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9章 首战遇袭
虽然知道两位师弟在当代同门之中已属顶尖好手,但对方既能与实力不俗的女榜眼平分秋色,庞子健委实不敢掉以轻心,心念电转间清咳一声道:
“杜师弟与侯师弟还请稍安勿躁祁兄既然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份上,在下自然不好再强逼你出手。不过咱们男子汉大丈夫,即便一时有志难伸,也不该弱于裙钗之辈,祁兄以为然否?”
慕云听的不得要领,讷讷间只听庞子健又道:“所以在下不揣冒昧,想邀祁兄与敝派一位女弟子切磋一二。倘若祁兄仍然坚拒此议,我等失望还在其次,贵派却会担上畏缩怯战之名啊。”
慕云登时一滞,心道自己明明已经十分忍让,怎奈对方却是步步紧逼,看来今日是非动手不可了。
一时之间意兴勃发,只见慕云眉峰一轩,玉振金声的道:“庞探花如此盛情相邀,在下也是却之不恭,但比武较技只看实力,裙钗之辈也未必弱于七尺须眉,所以庞探花不必再拿话挤兑,在下恭请你赐招便是。”
庞子健微微一笑,缓缓摇头道:“大丈夫一言九鼎,在下既然已经说过不再出手,便不会食言而肥林师妹,还是请你一展身手,跟祁兄讨教几招吧。”
他说罢转头看向拖在最后面的一位女弟子,那女弟子显然没想到会被他点名,登时直窘得满面通红,一颗螓首低垂到胸前,娇躯轻颤间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慕云见状不禁暗自好笑,看她这副腼腆模样,倒与华山派的陶继武天生一对。
那位“姚师妹”本来已经跃跃欲试,闻言忍不住娇哼道:“庞师兄,让琳儿出手嘛,我保证不出十招便能打败这小跑堂。”
庞子健摆了摆手,提高声音道:“林师妹,还不听命上前应战?”
那女弟子身旁还有一位男弟子,这时压低声音道:“林师妹,若是你身子不适,便请求姚师姐代你出战,或者由我跟庞师兄说也成。”
庞子健眉头一皱,鼻中冷哼道:“彭师弟,聪明要用在练武之上,似你这般只会卖弄口舌,岂不令彭师叔失望?”
那“彭师弟”哧了一跳,慌忙低头道:“庞师兄教训的是,师弟知错了,万请恕罪。”
慕云曾听彭观群说起他有一位侄儿名唤彭轶辉,便是拜在平凉崆峒派门下学艺,猜想这位“彭师弟”多半便是他了。
那位“林师妹”看到彭轶辉挨训,终于磨磨蹭蹭的离鞍下马,走上前来敛衽为礼道:“小女子……林芊萌,见……见过祁少侠。”
慕云见她说话时依旧低垂螓首,忍不住苦笑道:“幸会,在下虽然被叫做‘五短矬相’,但还没矮到需要别人低头俯视,林姑娘不必如此‘善解人意’。”
林芊萌更见局促,抬头之际面带红晕的道:“是……小女子……失礼了,庞师兄……吩咐小女子……向祁少侠……讨教,还请……祁少侠……多下留赐。”
她的容貌委实称不上美丽,唯一双明眸晶莹澄澈,于青涩之中更见灵秀。
慕云尚不及细加欣赏,便已被她那句“多下留赐”弄得一头雾水,实在不知她到底是想说多多指教、不吝赐教、还是手下留情?
林芊萌也醒得是自己过分紧张说错了话,尤其那“下留”二字颇为无礼,悔恨之下真想要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其余崆峒派弟子闻言也只觉啼笑皆非,尤其那位“姚师妹”姚琳,鄙弃之色更加溢于言表。
所幸慕云无心计较,只是干咳一声道:“好说,林姑娘想比拳脚还是兵刃,在下一概奉陪。”
林芊萌尚在犹豫,庞子健已正声道:“男女授受不亲,近身搏斗有失体统,两位便以剑法一决胜负好了。”
他说罢便自腰间拔出长剑,倒转剑柄向前一递道:“在下看祁兄未曾携剑,此剑便暂时借予祁兄一用。”
慕云微欠身道:“不敢劳庞探花费心,在下携有佩剑,必要之时自会取出应战。”
庞子健听得一怔,还剑入鞘之际淡淡的道:“看来祁兄的确是深藏不露,林师妹可得多多小心了。”
林芊萌道了声是,接着缓缓拔出腰间长剑,横剑当胸一正色道:“刀剑无眼,祁少侠……承让了。”
慕云暗自一滞,无奈叹口气道:“林姑娘你还真是……咱们都没过招,怎么你就‘承让’了,真这么有自信吗?”
林芊萌本来想说“留神了”,孰料话到嘴边却是不听使唤,一时之间更窘得满面通红。
庞子健看不过眼,当即沉声道:“多言无益,林师妹进招吧。”
林芊萌强抑羞惭,一声得罪出口,手中长剑稳携风雷,嗤的一声直刺向慕云胁下。
慕云暗暗喝了声彩,足踏天罡举步迎上,同时掌化擒拿攻向林芊萌手腕,正是上乘的空手入白刃之法。
但就在这一式妙招将出未出的当口,一道无形阴劲却陡然袭至,不及转念间早已击中他右边膝盖。
这无形阴劲霸道异常,又兼来时毫无征兆,绝非等闲之辈能可发出。
慕云吃亏在实战经验太过浅薄,只顾拆解对方招式,却并未提防偷袭,膝盖受击之下身形猛一趔趄,竟将胸口直迎上林芊萌的剑锋!
长剑势如破竹,伴着林芊萌的一声惊呼,直穿入慕云的胸口。
慕云只觉前心倏地一凉,随即满眼血花飞溅,失去意识前脑海中却一念闪现血光之灾,杀身之祸,高人一语,果真成谶。
心中没来由的一阵紧张,余冰如忍不住摇了摇头,先前虽然说得决绝,却毕竟不能将“祁师弟”丢下不管。
只盼他经此一事能够痛定思痛,日后懂得谨言慎行,切莫再作出那些荒唐事来。
穿梭马市前后数个来回,余冰如终于选定了一匹膘肥体壮的河曲大青马。虽说二十五两银子的价格的确不便宜,但为免归程之中与那贼忒嘻嘻的祁师弟共乘一骑,此时便明知是挨宰也只好忍痛割肉了。
这样牵了两匹马在集市上闲逛,余冰如本拟慕云必当尾随而来,孰料直等到马市关闭都不见他的踪影,难道真是自己语气过重,把他吓跑了不成?
第0010章 飞雪娇莺
一时之间不得要领,余冰如只得上马怏怏而回,只盼“祁师弟”已经前往聚福客栈会合。
到时杨前辈必定会出面讲情,自己便也顺水推舟原谅了他,但同时可要狠狠敲打他一番,教他再不敢胡言乱语。
说起来这小子虽然口齿轻薄,实际却并非浪荡之徒,否则昨晚自己昏迷不醒,他大可……
啐,恭敬守礼本是君子之道,昨晚之事也不能说明什么,何况他若真有什么出格之举,自己又岂容他逍遥至今?
虽然还有些腹诽,但心中芥蒂毕竟已消了大半,余冰如不由得轻轻一叹,神思不属间忽听一人招呼道:“余姑娘请了,是方自马市上回来的么?”
余冰如翟然一醒,打眼只见陶继武乘马而来,正自抱拳为礼,于是也欠身还礼道:“正是,敢问陶世兄可曾见过敝师弟,他去往客栈会合了吗?”
陶继武面现诧异的道:“没有啊,祁兄不是和余姑娘一道么?方才师叔看天色已晚,便差我顺路来接你们两位,怎么祁兄有别的事情去办了么?”
余冰如心头一凛,霎那间却是想得左了,忍不住轻哼一声道:“无妨,各人有各人的缘法,祁师弟天性跳脱、不爱拘束,想要如何都由他便是。”
陶继武虽然不通世务,却也看得出她是在闹别扭,只能讷讷的道:“余姑娘说的是,那咱们这便回去吧,师叔已经备好酒菜,万请余姑娘赏光。”
余冰如盛情难却的道:“那真是叨扰了,下次我一定回请两位。”
当下两人便结伴而行,自然免不了一番寒暄,余冰如忽然想起一事,便轻咳一声道:“吕小妹近日可好?她那个……是否已经尽复旧观?”
陶继武面现疼惜之色,摇头轻叹道:“多谢余姑娘关心,师妹这些日子仍是不便出门,但她一头青丝的确已经恢复十之七八,不久便无大碍了。”
余冰如舒了口气,微微一笑道:“如此便好了,日前我拜山之时,她还托故不见,我料想也是因为头发的缘故,看来只能下次再找机会畅叙别情了。”
陶继武虽然一向恭顺驯良,此时却面现不忿之色,眉头紧皱的道:“都怪那位女状元欺人太甚,明明已经占到上风,还要恁地不留余地。唉……也怪在下学艺不精,不能为师妹出这口气,真是惭愧。”
余冰如摇了摇头,温言劝慰道:“那位清宁小道长的确身怀惊人艺业,我在她手下也未能走过百招之数。吕小妹能够一举夺得探花之位,已经帮贵派挣足了颜面,一时之间受些委屈也不必放在心上。”
陶继武颔首称是,两人一路闲谈,不一刻便来至那座聚福客栈门前,此时却忽听客栈内传来一声断喝道:“探花女郎好身手,在下会会你如何?”
陶继武听得分明,脱口惊咦道:“探花女郎?莫非师妹到了?啊哟,师妹在跟人动手,我得赶紧去帮她!”说罢也顾不得招呼余冰如,便即滚鞍下马,直向客栈内冲了进去。
余冰如见状暗自好笑,心道这才叫关心则乱,武林大会上男女曾各自决出两名探花,如今吕小妹既然不便出门,而此地又临近平凉,那足可断定这位探花女郎便是“她”了。
思忖间忽听一声痛叫,紧接着一条人影自客栈内呼地一声飞了出来,说巧不巧一头撞在门前的上马石上,口中又发出一声痛哼,当场便撞晕过去。
余冰如打眼觑得分明,只见此人身着平凉崆峒派服色,身材矮小却面相狠霸,敢情还是位熟人。
正在莞尔之际,又听客栈内一声银铃般的娇笑道:“阿弥陀佛,这可怪不得小妹我了,谁让侯大哥人如其名,猴急猴急、毛手毛脚的,若是换一个能为稍差的在这儿,恐怕早给他扑倒在地了呢。”
余冰如闻言忍不住鼻中一哼,下马之际顺势在晕过去的侯魁腰眼上又重重踩了一脚。
侯魁吃痛之下本能的一缩身子,却兀自迷迷噔噔的搞不清状况,只隐约觉出一条黑色人影步履矫捷的走进客栈之中。
聚福客栈大堂中央,桌椅板凳已被挪到一旁,清理出一片丈许方圆的空地。
住宿的客人听到有人比武,纷纷凑到周围来看热闹,不过看热闹多半也只是由头,因为俏立在场中的那位女郎才更吸引眼球。
只见这位探花女郎身材高挑秀致,外罩一件雪绒白的绣金风氅,内衬宝石蓝的斜襟缎面百香衫,着同色的织锦佩玉八幅风裙。足蹬玫瑰红的缀铃小蛮靴,背负一口青钢宝剑,手中还握着一条短短马鞭。
再往脸上看去,端的是柳眉凝黛、杏眼流波、明眸皓齿、娇丽无伦,雪白的肌肤水嫩莹润,直似剥了壳的新鲜荔枝一般香甜诱人。尤其她此际巧笑嫣然,更加显得美不胜收,让人禁不住大起爱怜之意。
陶继武先一步冲进客栈,定睛处却不禁暗自哑然,此时只见那位探花女郎眼前一亮,穿花蝴蝶般轻轻巧巧的飞掠过来,跟着笑靥如花的道:“哎呀~人家就猜到你肯定会来,可是怎么这么晚才到嘛~”
声音软糯中亦不失清脆,听来当真令人十分熨帖,饶是陶继武早已心有所属,此时也不禁怦然心动。
面红耳热间正觉纳罕,却听身后一人轻笑道:“莺妹你可真行,怎么又跑出来随便跟人家打架了?”
敢情这位探花女郎名唤邢稚莺,人送雅号飞雪娇莺,正是平凉治剑馆之主邢振梁的唯一孙女。
此时只见她俏脸一红,抿嘴羞笑道:“怎么是随便打架呢,人家好心帮余姐姐出头,你可不能坐视不管。”
陶继武这才醒得邢稚莺不是冲他来的,羞惭之下只听余冰如讶然道:“帮我出头?这又是从何说起?我跟这几位平凉崆峒派的朋友素来无冤无仇,莺妹你这话实在欠通啊。”
邢稚莺轻轻一叹,拿手一指道:“余姐姐你看那边,是不是你们昆仑派的弟子?”
余冰如循向望去,霎那间禁不住心头巨震,惊怒、悔恨、骇怕、自责等诸般情绪同时涌上脑海,娇躯微晃间险些晕去。
第0011章 聚福重逢
飞雪娇莺所指方向,赫见慕云双目紧闭,心口处血迹殷然,正一动不动的斜靠在一张椅子上。
而他身旁则是一位崆峒派的女弟子,双眼红肿而犹带泪痕,脸上更满是惊惶羞愧之色。
余冰如全没料到不过才分开数个时辰,自家师弟便遭人重伤至此,心神巨震之下几乎不克自制。
邢稚莺见状连忙伸手一扶,同时宽慰着道:“余姐姐莫慌,我方才看过了,你那位同门并无性命之忧。”
余冰如深吸了一口气,语声喑哑的道:“万幸……否则我真的……唉。”
邢稚莺轻轻握住她的手掌,转头扬声道:“怎么样庞大哥,现在可是余姐姐亲自来了,你总不能再推三阻四的不肯交人了吧?”
那一边除了正在照料慕云的林芊萌,以及还躺在客栈外面的侯魁,余下崆峒派四人正并肩而立。其中杜泽韬右眼眶一片乌青,脖子上还有一道红色的鞭痕,想必正是邢稚莺的杰作。
庞子健虽遭诘问,却仍气定神闲的道:“邢妹妹此言差矣,这位姓祁的朋友学艺不精,以致于误伤在我林师妹手下。虽说比武切磋各安天命,但未免后续产生误会,还是等他伤势痊愈再行交还的好。”
邢稚莺小嘴一撇,不以为然的道:“是么?不过小妹早先听得一清二楚,侯大哥可是提议把这位姓祁的朋友直接埋掉了事呢,若不是我今日凑巧路过,只怕你们已经冤杀了他吧?”
此语一出,余冰如固是惊怒交集,庞子健也不由得面现尴尬之色,赶紧正声道:“此事为兄早已解释过,那纯粹是侯师弟的玩笑罢了,何况这位姓祁的朋友并无性命之忧,我等又有何理由将他掩埋?”
邢稚莺眼珠一转,凉凉的道:“哦……那假如这位姓祁的朋友真有不测,庞大哥便有理由将他掩埋了么?”
庞子健登时一滞,无奈苦笑道:“邢妹妹,此事与你并无干系,便请余姑娘上前交涉可好?”
邢稚莺微一迟疑,余冰如已自缓步上前,背负的黑色剑囊不知何时已经解开。皓腕轻振间但见乌光凛照,三尺墨锋迅如奔雷掣电,霍地直刺向庞子健的心口!
庞子健不意她全无交涉之意,出手便是此等戾烈杀招,惊骇之下已经来不及拔剑,索性一咬牙错身直进,使出本派绝学太乙伏魔手,右掌反拿向余冰如肩头。
孰料余冰如却似早有预判,不等招式用老,长剑早已斜回击出,剑锋所向依旧是庞子健的心口。
庞子健迭遇奇险,想要变招已自不及,只得脚下一滑闪身疾退,欲图脱出剑势笼罩。
但余冰如又岂肯放他干休,脚下顺势踏中宫欺身直进,长剑上撩好似毒龙出洞,锐风呼啸中再度刺向庞子健的心口。
眼看庞子健已是强弩之末,这一下势必再难应对,崆峒派余下众人又岂能坐视?只听彭轶辉与姚琳同声呵斥,两口长剑锵然出鞘,左右分绞向余冰如的剑身。
这边邢稚莺和陶继武见状也心生不忿,正待不约而同加入战团。孰料此时却陡听余冰如一声清叱,手中长剑蓦地放射出熠熠华光,随即只听咔嚓脆响盈耳,彭轶辉和姚琳的两口长剑竟当场被斩成四截!
这下非但两人大骇于心,禁不住同声惊呼,对面的庞子健更是瞠目结舌,手指方触到腰间的剑柄,余冰如的长剑却已递到他胸前。
庞子健登时通身一凉,脸色也瞬间转为煞白,直是暗叫“我命休矣”!
差幸余冰如这一剑虽是透衣而入,却于间不容发之刻生生顿住,庞子健好似在鬼门关转了个来回,先不由自主的吞了口唾沫,这才语声发颤的道:“你……余姑娘这般出手偷袭,庞某委实并不心服。”
余冰如冷冷一哂道:“我本无意教你心服,正所谓‘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待我在你心口也刺个窟窿,如此两不相欠,且看你与祁师弟是谁能更早痊愈。”
庞子健眉峰一轩,不忿的道:“余姑娘方才也听到了,令师弟是在公平决斗中意外受伤,你即便为他出头也该堂堂正正与我一战,这般出手偷袭又算什么?”
余冰如不为所动,反而愈见鄙薄的道:“祁师弟的能为如何我心中有数,凭贵派林姑娘的手段又岂能伤得了他?你们既然不顾江湖道义倚多为胜,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出手偷袭?”
她这话可惹恼了一旁的杜泽韬,只听他气急败坏的道:“姓余的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倚多为胜了?你这脓包师弟忒不济事,才第一招就自己一跤滑倒,把胸脯凑到了林师妹剑尖上,那又能怨得了谁?”
余冰如听罢直是嗤之以鼻,索性也懒得理会他,仍是向庞子健道:“你且给我听真,我这一剑比起你们刺祁师弟那一剑只会重不会轻,必须得你们先将祁师弟交还于我,我再考虑是否开恩将你放回。”
庞子健虽然知道她八成是在虚言恫吓,但此刻性命握在人家手里,他脸上终究也露出几分惊骇之色。
心下紧张莫名,正做没理会处之际,却忽听姚琳尖叫道:“姓余的你这恶女人,你那脓包师弟明明不是庞师兄伤的,你干嘛非要跟他过不去?!还有你林芊萌!难道你是死人吗?自己闯的祸就自己滚出来接着,别连累庞师兄替你顶缸!”
林芊萌这一阵正觉六神无主,听到姚琳的话更忍不住掉下泪来,娇躯轻颤间正待起身上前,却听庞子健断喝一声道:
“林师妹不必过来!既然是我带你们出来办事,出了岔子自然该由我承担。姚师妹你也速速退下,切莫再胡言乱语,伤了同门之间的情义。”
姚琳横遭他一番呵斥,委屈之下不由得珠泪盈睫。
林芊萌却是没法逃避,神情恍惚的走上前来,嗓音沙哑的道:“多谢庞师兄照拂,但我……的确是我闯的祸,余……余姑娘,请你……惩罚我就是。”
余冰如却缓缓摇头道:“林姑娘并非争强好胜之辈,即便祁师弟的伤当真拜你所赐,我也只针对幕后的推手庞兄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第0012章 三招交手
听到余冰如诘问,庞子健老脸一红,强作镇定的道:“不错,我早已说过由我承担,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余冰如微颔首道:“庞兄好硬气,看在你维护同门的份上,我便给你一个公平决斗的机会。”
“咱们以三招为限,倘若庞兄不能胜我,便请将敝师弟交还,此议庞兄能否接受?”
庞子健暗暗舒了口气,拱手为礼道:“余姑娘方才三招将我制服,庞某此时若说一句不敢,岂不要被天下人耻笑?”
余冰如锵的一声还剑入鞘,接着淡淡的道:“既然是比武切磋,照本派的规矩一向不动兵刃,所以庞兄大可不必担心我挟怨报复,教你步上祁师弟的后尘。”
庞子健脸上发热,正待交待几句场面话,林芊萌却已低泣着道:“是……我们先前……切磋的时候,他的确……没动兵刃,我……都是我不好,余姑娘你还是……还是找我……报仇好了……”
余冰如心下稍慰,语气温和的道:“林姑娘且放宽心,我并无任何苛责你之意。至于这一场纯粹是我跟庞兄的切磋,与你并无干系,所以还请作壁上观吧。”
林芊萌呆了一呆,垂首嗫嚅着道:“可是……我还是……”
余冰如缓缓摇头道:“林姑娘再不退下,便是有意倚多为胜了。”
林芊萌登时面红似火,连连摆手道:“不……不是啊,余姑娘……千万……不要误会,我没有……”
庞子健冷眼旁观,忍不住打断道:“林师妹速速退下,否则休怪我日后禀明掌门太师叔,治你恣意妄为、目无尊长之罪。”
林芊萌哧了一跳,一时之间全没了主意,只好掩面抽泣着退了下去。
庞子健定定心神,以手示意道:“余姑娘请赐招。”
余冰如敛衽为礼道:“好,庞兄小心了。”说罢只见她右手成拳,一式“黑虎掏心”直捣向庞子健胸前。
这招“黑虎掏心”堪称拳法鼻祖,便是半点不会武艺之人也使得出来。但正因为这招实在太过平凡,庞子健反而不敢掉以轻心,稳固身形之际凝力单掌迎上。
霎时拳掌相交,只听一声砰然闷响传来,两人皆未退后半步,看情势却是旗鼓相当。
余冰如更不打话,倏地化拳为指,一式“毒蛇吐信”疾点向庞子健胁下。
这招“毒蛇吐信”同样平平无奇,庞子健愈发莫测高深,神情也愈发显得凝重。当下双掌一错负阴抱阳,擒向余冰如的手腕,正是一招“阴阳扣”。
这一招是崆峒派绝学破煞三式之一,余冰如也识得厉害,指尖在庞子健掌缘轻轻一触,潜力运发同时化指为爪,一式“鹰爪横空”陡然锁向他咽喉。
这招“鹰爪横空”更无半分花巧,庞子健不由得念头连转,虽然也知道想要取胜只余一招机会,但对方显然是故布疑阵引他上钩,贸然进招只怕是凶多吉少。
方才败阵还可以说是被对方抢了先机,这一阵再败可真要颜面扫地,此女能为颇不在自己之下,倒不如故示大度避重就轻,待日后准备充足再跟她找回场子。
心中计议已定,庞子健脚下微撤,同时伸手一格。
霎那间一缕爪风轻轻拂过胸口,接着便见余冰如飘然退后,点头淡淡的道:“三招已过,庞兄以为如何?”
庞子健负手而立,面带微笑的道:“余姑娘的招式大巧若拙,庞某的确没有胜你的把握。今日之决便到此为止,我等遵照先前约定,将令师弟交还你便是。”
旁观众人原本还想开开眼界,看这两位西武林的后起之秀到底是谁技高一筹,孰料战局竟是如此平淡收场,着实令他们大失所望,少不得又是一阵议论纷纷。
庞子健暗觉尴尬,勉强不动声色的道:“好了林师妹,便将祁兄交还余姑娘吧。”
林芊萌点了点头,半扶半抱着依旧昏迷不醒的慕云走上前来,垂首涩声道:“余……余姑娘放心,那一剑……我及时收手,不曾真的……害了他。还有……我给他敷了伤药,血都已经……止住了,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
余冰如素知她有口吃之症,虽然对她这番絮叨略感不耐,却仍温和的道:“多谢林姑娘费心,敝师弟便交给……便有劳陶世兄帮忙照料,小女子感激不尽。”
陶继武应声上前,自林芊萌手中接过慕云。
庞子健神色微变,拱手为礼道:“陶兄久见了,这一年多来陶兄想必也大有进境,少时你我再来切磋一番如何?”
陶继武年轻气盛,正待冲口答允,此时却见人群中的杨彦平走了出来,抢先一笑道:“比武切磋也不必急在一时,今晚武儿便安心照料祁贤侄,日后若有机会再向探花郎请教吧。”
陶继武不敢违拗,只能闷声应是,接着便带慕云前往客房安置。
庞子健和杨彦平略作寒暄,又转向邢稚莺道:“邢妹妹,好歹也算是遂了你的愿,你这便跟为兄回平凉吧,再耽搁只怕城门便要关了。”
邢稚莺嫣然一笑,娇声呖呖的道:“不敢劳庞大哥费心,小妹跟余姐姐久别重逢,今晚一定要同塌而眠,畅叙一番别情,所以还是等庞大哥明日去到我家,小妹再另行招待你吧。”
庞子健碰个软钉子,冷眼瞥见余冰如正跟杨彦平叙话,便趁机压低声音道:“邢妹妹,难道你忘了在去年武林大会之上,正是她以大欺小打败了你,这人全不顾旧日情谊,你何必还要跟她如此亲近?”
邢稚莺眨眨眼睛,嘻嘻一笑道:“正因为余姐姐败得我心服口服,我才更要跟人家亲近,请人家多传授我一些精妙招数,这样才可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
庞子健暗自哑然,无奈叹口气道:“也罢,邢妹妹你眼下年纪还小,稍微任性一些也无伤大雅。等到明年你……哈,那咱们便治剑馆再见,为兄先告辞了。”
邢稚莺乖巧的道:“庞大哥路上小心,到了城里顺道给我爷爷带个信。啊对了,侯大哥还在外面冰天雪地里躺着呢,庞大哥走的时候千万别忘记带上他哦。”
第0013章 同门龃龉
看到邢稚莺掩不住促狭之色,庞子健只觉哭笑不得,只好点点头道:“多谢邢妹妹提醒,邢老那里我自会前往禀报。”
他说罢便吩咐杜泽韬带上侯魁,崆峒派众人也随着一同离去。
邢稚莺含笑送到门口,看他们都去得远了,这才回头向余冰如道:“好啦余姐姐,今晚我就跟你睡喽,正好把先前的情形原原本本告诉你。”
余冰如已经拜托杨彦平重新查检慕云的伤势,这时正有些神思不属,闻言苦笑着道:“邢老明日便要做寿,莺妹你怎么这时候了还在外面乱晃,真当自己仍是未及笄的小孩儿么?”
邢稚莺俏脸一红,勾住她的肩膀撒着娇道:“余姐姐~你不感谢人家帮你救下同门也就算了,怎么一出口就是教训人,人家可不依。”
余冰如不禁扶额道:“果然还是小孩儿的模样,算我怕了你啦。”
邢稚莺吃吃笑道:“知道怕就好,不过余姐姐你今天可真得好好谢我,要不是我溜出来散心,正好撞见你祁师弟出事,恐怕他早给瘦皮猴和杜大熊埋了呢。”
余冰如听罢却是不以为然的道:“那两人一向性情莽撞,行事全然顾头不顾尾,但你庞大哥绝不会任由他们胡作非为,这一点我倒信得过。”
邢稚莺小嘴一撇,俨似委屈的道:“不肯谢人家就算了,余姐姐你居然还倒打一耙,说什么‘你’庞大哥,忘了小时候你也是这样叫的么?”
余冰如微感窘迫,缓缓摇头道:“时过境迁,不提也罢。”
邢稚莺哧的一笑,压低声音道:“是么~可我看余姐姐你还是顾念旧情,否则方才那三招若是尽展绝学,只怕早把庞大哥揍得满地找牙了。”
余冰如微微一笑道:“我本来是打算给他些好看,但那家伙勉强还算得上爱护同门,让他当众出丑便稍嫌过分了。”
邢稚莺心中一动,若有所思的道:“听余姐姐这话意,莫非庞大哥已经被你……?”
余冰如却不搭茬儿,只是悠悠的道:“天机不可泄露,明日起来自己问你庞大哥去。”
邢稚莺哪里肯依,兀自痴缠着道:“余姐姐~就别再吊人家胃口了嘛,到底你是怎么教训庞大哥的呀?”
余冰如但笑不语,邢稚莺眼看缠她不过,只能怏怏的道:“余姐姐你真是的,这么忘恩负义、过河拆桥,下次若是再给我碰到你们昆仑派的弟子被人欺负,我一定硬起心肠、决不理睬,哼。”
余冰如看她放刁,不禁苦笑道:“你呀……还真是小孩儿脾气。罢了,小女子谨代表敝师弟祁学古,在此郑重谢过邢女侠救命之恩,这样邢女侠满意了吧?”
邢稚莺却是脸色一变,顿了顿方讷讷的道:“余姐姐你是说……你师弟名叫‘祁学古’?”
余冰如点头道:“是啊,祁连山脉之祁,勤奋好学之学,尊圣崇古之古,莺妹难道也听过这名字?”
邢稚莺勉强一笑道:“没有啦,我只是觉得这名字太过老气,听起来倒像个学堂里教书的酸丁似的。”
余冰如也自莞尔,却没觉察到邢稚莺眼底的惊愕,“祁学古”?这却真是从何说起了……
崆峒派众人虽然折了锐气,但面子上好歹还算挂得住,而杜泽韬和侯魁两人皆是天生的话唠,一路行来自然免不了你讥笑我鼻青眼肿,我嘲讽你头破血流,唇枪舌剑之间早将那一点颓丧气氛驱散殆尽。
姚琳对他二位的斗口早已司空见惯,甚至于充耳不闻,此时只见她与庞子健并肩而行,还不时低声说笑着些什么。
至于林芊萌则好似失魂落魄一般,独自远远的落在后面,一颗螓首更是低的不能再低。
所幸彭轶辉看得不忍,拨转马头来到她身边,低声劝慰道:“林师妹,那位姓祁的朋友受伤纯属意外,跟你没什么关系,你不必如此自责。”
林芊萌摇了摇头,兀自哽咽着道:“不……不是的,一切……都是……我的错,这次……我根本……不该出来,不然……也不会……呜……”
彭轶辉看她泫然欲泣,忙又劝解道:“林师妹千万莫要失志,郦师伯一向孤高自赏、落落寡合,却偏偏肯收你做关门弟子,足见你必定是良才美玉,只不过眼下还稍欠琢磨罢了。”
林芊萌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转念间又嗫嚅着道:“彭师兄,你说那位……姓祁的朋友,怎么会一出手……就摔倒了?他的武功……真的……那么差劲么?”
彭轶辉露出一丝苦笑,先警惕的盯了前面的庞子健一眼,这才压低声音道:“林师妹,你觉得庞师兄的为人如何?”
林芊萌微微一怔,低头沉吟着道:“庞师兄的为人……很好啊,方才他一直在……维护我,我真的……十分感激。”
彭轶辉叹口气道:“林师妹,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以后提防庞师兄,切莫再被他当枪使了。”
林芊萌听得如坠云雾,正想问个究竟,却忽听前面的庞子健发出一声冷哼。
彭轶辉登时身躯一震,惶惧间只听姚琳惊叫道:“庞师兄!庞师兄你怎么了,为什么脸色这么难看?!”
说话间庞子健已经不由自主的弯下腰来,脸上也瞬间布满了黄豆大的汗珠,口中有气无力的道:“无……无妨,姚师妹……且放宽心,我……我撑得住……”
姚琳哪里肯信,慌忙叫住前面开路的杜泽韬和侯魁,接着又向后面的林芊萌和彭轶辉呼叫道:“庞师兄好像是内伤发作了!你们两个还不快过来帮忙?!”
彭轶辉心下略定,便同林芊萌一起拨马上前。林芊萌帮着姚琳将庞子健扶下马来,仔细探查片刻方鼓起勇气道:“庞师兄……请放心,你这是……丹田真气……被震散了,所以……一时之间……没法导引,只要静心……将养两天……便能好了。”
姚琳心头火起,忍不住斥骂道:“什么将养两天,你说得倒轻巧!庞师兄都是为了你才受的伤,你这小娼妇就会害人,真是天生的扫把星!”
第0014章 四绝暗劲
林芊萌吃了姚琳一顿排头,委屈之下差点掉泪,这时忽听一个清脆声音呵斥道:“琳儿还不住口!为师平日便是教你这样与同门说话的么?”
崆峒派众人闻言皆是一惊,姚琳则是既惊且喜,循声望去之际娇唤道:“是师父到了吗?师父快来帮徒儿救救庞师兄呀!”
话音未落,已见两条人影翩若惊鸿般现身场中,原来却是一男一女。
那男子看来三十许不到四十岁,身着赭色袍衫,外罩一件黑貂裘,颔下三缕长须,颇有不怒自威之概。
那女子则着一身石榴红衣裙,肩披淡紫色嵌玉斗篷,再往脸上看去,当真是艳如桃李、美若瑶姬。尤其那一对深深的酒涡,越发显得她青春韶丽,倒像是正值花信年华似的。
彭轶辉首先回过神来,连忙顿首恭声道:“徒儿参见师父,见过鱼师叔。”林芊萌等不敢怠慢,各自也都跟着行礼。
只有姚琳正扶着庞子健,此刻虽然不便见礼,却仍是甜甜的道:“师父~您真是越来越年轻了,咱师徒俩要是结伴走出去,人家非把咱们当成姐妹不可呢。”
那女子一正色道:“小丫头少给我灌**汤,日后切记口下留德。方才琳儿恶语得罪了林师侄,还请林师侄顾念同门情谊,莫要放在心上。”
林芊萌手足无措的道:“不……不会的,姚师姐……也是因为……关心庞师兄,我都……明白的。”
姚琳脸上一红,难掩娇急的道:“师父,佟师伯,庞师兄这到底是怎么了呀?”
那男子上前搭住庞子健的腕脉,略一沉吟便点头道:“林师侄方才说得不错,庞师侄的确是伤在昆仑四绝掌之下,导致如今真气涣散,一时之间难以凝聚。”
姚琳心下一沉,喃喃自语道:“真的是这样么?可我看那余冰如的招式平平无奇,庞师兄也都轻松化解了,怎么会莫名其妙伤在她手下的?”
那男子抚须微笑道:“看来这位余姑娘近日亦颇有进境,不愧为昆仑派当代首席大弟子,咳……当时情况具体如何,你们且给我细细道来。”
姚琳心悬庞子健的伤势,哪有心情细述具体情况,无奈之下只好偷眼望向那女子,只盼她为自己解围。
那女子却视而不见,反而还好整以暇的道:“怎么了琳儿,师伯跟你问话,还不老老实实回答?”
姚琳看看无法,只好将先前发生之事捡要点说了一遍,那男子听罢微颔首道:“果然如此,她那一剑虽然不曾刺入庞师侄的身体,但内中的炫阳烈劲已经穿透肌肤,在庞师侄气脉之中留下一处暗伤。”
“之后那一式‘黑虎掏心’又转为雷霆震劲,经由内力激荡引发了那处暗伤,庞师侄的丹田真气当时便被震散了。”
他这厢说得头头是道,姚琳却听得欲哭无泪,正待不顾矜持出言恳求,却又听彭轶辉讷讷的道:“可当时庞师兄并没有力竭之相啊,之后两招也应对得十分潇洒,根本没落下风。”
那男子一正色道:“武学之道重在分寸,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当时若是余姑娘再稍下重手,庞师侄恐怕早已当场惨败。可就在庞师侄的真气将散未散之际,她却又以一式‘毒蛇吐信’使出冰渊凝劲。”
“这道冰渊凝劲来得时机极准,恰好将庞师侄的真气暂时凝滞于丹田之中,庞师侄自以为无碍,其实只是一时之间未曾察觉罢了。这等精妙的分寸拿捏,放眼如今的年轻一辈,已经不愧为个中翘楚。”
庞子健此刻虽然痛得冷汗直流,却仍是艰难的道:“师伯所言极是,都怪师侄学艺不精,当真……当真惭愧得紧。”
那男子微颔首道:“庞师侄也不必妄自菲薄,她那最后一招‘鹰爪横空’使的是空岚旋劲,以回转绵力逐渐消解加在你丹田中的凝劲,所以直到此时你才发觉真气涣散,再想调理却已是力不从心了。”
众人听他解说原委,各自只觉获益匪浅,彭轶辉更忍不住向往的道:“徒儿原本以为昆仑四绝掌只是他们的一部入门掌法,原来其中竟还有这许多奇妙法门,那师父之前为何不曾跟徒儿说起这些呢?”
那男子摇头叹笑道:“行走江湖最忌争强好胜,你们六人虽然已在本派之中崭露头角,但昆仑派领袖西武林多年,若非万不得已岂能强撄其锋?此次权当是给你们一个教训,日后切不可再任性妄为。”
彭轶辉和林芊萌心领神会,同时恭声应是,庞子健也艰难的点了点头。余下姚琳等三人虽然出言附和,心中却颇不以为然,只道这位本门前辈是在危言耸听。
那女子一直冷眼旁观,此时方轻笑道:“好啦师兄,咱们都知道你是个武痴,倘若不让你痛痛快快把话说完,恐怕施治之际也难免心神不宁,那岂不是要害了庞师侄么?”
她这话看来是对那男子说的,实际却是在向自家爱徒解释,姚琳听罢自然怨念全消,当下意态殷殷的道:“是,师伯的教诲咱们都铭记于心,求师伯快为庞师兄疗伤吧。”
那男子终于点了点头,伸出拇指点在庞子健眉心,透过印堂穴缓缓将真气渡入。
不过片刻庞子健便已汗出如浆,但面色也渐渐转为红润,显然内伤已无大碍。
姚琳等见状莫不佩服得五体投地,须臾那男子功行圆满,扶着庞子健站起身来。
庞子健抹了把额上的热汗,恭恭敬敬的深施一礼道:“多谢佟师叔襄助,师侄感激不尽。”
那男子微笑道:“无须如此见外,今日天色已晚,也不必急着进城,咱们便在这集上找一家客栈投宿吧。”
庞子健略一迟疑,低头讷讷的道:“启禀师叔,我们本来也打算在集上投宿,只不过眼下那位余姑娘也在客栈之中,这恐怕……”
那男子不以为意的道:“无妨,若是不愿照面,大家各自谨言慎行便是。”
庞子健想起先前还曾答应过帮邢稚莺带信,但转念间也暗自释然,毕竟她大小姐一向如此,邢老想必也心中有数,便等明日再向她解释好了。
第0015章 梦回遐思
神魂飘荡之间,全然不知身在何方,恍惚中好似又回到了昔日的云雾山巅,正给那位心狠手辣的小公主一脚踢在背上,当时便滚落万丈深渊。
急速下坠之际,连害怕都已经忘了,四面八方明明风刀如割,身上却不觉半点疼痛。
正在万念俱灰之际,却陡然跌进一个柔软的怀抱,但剧烈的冲激仍未全部化消,险些连五脏六腑都从腔子里挤出来。
半晌才忍着剧痛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却赫见一只飞鸟自颊边疾掠而过,这……怎有可能?!难道自己仍然身在半空?
那此刻又是谁在抱着自己?啊!仙女……这一定就是仙女!是腾云驾雾的仙女啊!
不过这位仙女怎么这么眼熟,好像前世跟她十分熟悉似的。
前世?……头忽然疼得厉害,比身上任何地方都疼,再想下去真的会爆掉。
可她究竟是谁,为什么忽然间会这么悲伤,甚至心痛得不能呼吸?
心口处猛的一阵抽痛,慕云禁不住闷哼一声,终是由梦境中惊醒过来。
正自汗流浃背、虚实难辨之际,耳边已听一个难掩惊喜的声音道:“祁兄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慕云微微一惊,兀自茫然的道:“什么……什么祁兄……”
说话间只见火光一闪,一盏油灯亮了起来,随即便看到陶继武满含欣喜的面庞。
慕云怔忡片刻,这才勉强一笑道:“原来是陶兄,咳……陶兄你……怎会跟我睡在一起的?”
陶继武赧然道:“祁兄忘了么,先前你跟崆峒派的人比武切磋,结果却受了剑伤,所以余姑娘才拜托我来照顾你的。”
慕云吸了口气,心口仍是隐隐作痛,忍不住苦笑道:“惭愧……是我太过掉以轻心,才被崆峒派那帮无耻小人暗算,唉……想必是余师姐及时赶到才将我救下的吧?”
陶继武摇摇头道:“祁兄这回可猜错了,其实是治剑馆的邢大小姐碰巧路过救了你。”
慕云闻言一愣,低头沉吟着道:“治剑馆的邢大小姐……莫非便是那位探花女郎,跟我余师姐并列四小美女之一的‘飞雪娇莺’,邢稚莺?”
陶继武微颔首道:“正是,邢大小姐侠义为怀,慕兄也吉人自有天相,不过后来还是靠了余姑娘强硬交涉,才由崆峒派的人手里将你救回。”
慕云眼珠一转,打个哈哈道:“陶兄这话欠妥,其实我也不算吉人自有天相,只不过是桃花运旺些罢了。武林中有名的四小美女,眼下已经有两位跟我生出瓜葛,看来日后少不得要享那齐人之福喽。”
陶继武听得啼笑皆非,顿了顿方诚恳的道:“慕兄请恕在下直言,男女之情贵在专一,你既然已经和余姑娘两情相悦,照理便不该再招惹邢大小姐,若是强求左右逢源,只怕对她们两位都不够尊重。”
慕云哧的一笑,不以为然的道:“非也非也,陶兄你这话未免太过迂腐了,大丈夫三妻四妾古已有之,那是理所当然。所以别说大名鼎鼎的四小美女了,就连那崆峒派的什么姚师妹啊、林师妹啊……”
“呸,那个无耻下流、凶狠狡猾、最毒妇人心的死婆娘不要。总之除去姓林的死婆娘,我慕某人来者不拒、兼收并蓄,立志要游历花丛、大杀四方,当上一代风流奇侠。”
陶继武越听越不是味,慕云却又一拍脑门,嘿嘿一笑道:“对了,陶兄你那位吕师妹也是四小美女之一吧?虽然古话说朋友妻不可欺,但你们两位毕竟还没成亲,所以陶兄你可要准备好跟我竞争哟。”
陶继武忍无可忍,当下脸色一沉道:“慕兄你!……你不修私德,有违侠义本心。如此视情爱为儿戏,我师妹她一向深明大义,绝不会被你这种到处留情的登徒子所骗!”
慕云却是邪邪一笑,好整以暇的道:“哦~这就叫‘不修私德’了?啧……陶兄你这生得细皮白肉的,看起来也是个美人胎子,如此良夜漫漫,咱们两人不妨亲近亲近?”
陶继武哧了一跳,忙不迭弹起身来,满面通红的道:“你!……你难道还有那……断……断袖之癖?”
眼见慕云脸上笑意更甚,他更加骇得面无人色,语声颤抖的道:“你……好自为之,我……哼!”
这位说罢再不敢逗留片刻,袖风一拂灭去油灯,随即逃也似的飞奔出门而去。
慕云喘口大气,一时之间哭笑不得:断你个头啊,漫说我慕某人堂堂一名纯情少男,就算真的要断,眼下也有心无力不是?
唉……没有美女陪伴也就罢了,跟个男子同席而眠,还真是要多别扭有多别扭,没奈何只好大胆老脸先将他吓走,等明天早起再好好解释吧。
说起来今天这一战当真败得窝囊,平时总听人说江湖险恶,这次才算深有体会。
游历也已有一段时日,第一次挂彩便是因为那姓林的死婆娘,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日后定要跟她如数讨还。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次自己大难不死,余“师姐”多半不会再追究先前那失礼之罪,反而还大有可能自责失职,那到时候自己正好趁虚而入,倒要看她忍不忍心惩罚伤患。
岁末之际必有血光之灾,那位高人的话居然又应验了一次,如此看来他还真是位绝顶高人。
至于他那另一个预言,咳……难道说余“师姐”果然便是我慕某人的真命天女?
原本还道那小贼才是高人所说的真命天女,孰料她竟那么没良心,枉费自己一片诚意待她。
比较起来余“师姐”可好多了,若是真能跟她共效于飞,日后岂不逍遥赛神仙?
正在慕云想入非非之际,却忽听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便见一条人影闪身进屋,随后小心的闩上了房门,黑暗中隐约可见来人身材凸凹有致,原来还是一名女子。
慕云心下大奇,隐约间还有一丝莫名兴奋,眼见来人慢慢走近,定睛处却不由得错愕当场。
端看她一身利落劲装,眉目依稀可辨,分明正是那“无耻下流、凶狠狡猾、最毒妇人心的死婆娘”,林芊萌。
第0016章 双姝秘至
再没想到居然是林芊萌前来窥探,慕云脑海中瞬间转过几个念头,暗忖难道是这死婆娘生怕自己不死,所以趁夜潜进来要赶尽杀绝?
正在下意识的全身紧绷之际,却听林芊萌轻咦一声,难掩惊喜的道:“啊!……你……你已经醒了?真……真好,我真怕……你会出什么……岔子呢。”
慕云闻言一怔,依旧警惕的道:“原来是你这死婆娘,深更半夜不睡觉,鬼鬼祟祟跑来偷窥,你到底有什么居心?”
林芊萌面现窘迫之色,垂首期艾着道:“你……不要误会,我只是……因为担心……你的伤势,一直翻来覆去……睡不着,所以才想……来看看你,正好……你的房门……又开着,我才……进来的。”
慕云略感意外,顿了顿方冷淡的道:“不敢劳你费心,我慕某人福大命大,想杀我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漫说是你这死婆娘,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休想。”
林芊萌虽然给他一口一个“死婆娘”叫着,却也并未恼羞成怒,仍是轻柔的道:“今天……的确是我……对不住你,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还有……我也没……想到,你的武功……那么差。”
慕云直气得七窍生烟,忍不住冷笑道:“好啊……敢情还是我自不量力了?哼!武功差不差且不说,但要论起那暗箭伤人的手段,我慕某人的确甘拜下风!”
林芊萌呆了一呆,满脸疑惑的道:“什么……暗箭伤人?你这话……什么意思?”
慕云依旧冷厉的道:“死婆娘还给我装傻充愣,若不是你那些同门暗算于我,我又怎会脚下不稳、自己撞到你剑上?”
林芊萌双眼大睁,难以置信的道:“你说的是……真的?我的确……不知道,师兄他们……一向光明磊落,怎么会……暗算你呢?”
慕云听罢愈显不忿的道:“光明磊落?我呸!当时骆家集口就只有咱们两拨人,难道还是我自己暗算了自己不成?你这死婆娘也少给我惺惺作态,我才不信你不知道这里面的猫腻。”
林芊萌委屈莫名,强忍着眼泪道:“你不相信……那也由你,总之……我真的……全不知情,还有……你说的话……我也得查证,一定……会给你个交代。”说到最后语气中已见哽咽,随即掩面转身而去。
慕云见状倒颇觉意外,心忖这死婆娘莫名其妙来这一趟,难道只是为了说这些话,当真再没有别的险恶企图?
林芊萌径自来到门前,方才拨开门闩,紧接着却娇躯一震,一边退后一边惊惶的道:“啊!……有人……有人过来了,我……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啊?”
慕云闻言也吃了一惊,暗道这时候孤男寡女给人堵在房里,那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情急之下不假思索的道:“赶紧来我床上,藏进被子里面,快!”
林芊萌不禁秀靥飞红,但眼下情形已容不得她多作迟疑,一横心便闪身跃上慕云的床榻,旋即抓过被角将身子整个盖住。
她这厢刚刚藏好,便听门外传来笃笃两声轻叩,紧接着一个娇脆女声试探着道:“祁学古、祁少侠是否醒了,小女子受贵派余姑娘之托前来探望。”
慕云微一迟疑,低咳一声道:“多谢这位姑娘,在下已无大碍,便请姑娘回禀余师姐,让她尽管放心好了。”
门外微微一顿,方听那女声淡然道:“如此也好,祁少侠安心休息,小女子这便去了。”
慕云听罢才松了口气,孰料这时却赫见门扉轻启,一条窈窕倩影悄没声息的潜了进来,随后反手便落下了门闩。
慕云大为讶异,脱口惊问道:“你……这位姑娘夤夜前来,不知有何贵干?”
那女子摆摆手示意他噤声,接着袅袅婷婷的走近,距离床铺三尺方停下脚步。
林芊萌紧紧缩在被中,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慕云同样紧张莫名,待看清时却又禁不住轻咦一声。
窗外的月光映照之下,但见那女子雪肤丽色,玉貌珠晖,气质明秀,身姿娉婷,俏美中不乏优雅,娇稚里隐含端庄,真称得上一等容色、十分人才。
那女子眼见慕云满脸疑惑的盯着自己,玉颊微红之际轻咳一声道:“祁少侠安好,小女子邢稚莺。方才陶大哥告知你已经醒了,所以余姐姐便差我来看你。”
慕云翟然一醒,立刻感激的道:“啊……原来姑娘便是先前从崆峒派手中救了在下的邢大小姐,邢大小姐侠义为怀、扶危济困,在下衷心感谢你救命之恩。”
邢稚莺抿嘴轻笑道:“举手之劳而已,祁少侠也不必放在心上,救命之恩什么的小女子可不敢当。”
慕云讪讪一笑,转念间却又期艾着道:“姑娘说是余师姐请你来看我,那她自己为何不肯前来呢?”
邢稚莺眨眨眼睛,一本正经的道:“当然是为了避嫌呀,祁少侠你先前胡乱跟人家说余姐姐的坏话,余姐姐这时候若还跑来看你,那岂不是更要落人话柄?”
慕云脸上一红,兀自迟疑着道:“这……即便是这样,余师姐也不该请姑娘前来吧?毕竟若说是为了避嫌,姑娘你同样名节要紧,深更半夜前来总是不妥。”
邢稚莺微感窘迫,顿了顿方轻哼道:“祁少侠还真是心细如发,没错,实际是本姑娘担心余姐姐不知避嫌,深更半夜偷偷跑来看你,所以才趁她没注意,预先点了她的昏睡穴。”
慕云闻言暗吃一惊,邢稚莺察言观色,不疾不徐的道:“至于本姑娘这次前来,是想请祁少侠回答几个问题,希望祁少侠坦诚相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慕云听出她语气不善,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时得罪了这位邢大小姐,但嘴上仍是极尽诚恳的道:“明白,姑娘尽管问,在下若有所知,必定不会隐瞒。”
邢稚莺微一颔首,忽然沉声道:“你真名叫做慕云,祁学古这身份纯属假冒,对不对?”
此语一出,慕云固是大大一滞,藏在被中的林芊萌更加瞠目结舌,竟险些当场惊叫出声。
第0017章 娇莺夜审
眼见慕云色变,邢稚莺愈发笃定的道:“先前你不肯承认自己是祁学古,为什么昨夜过后就不再争辩了?还有你身上的昆仑派武功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样将计就计跟在余姐姐身边又有什么图谋?”
慕云给她一连串质问弄得一个头两个大,无奈苦笑着道:“姑娘还请稍安勿躁,你这些问题容在下一个一个回答成不成?”
邢稚莺鼻中一哼,淡淡的道:“成,那你先说清楚,你的武功是跟谁学的?”
慕云轻轻一叹道:“在下学艺之时并不知道这是昆仑派的武功,至于传授在下武功之人,唉……在下已经被她逐出门墙,并且承诺不会泄露她的身份,所以只能请姑娘见谅了。”
邢稚莺听罢暗暗称奇,想了想方凝声道:“武林中的前辈高人难免有些古怪脾气,本姑娘暂且相信你的说辞,可你又为什么被人家逐出门墙,难道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慕云神情一黯,愈见颓唐的道:“姑娘自己也说了,前辈高人难免有些古怪脾气,在下只能保证没做什么邪恶之事,但被逐出门墙的确是在下咎由自取,怨不得那位前辈高人。”
邢稚莺不置可否的唔了一声,接着又疑惑的道:“听余姐姐说你的武功不比她差,那干嘛要去做小跑堂?”
慕云摇头道:“武功好也不能当饭吃啊,而且那位前辈高人还有禁令,不准在下保镖护院。”
“至于为什么要来西边,先前在汉阳有幸遇见张栋之、张前辈,从他口中得知在下学的原来是昆仑派的武功,所以才会长途跋涉,打算去昆仑山拜访一下。”
“可没成想才走到河西地界,在下随身的行囊就被一个丧尽天良的死小贼偷了去。一时之间盘川不济、告贷无门,只能辗转在几家店铺做工赚钱,上个月末才来到这甘凉一境。”
邢稚莺听的又是惊奇又是好笑,忍不住揶揄道:“哦~敢情你还真是个守法良民,难道就从来没打算做些飞檐走壁、劫富济贫的勾当?”
慕云神色一整,郑重其事的道:“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怎么能跟那死小贼一样偷鸡摸狗?在下宁肯自己做工赚钱,也不取不义之财。”
邢稚莺暗暗点头,转念间却又哂然道:“好一个行事‘光明磊落’,那你为什么还要将计就计,冒充祁学古的身份,故意诓骗余姐姐?”
慕云脸上一红,吱唔着道:“这个……总之是机缘巧合,在下也并非有意假冒,只是……”
邢稚莺秀眉一挑道:“只是什么?难道你对余姐姐还别有企图?”
慕云踟蹰片刻,终是把心一横,老着脸皮道:“请姑娘别笑话在下,在下确实对余姑娘十分倾心,想要借机多加亲近,所以才会顺水推舟,冒认作祁学古。”
邢稚莺听他吐露心迹,自己也禁不住面上发热,当下鼻中一哂道:“就算你有心追求余姐姐,也该老老实实拿出自己的身份,像这样不明不白的冒名顶替,对余姐姐太不公平。”
慕云给她训得满脸通红,一咬牙鼓足勇气道:“姑娘说得极是,明日在下便向余姑娘坦诚一切,无论她要怎样惩罚,在下都接着便是。”
邢稚莺听他说得诚挚,暗自莞尔间微颔首道:“这样倒还像个有担当的男子,不过嘛~这祁学古的身份你暂时还可以接着用,我保证不会去向余姐姐告密。”
慕云大出意料,怔忡间只听邢稚莺轻咳一声道:“本姑娘也是看你态度良好,所以才特许你再冒名顶替一段时日。不过若是让我知道你方才所言不尽不实,或者敢对余姐姐三心两意,那你可小心了。”
慕云方才虽然说了狠话,但心中实际仍有些忐忑,此刻耳听邢稚莺竟愿意为他遮瞒,如蒙大赦之下斩钉截铁的道:“姑娘尽可放心,在下郑重声明,方才绝无半字虚言,更加不会对余姑娘三心两意。”
邢稚莺抿嘴一笑道:“但愿你能说到做到,别是嘴上一套、心里一套。好了,那我也该告辞了,你今晚好好休息吧。”
慕云心中一动,脱口呼唤道:“姑娘且慢,在下还有一事不解,万请姑娘指教。”
邢稚莺微讶道:“什么事情,你但说无妨。”
慕云微一迟疑,略显尴尬的道:“在下只是不解,姑娘为何能断定在下并非祁学古,难道……姑娘曾经亲眼见过这位祁学古不成?”
邢稚莺心里咯噔一下,勉强不动声色的道:“慕少侠,你招都已经招了,这时候再问理由还有意义么?”
她说罢再不理会慕云,径自转身翩然离去,只留下一袭淡淡的桂子花香。
慕云见状暗自哑然,一时之间只怪自己做贼心虚,方被叫破身份便阵脚大乱,最后竟会对这位首次碰面的邢大小姐俯首帖耳、和盘托出。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番招供之后,自己的确也感觉到如释重负。即便日后真要对余“师姐”坦白,多一个“同谋”想必也能少一分惩处,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正在自我安慰之际,耳边忽却听一个细微的声音道:“她……走了吗?”
慕云翟然一醒,不由得暗叫糟糕,方才一门心思应付那位邢大小姐,却忘了床上还躺着一个“死婆娘”!
心念电转间打定主意,慕云连忙压低声音道:“别忙,她还在外面躲着呢,八成是刚刚看出了什么,你这时候要敢溜出去,保证会给她当场逮到。”
林芊萌娇躯一颤,不由自主的更缩紧了几分。慕云暗自好笑,紧接着又道:“我跟她说的话你也都听到了,不知道你以后会不会去跟余姑娘告密?”
林芊萌略一踟蹰,细声细气的道:“你放心,我保证……不说就是。”
慕云本来已经在思谋如何封她的口,但听她如此善解人意,莫名失望之下似笑非笑的道:“你有这么好心?不会是敷衍我的吧?”
林芊萌似乎也有些局促,片刻方幽幽的道:“我先前……刺伤了你,这一次……就当是……将功补过,以后……我跟你……也算……两不相欠了。”
第0018章 语戏芊萌
林芊萌一语说罢,慕云也恍然一悟,沉吟间却听她又嗫嚅着道:“不过……你也得……遵守诺言,对余姑娘……要一心一意,以后……就跟着她,早日拜入……昆仑派门下,从此……堂堂正正做人。”
慕云听罢直是哭笑不得,心道余冰如的人缘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居然连这话都说不利索的“死婆娘”都要帮她来敲打自己。哼……什么“堂堂正正做人”,难道说我慕某人眼下就是猥琐卑劣的小人了?
一念及此不由得心生促狭,尤其感受到身旁林芊萌的躯体温软如绵,一时之间竟颇有些想把她拥入怀中。
只是想到举头三尺有神明,毕竟还是乏了些胆气,慕云苦笑之余忽然灵机一动,于是淡淡的道:“说起来我该是头一个跟你同床的男子了吧,这算不算有缘千里来相会呢?”
他这话委实刁钻得紧,林芊萌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满脸通红之下泫然欲泣的道:“你……赶快住口!我才没有……总之……根本不是同床!你……不许……胡说乱道!”
慕云看她虽然心慌至此,身子却依旧动都不敢动,忍不住笑道:“不是同床?那这又算什么?请林姑娘赐教。”
林芊萌气得落下泪来,闷声呜咽着道:“你这无赖!……就会……胡言乱语!我才……不跟你……一般见识!”
慕云也没想到竟会将她逗哭,自悔孟浪之下讪讪的道:“骂得好,林姑娘是平凉崆峒派高足,原本也犯不着跟我这无门无派的弃徒一般见识。”
林芊萌似是一滞,语带歉然的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要你……规规矩矩,我当然不会……看不起你。”
慕云微觉意外,心忖这死婆娘倒好说话,忍不住玩笑道:“林姑娘这话我可听不懂了,今晚明明是你自己来找我,又主动钻进我被子里,那咱们到底是谁不规矩啊?”
林芊萌羞不可抑,半晌方低喑的道:“她……邢姑娘……到底……走了没有?”
慕云心忖这回也做弄得她够了,于是轻轻一笑道:“刚刚的确是走了,多亏林姑娘你沉得住气,否则一定会被她拆穿。”
林芊萌如释重负,赶紧掀开被子探出头来,含羞带怯的道:“那我……也该走了,咱们……就此别过。”
慕云看她发丝散乱、秀靥酡红,也不由得有些心猿意马,怔了怔方收摄心神,跟着干咳一声道:“事急从权,得罪之处还请林姑娘勿怪,不过事情一码是一码,暗算之仇我一定会寻机补报。”
林芊萌神色一黯,默不作声的跃下地来,走到门口却又转过头来,口中讷讷的道:“你如果……非要报仇,我也……拦不住你,可你……必须得有……确凿证据,不能……冤枉好人。”
慕云一挑眉道:“这个不劳林姑娘提醒,我会让那暗算我之人心服口服。”
林芊萌微一颔首,接着又轻轻一叹,打开房门悄然去了。
慕云毕竟伤势未愈,这一阵应付下来也颇感疲惫,双眼望天又思索了一阵,不知不觉间倦意上涌,终于坠入了梦乡之中。
浑不知睡了多少时光,耳边隐约听到女子的说笑之声,慕云不由得一个激灵,脱口呼唤道:“师父!您终于肯来找我啦!”
说话同时满怀欣喜的睁眼一瞧,赫见已经是天光大亮。只不过眼前并臆想中的师父,却是那位邢大小姐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慕云暗自发窘,定定神刚要说话,便听邢稚莺咯的一笑道:“好啦余姐姐,祁大哥醒得真是时候,这下不用把他丢在这儿了吧?”
话音方落,果然见到余冰如走上前来,语带温和的道:“祁师弟伤势未愈,我看今日的寿宴你便不用去了,暂且在此安心养伤,我稍晚些时候回来照看你。”
慕云脸上发热,低眉顺眼的道:“多谢师姐关心,昨天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口没遮拦得罪了师姐,也就不会落得形单影只,最后被崆峒派那帮小人暗算。”
余冰如似乎也微感窘迫,顿了顿方柔声道:“师弟不必自责,昨日之事虽然因你而起,但我身为尊长也有错处。至于你说是崆峒派的人暗算了你,这又是怎么回事?”
慕云叹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不如等咱们到了平凉,我再跟师姐细细道来。”
余冰如微感诧异,不禁迟疑着道:“师弟还想去给邢老祝寿?可你的伤不要紧么?”
慕云拍拍胸脯,若无其事的道:“师姐放心,那死……咳……那位林姑娘当时及时收手,并没有刺中我的要害,我休息一夜已经没大碍了,绝对不会给师姐添麻烦。”
余冰如犹在踟蹰,邢稚莺也劝说道:“余姐姐放心啦,到了我家就差几个小厮帮你照顾祁大哥,总比让他一个人呆在客栈里强。”
余冰如又看了看慕云的气色,终于微颔首道:“也罢,那师弟便也一起吧,至于差小厮帮忙倒也用不着,我一个人照料他足矣。”
慕云暗自欣然,转向邢稚莺道:“承蒙姑娘说情,想必姑娘便是治剑馆的邢大小姐了吧,邢大小姐的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
这话他昨夜已经说过一遍,邢稚莺虽然心下暗笑,面上却也是一本正经的道:“不敢当,举手之劳而已,祁大哥不必放在心上。”
慕云为之莞尔,顿了顿方又道:“听闻邢大小姐年方二八,身形却已如此高挑,咳……北边的姑娘家的确是比我们南边出挑啊。”
邢稚莺抿嘴一笑,余冰如却摇摇头道:“好了祁师弟,打算同去便快些起身整备,杨前辈和陶世兄他们已经在外面等候许久了。”
慕云连忙恭声应是,余冰如也不再多言,挽着邢稚莺径自出门。邢稚莺亲昵的偎在她身上,吃吃低笑道:“怎么啦余姐姐,看见祁大哥跟我说笑,忍不住吃醋了么?”
余冰如闻言气笑不得,隔着面纱赏她一记白眼道:“不跟你算账也就罢了,你倒还敢来编派我?哼,昨晚为什么偷偷点我的昏睡穴,难道是在图谋我这口宝剑不成?”
第0019章 抵达平凉
听到余冰如顾左右而言他,邢稚莺哧的一笑道:“行了吧余姐姐,昨晚要不是有我这个累赘在场,你当时就跑去看祁大哥了吧?”
“唉~小妹我也是看你既想去又拉不下面子,担心你整夜辗转反侧虚耗精神,这才好心帮你酣然入睡咯。”
余冰如似是一滞,无奈苦笑一声道:“总之是你有理就对了,小孩子家家的就爱胡闹,唉。”
邢稚莺不服的嘟起小嘴,转念间又沉吟着道:“不过要真说起余姐姐你那口佩剑,昨天居然一招就斩断了彭大哥他们两口长剑,难道是赤阳前辈亲自动手,用昆仑玄铁精帮它开过刃口了?”
余冰如轻嗯一声道:“算你还有些见识,当世能行这玄铁置换之法的铸师屈指可数,师尊肯为我耗费心神,当真令我受宠若惊。”
邢稚莺得意一笑道:“这点见识有什么稀奇,也不看看我是谁家的姑娘?至于受宠若惊其实也没必要,去年余姐姐你代表昆仑派拿下女榜眼之位,赤阳前辈给你些奖励也是理所当然的嘛。”
余冰如赧然道:“什么女榜眼,都只是虚名罢了,莺妹你别笑我啦。”
说话间已见慕云装束齐整,精神抖擞的走近过来,三人便结伴往前厅与杨彦平师叔侄会合,简单用过早饭后各乘一骑直趋平凉城。
一路之上纵马飞驰,不过半个时辰便已抵达平凉城外,走在最前面的邢稚莺勒住缰绳,回身向众人施礼道:“那我便先回家准备了,杨前辈、余姐姐、祁大哥、陶大哥,咱们待会儿再见。”
众人亦在马上还礼,随后邢稚莺便打马疾驰而去。杨彦平看她去得远了,这才呵呵一笑道:“不过年余未见,邢老这位宝贝孙女可出落得越发美丽动人了,武儿你说是不是呀?”
陶继武不意他有此一问,怔了怔方赧然道:“这个……女大十八变,想必应该是吧。”
杨彦平眉峰一轩,淡淡的道:“嗯……那依武儿你来看,到底是这位邢大小姐美一些,还是咱们的萱儿美一些?”
陶继武愈见局促,红晕上脸的道:“这个……当然还是师妹更美一些,师叔您干嘛要问这个?”
杨彦平摇头叹笑道:“少年人说话直来直去,也不怕人家笑话咱们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哈……其实要依我的看法,还是这位邢大小姐更标致些呢。”
陶继武虽然不服,却也不好强辩,只听杨彦平呵呵一笑道:“余姑娘请恕杨某人失礼,未知贵派的龙状元此次为何不曾与你一同前来?”
余冰如微欠身道:“不敢劳前辈动问,龙师叔日前蒙掌门师祖青睐,已正式将他收入门墙,此刻他正随掌门师祖一同闭关,所以无暇抽身前来为邢老祝寿。”
杨彦平面现错愕,过得片刻方轻叹一声道:“龙状元天纵奇才,日后前途必定不可限量,只恨杨某人有眼无珠,竟将美玉视作瓦砾,若非玄阳道兄神目如炬,恐怕真要耽误龙状元这一份绝顶天赋了。”
余冰如摇摇头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前辈也无须太过自责。”
慕云虽然不明就理,这时却也听出个大概,敢情那位大名鼎鼎的状元郎龙正阳原本竟是华山派门下,如此也难怪杨彦平要自怨自艾了。
杨彦平只是片刻失态,接着便爽朗一笑道:“无妨,杨某人也是真心为龙状元欢喜,日前听闻邢老有意将孙女许配龙状元,不知余姑娘是否了解个中内情?”
余冰如吃了一惊,脱口轻咦道:“前辈此话当真?晚辈孤陋寡闻,的确不曾留意这一讯息,而且莺妹也从未向晚辈当面提起过。”
杨彦平打个哈哈道:“杨某人也只是道听途说罢了,只不过他们二位的确门当户对,倘若日后真能缔结鸳盟,想必也会大大巩固贵派与平凉治剑馆的交情。”
余冰如略一沉吟,却是苦笑道:“若是当真如此,晚辈岂不得改口叫莺妹‘师婶’?唉……师叔比晚辈年轻也就罢了,可这‘师婶’二字,晚辈真怕是叫不出口呢。”
杨彦平听罢也自忍俊不禁,慕云却趁机靠近陶继武,一脸诚恳的道:“陶兄请了,昨晚在下……”
话才刚开了个头,便见陶继武脸上一红,一面拨马闪开一面扬声道:“师叔,侄儿想再去城里的店铺转一转,看能否为邢老添置几样寿礼,还望师叔允准。”
杨彦平微颔首道:“也好,那我便与你一同去吧,余姑娘你们两位也正好清净一阵,得空儿说上几句体己话。”
余冰如大感窘迫,正待出口解释,杨彦平却已哈哈一笑,领着陶继武径自去了。
余冰如想到慕云昨日口没遮拦、随意编造之事,即便体谅他是伤患,却还是忍不住鼻中一哼,隔着面纱狠狠瞪了他一眼。
慕云虽然看不到余冰如的脸色,但想也知道她此刻必定羞恼交集,心虚之下故意岔开话题道:“原来龙……师叔先前竟然是华山派弟子,我可真的从来都没听说过这段渊源,师姐可否给我讲解讲解?”
余冰如又是一声冷哼,随后没好气的道:“谁告诉你龙师叔先前是华山派弟子了?龙师叔其实一直在华山派做杂役,前年冬天才由玄阳师伯举荐投入本派。”
慕云大吃一惊,结结巴巴的道:“所以也就是说,龙师叔只在咱们山上学了不到一年武功,就一路过关斩将拿下了武林状元的名头?!这……这怎有可能?”
余冰如看他瞠目结舌的模样,也不禁暗自好笑,于是缓和了语气道:“有什么不可能的,龙师叔天赋超凡拔俗,堪称百年难遇的武学奇才,否则掌门师祖也不会师弟你怎么了,可是伤势发作了?”
说话间只见慕云无力的捂着胸口,兀自喃喃的道:“不……不是,师姐你不用管我,我需要好好静一静。呃……老天爷怎地如此不公,我为何就不是这样的奇才啊?”
余冰如见状直是啼笑皆非,可心中也乐得教这轻嘴薄舌的师弟“好好静一静”,两人一同穿街过巷,径往位于城南的治剑馆而去。
第0020章 治剑门庭
邢稚莺一路催马疾行,不过片时便已回到自家门前。这平凉治剑馆堪称西武林首屈一指的铸冶名家,门下所出颇不乏千金难求的神兵利器,而馆主邢振梁平日亦乐善好施,乃是武林中享誉已久的大豪。
今日正值邢振梁六十大寿,但见治剑馆门前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前来道贺的宾客也络绎不绝。
府内的老管家一面殷勤招呼,一面指挥搬运礼品,看起来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但活计仍然做得井井有条。
邢稚莺见状欢喜之余也不禁心生歉然,当下拨马上前,来至老管家身边下马施礼道:“冯伯您歇会儿吧,让我来帮您招呼客人。”
老管家打眼一瞧,如释重负的道:“小姐你可算回来啦,老爷正等着你吩咐事情呢。招呼客人有我这把老骨头就行,你赶紧去后院见老爷,别耽误了正事。”
邢稚莺吐吐舌尖,红着脸应了一声。这时却见老管家眼前一亮,满面堆笑的迎出去道:“崆峒派的朋友也来了,敝处今日真是蓬荜生辉,各位朋友这边请。”
邢稚莺转眸望去,正是崆峒派一行八人相偕前来,当先一名中年男子抱拳为礼道:“冯伯言重了,贵处与本派份属亲邻,今日邢老六十寿辰,我们这些晚辈理当顿首恭贺才是。”
老管家闻言更加笑意盎然,又与另一名领头的女子稍作寒暄,这边庞子健则趁机走上前来,径向邢稚莺道:“邢妹妹是刚回来的吗,可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邢稚莺点点头道:“见过庞大哥,爷爷还在等着我吩咐事情,眼下只能少陪了。”
庞子健略感失望,无奈讪讪的道:“好,那待会儿邢妹妹别忘了来找我一趟,我有件事想先跟你交个底。”
邢稚莺微讶道:“什么事情啊,庞大哥现在说不行么?待会儿忙起来我说不定就没空了呢。”
庞子健脸上发热,期期艾艾的道:“那……那还是不说了吧。”
邢稚莺暗自好笑,压低声音道:“庞大哥你老实交代,昨天在客栈里跟余姐姐那场切磋,你是不是吃了暗亏呀?”
庞子健更加局促,颇觉难以启齿,所幸此时只听老管家洪亮的声音吆喝道:
“平凉崆峒派佟尚志佟五侠、鱼妙荷鱼女侠携门下六位弟子前来道贺!贺礼春秋鼎盛玉狮子一对、龙凤呈祥玉鸳鸯一对、烈阳火海地炎玉一枚、掌门人司马先生亲笔贺信一封!”
邢稚莺听得分明,不禁喜动颜色的道:“烈阳火海地炎玉!这可是极难寻觅的材料啊,嘻……佟前辈、鱼前辈你们真有本事,爷爷知道的话肯定要乐坏了。”
那中年男子正是佟尚志,闻言抚须微笑道:“侄女谬赞了,此物全靠鱼师妹的绝顶轻功,才由那冲天烈焰之中采得,佟某人轻功低微,可不敢斗胆掠美啊。”
另一位女子则是鱼妙荷,只见她嫣然一笑道:“师兄就会给我戴高帽,我可生受不起。只不过侄女啊,我看这贺礼中间你最该关心不是火海地炎玉,而是其它什么东西才对吧?”
邢稚莺闻言一愕,颇见讷讷的道:“鱼前辈这话侄女听不懂了,我家毕竟是铸冶世家,还有什么东西能比火海地炎玉更合宜吗?”
鱼妙荷正待解说,佟尚志却微笑道:“好了师妹,这些事情待会儿再说也不迟,咱们先进去候着吧,别耽误冯伯招呼其他客人。”
鱼妙荷抿嘴一笑,挽住邢稚莺的手臂道:“真是好一个如花似玉的可人儿,羡慕死我这半老徐娘了,侄女就跟咱们一起进去吧。”
邢稚莺推拒不得,只能羞涩的道:“鱼前辈过奖了,何况您哪里有半分老态,侄女若不是碍着辈分,可真的想叫您一声姐姐呢。”
鱼妙荷听罢但笑不语,后面的姚琳却忍不住咕哝着道:“哼……拾人牙慧,肉麻死了……”
声音虽然不高,但左近的林芊萌依旧听得清清楚楚,一时之间想笑又不敢笑出声来,直把一张粉脸憋得通红。
一行人走进大门不久,余冰如和慕云也姗姗而来,老管家打眼觑得分明,心中却不由得暗自嘀咕。
人家崆峒派差遣足足八人道贺,其中更不乏位分尊崇的绝顶高手,所携礼物也极对路,足见十分重视。
反观昆仑派号称西武林领袖,却只教两名年轻弟子来应付差事,看起来根本没把这平凉治剑馆放在眼里,哼……真是好大的架子。
老管家虽然心生不满,但毕竟也年老成精,脸上可半分都没露出来,仍旧笑脸相迎的道:“原来是余姑娘你啊,敢问这一位是?”
余冰如敛衽为礼道:“晚辈见过冯伯,这是敝师弟祁学古,艺业传自上德殿瑞阳师叔。”
老管家哦了一声,客客气气的道:“原来是瑞阳道长的高徒,真是幸会了,所以贵派便是由两位前来道贺喽?”
余冰如微颔首道:“正是,本派寿礼昆仑玄铁精百斤,掌门人亲笔贺信一封。”
此语一出,老管家不由得瞪大了双眼,片刻方惊啊一声道:“昆仑玄铁精……百斤?咳……余姑娘你这……并非玩笑?”
余冰如恭敬的道:“晚辈怎敢戏弄冯伯,这昆仑玄铁精重于凡铁百倍,晚辈此刻已然带在身上,寿宴之后再亲手交予邢老收纳。”
老管家连连点头,目光落在余冰如背后的剑囊之上,深吸一口气道:“不错……不错,是老奴一时糊涂了,咳……这份厚礼当真足见盛情,老奴在此先代表敝家主谢过苑掌门。”
他说罢果然郑重其事的深施一礼,余冰如岂敢怠慢,连忙躬身还礼。
老管家定定心神,正打算使足嗓子吆喝一声,孰料此时却猛听一个炸雷般的声音传来道:“且慢!是不是真的昆仑玄铁精总得先验一验,否则怎么知道这铁面女不是虚张声势,其实只不过是想借着由头来打一场抽丰?”
这一嗓子可真把老管家先前的风头全压了下去,周遭宾客也不由得向那发话之人注目,其中慕云更加心生不忿,倒要看一看这名信口开河之徒,究竟是从哪里钻出来的牛鬼蛇神?
第0021章 顽童小雷
正所谓闻其声而知其人,慕云满以为将要见到一名身似铁塔的彪形壮汉,可定睛处却险些当场惊掉下巴。
只见一位瘦小童子负手而立,稚气未脱的小脸上满是倨傲之色,看起来也才不过十二三岁模样。
余冰如也微微一怔,随即抿嘴轻笑道:“原来是小雷你,你不信我身上带着百斤玄铁?”
那位名唤小雷的童子翻翻白眼,大剌剌的道:“不错,除非你证明给我看,否则小爷就是不信。”
余冰如略一沉吟,反手摘下背后的剑囊,向前一递道:“既然不信,一试便知。”
小雷嘿的一声冷笑,径自上前握住剑囊一端,余冰如见状将手一松,同时淡淡的道:“仔细拿好了,切莫掉在地上。”
她这一松手,小雷当场便打了个趔趄,一张小脸也立时胀得通红。所幸他及时调整重心,赶紧伸出左手捧住另一端,才没让剑囊掉落。
余冰如暗自莞尔,面上却依旧淡然道:“如何?这下你可信了?”
小雷勉强喘匀了一口气,脸上全是讶异的道:“铁面女你到底是不是女人,这么沉的剑也亏你能使得动?”
余冰如微微一笑道:“不劳费心,既然已经验过真假,你也该无话可说了吧?”
小雷不置可否的唔了一声,挑衅的目光望向慕云道:“不管怎样,这么沉的剑你一个女孩子背着总是不妥。小爷看你这名跟班实在鲁钝得紧,索性你把他打发了,换小爷陪你上寿如何?”
慕云听罢险些连鼻子都气歪了,忍不住反唇相讥道:“这位小爷年纪不大,花花肠子倒是不少,就算我余师姐肯让你作剑僮,凭你这点力气又能捧多久?”
小雷哧的一笑,好整以暇的道:“至少小爷有心帮铁面女的忙,不像你似的两眼一抹黑,只会做甩手掌柜,那力气再大又有什么用?”
慕云登时噎住,讷讷间只听余冰如道:“好了祁师弟,莫跟这位岳雷少侠置气,咱们先进去吧。”
慕云不敢违拗,只能点了点头,小雷却又不失时机的道:“正是正是,小爷也不想跟你这位祁师弟置气,走吧走吧,咱们吃寿酒去喽~”
这位还真是没把自己当外人,说罢便捧着剑囊直向大门里走去。余冰如暗自扶额,无奈歉然道:“冯伯请多担待,这位岳雷少侠是晚辈的朋友,不知可否通融一下?”
老管家哈哈一笑道:“余姑娘客气了,总之都是治剑馆的朋友,那还有什么说的?”
余冰如赶紧施礼道谢,随后只听老管家提高声音道:“昆仑派后起之秀、武林大会女榜眼余冰如,携本门师弟与知交好友前来道贺!贺礼昆仑玄铁精百斤,掌门人苑盟主亲笔贺信一封!”
余冰如暗自赧然,又施了一礼才与慕云一同入内,打眼只见小雷正倚在照壁上,小脸泛红的道:“好啦铁面女,这次算小爷欠你的,不过你这口剑真是沉得过分,拿来对敌可太不实用。”
余冰如接过剑囊,同时嗔声道:“你这小毛头越来越不成话,也不怕损了樊前辈的颜面。”
小雷撇了撇嘴,不以为然的道:“小爷都说过多少次了,阿飞不是小爷的师父,铁面女你怎么就是不信呢?”
余冰如白了他一眼,紧逼着道:“好啊,那你倒说说清楚,去年武林大会上你使得那几招蓬莱御仙剑,到底是哪位高人教给你的,说得出来我便信你。”
小雷登时噎住,抓耳挠腮的道:“那几招剑法也没什么稀奇,铁面女你别老揪着不放,咳……小爷先随便逛逛,等分了桌位你们可记得给我留好位子。”
他说罢便一低头快步溜去,余冰如见状直是啼笑皆非,慕云也感慨的道:“这位岳雷少侠的确特立独行,他师父真的是那位‘非凡神龙’樊飞前辈吗?”
余冰如微颔首道:“小雷所使的正是当年樊前辈的成名剑法,武林中多位前辈都可以作证,只是不知他为何讳莫如深,任我如何软硬兼施都不肯承认。”
慕云沉吟着道:“总之他跟樊前辈有渊源就对了,另外听闻樊前辈与那位‘刀魔’岳前辈相交莫逆,而当年岳前辈战死于北邙山后,樊前辈也很快淡出江湖,如今只怕是再难寻觅了吧?”
余冰如睨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道:“师弟想说什么便直说,用不着旁敲侧击。”
慕云脸上一红,讪讪的道:“师姐真是慧眼如炬,我是想这位岳雷少侠跟岳前辈姓氏相同,莫非……?”
余冰如摇摇头道:“果然,你们上德殿的弟子就爱议论这些捕风捉影之事,还总拿太极八卦这样神圣的意向隐晦代指。师弟你上山才不过个把月,竟也染上了这等恶习,真是近墨者黑。”
慕云给她训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忍不住咕哝着道:“也未必就纯粹是捕风捉影吧,听闻岳前辈虽然终身不曾婚配,但相识的红颜知己也真不少,万一这位岳雷少侠真是他的私生子呢?”
余冰如立刻正声道:“好了,这话若给小雷听到,看他不当场揍得你满地找牙。”
慕云听她语气严峻,心中虽颇不以为然,面上却也只能听命住口不言。
须臾有小厮来领着他们往席间而去,其时正值数九寒天,庭院之中却温暖异常。
几十张圆桌整齐排开,上百名宾客已陆续就座,谈说之间氛围极是热烈。
慕云游目四顾,并未见何处生起炭火,当下也不禁暗暗称奇。
余冰如觑出他有所疑问,于是微微一笑道:“师弟你可知咱们眼下坐在哪里?”
慕云略略回神,挠挠头干笑着道:“这个……总之位置不错就对了,至少崆峒派那伙儿人离咱们足有七八丈远,不至于看着晦气吃不下饭。”
余冰如听得一怔,随即缓缓点头道:“崆峒派近年来声势日盛,颇有意与本派一较长短,师弟你日后更当小心谨慎,切莫再随意招惹他们。”
慕云不由得苦笑道:“不是我主动招惹他们,实在是他们欺人太甚,咱们昆仑派好歹也号称西武林领袖,总不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不是?”
第0022章 天工奇巧
知道慕云心中不忿,余冰如轻轻一叹,柔声劝慰道:“眼下咱们毕竟势单力孤,能不冲突便尽量不与他们冲突,师弟你昨日遭受暗算之事,等回到山上再禀明师长出面斡旋吧。”
慕云心里打了个突,也只能唯唯应是,余冰如看他似乎意兴索然,便抿嘴一笑道:“好了,师弟你还没回答我,眼下咱们到底是坐在哪里?”
慕云略一思忖,目光望向地面道:“师姐难道是想说……这院子里的热量都是从地底下来的?”
余冰如欣然道:“孺子可教,不错咱们眼下正是坐在一座巨大的火炉之上。”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自己脚下便是一座巨大的火炉,慕云仍是禁不住心头打鼓,下意识的踩了踩面前的方砖道:“果然如此啊,莫非这下面便是治剑馆锻冶兵器的所在?”
余冰如微微一笑道:“也是也不是,治剑馆地下建构十分复杂,单是铸炉便有大小一十八座,咱们脚下只是其中的一座而已。”
慕云暗暗咂舌,忍不住感慨的道:“难怪都说治剑馆日进斗金,若是这一十八座铸炉同时开起来,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余冰如看到他目光中藏不住的艳羡之色,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道:“师弟你还是快些从钱眼子里爬出来吧,白花花的银子再多也是人家的,你又在这儿瞎起什么劲?”
慕云嘿嘿一笑,眨眨眼道:“师姐你难道忘了,杨前辈先前不是说过,邢老打算把邢大小姐许配咱们龙师叔呢,邢大小姐可是邢老的唯一孙女,将来等邢老百年……”
余冰如哪容他再说下去,慌忙低斥道:“师弟快住口了,邢老寿宴上你乱说什么东西?”
慕云翟然一醒,低头惭愧的道:“师姐教训的是,我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
余冰如仍是嗔声道:“幸好你刚才的话没给旁人听见,否则咱们哪还有颜面留下?”
慕云唯唯应是,转念间又疑惑的道:“师姐说这地下有一十八座铸炉,那到了夏天怎么办,难道不开炉不做生意?”
余冰如白他一眼道:“你倒想的周到,夏天当然也得开炉做生意,不过到那时候炉中的热量不仅不会提升温度,反而还能用于祛暑降温呢。”
慕云闻言大奇,难以置信的道:“炉子里的热量居然能拿来降温?咳……师姐你到底是听谁杜撰的,这也太过天方夜谭了吧?”
余冰如为之一哂道:“师弟你才真是孤陋寡闻了,十年前我曾在治剑馆待过一段时日,自己有亲身体验还用得着听谁杜撰么?”
慕云愈发惊异的道:“这……不是我不相信,可天底下哪有热量能降温的道理?”
余冰如沉吟着道:“具体如何运作我也不懂,不过其中的道理还勉强能理解一点。”
“正如咱们习武之人修练内力,施之于外则克敌制胜,施之于内则固体强身。倘若是修为高绝之人,内力运转不息而周行不殆,便可不畏寒暑乃至驱邪避瘴,进而百病不生,这道理师弟你应该懂得。”
慕云灵机一动,点头附和着道:“师姐的意思我大致明白了,是不是说这热量也跟咱们的内力相似,所以能通过随时调节来适应寒暑变化?”
余冰如欣然道:“正是如此,所谓万法归一,世间的道理总有其相通之处。这地下的一十八座铸炉好比人身一十八处气穴,其中生发的热量便似内力游走全身,至于如何使用端看营造者之匠心独运。”
慕云恍然一悟,由衷赞叹的道:“如此说来这治剑馆的确是造得巧夺天工,却不知是那位营建大师的手笔?”
余冰如有意考他一考,于是淡淡的道:“师弟可知方今武林中最出色的机关师是哪一位?”
慕云微一迟疑,摇头苦笑道:“听说二十年前有一位‘天工道子’文不名,他的机关术堪称冠绝天下,只是因为不肯屈从净宇魔教,结果被万恶魔头石万通害死了,以后便再没出现过天下第一了吧?”
余冰如点头道:“文前辈的机关术据称的确是出神入化,但师弟你可知晓,他的掌上明珠却更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慕云闻言一怔,接着讪讪的道:“原来文前辈还有一位女儿?这我可没听说过。”
余冰如微笑道:“文前辈的掌上明珠闺名浣霞,有个雅号叫‘璇玑玉女’,后来她下嫁‘天罡剑客’薛继祥为妻,而薛前辈又是邢老的知交好友,他们夫妇两人便联手为邢老设计建造了这座治剑馆。”
慕云一拍脑门,了然的道:“我想起来了,关外的薛盟主家里也号称四季如春,不过薛盟主那座雪沃山庄已经建好三四十年了吧,当时文女侠应该还是个小孩子呀。”
余冰如莞尔道:“所以我刚才所说最出色的机关师并不是指文女侠,而恰恰是她的夫君薛前辈,薛前辈的机关术尤在文女侠之上,当初正是他年方弱冠便主持建造了雪沃山庄。”
慕云大为错愕,期期艾艾的道:“是这样吗?我只听说薛前辈武功极高,可惜当年剿灭净宇魔教的时候受了重伤,如今已经算退出江湖了,原来他的机关术竟然还在武功之上?”
余冰如微颔首道:“薛前辈的确为人低调,我也是数月之前往雪沃山庄拜访之时,才偶然听文女侠说起前尘往事。他们夫妇两人志同道合,一路行来相濡以沫,委实羡煞旁人。”
慕云方待附和,闪念间却轻咦一声道:“这不对啊,文前辈跟薛前辈应该是平辈,那文女侠不就是薛前辈的晚辈,他们怎么能结成夫妇呢?”
余冰如轻咳一声道:“倘若倾心相恋,辈分差距又算什么,师弟这话未免太过道学了。”
慕云暗自吃瘪,心忖你才是太过道学吧,否则昨天怎么会听了几句戏言便大发雷霆,唉……完全是双重标准啊。
他这厢犹在腹诽,却忽听一声嗤笑传来道:“唷~难怪铁面女缠着小爷问阿飞的事情,敢情是想学那位文女侠的榜样,大胆抛开辈分差距,主动去给阿飞当续弦吗?”
第0023章 共坐一席
听到熟悉的口吻,余冰如和慕云都心中有数,果然只见小雷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大模大样的往余冰如身边一坐,挑着眉邪笑道:“刚来就听见铁面女表露心迹,真那么想嫁给阿飞‘羡煞旁人’吗?”
慕云见这位小爷竟比自己还口没遮拦,一时之间倒生出几分同情之感,满拟余冰如必定要大发雷霆,孰料她却只是鼻中一哼,不温不火的道:“小毛头还给我耍心眼,不就是想借这话堵我的嘴么?哼……幼稚。”
小雷脸上的笑容一僵,抽了抽鼻子咕哝着道:“就你铁面女聪明,其实想堵你的嘴还不简单,等小爷再长高一些就轻而易举喽。”
余冰如先是一愣,醒悟之际忍不住啐了一声,举手便要打他。
小雷连忙双手抱头伏在桌上,兀自还抱怨着道:“铁面女你怎么又以大欺小,难道没听过‘君子动口不动手’吗?”
余冰如拿指节在他后脑勺上凿了一记,半是嗔怪半是调侃的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原本也没想做什么君子,反而是岳雷少侠你呀,难道没听过‘君子不徒语,语必有理’么?”
慕云旁观他二人笑闹,心中却只觉酸溜溜的,咳……冷静,一定要冷静,这小毛头才多大年岁,只怕连胎毛都没褪净哩,我慕某人堂堂七尺男儿,何必跟这样的小孩子争风吃醋?
正在百般自我安慰之际,却忽见小雷抬起头来,满脸兴奋的道:“来了来了,小莺儿来了!小爷这次专程跑来看她,这下总算是要见着了。”
慕云见状直是暗自嘀咕,敢情这小毛头还是个脚踩两只船的花心鬼,不过看来看去并未见到邢大小姐的身影,难道说自己的眼力还及不上他?
正自满心疑惑之际,却赫见通往后进的月洞门前现出一条倩影。身着粉红色的织锦衫裙,足蹬蹙金镶边的浅绛色绣鞋,发式已经换做堆螺宫鬓,比之先前更多出几分端庄和柔美,可不正是邢稚莺本人?
慕云暗暗称奇,忍不住盯了小雷几眼,小雷却无暇理他,径自站起来招手道:“小莺儿这边来,小爷专程过来看你啦~”
邢稚莺打眼觑得分明,也忍不住面露喜色,当下快步走上前来,先跟余冰如和慕云打过招呼,这才在小雷粉妆玉琢的小脸上轻捏了一下,语带谑笑的道:“是么~岳雷少侠居然会专程来看我?小女子真有那么大的面子?”
小雷自忖够不到她的脸,只好不失时机的在她手心里摸了一把,随后一本正经的道:“说话归说话,动手动脚的可不成,小莺儿你堂堂一位千金小姐,千万别学这铁面女的做派,一言不合就诉诸暴力啊。”
邢稚莺不禁失笑道:“你这小毛头就爱乱扣帽子,姐姐随便捏你一下就叫‘诉诸暴力’了?哼~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小雷嘻嘻一笑道:“这可是小莺儿你说的,将来等小爷再长高些,就天天跑来让你占‘便宜’,到时候看你卖不卖乖。”
邢稚莺闻言直是忍俊不禁,余冰如却微微一哂道:“莺妹别理这假痴不癫的小毛头,看时辰也快要开筵了吧,宾客们都到齐了吗?”
邢稚莺抿嘴一笑道:“差不多都到齐了,这一桌本来是打算安排给武当派的道长同坐,只可惜人家贵人事忙,礼物到了人却没到,待会儿我看能不能再请几位朋友过来吧。”
余冰如颔首称是,小雷却不以为然的道:“人少有什么不好,人少才更能吃好嘛,尤其铁面女还不吃荤,到时候就看小爷和她这位祁师弟大显神通喽。”
邢稚莺随手在他额头上敲了一记,接着也不理会他那一副控诉暴力的哀怨表情,径自抿嘴一笑道:“小毛头不知轻重,当人家跟你一样都是饿死鬼投胎吗?嘻……那余姐姐你们稍坐,我这就去安排。”
这位大小姐做事倒也上心,很快这一桌便补足了人数,来的是终南派掌门无色真人及其师弟无欲子和无念子,再加上四位高徒常智、常慧、常明和常净。
无色真人约摸四十岁上下,看起来很有些仙风道骨,此时只见他正襟危坐,面带微笑的道:“余姑娘真是深得苑盟主器重,去年武林大会上才声名鹊起,如今便能独当一面了。”
余冰如赧然道:“真人谬赞了,掌门师祖虽然器重,但晚辈毕竟年轻识浅,眼下只能勉为其难,心里着实惶恐得很呢。”
无色真人朗笑一声道:“余姑娘太过谦虚了,你如今可是代表苑盟主前来,也只有这正当中的上席才配得上你的身份,至于我等则同样是与有荣焉啊。”
余冰如方待答话,小雷却已谑声道:“与有荣焉就不用喽,反正这桌原本是打算给人家武当派的道士坐的,你们终南派的道士顶多能算鸠占鹊巢罢了。”
余冰如一个疏神没拦住他,赶忙补救道:“真人莫听这小毛头信口雌黄,贵派亦是武林中有数的名门大派,晚辈们能与贵派同席才真是莫大的荣幸呢。”
无色真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当下勉强一笑道:“余姑娘太客气了,方才听这位小友名唤岳雷,未知他是哪一派的高足,与贵派可有渊源?”
余冰如正自迟疑,小雷已自哧的一笑道:“无色真人放心,小爷跟他们昆仑派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待会儿你要是看小爷不爽,大可以多欺少的教训小爷一番,小爷保证昆仑派不会去找你们的麻烦。”
他小人家本来便身形瘦小,这时又一副懒洋洋的姿态仰靠在椅背上,以致于双脚离地足有一尺出头。再加上满口小爷来小爷去,观之当真是傲慢中还带着滑稽,委实让无色真人着恼之余更觉哭笑不得。
余冰如看出无色真人心生不豫,连忙打圆场道:“这位岳雷少侠一向是无法无天,晚辈代他向真人衷心致歉,祈望真人万勿与他一般见识。”
她说罢便深施一礼,无色真人情绪略缓,俨似大度的道:“无妨,岳小友年纪尚轻,心直口快也是有的,贫道自然不会把他的话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