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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冰炎红龙     神州镇魔录txt下载     神州镇魔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158章 邱氏伯松

    慕云吃了余冰如的反诘,难掩尴尬的道:“不是,我其实……算了我投降。不过那也得怪阿冰你平日太过矜持,总不肯跟我亲近,我这才有些摸不透你嘛。”

    余冰如气笑不得,无奈摇摇头道:“好啦,都什么时候了,还满嘴废话。咳……我帮你护法,你先调息一阵,尽力疗复几分伤势。”

    慕云略一思忖,终是点头答应,此时只见那巨鹰也拍了拍翅膀,冲着他和余冰如点了点头。

    余冰如心中一动,低眉浅笑道:“看来鹰兄也自告奋勇要帮你护法,你还不感谢人家一下?”

    慕云挠了挠头,转过脸讪讪的道:“唔……那么多谢鹰兄,日后在下必有厚报。”

    那巨鹰嘎嘎两声,有模有样的点了点头。慕云见状愈发惊佩,当下收敛心神、潜运玄功,不一刻便进入物我两忘之境。

    此时天光已经大亮,余冰如连夜赶路,又兼伤势未愈,终究也有些疲惫。顺着山势遥遥望去,却全然不知峰顶的战况如何,闪念间径向那巨鹰试探着道:“鹰兄,可否请你上去,一观狄前辈的状况?”

    那巨鹰睨了余冰如一眼,懒懒的摇了摇头,余冰如登时哑然,想了想又诚恳的道:“这里由我护法即可,鹰兄不必太过挂心,还请留意狄前辈的安危为好。”

    那巨鹰拍拍翅膀清唳一声,竟是扭过头去不再理会。余冰如见状只觉哭笑不得,正自万般无奈之际,那巨鹰却忽然发出一声疾唳,随即展开翅膀、直击长空。不过它并未飞向莲花峰顶,而是朝着前往长安的来路而去。

    余冰如愕然片刻,蓦地有所醒悟,侧耳细听之际果然觉出急骤的马蹄声响,竟有数十骑一同驰来。

    转眼间黄沙翻滚、骏马嘶鸣,满眼所见尽是一片赭红。余冰如一颗心不由得跌落谷底,看看身旁还在紧张运功的慕云,终是勉力提剑在手,挺身挡在他面前。

    崆峒派一众二十余人驱马来至近前,纷纷引缰驻足。当先一人三十来岁年纪,身量约摸五尺出头,颔下长髯直垂至脐,腰悬一口长剑,面色中分明透着不善。

    他左右两骑一男一女,男子是探花郎庞子健,女子则是林芊萌,三人身后的崆峒派众弟子都是生面孔,并未见到姚琳和彭轶辉。

    余冰如觑得分明,便即敛衽为礼道:“原来是邱前辈,晚辈见过前辈。”

    原来那长须人是崆峒派前代掌门郦元宗的第六弟子,名唤邱伯松,此刻只听他不动声色的道:“不必多礼,余姑娘令师近来可好?”

    余冰如垂首恭声道:“不劳邱前辈动问,家师一向身体康健,并嘱托晚辈向您问好。”

    邱伯松翻翻眼皮,叹口气道:“是吗?可惜邱某人爱徒新丧,近日里食不甘味,倒不似赤阳道兄那般身体康健。”

    余冰如闻言一呆,难掩讶异的道:“令徒?莫非是指侯魁兄?”

    邱伯松的面色更显不豫,缓缓点头道:“余姑娘那位同伴‘慕云’亲手击毙吾徒,此刻还来装傻,未免太过可笑了吧?”

    余冰如骇了一跳,失声惊呼道:“什么?!这……邱前辈还请明鉴,师弟打杀贵派杜泽韬之事本来便疑点重重,至于击毙令徒更属无稽之谈,不知邱前辈究竟是从何处听来这等谣言?”

    邱伯松尚未答话,庞子健已经冷笑着道:“谣言?姚师妹亲口所说,难道还能有假?当日若不是彭师叔及时赶到,只怕连佟师叔和姚师妹都被那魔物害了!”

    余冰如听罢只觉匪夷所思,秀眉紧蹙的道:“敢问庞兄,这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贵派的鱼前辈一直与敝师弟同行,此事确实与否,你们大可寻她查证。”

    庞子健愈发哂然道:“鱼师叔被你们蛊惑,已经大大触犯门规,即便她肯作证也难以采信。何况如今她又不见人影,怎知你不是刻意拖延,想要蒙混过关?”

    余冰如听庞子健咄咄逼人,一时之间倒也没法反驳,邱伯松见状咳声道:“好了余姑娘,此事与你无关,本派只想对付那位‘慕云’,请你将他交出来吧。”

    庞子健跟着帮腔道:“我们已经见过申屠师叔,那魔物根本不是你们昆仑派的弟子。你若还是执迷不悟,非要袒护他,那便是故意破坏咱们两派的情谊了。”

    他这顶大帽子扣个正着,余冰如也顿感惶然无措,急中生智之下正声道:“空口无凭,既然是姚姑娘指认,便请她出来跟我们对质,否则我们又怎能心服?”

    庞子健冷哼一声道:“姚师妹此番受了惊吓,已经自行返回家中休养,哪有空来跟你们对质?何况她与那魔物并无私人恩怨,又岂会平白无故诬陷他作恶?”

    邱伯松也沉下脸道:“天水知府姚大人与本派素有深交,如今却因此事对本派横生不满。邱某人如今只求惩治罪魁,已经给足了贵派颜面,余姑娘若再执意阻挠,便太过不知进退了。”

    余冰如眼见说理不通,万般无奈之下终是把心一横,一派决绝的道:“贵派如此颠倒是非、倚众凌寡,实在难以令人心服,晚辈虽然重伤在身,却不容贵派草菅人命!”

    她这话软中带硬,邱伯松毕竟自恃身份,倒不好再一味强逼,讷讷间忽听庞子健沉声道:“倚众凌寡绝非君子所为,那便由我单独会会你,这样你总该无话可说了吧?”

    邱伯松暗暗点头,顺势吩咐道:“庞师侄既有此心,便由你处置此事。不过能不伤人尽量不要伤人,免得好事之徒诋毁本派,说咱们恃强凌弱、不留余地。”

    庞子健应了声是,随后翻身下马,锵的一声拔剑出鞘,指向余冰如道:“事关贵我两派荣辱,庞某势必再难容情,余姑娘小心了。”

    余冰如眼见这幼时玩伴如此绝情,霎时心头如堵巨石,片刻方凄然道:“好……此番我便遂了你的愿,教你探花郎出这一场风头。”

    庞子健禁不住脸上一热,狠狠心正待出剑攻去,孰料此时空中却传来一声厉啸,旋即当头一片劲风袭来,乌云盖顶般将他完全笼罩。

第0159章 鹰疾花谢

    庞子健大吃一惊,急忙举剑向上迎去,剑光闪动如匹练一般,便欲将对手斩成两半。

    对手似乎也识得厉害,半空中猛的折冲向上,紧接着身躯一转,反攻向庞子健后脑。

    庞子健万没料到对手的轻功竟然如此之高,方才那一招明明已经用老,竟还能凌空改变攻势,除非是肋生双翅,否则委实难以想像。

    百忙间竭力偏头一闪,庞子健堪堪躲过这疾厉一击,定睛处却直气得三尸暴跳,敢情他的对手赫然正是一只巨鹰!

    庞子健想到险些吃了这巨鹰的亏,忍不住破口大骂道:“好个扁毛畜牲!你是找死!”

    那巨鹰身在高空,正盘旋着发出声声傲唳。庞子健鞭长莫及,心中虽然恼恨欲狂,却是半点奈何它不得。

    邱伯松毕竟阅历丰富,见状赶忙劝止道:“庞师侄稍安勿躁,那是黄山派狄掌门豢养的神鹰。”

    庞子健闻言固是吃了一惊,其他崆峒派弟子也各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因为没人见过如此巨大的灵禽,更多的甚至连听都没听过。

    庞子健不过是稍一愣神,随即一脸忿然的道:“黄山派又怎样,掌门太师叔这次出关,便是要尽挫神州七剑余众,那咱们又何必惧怕狄老儿养的一只畜牲?”

    邱伯松面现尴尬之色,无奈咳声道:“总之还是先礼后兵,如此才不失名门大派的风度。咳……敢问余姑娘,你与狄掌门有何渊源,竟然能得到神鹰庇护?”

    余冰如看邱伯松前倨后恭,暗暗松了口气,转念间正声道:“晚辈和狄前辈并无渊源,但师弟很得他老人家赏识,所以鹰兄才会由此及彼,一心维护师弟。”

    邱伯松听罢不由得暗自嘀咕,心道小师妹展玫苓确实提到先前有黄山派弟子插手,而如今又亲眼见到这神鹰……倘若只是小辈也还罢了,可若是狄苍穹本人正在左近,那岂敢随意去招惹他?

    邱伯松兀自犹疑不决,庞子健却已经忍耐不住,索性抗声道:“魔物人人得而诛之,狄老儿也休想袒护他,师叔又何必顾虑重重?”

    邱伯松暗道有理,正待出言附和,孰料此时却听林芊萌讷讷的道:“启禀师叔,掌门先行一步……往长安……挑战慕容卓,总归……势单力孤,咱们还是别……多树强敌,早些跟掌门……会合才好。”

    这位腼腆姑娘向来寡言少语,邱伯松却没想到她能说出这番话来,心中又觉得她也有理,一时之间更不知该如何决断。

    庞子健同样大为意外,不禁冷笑着道:“林师妹还是这样,对魔物关心得很啊。”

    林芊萌脸上发烧,低头嗫嚅着道:“不……不是啊,是师父……嘱咐我,一定要好好……跟着掌门,绝不能让掌门……出意外。至于这家伙,他那些……事情,以后再处理……也不迟啊。”

    庞子健登时一滞,咬牙间只听邱伯松干咳一声,捋着长髯道:“既然是师姐的吩咐,那便依林师侄的意思吧,想必狄掌门也是一时受人蛊惑,咱们倒不必过分冒犯他。”

    庞子健脸色铁青,忽然振声喝道:“邱师叔!各位师弟师妹!咱们难道真要被这只扁毛畜牲吓得落荒而逃不成?这若是传扬出去,岂不要成为整个江湖的笑柄?掌门太师叔哪还有脸面去挑战狄老儿?”

    他这一番质问下来,其他崆峒派弟子也激起了满腔不忿,登时呼喊之声不绝于耳,更有几名弟子拨马上前请战,场面顿时混乱不堪。

    邱伯松是个耳软心活的人物,在派内一向也不多管事,如今当面遭受晚辈质疑,他震惊之余更生恼恨,嘴唇哆嗦着半晌说不出话来。

    庞子健见状气势更盛,霍地转向余冰如,咬牙切齿的道:“抬出狄老儿来也没用,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帮魔物出头只有死路一条!”

    余冰如目光凛然,全不见半点退缩之意。庞子健不由得脸肌抽搐,蓦地举剑厉喝一声,照着余冰如的咽喉便刺,果然下手毫不容情。

    所幸那巨鹰也见机得早,同时振翼俯冲下来,如钩利喙飞啄庞子健眉心,竟是认穴奇准、攻敌必救。

    庞子健早已料到此招,当即厉喝一声道:“畜牲!便先拿你祭剑!”喝声中猛一矮身,长剑反削巨鹰双爪,招式凌厉劲急,委实令人侧目。

    但那巨鹰竟也深谙武学进退之道,又兼天生巨翼、翔掠自如,居高临下更占尽地利。

    庞子健这招再度挥空,反而险些被利爪所伤。如此一来更激得他怒火如炽,狠厉剑招连环递出,直欲将那巨鹰碎尸万段。

    一人一鹰斗得有来有往、难分轩轾,崆峒派众弟子也看得入了神,只有邱伯松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嘴角隐约还带着一丝冷笑。

    庞子健力战片刻不能取胜,想到对方不过是只扁毛畜牲,羞恼之下险些气炸心肺。

    眼见巨鹰又俯冲啄落下来,他竟是咬牙暴喝一声,长剑蓦地脱手掷出,携雷霆之势势疾冲而上,正射向那巨鹰的腹部。

    那巨鹰身形雄阔,威势虽然不凡,目标可也不小,只因占有地利,才能游刃有余。

    但此刻庞子健孤注一掷,双方的距离骤然缩短,那巨鹰收势不及,眼看便要难逃厄运。余冰如见状不由得失声惊呼,想要救援却哪还来得及?

    孰料此时却见那巨鹰忽然将身体斜斜一倾,双爪于间不容发之际堪堪擒住射来的长剑,随即借势冲上倏地腾去,还没忘发出一声满含得意的清唳。

    崆峒派众弟子看得目瞪口呆,余冰如也大大松了口气,只有庞子健气得身躯抖颤,一张俊脸也已经扭曲变形,看起来着实有些可怖。

    邱伯松却似波澜不惊,见状慢悠悠的道:“庞师侄不必气馁,眼下你虽然丢了剑,但拳脚功夫还在。反正余姑娘身受重伤,神鹰也去得远了,你还不赶紧趁机下手吗?”

    他这话十足透着讥讽之意,庞子健恼怒之余却又心中一动,敢情那巨鹰果然腾起数十丈之高,好似扬长而去的模样难道自己方才那一剑已经伤了这扁毛畜牲,所以如今它才要落荒而逃?

第0160章 侠侣天降

    庞子健正自惊疑不定,崆峒派众弟子中却已经有人满怀欣羡的道:“庞师兄不愧为本派年轻一代的头号高手,方才这一剑必定是以暗劲伤了那扁毛畜牲,师弟当真佩服得五体投地呀。”

    他这句话一说,紧接着另一人也接口道:“庞师兄方才这招想必是八极神通中的掩天戮箭吧?庞师兄年纪轻轻,便已经融汇神威、奇兵两大绝学于一身,正是我等末学后进的楷模啊。”

    话音方落,另一名弟子又莺声呖呖的道:“庞师兄一定是手下留情,才没将那扁毛畜牲当场击杀。师妹祈盼庞师兄再接再厉,赤手空拳将这昆仑派的恶女人拿下,让咱们大开眼界呢。”

    众弟子一时之间阿谀奉承之声不绝于耳,庞子健直听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余冰如见状鄙夷之余又生出几分担心,只盼那神鹰安然无恙才好。

    一片哄闹之间,忽听林芊萌满含惊讶的声音道:“那是……又来了一只么?”

    众弟子闻言一时错愕,定睛处直落得各自哑然,原来空中果真又飞来一只巨鹰,清冽的鹰唳随之盈耳不绝。

    而更令人啧啧称奇的,是那巨鹰背上还立着两条人影。众弟子见状更加目瞪口呆,暗道这巨鹰竟能驮动两人翱翔天际,难道当真是成了精么?

    两只巨鹰在空中相绕盘旋数周,同时发出声声震人心魄的清唳,接着双双并排向下飞来。

    如此情形奇异绝伦,连余冰如都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那鹰背上的两条人影。

    巨鹰越飞越低,人影也越见清晰,正在即将触地的一瞬,两条人影已自无比潇洒的旋身落下,相拥相偎稳稳的站在场中,原来还是一男一女。

    众人打眼觑得分明,但见那男子飘逸出尘、玉树临风,那女子轻盈殊丽、秀美无伦。那男子拥着那女子盈盈一握的纤腰,目光中尽是关切之意,那女子好似柔若无骨,脸上还挂着沁人心脾的娇媚笑容。

    崆峒派众弟子何曾见过这等绝品人物,恍惚中直疑是仙缘点化。邱伯松也失神了片刻,这才干咳一声道:“两位……想必是黄山派的高人?”

    那男子微微一笑,低头看了看怀中那女子,那女子嗔怪的瞄了他一眼,轻启朱唇曼声道:“是么?我们也不过是兴之所至,传了狄苍岩几手粗浅本领。至于他在黄山开宗立派,却不是我们的主意了。”

    此语一出,崆峒派众人登时齐齐一滞,庞子健不由得涨红了脸,怒目呵斥道:“一派胡言,你们才多大年岁?何况谁不知道没羽黄衫客狄苍穹,几时又有个狄苍岩在黄山开宗立派了?”

    男女两人相视一笑,神色中俨然透着轻蔑。庞子健正自气恨欲狂,邱伯松却已沉喝道:“庞师侄不得无礼!咳……狄掌门确实本名‘苍岩’,只不过两位如此青春年少,又怎么可能对他有传艺之恩?”

    那男子展颜一笑,不温不火的道:“小友无须惊异,我们两人如今皆已年过百岁,只因修习仙术而有幸容颜长驻而已。说起来本不应该再惊世骇俗,无奈偏是这对神鹰惹了是非,呵……真是见笑了。”

    邱伯松先被那声“小友”叫得一愣,听罢更险些惊得坠下马来,双眼大睁之际结结巴巴的道:“你们……你们真是……仙人?这世上……果真有令人容颜不老的仙术?”

    那女子抿唇轻笑道:“仙人的称呼可不敢当,只是比常人多经历了些风霜而已。”

    她外表年方及笄,一张有红似白的芙蓉俏面,嫩得直欲滴出水来,如果这也叫‘经历风霜’,那真要羞煞天下女子了。

    邱伯松身材矮小、相貌猥琐,平时深以为憾,只有颔下一部长髯还可以稍作安慰。如今眼见这对仙人气质超群,他更生出自惭形秽之心,苦笑间讷讷的道:“前辈太谦虚了,在下……着实欣羡不已。”

    庞子健一直心存怀疑,此刻见邱伯松分寸已失,索性抢过话头道:“好个‘年过百岁’,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你们既然说传授过狄老儿武功,那可敢与我比个高低?”

    男女两人又是相视一笑,仍旧不加理睬,眼中分明竟无此人。

    庞子健又羞又气,想要上前挑战,却又有些底气不足,转念间径向邱伯松郑重施礼道:“邱师叔还请明鉴,千万不可被这两名小贼骗了。”

    邱伯松冷冷的盯了庞子健一眼,脑海中却是思绪潮涌。早听闻狄苍穹少年时默默无闻,也不曾得到过名师教诲,而立之年仍然未能扬名武林。

    但其后此人却异军突起,手创苍松剑法、准提禅剑、倾五岳剑法、纳云吞海真诀等绝学,四十岁开宗立派于黄山青鸾峰,终成一代武学巨匠。

    武林中早传说狄苍穹以盗墓起家,只因从一座古墓中发出绝世秘籍,才得以称雄武林。

    但如今看来这纯属好事之徒臆造,原来此人竟是得遇仙缘,仙家法门博大精深,又岂是墓中阴晦之物能相提并论?

    思来想去已经是深信不疑,邱伯松不由得激起满心热望,难掩激动的道:“两位前辈海涵,莫怪无知小儿胡言乱语,晚辈今日得遇仙驾,实乃诸神庇佑、不虚此生啊。”

    他这厢拜服得五体投地,崆峒派众弟子哪还有别的主意,说不得也同感“诸神庇佑、不虚此生”,各自直往男女两人全身上下瞻仰个不住,一时只恨爹娘少生了两只眼。

    庞子健被邱伯松贬为无知小儿,早已气得发懵,咬牙间厉声道:“各位师弟师妹都清醒些,这两人分明都是骗子,咱们绝不能受他们蛊惑!”

    可惜他的话根本没人听,只见邱伯松诚惶诚恐的翻身下马,随手将庞子健拨到身后,紧接着直趋上前,毕恭毕敬的道:“不知两位前辈名讳如何,可否告知晚辈知晓?”

    男女两人含笑不语,各自伸手向空中盘旋的两只巨鹰一指。邱伯松暗自心慌,竟不知该如何相应。

    那女子见状终是嫣然一笑,曼声轻吟道:“姓名早已忘却,小友可以称呼我们两人为神鹰侠侣。”

第0161章 仙道伉俪

    神鹰侠侣驾前,只见邱伯松满脸崇敬,陪着小心道:“两位前辈以神鹰为名,想必是这对神鹰真正的主人了?”

    那男子微颔首道:“小友果然聪慧,却不知这神鹰有何开罪之处,贵处竟要拔剑相向?”

    邱伯松听了前半句夸赞,还在暗自心喜,但听完后半句又冷汗直流,连忙辩解道:“两位前辈千万海涵,晚辈绝无冒犯神鹰之意,都是无知小儿肆意胡为啊。”

    庞子健闻言气得脸色铁青,但毕竟不敢公然顶撞。众弟子方才有骂过“扁毛畜牲”之类的,此刻也都悔青了肠子,只盼仙人宽宏大量,切莫追究胡言乱语之过。

    所幸那男子倒也大度,只是淡淡一笑道:“原来如此,这对神鹰借与狄苍岩已经有数十年,怕是也给凡间浊气养坏了脾性。如今狄苍岩又遣它们传信相邀,我们两人盛情难却,所以才无奈走这一遭。”

    邱伯松心里咯噔一下,面现犹疑的道:“哦?不知狄掌门所邀何事,前辈可否告知晚辈?”

    那男子沉吟着道:“左不过是些凡尘俗事罢了,但他许诺事后归还神鹰,看来此事于他而言的确十分艰难。”

    邱伯松听得不得要领,那女子见他神情讷讷,不禁抿嘴轻笑道:“其实告知小友也无妨,狄苍岩在信中言道,方今武林中有一名西疆剑帝司马御,其人文韬武略皆是上上之选,小友应该知道此人吧?”

    邱伯松暗吃一惊,心忖这可是再知道不过了。那女子察言观色,了然的道:“看来此人威名不假,但狄苍岩声称这名西疆剑帝野心勃勃,实乃祸世之源,理当尽早诛除以利苍生,不知小友以为然否?”

    此语一出,崆峒派众弟子直是相顾失色,邱伯松更急得脑门冒汗,脱口惶然道:“两位前辈切不可被狄掌门蒙蔽呀!这位……司马先生一向仁义为怀,绝无危害天下苍生之意,此事当真从而说起啊?”

    那女子唔了一声,转脸瞥向那男子,不无嗔怪的道:“大哥你看,我早说过不能听信一面之词,或许正是狄苍岩自己野心勃勃,想要借刀杀人、铲除异己呢?”

    邱伯松闻言直把那女子当作了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赶忙进言道:“这位前辈言之有理,两位前辈请看,那边打坐运功的正是鬼府神宫地冥族余孽,狄掌门竟然支使神鹰包庇他,分明是居心叵测。”

    那男子本来还将信将疑,听罢却神情立肃,凝目端详着慕云道:“哦?昔日定世山一役,竟不曾诛绝地冥余孽,那倒是我等的过失了。倘若狄苍岩真有此荒唐行径,其用心的确值得怀疑。”

    定世山一役已是八十年的故事,邱伯松险些骇得站不住脚,声音也颤抖着道:“正是正是,两位前辈明察秋毫,晚辈断不敢有半字虚言,否则愿受天打雷劈!”

    那女子似乎对邱伯松颇有好感,嫣然一笑间莺声呖呖的道:“小友敢发毒誓,想来所言非虚,大哥咱们可不能给狄苍岩骗了,万一误杀好人,只怕要遭天谴。”

    那男子毕竟性情持重,兀自沉吟着道:“一面之词难以采信,咱们索性擒了这魔物,去黄山青鸾峰跟狄苍岩对质。倘若神鹰果真受他支使,咱们再制裁不迟。”

    邱伯松暗中权衡,自家掌门的确有意争雄,一番对质下来只怕结果难料,于是硬着头皮道:“两位前辈急公好义,晚辈衷心钦佩,但凡世之中自有正邪消长,两位前辈已登仙境,大可不必沾染尘俗。”

    那男子听罢仍显犹豫,那女子却已点头道:“小友此言甚得,正邪消长乃是天数,强行干预实非正道。何况今日神鹰已经回归,咱们又何必再管这桩闲事?大哥可别忘了,早日兵解飞升才是正经啊。”

    那男子叹了口气,隐见为难的道:“但咱们已经答应狄苍岩,若是无缘无故撒手不管,总归有些欠妥。”

    那女子撇撇嘴道:“怎么是无缘无故,这魔物便是铁证啊,狄苍岩心里有鬼,哪敢再来聒噪?”

    那男子略一迟疑,缓缓摇头道:“这少年是否魔物,眼下尚属存疑,咱们还是谨慎为上。”

    那女子白眼一翻道:“说来说去大哥还是不肯相信这位小友,那咱们将这魔物捉去拷问一番吧。”

    “倘若小友所言属实,咱们正好心安理得置身事外,否则若是这少年并非魔物,咱们再折回来主持公道,如此可好?”

    邱伯松深信慕云出身地冥魔族,闻言立刻接口道:“两位前辈尽可放心,这少年修练邪功九阴玄煞印,更在众目睽睽之下毙伤人命。”

    “只是他一贯嘴硬,抵死不肯承认身份,两位前辈恐怕要大刑伺候才能问出真相。”

    那男子听邱伯松言之凿凿,终于脸色一沉,咬牙冷哼道:“九阴玄煞印?当初不知有多少同袍丧命在此招之下,如今思来仍是痛断肝肠哼!魔物猖獗,岂能轻饶!”

    他这厢动了真怒,举步便向慕云走去。余冰如见状赶忙挺身一拦,满眼凄苦的道:“这位前辈千万息怒,敝师弟纯粹是遭人陷害,绝非地冥魔族余孽,恳请前辈明鉴!”

    那男子停下脚步,先仔细打量了余冰如片刻,这才温然道:“小姑娘天资不凡,着实颇具仙缘,何苦跟这万恶魔物搅在一起?若你愿意拜我为师,飞升大道指日可待。”

    崆峒派众弟子听到这话,各自心中直是妒恨非常,数十道灼热的目光瞪视之下,却听余冰如哀声道:“承蒙前辈青睐,但晚辈与师弟同生共死,绝不许他有半点闪失,所以还请前辈切莫再为难于他。”

    那男子登时一滞,半晌沉吟不语,那女子早已看不过眼,趁机走上前来道:“好个不识抬举的丫头,我看你是找死!”

    她说罢纤指遥遥一点,余冰如当场惨哼一声,凌空飞出丈许,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众人见状无不骇然变色,这才醒得仙家手段是何等高妙。庞子健更加始料未及,满腔怀疑立刻烟消云散,只是紧盯着挣扎不起的余冰如,嘴唇哆嗦间作声不得。

第0162章 鹰爪碎冰

    那男子待要阻止已是不及,忍不住把脸一沉道:“你这是做什么?这小姑娘何曾惹过你,你竟然下此毒手?”

    那女子秀眉一扬,冷笑着道:“没错,她是不曾惹我,可某个人老心不老的家伙惹我了。”

    听这话意,原来那女子还是位醋娘子,众人想笑又不敢笑,各自憋得十分辛苦。

    那男子也颇觉尴尬,勉强和声道:“你莫要多心,我只是想到咱们飞升在即,有个衣钵传人才不会让一身绝学埋没啊。”

    那女子鼻中一哂,凉凉的道:“是么?那我看这位小友资质不错,倘若小友愿意拜师,我便收他作衣钵传人。”

    邱伯松察言观色,心知那女子是在跟道侣赌气,但得到仙人青睐,他心中仍是自得不已。

    那男子又岂会看不出来,苦笑之余走上前去,一掌按在慕云头顶的百会穴上。这一下蕴含神妙法门,慕云虽然功行未停,人却仍然不曾醒转,那男子将他打横抱起,径自放在后面飞来的那只神鹰背上。

    余冰如见状勉力挣扎过来,捉住那男子的袍角,泪眼盈盈的道:“求前辈开恩,师弟伤势未愈,再也经不起酷刑折磨了啊!”

    那男子将余冰如扶起,和声劝慰道:“小姑娘不必担心,我们自有分寸。”

    那女子冷眼旁观,一时之间妒意激涌,蓦地尖叱一声道:“阿瑛!给我撕了那浪蹄子!”

    驮着慕云的神鹰听到指令,钩爪猛然抓住余冰如的背心,紧接着展翅腾空而起。那男子猝不及防,竟被神鹰的羽翼迫退,再看时余冰如已然身在半空,哪还能再出手救援?

    那神鹰背负一人,爪擒一人,兀自还有余力,搏击云天途中钩爪怒扬,登时只见鲜血混着布缕碎屑纷纷洒落!众人看着神鹰愈去愈远,直至消失在天边,各自也直是咂舌不已。

    可怜余冰如年少成名,大好前途就此断绝,连尸骨都遍洒荒山。庞子健同样满心哀戚,盯着那坠落尘埃的冰心剑,一时之间竟似痴了。

    那男子眼见道侣如此娇纵,全然不顾他的颜面,终于忍无可忍,当下袍袖一拂,径自登上另一只神鹰的脊背。

    那女子吐舌一笑,趁机握住那男子的手掌,无限娇柔的道:“大哥~你真的不要我了么?”这声音甜软滑腻,再配上她的绝世姿容,直教众人莫不心荡神驰。

    有道是一日夫妻百日恩,那男子见状心中块垒尽消,手上微微运劲,将那女子也拉上鹰背,两人虚施一礼,接着便驱动神鹰翔空而去。

    邱伯松虽然颇为不舍,但想到自己此番凭借三寸不烂之舌,竟然说退了狄苍穹的一对强援,日后禀报掌门自然是大功一件,如此便也暗自释然了。

    可惜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家掌门眼下便在莲花峰顶与狄苍穹对决。崆峒派众人原地略做休整,之后便依计划驰往长安,黄沙飞扬间早已去得远了。

    太白山位于帝国南北分界,乃是巍巍秦岭之主峰,向以高、寒、险、秀闻名。拔仙顶上的封神台更是武林圣地,只因一代武王红魔陆界平曾经在此挑战天下、无敌封神。

    太白山一年四季各有奇景,游人向来是络绎不绝,因此山下商栈林立、十分繁华。譬如眼前这一家会仙楼,此刻便是高朋满座、热闹非凡,厅堂中央还专门设立了献艺之所,美妙的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正值午末艳阳高照之时,打门外又进来一位客人,但见他二十岁上下年纪,容颜清朗沉静,一身浅褐色衣袍虽然略显朴素,却不掩自身高峻之姿。

    举目一扫才发现酒楼里已经座无虚席,褐衣人眉头一皱,正待转身离去,却见店小二满脸堆笑的迎上来道:“客官是来打尖的吧,您往这边请。”

    他说罢便欲当先而去,褐衣人见状讶然道:“还有位子?”

    店小二呵呵一笑道:“客官来得真巧,刚好还有一个位子。”

    褐衣人神情一舒,微颔首道:“那便有劳了。”

    这话虽然十分客气,却也足以看出他是个惜字如金的角色。店小二何其精乖,当下也不饶舌,径自领着褐衣人向里面走去。

    行得十几步光景,果然见到角落里靠窗的位置还有一个空座。可要说空座也不太合适,原来这是一张仅容两人的小桌,而对面已经坐了一位客人。

    这位客人虽然身形瘦小,却偏偏点了七八道菜摆在桌上,几乎将整张桌子都已经占满。

    褐衣人见状不禁暗暗皱眉,顿了顿方迟疑着道:“这里?”

    店小二陪着笑道:“客官别担心,这位小客官没请别人,所以您别看他点了那么多菜,毕竟小小肠胃吃不下去,估计马上便要结账走了,您受累委屈一时半会儿行吗?”

    褐衣人虽然略感不快,但权衡之下还是叹口气道:“罢了,一张蒸饼,两样小菜,四两太白,速去准备。”

    店小二原本也没指望这是位大主顾,答应一声便扬长而去,褐衣人则来到那桌空位默默坐下。

    这厢才一落座,便见对面的那位小客官向他点了点头,好像在打招呼一般。褐衣人略一迟疑,终是抱拳为礼道:“借光。”

    那小客官不过十二三岁年纪,粉妆玉琢的小脸上露出一丝浅笑道:“请。”

    眼见褐衣人不解,他索性又加一字道:“请用。”说罢指指桌上的菜肴,脸上难掩揶揄之色。

    褐衣人暗暗皱眉,不动声色的道:“心领。”

    那小客官眨眨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尖道:“岳雷。”

    他倒是首先自报家门,褐衣人却无心攀谈,只是淡淡的道:“幸会。”

    那小客官正是小雷,眼见褐衣人如此倨傲,不忿之下撇撇嘴道:“无名?”

    褐衣人心中不耐,索性来个充耳不闻。小雷面子上更挂不住了,一顿筷子又道:“喂,小爷问你话呢,会喘气的吱一声呀。”

    褐衣人依旧相应不理,小雷看看无法,只好咕哝着道:“大男人小心眼,真是莫名其妙,哼……爱吃不吃。”

    他说罢继续低头大快朵颐,落筷之际还有意无意的将菜碟铺展开来,让桌上更没半丝空隙。

第0163章 恶僧逞凶

    褐衣人冷眼旁观,也不禁有些啼笑皆非,可巧这时店小二端着托盘走近过来,见状连忙陪着笑道:“小客官行个方便呗,这位客官也得用饭啊。”

    这次可换做小雷充耳不闻了,非但充耳不闻,一双眼睛还斜睨着褐衣人,分明大有挑衅之意。

    褐衣人暗道一声无奈,径向那店小二道:“拿来。”

    店小二心中纳罕,当下讪讪的道:“客官您也别置气,小的再帮您劝劝,哎”惊呼声中手里的托盘却已呼的一声飞了出去,堪堪正落在褐衣人手里,随即只听他轻咳一声道:“去吧。”

    店小二不敢违拗,只得依言退下。褐衣人则将托盘架在桌沿与窗台之间,低下头去默默饮食,看起来倒也算得上四平八稳。

    小雷眼珠一转,了然的道:“少林擒龙手,原来你是个和尚,难怪没有名字,那敢问小师父法号为何呀?”

    满拟这下对方的态度必定能有所改观,孰料褐衣人只是微微一顿,依旧没有理睬。

    小雷见状忍不住怨气冲天,想要发作却又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一时之间只恨自己没事找事,竟然会跟这没嘴的葫芦搭话,以致平白受了一番闷气。

    正在这时,忽听一声喝彩传来道:“好!唱得真好!不过小娘子你刚刚有一句唱得没道理啊,什么‘累奴猪胎暗结阖家弃’的,那位张相公又不是猪八戒,怎么能把人家崔小姐搞弄出‘猪’胎来了?”

    这话登时引起一片哄堂大笑,随即另一人也调笑道:“说的是呀,要真是猪胎,那得是高小姐才对。小娘子你肯定唱错了,唱错了可没赏钱哟。”

    笑声中只听一个娇嫩声音带着哽咽道:“大爷不要取笑,这……这‘珠胎暗结’的‘珠’是珍珠、宝珠的‘珠’,不是……不是那个‘猪’啊。”

    可惜她这番辩解立刻被哄笑声完全淹没,更有人谑笑着道:“对对对,小娘子别听那些个没读过书的家伙乱放狗屁,珠胎暗结不是怀了娃儿要生的意思嘛,哈……小娘子你知不知道该怎么生娃儿啊?”

    场中哄笑之声一时更甚,小雷却是脸色发白,举着筷子僵在空中一动不动,倒把对面的褐衣人看得莫名其妙。

    此时又听那最先发话的声音笑骂道:“死秃驴掉什么书袋,要生娃儿也没你的份。小娘子别听他胡扯,还是让哥哥教教你怎么生娃儿,也免得以后再唱错呀。”

    这下那“死秃驴”可不乐意了,立刻还嘴道:“臭屠户你少放屁!本秀才只是为了休掉家里那只河东狮,才暂作权宜之计,出几天家罢了,你们现在还有谁能看出本秀才做过秃啊呸!做过和尚?”

    众人愈发笑得肆无忌惮,褐衣人却是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筷子同样举在空中失神了片刻。小雷见状心生好奇,故意凉凉的道:“怎么?你也是?”

    褐衣人登时一滞,连咳数声方低斥道:“休要胡言。”

    小雷暗自好笑,正待继续调侃,这时却忽听一个冷涩声音传来道:“爷们儿这是指着秃子骂和尚啊,不知道祸从口出吗?”

    那“死秃驴”并未答话,还是“臭屠户”干笑着道:“唷~还真没留意佛爷您是几时来的,咱们这便跟您赔礼道歉,刚才不该随便骂秃……咳……骂佛爷,哈……”

    他这话明是道歉,实际却是揶揄,众人登时又是一片哄堂大笑,连小雷都禁不住面现莞尔。只有褐衣人脸色凝重,循着声音径向那“佛爷”看去。

    此时只听那“佛爷”沉笑一声道:“哦?既然是赔礼道歉,那总该陪点什么出来,爷们儿你说是不是?”

    话音方落,陡听锵的一声锐响,随即便是一阵杀猪般的惨嚎盈耳传来。

    那“佛爷”收刀入鞘,淡淡的道:“这只耳朵便当作赔礼好了,至于小娘子嘛,还是跟着佛爷风流快活去吧。”

    说罢只听那卖唱女子一声惊叫,早被那“佛爷”挟持着冲出门外,只余下场中一片混乱。

    小雷不由得义愤填膺,正待招呼褐衣人一同追赶,打眼却见他不知何时竟已没了踪影。

    惊怒之余暗骂一声死秃驴,小雷只好独自动身向外面追去。沿路探问着追上了太白山,他心中却仍是有几分忐忑。

    要说从那晚与慕云决斗之后,自己的畏寒之症的确大有改观,但所谓“珠胎暗结”什么的……应该不至于吧?

    胡思乱想间赫见前面道旁正静静躺着一名女子,小雷连忙上前俯身查看,只见这女子非但衣衫褴褛,露在外面的肌肤上也颇多淤青。鼻中气息若有若无,娇躯更已经冻得全无热度,眼看便要香消玉殒。

    小雷暗呼侥幸,赶紧取出丹药喂那女子服下,随后勉力撑起她的身子,掌抵背心将真气渡入。

    如此不过盏茶工夫,那女子的脸色渐转红润,跟着口中嘤咛一声,悠悠醒转过来。

    小雷松了口气,连忙探问道:“哎,你是不是刚才在酒楼里被死秃驴劫走的那个?”

    那女子方才醒转,脑海中犹自一片昏沉,片刻方轻啊一声,竟而举袖掩面,嘤嘤哭泣起来。

    小雷暗自一滞,无奈提高声音道:“快别哭了,小爷问你话呢,你到底是不是呀?”

    他这大嗓门可不是盖的,那女子吃了惊吓,强忍泪水的道:“是……是奴家,是那个……和尚,把奴家丢下来的。”

    小雷唔了一声,却又狐疑的道:“死秃驴不是想欺负你吗,怎么会半路把你丢下?”

    那女子脸上一红,含羞带怯的道:“他大概是……见有人追过来,怕带着奴家……跑不过,才狠心……那么做的。”

    小雷心中一动,了然的道:“是不是一个穿褐色衣服的家伙在追?看起来还长得不错?”

    那女子迟疑着道:“好像是……穿褐的,奴家……心慌意乱,没看清……他的模样。”

    眼见小雷点头,那女子定了定神,又心有余悸的道:“奴家当时真以为要摔死了,还好有小兄弟仗义相救,奴家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才好。”

    她说话间软软的倚着小雷,脸上也红扑扑的煞是娇艳。

第0164章 歌女鹂娘

    小雷被那女子倚住,着实有些不自在,忍了忍方干巴巴的道:“谁要你报答了,你要是没大碍,便自己回家去,小爷还要去追那个死秃驴算账。”

    那女子偷眼观望,细声嗫嚅着道:“奴家……奴家的身子还有些冷,只觉得靠着小兄弟便暖洋洋的,小兄弟慈悲为怀,再陪奴家一阵,好不好?”

    那女子其实也才不过十五六岁年纪,但此刻秋波流转、面色潮红,俨然便似情生意动一般。一双水汪汪的妙目来回打量着小雷,芳心中更好似小鹿乱撞,几乎都已经不能自持。

    无奈小雷却偏偏半点不解风情,反而小嘴一撇道:“身上冷没什么打紧,只要不是受伤便好,你赶快自己下山找地方取暖,别耽误小爷办正事。”

    那女子愣了愣,垂下螓首嘤声道:“奴家……奴家平日不甚行路,眼下又天寒地冻的,只怕……只怕是不成啊。”

    小雷看那女子柔柔弱弱的模样,大概真没独自下山的本事,只得一板脸道:“麻烦死了,那再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取暖,然后你乖乖在这儿等,待会儿小爷再下来接你。”

    那女子虽觉失望,但也知道不能要求太多,顿了顿方红着脸道:“奴家小字鹂娘,敢问小兄弟尊姓大名?”

    她这厢倒是满怀殷切,小雷却神思不属,只是皱着眉头相应不理。

    鹂娘暗自委屈,正待豁出脸面再问一遍,小雷却忽然看了她一眼,颇见碍口的道:“哎……你到底知不知道,怎么样才会生小娃娃?”

    鹂娘登时羞得嫩脸全红,举袖掩面道:“小兄弟怎么……怎么能瞎问这些事情,羞……羞死奴家了。”

    小雷见状也莫名其妙的胀红了脸,慌忙干咳一声道:“不知道便老实说,哪用这么酸文假醋的。”

    鹂娘兀自羞不可抑,半晌才听小雷讷讷的道:“你应该好些了吧,身上还冷不冷?”

    鹂娘轻轻嗯了一声,软绵绵的道:“不那么冷了,靠着小兄弟的身子,奴家整个人都感觉热乎乎的呢。”

    小雷如释重负,趁机又道:“那赶紧起来吧,小爷还得帮你出头呢。”

    鹂娘点了点头,身子却愈发靠得紧了,小雷暗叫无奈,只得吓唬她道:“你听到没有?再这么死乞白赖的,可别怪小爷揍你了。”

    鹂娘这下可不敢再纠缠了,勉力撑着娇躯站起身来,柔柔怯怯的道:“小兄弟千万别生气,等抓完那个恶和尚,你一定要记得回来带上奴家啊。”

    小雷含糊的应了一声,便即拔步往山上而去。鹂娘一直痴痴的盯着他的背影,直至完全消失不见,才满含羞喜的自言自语道:“小兄弟,奴家等你回来,一定要尽快回来呀。”

    摆脱鹂娘的纠缠之后,小雷又追了有顿饭工夫,眼看已经爬过半山腰,他毕竟年小力弱,终究也有些气喘吁吁。所幸此时只听前面风声飒飒、呵斥连连,显然是有人正在激斗。

    小雷精神一振,轻手轻脚的潜近观望,果然见到林中有两条人影斗在一处。其中一名正是预料之中的褐衣人,另一名则是个身着黄色袈裟的僧人。

    黄衣僧手持两口戒刀,左右开弓使得风雨不透,出招莫不残横毒辣,直欲将褐衣人大卸八块。

    褐衣人却是赤手空拳,出招从容沉稳、波澜不惊,拳掌起落之间隐现大家气度,全不见半点凶狠暴戾之气。

    小雷旁观数招,已经心中有数,看起来褐衣人对付黄衣僧绰有余裕,取胜也只是时间问题。

    小雷松气之余却又微觉沮丧,早知如此何必多此一举?正自暗转念头之际,忽听褐衣人出声冷斥道:“还不肯说?”

    黄衣僧狠呸一声,挥刀猛攻同时怒喝道:“我早说了不知道,你还一味问个什么!”

    褐衣人不为所动,依旧冷冷的道:“其他人呢?”

    黄衣僧恨声道:“我怎么知道,那老秃带着人马投奔了项胜宇,只剩下我不入人家的法眼啊呸!是狗眼!狗眼看人低!”

    褐衣人神情一肃,蓦地收招退后,皱眉沉声道:“刀剑封疆的项胜宇?”

    黄衣僧喘口大气,横眉立目的道:“不然还有哪个?”

    褐衣人轻叹道:“原来如此,那你可知师伯为何如此行事?”

    黄衣僧忿忿的道:“还能为了什么,左不过是金银美女、名利权势,哼!”

    褐衣人似是一滞,随即摇摇头道:“休要胡言,师伯岂会如此浅薄。”

    黄衣僧嘿嘿冷笑道:“怎么不会,那老秃也是**凡胎,你以为他当真修成佛了吗?别说是他,即便你师父黄石老秃,也未必靠得住。”

    褐衣人脸色一沉,当即厉叱道:“住口!不可诋毁掌门师尊!”

    黄衣僧被褐衣人的威势所慑,抬手抹了一把汗水,忍气吞声的道:“我知道的都说了,咱们毕竟同门一场,你今日放我一马,日后我必有报答。”

    褐衣人不为所动,只是淡淡的道:“你滥杀无辜,理应接受制裁。”

    黄衣僧登时飙怒,戒刀一横、厉声暴喝道:“混账!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褐衣人并不答话,蓦地右掌一探,绵绵吸力隔空袭至,正是少林擒龙手。

    黄衣僧识得厉害,急忙握紧手中双刀,大喝一声照着褐衣人的双肩劈下。

    此时却见褐衣人陡然变招,神异掌力并未擒捉双刀,而是向黄衣僧挂在颈中的一串佛珠引去。

    黄衣僧猝不及防,登时只觉喉头一紧,随即整个胖大身子不由自主的飞向褐衣人。

    黄衣僧不愿束手待毙,百忙间双刀一合,猛的推架而出,便要在褐衣人胸前搠两个透明窟窿。

    褐衣人觑得分明,左手骈指向黄衣僧胸口遥遥点落,黄衣僧顿觉通体一麻,双刀已然拿捏不住的脱手坠落。

    褐衣人掌力一收,堪堪正擒住那串佛珠,跟着顺势一绞,勒紧黄衣僧的脖颈。

    黄衣僧立刻双眼翻白,喉中嗬嗬连声,俨然有得出气、没得进气了。

    小雷本来对黄衣僧十分憎恶,可见状又忽然生出几分同情之心,一咬牙便跳出来,扬声疾喝道:“喂!出家人慈悲为怀,你可别随便下杀手啊!”

第0165章 血痰啐毒

    褐衣人见到小雷,也颇有些意外,怔了怔方点头道:“是你。”

    小雷暗骂这厮多说两个字会死不成,口中却是冠冕堂皇的道:“正是小爷,你赶紧放开这死秃驴,不然要真犯了杀戒,佛祖也不饶你。”

    褐衣人摇了摇头,不以为然的道:“我并未出家,无须受戒。”

    小雷翟然一醒,想到褐衣人先前用饭时的确点了酒肉,尴尬之余强词夺理的道:“即便不用守戒,也该顾念同门之谊,哪能那么绝情?”

    褐衣人微微一顿,皱眉沉吟着道:“你认识凌桓?”

    小雷这才知道黄衣僧的法号,却是虎起小脸道:“谁认识这无耻下流的死秃驴,你要再敢血口喷人,休怪小爷不客气了。”

    他这厢借题发挥,褐衣人只觉哭笑不得,无奈摇摇头道:“那你为何帮他求情?”

    小雷愈发恼怒的道:“谁帮他求情来着?小爷是跟你讲道理,这死秃驴虽然可恶,却没犯下死罪,怎么能随便杀他?”

    褐衣人盯了黄衣僧凌桓一眼,鼻中冷哼道:“他摔死了人。”

    小雷眉毛一挑道:“摔死了谁?那卖唱的歌女?”

    眼见褐衣人点头,他索性胸脯一挺,得意洋洋的道:“谁说那歌女摔死了,小爷刚才妙手回春,已经保住了她的小命,不信你自己下去看。”

    褐衣人目光一注,脱口轻咦道:“你?”

    小雷干咳一声道:“没错,我。”

    褐衣人上下打量着小雷,显然还有些不信,小雷愈发心中有气,当下一正色道:“看到那歌女摔下去也不救,只顾着自己追杀同门,像你这样没半点慈悲心,当真是表里不一,枉费了在佛门的修行。”

    褐衣人虽然遭到斥责,却也不以为忤,反而神色和缓的道:“你说得对,是我之过。”

    小雷暗自得意,一本正经的道:“嗯~过而能改,善莫大焉,那你现在可以放人了吧?”

    褐衣人略一迟疑,随后讷讷的道:“依你之见,如何处置?”

    小雷大出意料,竟有些受宠若惊,怔了怔方咳声道:“你自己的同门,当然由你处置,干嘛要问我?”

    褐衣人嗯了一声,再看凌桓已经憋得面色红如猪肝,连舌头都伸了出来,自己心中毕竟也有些歉然,便略略松开了绞紧的佛珠。

    凌桓虽然死里逃生,却落得又喘又咳、涕泗横流,看起来当真好不狼狈。

    褐衣人叹了口气,依旧拿佛珠扣着陵桓的脖颈,默默思索该如何处置才好。

    小雷看得好笑,不禁调侃道:“我看你根本不是出家人,多半是朝廷的捕头混进了五台山清凉寺,快点老实交代有何图谋~”

    褐衣人并未动气,反而试探着道:“送交官府?”

    小雷愈发失笑道:“说你胖还喘上了,咱们武林中人,最好还是少跟官府打交道,你把他押回去,交给你师父处置不行吗?”

    褐衣人摇摇头道:“我有事待办,分身不得。”

    小雷登时噎住,想了想也没其他办法,褐衣人见状无奈的道:“便送交官府吧,陵桓你可心服?”

    陵桓此刻哪还有半分凶恶气势,整个人直是喘作一团。闻言瞪了褐衣人一眼,勉强作色道:“我服你妈的鬼,啊呸!”

    他说罢竟是一口血痰狠狠啐了过来,褐衣人也没想到陵桓会来这一手,两人此刻的距离又极近,再要躲闪已经不及,只得抬起手背挡去。

    随即只听啪的一声轻响,那口血痰堪堪击中褐衣人的手背,小雷正自十分同情兼万分恶心,却忽听褐衣人惊怒交迸的声音道:“你!何物?”

    小雷听得一愣,暗忖这厮难道心智有欠,竟连血痰都不认得?

    此时却猛听陵桓一声虎吼,双掌齐齐向前轰出,正中褐衣人胸口。褐衣人惨然沉哼,蹬蹬蹬连退七八步才勉强拿住身形,脸色却已经苍白如纸。

    小雷大吃一惊,这才看清褐衣人手背上一片乌黑,而且那黑气还在循着手腕向上蔓延。

    脑海中蓦地灵光一现,只听小雷失声惊呼道:“这是玄墨鸡冠花?!”

    陵桓喘了口大气,嘿嘿冷笑道:“小兔崽子倒有些见识,懂事的便快滚,佛爷不杀乳臭未干之辈。”

    小雷犹自震骇莫名,双眼大睁的道:“不对!你这玄墨鸡冠花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明明只有我们那里才养着啊!”

    陵桓不耐烦的道:“关你小兔崽子屁事,再敢哩嗦,当心佛爷也赏你一支毒钉。”

    小雷看出陵桓色厉内荏,登时胆气一壮,镇定心神间扬声呵斥道:“死秃驴!懂事的便把解药拿来,再敢虚张声势,当心小爷揍得你屁股开花!”

    陵桓大大一滞,他那支毒钉是辗转高价购得,只此一支,别无分号,一向当作山穷水尽时的保命符,却不知为何会被小雷看破。

    陵桓这厢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便即厉声道:“好个不知死活的小兔崽子,佛爷这便送你上西天!”

    他说罢俯身拾起戒刀,狞笑着逼近过来。小雷岂肯示弱,摆好架势便要上前厮斗。

    此时褐衣人却忽然挺身上前,一把将小雷拨到身后,随即振声道:“凌桓!有胆拼我,休要伤害无辜!”

    陵桓瞟了褐衣人一眼,不以为然的道:“玄墨鸡冠花是剧毒,你一时三刻便要化作脓血,佛爷又何必在你身上浪费时间?嘿……你要不自量力,真敢跟佛爷动手,毒性立刻遍走全身,只会死得更快。”

    小雷心知陵桓所言非虚,连忙扯扯褐衣人道:“你先别急,尤其别运使内力,我来帮你拿到解药。”

    褐衣人面凝似铁,却是执拗的道:“不可!”

    小雷看褐衣人虽然危殆,却还在关心自己,心中直是感动不已,咬咬牙便待绕过他上前搦战。

    此时却忽听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悠悠传来道:“几位朋友好呀,请问拔仙顶怎么走,能否告知小女子呢?”

    三人齐齐一怔,循声望去之际,却各自直了眼睛。但见不远处一条婀娜曼妙的倩影正款款而来,火红的裙裳在日照下闪出一片灼人眼目的华光,再配上那绝美无方的容颜,直似瑶池仙子降临人间一般。

第0166章 所谓功德

    红衣女子款款走近,见到三人皆是紧盯着她一言不发,不由得抿唇轻笑道:“几位朋友别这么小气嘛,小女子初来乍到,的确是不知道该怎么上去拔仙顶呀。”

    小雷先自回过神来,随即难掩惶急的道:“你先别过来,这恶和尚凶得很,等我制住他再说。”

    陵桓脸色一黑,断然呵斥道:“小贼多什么嘴?!咳……女菩萨千万别听他乱说,贫僧身在佛门,一向慈悲为怀,便让贫僧带女菩萨上去如何?”

    小雷闻言险些把鼻子都气歪了,红衣女子却盈盈一笑道:“大师有此美意,那当然最好也不过。小兄弟你看人家这位大师多好心,以后可别再随便诋毁人家了哟。”

    小雷气急更甚,通红着脸说不出话来,此时只听褐衣人冷哂道:“红粉骷髅,不辨善恶,愚昧。”

    红衣女子笑容稍敛,明眸往褐衣人身上一转,面现讶异的道:“公子方才这话,是在教训小女子吗?”

    语气似疑问又似质问,内中还夹着三分委屈和七分娇嗔,褐衣人也不禁呆了一呆,跟着却沉下脸色喝道:“休要碍事,速速退开。”

    他说罢径自逼上前来,一掌猛劈向陵桓的面门,分明不留半点情面。小雷见状直是暗骂这闷葫芦不知死活,当下也顾不得再斟酌,一咬牙便欲上前助阵。

    孰料方才挪步,小雷便觉眼前一花,随即砰的一声撞在一个柔软的身体上,惊异间只听红衣女子的声音悠然传来道:“小兄弟别乱闯嘛,行走江湖可得守规矩,不能以多欺少。”

    小雷此刻满眼都是撩人的火红丝帛,鼻中也充斥着阵阵沁人的甜香,一张脸更紧贴着那极富弹性的身体,说起来还真称得上“艳福不浅”。

    可小雷毕竟悬心褐衣人的安危,又岂有余暇陷身温柔乡,当下手忙脚乱的挣扎开来,满脸焦急的道:“你快别拦我,那人中了恶和尚的毒钉,再动手真的会死啊!”

    红衣女子微微一笑,眨眨眼道:“小兄弟怎么不听劝,还要诋毁人家那位大师?大师一看便是慈眉善目的庄严法相,行事也必定光明磊落,又岂会随便用毒害人?”

    小雷听红衣女子自说自话,直是气沮不已,再看褐衣人已经与陵桓斗在一处,更急得脸色全白,终是忍不住大吼道:“你!再不让开我可不客气了!”

    红衣女子不为所动,反而好整以暇的道:“哦?没看出来小兄弟还真凶呢,只是不知你所谓的‘不客气’会到什么程度?呵……大师别着急,这小兄弟便交给小女子应付吧。”

    敢情她倒是毫不犹豫的站在了陵桓一边,陵桓此刻正在苦斗褐衣人,闻言顿觉精神一振,连忙扬声道:“女菩萨当真好心,这小子撑不了多久,到时候贫僧再帮你啊呀!”

    话还没说完,陵桓却猛的发出一声惨叫,原来褐衣人的能为毕竟强出他许多,即便中毒受制也依旧占足上风。

    若是陵桓全神应战,或许还能周旋,但这一分神说话便露了破绽,被褐衣人一拳正中肩头。

    这下直把陵桓一边肩胛骨都打得粉碎,戒刀也脱手落地,他一时之间心胆俱裂,一边扑跌向红衣女子,一边忍痛大叫道:“小子好厉害,女菩萨救我啊!”

    褐衣人一招得手,哪肯放陵桓干休,立刻鼓足余力腾身追上。随即只听他一声怒喝,重掌猛击向陵桓背心,正是五台山清凉寺的镇寺绝学文殊正法印。

    陵桓吓得面无人色,眼看只剩等死的份,此时却忽听一声清脆娇喝,一条曼妙红影疾掠上前,纤纤玉掌正迎上褐衣人的全力一击。

    霎时两掌交接,倏见褐衣人脸上黑气激涌,接着便双目一阖仰天栽倒。

    陵桓回过神来,欢喜之余满脸感激的道:“女菩萨真是神兵天降啊,贫僧今后一定要追随在你左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全心全意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呀。”

    他这里没口子的大表忠心,红衣女子却只是背着身子沉默不语。陵桓见状暗自一滞,转念间又有了主意,赶忙一指小雷,一派殷勤的道:“这小贼方才得罪女菩萨了吧,要不要贫僧替你教训他一顿?”

    小雷方才着实没能料到红衣女子会为陵桓挡招,待他反应过来之时,褐衣人早已毒发跌倒。

    心痛如绞之下再听陵桓这番献媚之词,满腔恨火直把一张小脸烧得通红,小雷真恨不得将这名恶僧生吞活剥。

    此时只见红衣女子缓缓转过身来,一双美眸盯着凌桓道:“大师,你们佛家讲究慈悲为怀,可小女子方才不慎打杀了这恶人,想必将来是会遭报应的吧?”

    陵桓怔了一怔,连忙合十道:“不会,女菩萨惩恶扬善,代替佛祖弘扬正法,非但不会遭到报应,反而还是积功德呢。”

    红衣女子松了口气,嫣然一笑道:“大师说得真好,惩恶扬善也是积功德,那小女子便安心了。另外正所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既然是积功德,那应该功德积得越多便越好吧?”

    陵桓眼珠一转,心领神会的道:“正是,斩草除根天经地义,这小贼虽然年纪不大,却已经恶根尽显,长成之后必是祸患,女菩萨不妨再积一件功德吧。”

    红衣女子尚未答话,小雷却已经忍无可忍,当下把心一横,暴喝声中弹身而起,双掌齐出力袭陵桓小腹。

    陵桓见状冷哼一声,举起戒刀狠狠砍向小雷的头顶,显然是想替红衣女子揽下这桩“功德”了。

    孰料小雷的身手竟出奇的敏捷,陵桓一刀方才砍出,眼前便已经没了他的踪影。

    正自莫名惊愕之际,脑门上却霍地一凉,竟让凌桓不由得激灵灵打个冷颤。

    只是这一个冷颤,便好似全身都瞬间酥软,凌桓只觉阵阵凉风在脑门前后轻轻吹拂,一份说不出的惬意蔓延至四肢百骸,恍惚间只愿就此睡去、不再醒来。

    正午艳阳之下,但见陵桓脸上露出一丝无比诡异的憨笑,任由脑门上的大洞淌出潺潺血水。随即他整个身子晃了两晃,砰的一声仰天跌倒,再没半点声息。

第0167章 伪善负心

    场中登时只余死一般的寂静,小雷愣愣的站在陵桓倒落的躯体之后,直盯着他后脑勺上依旧汩汩流出的鲜血,半晌说不出话来。

    此时只见红衣女子合十道:“阿弥陀佛,小女子听从大师的教诲,又积了一件功德,只可惜大师却看不到了。”

    小雷回过神来,盯着红衣女子,难以置信的道:“是你杀了恶和尚?”

    红衣女子抿嘴一笑道:“小兄弟在埋怨我多此一举吗?呵……不过也对,看小兄弟方才显露的身手,要收拾恶和尚想必绰绰有余,倒是我太过小觑你了。”

    小雷面色灰败,片刻方涩声道:“你……为什么?”

    红衣女子并不回答,只是和声道:“好啦,恶人都除尽了,咱们还不下去吗?”

    小雷登时一滞,忍不住断喝道:“什么恶人?!你干嘛助纣为虐?”

    红衣女子看了看仆倒的褐衣人,琼鼻一哼道:“小兄弟想为这厮打抱不平?自命侠义却见死不救,像他这等伪君子,较之真小人更加可恶,难道不该死?”

    小雷听得一震,垂首哑声道:“你都知道了?”

    红衣女子微颔首道:“不错,鹂娘妹子都告诉我了。小兄弟的确好心,这厮却差你太多,实在不配称侠。”

    小雷一副魂不守舍的哀戚模样,兀自喃喃的道:“那也不该害死他啊,何况他先前都跟我道过歉了,承认是他的过失,你怎么能不问青红皂白便害死他?”

    红衣女子听得一怔,片刻方哂然道:“那又怎样,小兄弟年轻识浅,不晓得江湖上那些伪君子最擅长口是心非、阳奉阴违,我看这厮多半也是相同路数。”

    小雷无心争辩,只是哽咽着道:“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反正他已经死了,我总该……呜……”

    他说着终是忍不住痛泣失声,想来与褐衣人也不过是萍水相逢,却不知为何竟会如此伤心难抑。

    红衣女子秀眉一颦,顿了顿方轻叹道:“你这小兄弟还真是爱心泛滥,也罢,这厮大概还有一口气,你若真有办法,便将他救活吧。”

    小雷闻言一震,失声惊叫道:“真的?!你……刚才没打死他?”

    红衣女子轻哼道:“谁打死他了,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逞强乱来,这才弄得剧毒遍走全身。若不是他最后那一掌收了几分内力,只怕早已死掉七八回了。”

    小雷无心听红衣女子絮叨,当下急忙趋至近前,将三粒丹药纳入褐衣人口中。接着勉力抬起他的身子,推血过宫催化药性,神色中分明满溢着激动和诧喜。

    片刻之后,褐衣人脸上的黑气渐渐转淡,鼻息也恢复了平稳。小雷松气之余却也不敢怠慢,又自随身革囊中取出一副银针,开始细心的为褐衣人针灸驱毒。

    这番功夫虽然无须耗损内力,实际却更加耗费心力,尤其不能有半点马虎。等到最后一针刺落,小雷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汗出如浆,真想就此躺倒,好好睡上一觉。

    红衣女子一直在旁边观看,此刻眼见褐衣人已无大碍,不禁赞许的道:“小兄弟小小年纪,医术可当真不凡,看来这厮的确命不该绝,唉~真是老天爷不长眼呢。”

    小雷听红衣女子满口调侃,也直是哭笑不得,喘了口气方讷讷的道:“这玄墨鸡冠花的毒性强韧得很,没有对症之药根本解不了,我只是暂时帮他压下毒性而已。”

    红衣女子哦了一声,漫不经心的道:“不管怎样,你也算仁至义尽了。这厮命中缺德,合该有此一劫,不如放他在此自生自灭,咱们两人一起下山去吧。”

    小雷微微一愕,迟疑着道:“咱……咱们?”

    红衣女子点了点头,似笑非笑的道:“怎么?难道姐姐不配跟你称一声‘咱们’?”

    小雷尴尬不已,红着脸道:“不是,我只是……总之……咱们真的要一起吗?”

    红衣女子看小雷期期艾艾的模样,忍不住掩口轻笑道:“好啦,不逗你了,等到咱们下了山,把你交给鹂娘妹子,以后便各走各的,我可也不想打扰你们小两口。”

    小雷失望之余又大惑不解,兀自挠着头道:“鹂娘?谁是鹂娘?什么小两口?”

    红衣女子听得一滞,冷目盯向小雷道:“连人家的名字都没记在心上,你还真是个小负心汉。”

    眼见小雷依旧茫然,她只好苦笑着解释道:“算了,权当你是施恩不望报好了。鹂娘便是你先前所救的那名女子,如今人家正在下面捱着冷风等你呢,你还不赶紧跟我下去?”

    小雷恍然一悟,随即直窘得浑身无力,想了想方讪讪的道:“姐姐千万别误会,我可从没跟她说过小两口什么的,不如你帮我劝劝她?”

    红衣女子似是一滞,鼻中冷哂道:“哦?原来你是这种态度?”

    小雷听红衣女子语气不善,心里咯噔一下,他可算是领教过这位姐姐的脾气了,急中生智之下连忙解释道:“姐姐别想岔了,我是觉得自己才这么点年纪,岂不是要耽误人家那个……鹂娘的青春么?”

    红衣女子面色稍霁,轻嗯一声道:“你这话倒也有理。”

    小雷才松了口气,却听红衣女子又道:“那便先定亲好了,正好我有兴致,可以做你们的媒人。”

    小雷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道:“定……定亲?!不不不,这绝对不行啊,不是姐姐你听我说……”

    他这厢急得脸都绿了,红衣女子却不容置疑的道:“便这样决定了,小兄弟我可警告你,姐姐行走江湖最恨两种人,一种是伪君子,另一种是负心汉,你最好别犯在我手里。”

    小雷大大一滞,无奈苦笑道:“姐姐放心,我肯定不是负心‘汉’,不过咱们能不能打个商量,把这人也送下去?”

    眼见小雷拿手一指依旧昏迷的褐衣人,红衣女子却是摇摇头道:“你何必这么在意这伪君子,我刚才可说过……”

    小雷不等红衣女子说完,已自决绝的道:“姐姐不肯答应便算了,反正我们这里一个是伪君子,另一个是负心汉,都是你最恨的人,索性任你处置便是。”

第0168章 煌爵古寺

    红衣女子看小雷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性,心中颇不以为然,眼珠一转便道:“你跟这伪君子真有那么深的交情?放他自生自灭已经算宽大为怀,得寸进尺小心适得其反。”

    小雷心下惴惴,察言观色间讷讷的道:“姐姐侠义为怀,怎么会见死不救?我保证这家伙今后一定痛改前非,否则要再犯到姐姐手里,我便不维护他了。”

    红衣女子秀眸斜睨,想了想方又道:“侠义为怀也得看对谁,比较起来我更愿意是非分明。既然这伪君子不顾鹂娘妹子的死活,我便给他来个以牙还牙,看他有没有鹂娘妹子那样的运气来保住性命。”

    小雷听罢登时一滞,接着赫见红衣女子长臂一伸,抓起褐衣人的身躯,无比潇洒的运劲一丢,径将他往不远处的崖下丢去!

    小雷霎那间目眦欲裂,惊叫声中疾冲上前,却哪还来得及救下褐衣人的性命?

    荒凉孤峰之上,但见一座废弃庙宇矗立,周遭所见唯有蒿草及膝、鸟粪遍地,颓墙败瓦之间低悬残匾,上面影影绰绰可见三个大字,正是“煌爵寸”。

    透过寺门往里面看去,满眼所见也都是尘封土积、蛛网封绕、帐幔褴褛、神像残损,虽然正值午后阳光最盛之时,却依旧显示出一片驱之不散的晦暗气象。

    这等所在若照常理而言,自然应该是人迹罕至,但此刻后进之中赫见两条人影端坐。

    其中一人犹在闭目运功,正是进入物我两忘之境的慕云,另一人则身段婀娜,分明是先前被神鹰“撕碎”的余冰如。

    也不知过了多久,慕云终于功行圆满,蓦地只见他睁开双眼,目光之中神采奕奕,显然内伤已经大为好转。

    但定睛处由不得慕云暗吃一惊,脱口便道:“咦?这是什么地方?咱们不是在莲花峰下吗?”

    余冰如背靠供桌,见到慕云醒转,总算松了口气,当下和声道:“师弟稍安勿躁,听我跟你说。”

    慕云满心疑惑,迫不及待的道:“究竟怎么回事,狄前辈打赢司马御了吗,是谁带咱们过来这里的?”

    余冰如横了慕云一眼,嗔怪的道:“你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教我怎么回答,能不能冷静一点?”

    慕云暗叫惭愧,无奈讪讪的道:“是我失态了,不过阿冰你这么气定神闲,看来咱们是否极泰来了?”

    余冰如轻笑道:“算你还有些小聪明,咳……这便乖乖听我说。”

    慕云点了点头,耐心听余冰如将前事讲述完毕,之后却惑然道:“阿冰你是说那对‘神鹰侠侣’帮了咱们?可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余冰如莞尔道:“这原因你倒不妨猜上一猜,或许那‘神鹰侠侣’是咱们的故人呢?”

    慕云挠了挠头,苦笑着道:“故人?我之前是遇见过绝代高人,但这对‘神鹰侠侣’真是连半点印象都没有啊。”

    余冰如愈发好笑的道:“我谅你也猜不出来,那如果这对‘神鹰侠侣’纯属杜撰呢?”

    慕云心中一动,迟疑着道:“所以说这对‘神鹰侠侣’是假的?但能驱使狄前辈的神鹰,一定是黄山派的门人。”

    余冰如微颔首道:“的确是黄山派的故人,这下你总该猜着了吧?”

    慕云咳声道:“看来是竹兄仗义出手了,唉……这下我可又欠了他们五侠盟的人情。”

    余冰如附和道:“谁说不是呢,那几位五侠盟的朋友对你当真是青眼有加,几次三番挺身相助,满怀诚心结纳于你,这份情谊你可得牢牢记在心上才是。”

    慕云点头称是,接着又道:“既然是‘神鹰侠侣’,那名女子想必是神相姑娘了,他们二位的确珠联璧合,简直羡煞旁人。”

    余冰如微微一顿,却是摇头道:“师弟想岔了,那名女子其实是鄢姑娘。”

    慕云忙吃了一惊,难掩讶异的道:“什么?阿冰你看清楚了?那名女子居然是婷儿?不是神相姑娘?”

    余冰如讷讷的道:“本来我也以为竹少侠和商姑娘是一对,但眼下看来只怕是咱们都会错意了。”

    慕云张口结舌,片刻方猛摇头道:“不会不会,竹兄对神相姑娘一往情深,没道理转脸便移情别恋。咳……既然是做戏,那自然全都是假的,婷儿绝不可能跟竹兄搅在一起。”

    他嘴上虽然说得万分笃定,神色中却透出十足的犹疑和彷徨。余冰如见状暗自哑然,故意淡淡的道:“先前你跟我说和鄢姑娘只是萍水相逢,那人家的真实心意你是否明白?”

    慕云此刻心绪不宁,兀自沉吟着道:“不错,婷儿的心思的确不好捉摸。当初她任性妄为,险些害得我卖身为奴,可如今不知怎地,却又这么仗义,倒让我有些受宠若惊了。”

    余冰如察言观色,心中更多了几分惆怅,当下勉强一笑道:“人家不是说赏识你吗,那当然要笼络你呀,这下若再请你加入五侠盟,你好意思不答应么?”

    慕云脸上闪过一丝失落,摇头苦笑道:“这个怕是没机会了吧,人家五侠盟的人都凑齐了。尤其咱们不告而别,婷儿多半还在恼我,怎么可能再来请我。”

    余冰如无声一笑道:“你这话才叫矫情了,若是人家鄢姑娘还在恼你,又怎会亲自赶来帮你逃脱追捕?说不定少时等他们两人回来,便要请你再重组个‘六侠盟’什么的呢。”

    慕云依旧苦着脸道:“阿冰你不知道,婷儿向来喜欢玩闹,这次恐怕只是一时兴起,想跟着竹兄体验一下驾鹰的感觉罢了,绝不会是专程为我这不识抬举的‘死小慕’来的。”

    余冰如听得啼笑皆非,连连摇头道:“你呀,还真是不识抬举,那驾鹰的感觉我亲身体验过,着实不是玩闹的。人家鄢姑娘忍着风霜之苦一路追来,你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这岂非忘恩负义?”

    慕云听余冰如这阵不遗余力的替鄢婷说话,猛然间也意识到了什么,惶恐之下连忙岔开话题道:“阿冰别只顾着调侃我,刚才我还听你说起过,狄前辈和司马御早已离开了莲花峰,那又是怎么回事?”

第0169章 青涩佳蕾

    余冰如翟然一醒,低头沉吟着道:“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只是听竹少侠说起,并未见到莲花峰上有人。想必狄前辈和司马御已经转战他处,竹少侠也请鹰兄再去寻找了,不久应当会有消息传回来。”

    慕云暗暗称奇,只能摇头苦笑道:“狄前辈能为通神,司马御必定不是他的对手。怪只怪我自己本领太过低微,即便手握秋水神剑也帮不上忙,唉……说起来真是惭愧得紧。”

    余冰如见慕云一味自责,倒不好再挫他的锐气,于是柔声劝慰道:“你有这份心意便好了,我也相信狄前辈能击败司马御。至于咱们两人眼下却不宜露面,否则便辜负竹少侠他们那一番精心谋划了。”

    慕云暗自一滞,张张嘴却是欲言又止,余冰如见状温然道:“如今我已经‘惨死’,你也给‘仙人’捉去,再加上司马御醉心于雄图霸业,崆峒派多半不会再专心为难咱们,你也能保住一条小命了。”

    慕云了然于胸,终是涩声道:“我都明白,只是连累你跟着受苦,我实在对不住。”

    余冰如心头一暖,抿嘴轻笑道:“咱们之间还要说这话么,你这孩子呀,又想哭鼻子了?”

    慕云被余冰如说得又是羞愧又是不服,霎时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径自上前将她抱了个满怀,难抑怜爱的道:“孩子便孩子吧,阿冰你这么喜欢孩子,我一定遂了你的愿。”

    这话说来可着实是“意味深长”,余冰如本来便给慕云这一抱弄得心头鹿撞,听罢更窘得做声不得,一双星眸微闭之际,鼻中的喘息声也不由得散乱起来。

    正在余冰如心慌意乱之时,却忽听慕云期艾着道:“阿冰你背后这是怎么回事?”

    余冰如轻啊一声,忙不迭的挣扎开来,慕云的目光却依旧紧盯着她不放。

    余冰如紧紧靠住供桌,又羞又气的一顿足道:“你!你又……无礼!”

    慕云眼中尽是痛惜之意,当下轻叹一声道:“是鹰兄抓的吧,我早说他们怎会轻易相信你给鹰兄害了,看来你是下了‘血’本。”

    余冰勉强镇定心神,缓缓摇头道:“没事,鹰兄极有分寸,不过是些皮肉之伤而已。”

    眼见慕云依旧神情郁郁,余冰如灵机一动,又解释道:“其实那只应该叫‘鹰嫂’才对,这下你不再吃醋了吧?”

    慕云闻言哑然失笑,顿了顿方柔声道:“转过身来吧。”

    余冰如心里咯噔一下,含羞低斥道:“你想做什么?”

    慕云摇头一笑道:“受了伤不包扎怎么行,何况事急从权,咱们之间还用得着见外么?”

    余冰如脸上发烫,迟疑间讷讷的道:“那你可不许趁机胡来,连念头都不许转,听清楚没有?”

    慕云莞尔道:“放心,我这人一向色大胆小,绝不敢乱转念头,上次在观音庙,你不是亲身验证过了?”

    余冰如愈发羞窘,连忙嗔声道:“好了,谅你也不敢对我如何,否则我绝不饶你。”

    她说罢终是强忍羞意,缓缓转过身来。慕云果然不敢乱看,只是轻咳一声道:“阿冰别紧张,包扎好便没大碍了。”

    余冰如听慕云语气平和,总算稍稍放心,但声音还是颤抖着道:“我相信你是志诚君子,你可莫要让我失望。”

    慕云摇了摇头,极力镇定的道:“我可是有功名的秀才,阿冰你连读书人都信不过么?”

    余冰如忍不住扑哧一笑,终于完全放松下来。慕云也不再多言,径自随身行囊中取出绷带,细心的为余冰如包扎完好。

    虽然是孤男寡女、瓜田李下,但同样是情真意切,心有灵犀,岂有半点逾矩之处?

    时光已近午末未初,一片幽暗杂乱之中,但见两条人影相对而立。

    其中一人满面羞惭,心虚的目光不时偷瞄对面那人。对面那人显然气得不轻,浅褐色的眸子里尽是羞恼之意。

    如此沉默片刻,终听先那人嗫嚅着道:“都是我的错,想要怎么罚我,都由你便是。”

    另一人白眼一翻,咬牙冷哂道:“够硬气,那你不妨猜上一猜,接下来我要如何罚你?”

    先那人听得一滞,期期艾艾的道:“你想怎样?”

    另一人森然一笑,一面捏着指间骨节,一面沉冷的道:“我现在只想剥了你的‘皮’,仔细验明真身,看你是不是在扯谎。”

    先那人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忙不迭的缩身退开道:“你千万别乱来,我绝对没骗你啊。”

    无奈他退得虽快,对方却追得更快,但见眼前红影一闪,他已经被人家牢牢扣住肩膀。

    两人的身法的确不可同日而语,先那人正自惊骇莫名,便听一个戏谑的声音自脑后传入耳中道:“还想跑?这么快便忘了我的手段了?”说罢一只玉手作势伸向先那人的领口,登时把他吓得惊叫出声。

    纤纤柔荑微微一顿,强忍笑意的声音悠然传来道:“我还没动手验明正身,小丫头片子鬼叫个什么,难道想把你家鹂娘招来‘捉奸’不成?哈……识相的便老实回话,否则可休怪我‘辣手摧花’了。”

    先那人此刻哪还有半点主意,只是哽咽着道:“你……以大欺小……不是好汉。”

    红衣女子气笑不得,连连摇头道:“废话,我又没跟你似的想要假装汉子。咳……首先回答我,你真名到底叫什么?”

    先那人忸怩片刻,终是细声细气的道:“……佳蕾。”

    红衣女子嗯声道:“真的姓岳?”

    先那人红着脸点了点头,随即又恳求道:“姐姐你别这样行不行,我的确有些害怕。”

    红衣女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扬眉谑声道:“怕什么?还怕我吃了你不成?啧……真是人小鬼大。”

    她嘴上虽然不饶人,手可总算收了回来。岳佳蕾小雷如蒙大赦,连忙缩缩身子夹紧领口,这才低头嘤声道:“我歉也道过了,名字也告诉你了,你……姐姐你便开恩饶了我吧。”

    红衣女子脸上的笑意更甚,终是点头道:“好,再回答一个问题,我便饶你。”

    小雷精神一振道:“姐姐尽管问,我若知道一定不会隐瞒。”

第0170章 宋氏红颖

    红衣女子微微一顿,随即压低声音道:“你是不是喜欢那伪君子呀?”

    小雷大大一滞,立刻羞得面红似火,一迭连声的道:“你乱说什么?!我跟那人今天才认识,哪里会有什么……啐!根本没有!”

    红衣女子察言观色,好整以暇的道:“没有干嘛这么紧张?何况今天才认识怎么了,难道你没听过一见钟情么?”

    小雷愈发羞窘,顿足娇急的道:“谁紧张了?什么……什么一见钟情的,我才不会!”

    红衣女子为之一哂道:“死鸭子还嘴硬,今天也不知道是谁一见那伪君子给我丢下山去,当场便吓得丢了魂,还毛手毛脚的冲上来要跟我拼命,险些害我一怒之下真给他摔个血肉模糊、死无全尸呢。”

    小雷大为窘迫,垂首咕哝着道:“那还不是姐姐故弄玄虚,我怎么会知道你有一手飞索绝技的?”

    红衣女子哧的一笑道:“总之是给我试出来了,你跟那人绝对交情匪浅,恐怕早打算以身相许了吧?”

    小雷被调侃得一阵心慌,竟忍不住哽咽着道:“你胡说!我才没有……根本不是!鬼才喜欢他呢!”

    红衣女子看小雷当真气急,倒不好再逗他,于是轻咳一声道:“好啦,毕竟是小孩子,还没怎样便哭得好像死了情郎似的,算你没喜欢他行不行?”

    小雷却偏偏犯了小性,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执拗的道:“是一丁点儿都没有,干嘛要说‘算’?哼……反正没有。”

    红衣女子不禁扶额道:“好好好,反正没有。哈……说什么‘鬼才喜欢他’,你不正是个爱哭鬼么?”

    小雷闻言愈发羞急,眼泪也更止不住的淋漓而落,索性连话都不说了,只是呜呜咽咽的哭个不住。

    红衣女子几番哄不住小雷,也有些自悔失言,只得俯下身来,凑近过去和声道:“好妹妹别哭啦,是姐姐口没遮拦说错了话,不然你想个法儿,也惩罚我一下?”

    小雷这才勉强止住悲声,泪眼迷蒙的道:“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不是我逼你的。”

    红衣女子微笑道:“是我说的,都是我的错,想要怎么罚我,都由你便是。”

    小雷听红衣女子学自己先前道歉时说的话,虽然难免羞窘,却终是破涕为笑。

    红衣女子同样暗自好笑,跟着眨眨眼道:“怎么样?想不想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小雷忍不住向红衣女子的领口瞄了一眼,随即却垂下头去,小嘴一扁嘤声道:“我可没姐姐那么‘豪放’,嗯……你也把名字告诉我便好。”

    红衣女子微微一笑道:“这个容易,我姓宋……不过名字俗气得很,你大概也不想听。”

    小雷连忙道:“姐姐别打马虎眼,名字俗气不打紧,人不俗气便够了。”

    红衣女子不禁莞尔道:“你这张小嘴还真是甜得很,难怪能把你家鹂娘迷得神魂颠倒呢。”

    小雷听红衣女子又乱点鸳鸯谱,扶额之余不依的道:“姐姐老是笑我有什么意思?你的名字赶快告诉我呀。”

    他说话间勾住红衣女子的手臂,连连摇晃不止。红衣女子被小雷痴缠不过,只好苦笑着道:“行啦,我说还不成吗,我的名字叫做……咦?”

    小雷听得一愕,难掩狐疑的道:“宋姨?这名字分明是占人便宜嘛,姐姐肯定没说实话。”

    红衣女子气笑不得,白了小雷一眼道:“还没觉出来呀,这反应可不够闯江湖哟。”

    小雷翟然一醒,此时只听门扉吱呀一声,鹂娘的人影出现在两人眼前。她这下倒着实吃了一惊,掩口轻呼道:“恩人?你们怎么跑到柴房里来了,这儿多脏啊。”

    打眼又见小雷脸上泪痕点点,鹂娘可是更吃惊了,忙不迭的凑上前来,一片惶急的道:“恩人怎么哭了,是不是奴家有什么地方惹你不高兴了?呜……恩人有什么不满可一定要说出来,奴家一定改。”

    小雷看鹂娘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心中也大感歉然,但又不想再撩拨她的芳心,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红衣女子。

    孰料红衣女子却干咳一声道:“既然鹂娘妹子来了,你们便先聊着,我出去透透风。”

    小雷大大一滞,情急之下正待开口,红衣女子却深深的盯了他一眼,抿唇轻笑道:“小‘兄弟’啊,鹂娘妹子对你一片痴情,有什么话你自己跟她说才合适,千万别胆怯哟。”

    鹂娘闻言大羞,只是低头搓弄着衣角。小雷暗自苦笑,但转念间也觉红衣女子言之有理,终是点了点头。

    红衣女子同样点头相应,随后穿过门扉,径自来到院中。沉吟间却不由得心中慨叹,原来这鹂娘是自幼养在别家的童养媳,只可怜她那小丈夫患了痨病而不幸夭折,只留下瞎眼娘亲无人照顾。

    说来也真难为鹂娘一个弱质女流,整日抛头露面才得以苦苦撑持。不料今日遭遇那恶僧凌桓为祸,竟险些害了她的性命。

    万幸小雷及时将她救下,如此倒也难怪她会对小雷那般痴心。可惜她一片深情却用错了对象,只盼小雷此番能顺利开解,莫让她再继续沉迷下去。

    说起这一片深情却用错了对象,自己与她岂不也是同病相怜,尤其连情形都差相仿佛。唉……难怪会对她这般上心,看来是下意识的反应了。

    红衣女子低头默默思忖,再抬头已经站在厢房门口。不知道那伪君子这时候醒了没有,哼……只怪自己当时太过心软,没有真把他丢下山去,不过现在也不算晚。

    红衣女子心中一动,迅快的瞄了一眼柴房那边,嘴角轻扬间悄无声息的闪入厢房中。凝眸望去之际,只见褐衣人正僵卧榻上,依旧是双眉紧锁、昏迷不醒的模样。

    红衣女子暗道一声天意难违,睨视间鼻中一哂道:“你莫要怪我,与其留你这种伪君子在世上枉充侠义,还不如早些投胎、重新做人的好。”

    说话间红衣女子已经倏地欺至近前,纤纤素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柄长不盈尺的晶莹玉锥,闪电般向着褐衣人头顶的百会穴凿落,直欲一击便取了这伪君子的性命!

第0171章 自相矛盾

    红衣女子一锥凿落,满拟能够不着痕迹的击杀褐衣人,孰料此时却见褐衣人双目陡睁,凛凛神光一闪,竟是在间不容发之刻出手擒住了红衣女子的右腕。

    红衣女子登时错愕,暗悔不该掉以轻心,但她毕竟身怀惊人艺业,心念电转间屈指运劲一弹,那玉锥便脱手射向褐衣人的额头,其势反而更增强了几分。

    褐衣人不闪不避,飒然风声中玉锥正中他的额头,竟似击中金石一般发出叮的一声轻响,随即原路弹了回去。

    万幸红衣女子反应迅捷,极力偏头一让,那玉锥便擦着她的鬓角,夺的一声钉入墙壁之中。

    红衣女子又惊又怒,咬牙冷哼道:“七宝琉璃金身,你果然有些能为。”

    褐衣人顺势坐起身来,横眉寒声道:“为何杀我?”

    红衣女子冷笑道:“难道你不该死?”

    褐衣人面沉似水的道:“如此滥杀无辜必非善类,陵桓如今人在何处,岳雷可曾落在你们手里?”

    红衣女子心中一动,故意哼声道:“那小贼早给大师乱刃分尸了,倒亏你还在惦记他,真是笑死人。”

    褐衣人神色立变,忍不住怒喝道:“你们?!如此狼毒,天理不容!”

    喝声中他下手再不容情,举掌便猛劈向红衣女子的眉心,分明是要将她立毙当场。

    红衣女子强运真气封锁右手腕脉,左掌迎上之际扬声清叱道:“我倒要看你有几分道行!”

    霎时双掌砰然交接,褐衣人不由得身形一晃,面上也忽然掠过一片黑气。

    红衣女子见状心中大定,一边急催内力攻去,一边还不忘嘲讽道:“你身上的玄墨鸡冠花毒还没解除,硬拼无异于自寻死路,又何必做这困兽之斗?”

    褐衣人神情悲愤,怒目圆睁的道:“休要猖狂!”

    红衣女子正自一哂,却忽觉褐衣人的内力猛然一收,竟全部转为绵绵吸力。她心中虽然颇觉讶异,面上却淡淡的道:“哦?擒龙手是吗?那便看是谁能胜得过谁。”

    红衣女子这下意气风发,精纯掌力源源不绝的攻向褐衣人,打算以强力压服对方。

    褐衣人正中下怀,同样强催元功化纳对方掌劲,两人一时之间已成内力相搏之势。

    如此不过一炷香的时光,褐衣人便已经汗流浃背、面如死灰,眼见难以为继。

    红衣女子暗暗得意,手下更不容情,直欲速战速决,就此一举了结这名伪君子的性命。

    孰料此时却见褐衣人的嘴角闪过一丝嘲讽的笑意,红衣女子心头一震,随即忽觉一道雄力由自己被擒住的右手腕脉之处浩势袭来,势如破竹般攻向她全身四肢百骸。

    红衣女子着实始料未及,瞬间便被冲得气血狂涌,正待急运真力相抗,却只觉那绵绵吸力竟是摆脱不得,全身内力不由自主的倾泻而出,再难运转自如。

    红衣女子稍一思索便知其理,敢情褐衣人竟是吸纳了她的内力再转手攻她,而他自己却乐得逍遥自在、稳操胜券,如此她哪还能有半分胜算?

    万没料到这擒龙手竟有如此神通,红衣女子登时险些连肠子都悔青了,只恨自己一味逞强斗狠,落了对方的算计,眼下这可该如何应对才好?

    心中虽然止不住的悔恨,但红衣女子也深知这样下去必定只有惨败一途,思来想去终是打定主意,咬牙艰难的道:“你玩弄阴谋诡计,即便取胜也是小人行径,我却并不心服。”

    褐衣人不为所动,只是寒声道:“巧言令色无用!”

    红衣女子并未意外,面现凄然的道:“好个慈悲为怀的出家人,那你打算如何处置我?”

    褐衣人全没半点怜悯之心,只是干脆的道:“杀。”

    红衣女子神色微变,讷讷的道:“杀人偿命?”

    褐衣人冷然道:“不错。”

    红衣女子叹口气道:“我杀了谁?”

    褐衣人登时语塞,红衣女子心知机不可失,秀眉一扬又逼问道:“说不出来了么?即便我起意要杀你,可毕竟还没得手,你怎么能……唔!”

    她话到中途却倏地顿住,只余下急促的喘息声,玉颊上汗水淋漓,脸色苍白黯淡,显然真力已近枯竭。

    不过这也怨不得她,褐衣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如此内耗许久,任她内力如何精纯也抵受不住。

    褐衣人虽然神情变幻不定,掌下却依旧半点不留余地,红衣女子心中暗骂,无奈又断续着道:“你这……忘恩负义……之徒,可知先前……究竟是谁……替你压制的……毒性?”

    褐衣人微微一愕,紧盯着红衣女子道:“难道是你?”

    红衣女子被盯得一阵局促,垂首嘤声道:“总归……不是……陵桓吧?”

    褐衣人大大一滞,颇见讶异的道:“为何助我?”

    红衣女子暗道一声惭愧,心念电转间蓦地抬起头来,一双含泪的美眸望向褐衣人,颤声哽咽着道:“死冤家,害我如此……煎熬,你真是……没良心。”

    她这话说得声泪俱下,内里更不知蕴含了多少款款情意。褐衣人几曾经历过这等阵仗,听罢顿时心神巨震,片刻方轻叹道:“你……何必如此,唉……”

    这一声轻叹出口,那份决绝的杀意终是不由得消弭于无形。红衣女子只觉身上压力骤减,松气之余又忍不住晕红了脸颊,愈发显得楚楚动人、美艳无方。

    褐衣人看得一时失神,期艾着不知说什么才好。此时却见红衣女子银牙一咬,鼓足余力猛的收回左掌,随即化掌为爪,突袭褐衣人心口,正是一击必杀。

    变生不测之际,褐衣人虽然惊怒交集,却也不甘心坐以待毙。百忙间但见他使出“铁板桥”仰身一闪,红衣女子这一招差之毫厘,只在他肩头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红衣女子见状更不迟疑,正待收爪再施杀手,孰料这时她却忽觉脚下一空,整个人也不由自主的一个趔趄,惊叫声中竟是直向榻上倒了过去。

    原来她忘了自己的右腕还被褐衣人牢牢锁住,这下对方仰身一闪,便也顺势将她拽了下去。偏偏她此刻正值真力耗剧、脚下虚浮的当口,却哪还能有半分撑持之功?

第0172章 吾名陵昭

    红衣女子猝不及防,整个娇躯立刻摔在榻上,无巧不巧还一头正撞中褐衣人受伤的肩膀,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

    褐衣人也不比红衣女子好多少,伤处一撞痛入骨髓不说,身上的压力也迫得他气息猛滞。尤其掌中那从未体验过的奇妙触感,更把他窘得满面烫热,心中也绮念横生。

    红衣女子感觉到褐衣人的异样,羞怒之下正要再出狠手,此时却听褐衣轻叹一声道:“非要杀我?”

    红衣女子咬牙道:“不错,你该死!”

    褐衣人为之一滞,片刻方喟然道:“世间情爱无非过眼浮云,沉沦其中只是自寻烦恼,我此后不再见你,你也不必为我煎熬,只须将岳雷埋骨之处告知我便可。”

    他倒是颇为难得能说出这许多话来,红衣女子听罢却险些气晕过去,方才她明明是虚与委蛇,目的只在脱身。孰料这厮还真以为她是深陷情网、不得解脱,身为出家人却如此自命风流,分明更是该杀。

    红衣女子正自积蓄力量,欲图暴起反制,这时忽听门扉嘎吱一响,随即小雷兴奋的声音传来道:“姐姐果然在这儿,我已经跟鹂娘啊……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榻上的两人各自吃惊不小,褐衣人固是难以置信的盯着小雷,一时之间分辨不出他是人是鬼。红衣女子也窘得没了主意,浑不知该如何解释。

    小雷察颜观色,似乎也有所顿悟,当下快步走上前来,一脸幽怨的道:“姐姐怎么还想着要杀他,即便要杀也等他身上的毒都解了,然后再公平决斗不成么?不然你看我的面子,再饶他一次好不好?”

    他说话间难掩心疼的瞄着褐衣人肩头的伤处,脸上也尽是哀求之色。榻上的两人各自为之一滞,四目相对之刻,却忽然生出几分微妙的默契。

    褐衣人先不着痕迹的放开了手,红衣女子趁机轻轻巧巧的掠下榻来,径向小雷一笑道:“你呀,总是太过好心,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索性等这伪君子好了,我再来寻他的晦气,眼下咱们便别过吧。”

    小雷见红衣女子如此爽快,又依依不舍的道:“姐姐是不是生气了,我其实也是为你好呀,不行等用过饭再走吧?”

    红衣女子拍了拍小雷的肩膀,一片和蔼的道:“你别多心,我是真有要事得去办。”

    小雷唔了一声,神色中却颇为不信。红衣女子心头一软,想了想又和声道:“好啦,你也体谅我一下,今天跟你们纠缠了这一阵,恶和尚杀得多此一举,伪君子却又杀之不死。”

    “好不容易想做回月老,还碰上你这小负心汉。总之忙活半天什么都没办成,自己的事情倒全耽搁了,你说我冤不冤?”

    小雷听罢也只觉啼笑皆非,无奈期艾着道:“那不知姐姐要办什么事,如果我能帮忙……”

    红衣女子摆了摆手,径直打断道:“还敢说帮忙?你别老是跳出来拦着我教训伪君子,我便要烧高香了。咳……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她说罢便爽朗一笑,取回玉锥扬长而去。小雷被调侃得粉面晕红,半晌才偷偷瞄了褐衣人一眼,却见他分明神情呆滞,脸上也大见郁郁之色。

    小雷冷眼旁观,忍不住酸溜溜的道:“唷~你这家伙是不是迷上人家了?”

    褐衣人翟然一醒,颇不自在的咳声道:“休要胡言,绝无此事。”

    小雷气笑不得,索性一本正经的道:“休要遮瞒,定有此事。”

    褐衣人脸上的尴尬之色一时更甚,片刻方讷讷的道:“听她方才所言,陵桓可是已经死在她手中?”

    小雷撇撇嘴道:“是啊,不过那恶和尚死了也活该,只是不知他从哪里得来的玄墨鸡冠花。”

    他随后便将前事约略说了一趟,褐衣人听得神色数变,最后沉吟着道:“难怪她称我伪君子,原来如此。”

    小雷一正色道:“那也没冤枉了你,总之行走江湖、道义为先,不然武功再好也白搭,早晚要给人家捉住狠狠教训。这次算你运气好,碰上小爷才能逢凶化吉,下次要是再犯,只怕连小命都保不住。”

    褐衣人微颔首道:“的确如此,这次多谢你相助,先前无礼之处还请海涵。”

    小雷不意褐衣人郑重其事的道起谦来,连忙摆摆手道:“不用不用,你这人我也算看透了,无礼不无礼的原本也不打紧。”

    褐衣人温然一笑,目光中流露出亲切之意,小雷被他看得局促不已,当下干咳一声道:“对了,你的法号到底叫什么?”

    褐衣人微一迟疑,终是涩声道:“陵昭。”

    小雷哧的一笑道:“这法号实在古怪,一不留神还以为是北边那个昭陵呢。不过你既然是俗家弟子,那俗家姓名又是什么?”

    陵昭没搭小雷这茬,只是摇摇头道:“姓名不过是身外之物,何必纠缠?”

    小雷难免失望,又兼心痒难搔,索性两眼一瞪道:“你这家伙真是莫名其妙,难道自己的名字见不得人么?哼……这么扭扭捏捏、讳莫如深,哪像是男子汉大丈夫?反正我才不叫你那坟墓似的法号。”

    他这厢虽然口出激将,陵昭却仍是含笑不答。小雷情急生智,干哼一声道:“好吧,大不了咱们交换,你肯不肯?”

    陵昭微觉意外,眨眨眼道:“你不是叫岳雷?”

    小雷翻翻白眼道:“谁说要用我的名字交换了,哼~那位红衣姐姐的姓名,你想不想知道啊?”

    本以为这招杀手锏丢出去,必定能将对方手到擒来。孰料陵昭听罢全无反应,只是淡淡的道:“不想。”

    小雷大大一滞,脱口嗔斥道:“你!你怎么能这样?难道是中了什么咒语,名字说出来会死吗?喂!我问你话呢,喂!”

    陵昭依旧相应不理,反而径自解开衣襟,看样子是打算料理肩头的伤处了。

    小雷心中一慌,连忙背转过身,狠啐一声道:“小气鬼,让你不说,那小爷只当你是姓‘喂’了,哼!”

    陵昭的动作蓦地顿住,抬起头来深深的盯了小雷一眼,这才饶有兴味的道:“为何转过身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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