经足够了。”
第0395章 一鉴塘前
“可不管老叫化怎么想,最终拿主意的还是‘绝鸣’,老叫化本来担心他钻牛角尖,没想到他居然全没异议,唯一的条件便是要唐门医好‘天罡’和‘凌风’。”
“唐远山二话没说,一口答应下来,顺利得有些出乎老叫化的意料。但事情到这儿不能算完,青城峨眉两派的苦主还等着交代——当然只能是‘绝鸣’的交代。”
“老叫化不管再怎么偏袒‘绝鸣’,可当时那种情形,真是没有说和的余地。何况去之前我已经想到,可能会出现这种局面,只看那小子还有什么应对之道了。”
“呵……看来娃娃们也跟老叫化没差多少,真的相信那小子‘山人自有妙计、天机不可泄露’。唉……其实还能有什么妙计,不过引颈就戮而已,咱们江湖人既然敢做便有担当,那小子又岂是脓包?”
“若是当时他真的送了性命,倒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武林不会是如今这般光景了。”
“咳……财迷娃娃你看起来最聪明,应该猜得出‘绝鸣’的身份了吧?”
“还不敢说?那老叫化再多说两句,当时‘绝鸣’已经坦然赴死,但偏偏闯来一位不速之客,分别只出一招便打退了那两派掌门,然后带着‘绝鸣’扬长而去。”
“老叫化虽然没跟那不速之客交过手,但也足够看出差了人家不是一星半点。没有自谦,甚至只有更多,这人至今都没在江湖上扬名立万,可他的兵器却是人人如雷贯耳,那便是——邪戟·三途渡。”
脑中恍恍惚惚的全没半分思想,只凭着脚下模糊的感觉信步而行,若不是身边的皇甫鹰扬几次搀住,邢稚莺恐怕早已失足滚落山涧,虽然这倒不失为一个让她清醒的好法子。
眼看邢稚莺的情状越来越不对劲,皇甫鹰扬禁不住暗自皱眉,终是按住她的肩膀和声道:“好啦毛丫头,想去后山明早也成,到时候再拉上梁二小姐不是更好?”
邢稚莺似是一滞,垂首幽幽的道:“大哥怕了么?”
皇甫鹰扬翻翻白眼道:“我当然怕,万一你毛丫头一不留神真摔个好歹,那这笔帐岂不是要算在我的头上?”
邢稚莺咬着嘴唇,语声喑哑的道:“大哥这话好没道理,我又不是你什么人,即便摔了也是咎由自取,怎么能算在你的头上?”
皇甫鹰扬摇了摇头,干咳一声道:“这都想不明白,你毛丫头不懂事情有可原,但我也跟着你胡闹,那才叫一把年纪活在狗身上喽。”
邢稚莺闻言虽然想笑,但满心酸涩之下又笑不出来,只是轻哂道:“大哥不是怕温……大嫂怪你?”
皇甫鹰扬脸上发热,难掩讪讪的道:“这称呼先别急着叫,毕竟不是还没拜堂成亲吗?再说本巨侠堂堂七尺男儿,哪有怕她个小女子的道理。”
邢稚莺听这口气,更觉得心中发苦,一晃身挣开皇甫鹰扬的手掌,继续前行同时淡淡的道:“那大哥只当没看见我好了,所谓不知者不罪,你用不着操这闲心。”
皇甫鹰扬暗自苦笑,只得随后跟上,相伴无言的走了一程,邢稚莺忽然开口道:“先前听那位梁前辈叫大哥‘逃兵’,大哥当真犯了军法么?”
皇甫鹰扬点点头道:“差不多吧,当时本想挂印封金,好好逍遥一阵,结果做得有些过了,所以才被老头捉回去关了这些年。”
邢稚莺眨眨眼道:“大哥什么事情做得过了,只是因为……逛窑子吗?”
皇甫鹰扬咳声道:“岂止逛窑子,我还贩过私盐,砸过官仓,打过侯爷,拐过新娘,最后逛窑子逛得正爽,却给我家老头闯入厅堂,二话不说打残了拖去喂狼。”
邢稚莺终是忍不住哧的一笑道:“大哥的经历真丰富,可哪有为了合辙便把喂猪改成喂狼的?对了,大哥跟温姐姐其实早已互相倾慕了吧,不然怎么会这么快便定下亲事?”
皇甫鹰扬略显窘迫的道:“哪有什么‘互相倾慕’的说法,其实是当时营盘里只有她一个女的,我穷极无聊便时常撩拨她几句,可人家是真没给我半点好脸,还老撺掇温老大把我当鞑子的奸细砍了。”
邢稚莺为之错愕,面现犹疑的道:“是么?可今晚的事……不是温姐姐主动的么?”
皇甫鹰扬干笑道:“所以我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大概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嫁不出去,只好退而求其次吧。”
邢稚莺闻言忽有所感,更禁不住悲从中来,半晌方强笑道:“以温姐姐的相貌,匹配大哥至少算是绰绰有余了,何况刚刚还有四大公子的人来提亲,人家哪会嫁不出去呢。”
皇甫鹰扬挠着头笑了两声,神色中说不出是尴尬还是欣慰,邢稚莺见状只觉胸中如堵巨石,索性低头一路急走,再也不出只言片语。
沿着满覆积雪的梯道穿过一片松林,两人终于来到后山的水塘旁边。
这水塘足有百丈方圆,早已结了厚厚的冰层,外沿有一处人为凿开的洞窟,想来是方便打捞水产之用。
皇甫鹰扬下意识的紧了紧身上的毛裘,游目四顾间微笑道:“这便是传说中养了水鳖的‘一鉴塘’了,毛丫头难道打算捉几只回去孝敬你爷爷?不过我看你好像也没带吊钩鱼饵什么的吧?”
邢稚莺低垂螓首,片刻方幽幽的道:“我不怕冷,直接下去便是了。”
皇甫鹰扬恍然一悟,随即却摇头道:“那怎么成,下水得穿鱼皮水靠,不然弄湿了衣裳可不好看。”
邢稚莺娇躯轻颤,终是下定决心的道:“不用,我不怕的。”
皇甫鹰扬正自一愕,却见邢稚莺素手轻抬,先解去风氅丢在一旁,接着竟又伸向罗衫的领口。
皇甫鹰扬猛吃一惊,慌忙捉住邢稚莺的手腕,皱起眉头道:“毛丫头你这是干什么,难不成发了失心疯?”
邢稚莺蓦地扑入皇甫鹰扬怀里,嘤嘤痛泣道:“你嫌弃我,嫌弃我是给糟蹋了的,是不是?”
皇甫鹰扬怀抱温香软玉,局促之下讪讪的道:“行了毛丫头,那些事情都过去了,你——还真是……哈~”
第0396章 绝鸣屠蜀
火光摇曳,偶闻噼啪碎响,此外便只余一片死寂,半晌方听路不平缓缓的道:“唐门一战七年以后,‘绝鸣’带着‘三途渡’再次来到蜀中,一直被软禁的‘天罡’才终于脱身,之后又过了五年……”
他说着轻轻一叹,喃喃自语道:“之后又过了五年,‘绝鸣’借着祝贺‘霜月’接任掌门的机会,纠集拢共十二个魔头,一举攻灭昆仑派,建起了他自己的净宇教,不久之后便有了‘叶行歌屠蜀’。”
众人兀自震惊莫名,寂静中只听慕云迟疑着道:“即便蜀中三大派对‘绝鸣’……逼人太甚,他也绝不应该做出之后那些丧心病狂的事情,咳……前辈见谅,晚辈说的好像是废话。”
路不平摇头一笑道:“娃娃敢说出来便是好的,何况老叫化本来也没想给那小子开脱什么,十五年前他带着爪牙逼到咱们君山总舵,老叫化便当面质问过他,你猜他是怎么回答的?”
慕云正自犹豫,商红袖已经哂然道:“他建的是净宇教,自然是要‘净平天下,涤荡寰宇’,扫清那些或是‘仗势欺人’,或是‘为虎作伥’,个个都‘罪恶滔天’的江湖势力喽?”
路不平听出商红袖说的是反话,于是微微一笑道:“这些高调拿来招募信众倒还好用,对老叫化他可犯不着甩这官腔。其实他那回答干脆得很,唯有权柄在手,才能不让亲者痛、仇者快,如此而已。”
商红袖大出意料,期艾间只听竹风吟正声道:“那魔头恐怕本来便是狼子野心,说出这等矫枉过正的话也不奇怪,古往今来妄图称霸江湖之人不知多少,可又有谁能真正长久如愿?”
路不平点点头道:“娃娃说得不错,只不过人毕竟是人,和乐顺遂的时候也还罢了,但真到没奈何时,哪个又能打包票不犯浑?泥腿子们揭竿而起,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造反,说来也正是这个道理。”
孔方沉吟有顷,终是咳声道:“世事纷繁,有时的确难辨是非对错,唯有弱肉强食之理恒久不易。”
“所以先圣才著书立说、教化万民,寄望人人都能克已复礼、安居乐业,令诸般纷争消弭于无形。”
商红袖闻言撇撇嘴道:“只可惜‘先圣’的话从来少有人听,即便咱们的朝廷,也不过是把‘先圣’当作‘净平天下,涤荡寰宇’之流的高调,骨子里却无非是一个‘权’字罢了。”
竹风吟暗自心许,立刻接口道:“正如前辈方才所说的唐远山,若不是他执掌族长的权柄,恐怕自家爱子早已成了一生不得娶妻的低贱仆役,可见……”
路不平眉峰一轩,径直打断道:“那依娃娃的意思,是一辈子不能娶老婆惨些,还是废了半边脸加一条膀子惨些?”
竹风吟为之一滞,难掩窘迫的道:“晚辈不是那个意思,是……”
孔方为之莞尔道:“竹兄的意思大家都明白,只是这‘权’字虽好,毕竟不可太过。正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一味强权必然适得其反,门派如是,江湖如是,天下亦如是。”
路不平赞许的道:“不愧是小圣人,老叫化讲这故事的意思,你算是领会了七八成,至于剩下那两三成,娃娃们谁再说说?”
众人面面相觑,各自沉思不语,路不平见状打个哈哈道:“女娃儿也别不自在,你那师祖虽说德行稍欠了些,可毕竟是昆仑派百年以来难得一见的惊世之才,大是大非一向把持得住,称得上真正的英雄豪杰。”
余冰如一阵局促,垂下眼帘讷讷的道:“前辈莫怪,晚辈只是从未听过这些传闻,一时之间有些难以置信——不是晚辈不信前辈,只是的确不好接受。”
路不平摆摆手道:“女娃儿的疑惑老叫化心知肚明,咱们这些名门大派最重声誉,你师父当然不会没事发癫,跟你们提他师父这些臭史,其实他多半也是云里雾里、捕风捉影,那更不会给你们讲了。”
余冰如暗自一叹,只能诺诺应是,路不平点了点头,又向鄢婷道:“妮子也别打蔫儿,何况你老子那德性,你应该清楚得很,用不着‘难以置信’吧?”
鄢婷俏脸微红,低低一啐道:“父王那些坏事,我才懒得搭理,只不过他既然跟叶行歌是好朋友,那先前净宇教肆虐的时候,他有没有做过什么……?”
路不平了然的道:“妮子不必多心,净宇教横行的时候,你老子虽然没跟那人闹翻,可也绝不至于助纣为虐。反而他还靠着王爷的势力,庇护了不少忠义遗孤,不管是人力还是财力,都出了不少嘞。”
鄢婷松了口气,面上却不以为然的道:“原来他是当了‘两面派’,既没大义灭亲,又没讲兄弟义气,怪不得以后都不敢说这些事情,根本是心虚嘛。”
路不平失笑道:“妮子这话说得轻松,还是年纪轻、没阅历的缘故。老叫化本来也看不上那‘两面派’的路数,可年岁越活越大,回头看看这一辈子,其实自己也当了‘两面派’。”
“别的不用多说,单说唐门这件事吧,若是老叫化当真义无反顾,一上去便豁出性命跟那老毒物分个雌雄,说不准早逼得他丢车保帅,拱手交出罪魁,之后便不会让‘绝鸣’走上祸害天下的不归路。”
“唉……这时候说说容易,可老叫化要真是那等火爆脾气,一旦出事便不管不顾的大打出手,只怕早八辈子便稀里糊涂的‘英年早逝’了,哪还能坐在这儿跟你们这些娃娃闲絮叨。”
鄢婷不意竟引出路不平这番感慨,局促之下连忙撒着娇道:“师公~是人家口没遮拦了嘛,您老人家千万别恼我。其实您哪里是‘两面派’了,根本是审时度势、游刃有余、老谋深算、八面玲珑嘛。”
路不平不禁莞尔道:“老谋深算?我还‘老奸巨滑’嘞~两面派其实不丢人,但凡有自己畏惧的东西,便免不了要落进这套子,除非……”
鄢婷眼前一亮,脱口道:“除非是‘权柄在手’,对不对?”
第0397章 钻碳同源
路不平听鄢婷提到权柄,隐见欣慰的道:“那也得是绝大的权柄,依妮子来看,什么样的权柄才够分量?”
鄢婷毫不犹豫的道:“这还不简单,当上武林盟主便足够了。”
路不平摇头一笑道:“武林盟主不过是名义上的首脑,各大门派未必真心服膺,若是所作所为倒行逆施,甚至惊动了朝廷天威,最后哪能有好果子吃?”
鄢婷略一思索,眨眨眼道:“那不得当皇帝了?而且还要是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可还是不对呀,皇帝会害怕百姓造反,而且不止百姓,大官们谋朝篡位的也不少,那……”
她这厢踟蹰未决,慕云趁隙又补充道:“即便真是上下一心、国泰民安,做皇帝也得敬天地、畏鬼神,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胡作非为必遭天谴。”
鄢婷撇了撇嘴,忽然灵机一动道:“那做神仙好了,神仙总没什么好怕的。不对……神仙也得归天条管,天条是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定的吧,那干脆做玉皇大帝行不行?”
商红袖闻言忍不住打趣道:“小妹你真糊涂,咱们女儿家要做也只能做王母娘娘呀。”
鄢婷笑嘻嘻的道:“谁说玉皇大帝肯定是男的,人家武则天不正是女皇么?到时候王母娘娘也得改成王父公公。”
众人都听得忍俊不禁,路不平也嘿然道:“妮子想当‘玉皇女帝’,老叫化可帮不上忙,但昆仑派是正经修仙的,女娃儿你给妮子讲讲成仙的法门吧。”
余冰如微窘道:“晚辈并非玄门弟子,于修仙之道不甚分明,记得大致是要断五荤八风、灭六欲七情,引三劫斩除三尸,得不老肉身后还须持定不辍,渐渐返老还童,最终才能元婴出窍、羽化登仙。”
路不平听罢但笑不语,鄢婷却讶然道:“七情六欲都得断掉?那还有什么意思?”
余冰如点头道:“所以真正的仙者毕竟凤毛麟角,所谓‘天条’无非是这些持戒而已。”
慕云附和道:“而且即便千辛万苦达成仙身,一旦修持有亏,也会立刻被打回凡间重历磨难。更别说那些穷奢极欲的呆皇帝、傻大官,妄想只凭服食丹药便能成仙,那才真叫缘木求鱼、南辕北辙了。”
他们两人一搭一唱,说得言之凿凿,鄢婷可禁不住暗自郁闷,当下小嘴一扁道:“那我才不当神仙呢,两面派也挺好的,咱们其实都一样,美人鱼还戴了张面具,算是‘三面派’。”
她说罢还不忘调皮的吐吐舌尖,俨然一派“天真无邪”的可爱模样。余冰如被调侃得半点脾气发不出来,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
此时只听孔方讷讷的道:“前辈方才说还有两三成精义需要晚辈们参悟,不知可否明示?”
路不平微微一笑道:“加上刚刚妮子他们说的那些,差不离应该有九成了,至于剩下的一成……雷少爷不妨说说?”
众人闻言各自醒神,没想到从来牙尖嘴利的小雷,这一阵竟然没发只言片语。
闪念间齐齐注目过去,只见小雷正往灶膛里添着炭火,同时漫不经心的道:“老猫儿光会故弄玄虚、借题发挥,小爷才懒得跟你那些晚辈们争宠,想让小爷开金口点拨他们也成,先拿点好货色孝敬过来吧。”
路不平正自苦笑,鄢婷却是眼珠一转,淡淡的道:“小阿弟若是真能说对师公的心思,我这对耳珰便送给你,怎么样?”
小雷打眼一瞥,跟着不屑的道:“什么不入流的东西也拿来现世,钻石很了不起么,还不跟我烧这碳坷垃一样,都只是颗石头?”
鄢婷大大一滞,忍不住瞪了小雷一眼,没好气的道:“都是石头没错,但我这石头足够换你那石头千倍万倍,保准你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值钱的石头。”
小雷哧的一笑道:“真那么值钱?那你拿这石头来烧火呀,看今晚是谁要冻个鼻青脸肿、涕泗横流?”
鄢婷暗自吃瘪,忍不住顿足嗔斥道:“你纯粹是烧火丫——烧火小厮的命,哼!夏虫不可语冰!”
小雷立刻反唇相讥道:“小爷看你才是井蛙不可语海呢,而且不只是那两颗石头,还有你这一身衣裳包括你在内,小爷都不感兴趣,休想拿这些俗物买小爷的真知灼见。”
鄢婷正气得满脸通红,却听慕云清咳一声道:“晚辈倒是有一点小观感,但不知当讲不当讲。”
路不平独目一翻,面带微笑的道:“财谜娃娃尽管说,对或不对都没啥。”
慕云理清思绪,斟酌着道:“其实晚辈也是听了小雷和婷儿的争论,才生出这些看法。咱们都知道钻石要比火炭贵重得多,但真说起来反而没什么太大用处,至多不过是好看而已。”
“不过好看不是重点,关键还是因为钻石数量稀少,正所谓物以稀为贵,这才显出了它的贵重,而且钻石应该是越大的越少见,理所当然越显得贵重。”
“虽说物以稀为贵,但这条道理细细想来,其实根本没有道理,只是大伙儿都以为它是道理,才最终成了道理。晚辈不知道是谁最早说钻石贵重,但他们家应该存了不少钻石才对。”
众人听慕云絮絮叨叨说了一阵,大半都是不得要领,只见鄢婷蹙着眉尖道:“小慕你讲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贵重便是贵重呀,不然你出去问问,除了傻子谁不知道钻石是好东西?”
慕云略显尴尬的道:“大伙儿别急,马上到正题了。其实我是想说权柄也跟钻石差不多,正因为太过稀少才显得贵重,而且一样是越往上走便越贵重。”
“钻石能换到大把大把的银子,权柄也能换到大把大把的好处,但权柄到底是什么东西?既不是皇帝的龙袍玉玺,也不是将军的帅盔虎符,更不是武林盟主的金批大令,说到底其实是一个‘服’字。”
“大伙儿都服气的才是真正的权柄,甭管用什么法子,得让大伙儿服气才成,所以最早说他有权柄的,一定是大伙儿都信服的人,这样他才能靠虚无缥缈的权柄,做成他想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