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风云又起
黄昏时分,埃索拉平原迎来了一场暴雨。
厚重的乌云在半空中卷积着,在阵阵风涛中翻滚着,如同一块巨大的灰幕笼罩着草原,粗大的雨点把一片平整的草甸打得此起起伏,就像是狂风中席卷而来的海浪。
无数的草茎被狂风暴雨摧残得拦腰折断,那些蝼蚁们辛苦垒起的巢穴也被雨滴和水流无情地夷为一片泥沼。就连挺立在风雨中的乱石堆也无法抗拒这种力量,它们那一层层历经沧桑的外壳,被一双双无形的大手毫无怜悯地剥落。
草原上的动物早已缩回了巢穴,战栗着企盼狂风暴雨早些过去,即便是那些迷失方向的生灵,也在四处寻找着暂避之所。
可是,在波动的草浪和无边的黑云之间,竟然有一个人和一匹马孤独地伫立。
那匹马时不时地甩动着脖颈,抖落浑身的雨滴,可是马上之人始终一动也没有动过,任凭雨滴湿透他的衣襟、淋乱他的头发,任凭雨水模糊他的双眼、滑落他的脸庞。他只是呆呆地坐在马背上,透过漫天的雨雾将视线投射到草原和天空交界的尽头。
他,正是凯文。
他已经在这里呆了整整一个下午,就这样静静地望着远方发呆……
这是一场关系到诺迪雅生死存亡的劫难,诺迪雅的军民为之付出了鲜血和生命的代价,他们的坚强不屈终于为诺迪雅赢得了胜利。
这一场实力悬殊的战争,能以保全诺迪雅,赶跑强大的敌人为终章,确实令赫拉克倍感欣慰,这个来之不易的胜利也就显得更加弥足珍贵。
这场胜利也激励了所有诺迪雅人,他们不需要警备团做出安排和部署,全都自觉地投身到诺迪雅的重建当中,清理污秽的城市,埋葬死去的亲人,修复损坏的建筑,不出一周,诺迪雅又重新焕发出了往日的神采。
赫拉克说服了哈里,请他留在了警备团。
有了这一场患难的经历之后,哈里和赫拉克的心中都激起了波澜,有如平静的湖水中投入了一颗石子,不仅唤回了他们曾经的记忆,那种默契配合出生入死的情感再一次在他们心中燃烧起来。
赫拉克还做了一个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决定,他把卡尔和艾米丽收做干儿子和干女儿。
他的理由很简单,因为他很喜爱艾米丽的天真无邪、活泼可爱,也很喜欢卡尔的沉着干练、有勇有谋。当他得知卡尔兄妹远离故土,一直过着无亲无故无依无靠的生活,便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卡尔兄妹很是乐意,赫拉克的威严慈爱在他们眼中就如同父亲一般,能有这样的义父,他俩自是求之不得。
凯文俨然成为了诺迪雅家喻户晓的英雄,大家都知道是他打败了雷纳多,拯救了诺迪雅,他的事迹一时间成为了民众茶余饭后的热点话题。
无论他走到哪里,总会有人热情地跟他打着招呼,很多酒馆饭店还对外宣称凯文是他们的常客,只要是凯文和他的朋友到来,所有费用都能免除。
还有不少热心人挤破了凯文家的大门,巴望着替凯文签上一根红绳。凯文的父亲为此头疼不已,因为凯文凡遇此事都会躲得远远的,所有的招待应酬都成了卡斯特的责任。
赫拉克也深知凯文功不可没,几经劝说之后,终于把他提升为队长,还筹备着把他推荐给帝国骑士团。
凯文当上队长之后,赫拉克征求了索比安和凯文的意见,把索比安和杜隆手下剩余的士兵全都划拨到凯文手下,索比安则专门负责新兵的招募和训练。
菲尼私放凯文的事情得到了赫拉克的谅解,赫拉克还答应了菲尼的请求,把他调拨到了凯文的队中。
在卡尔和艾米丽的强烈要求下,他们也加入了凯文的队伍,只不过他们的身份特殊,不能成为正式的警备团士兵,只能以编外队员的身份存在。
如果换做从前,凯文一定会为此兴奋得几天几夜睡不着觉。可是现在,满城的人都认为诺迪雅获胜了,只有凯文和他的父亲知道,他们输了,诺迪雅输了,而且输得体无完肤、颜面全无。
赫拉克只道混沌原石还留在城镇之中,所以他暂且没去关注这件事情。但是凯文就完全不同,他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打击,更何况,亲手夺走混沌原石的竟然是他心心念念的赛琳娜,竟然是他好不容易才抛弃所有成见和怀疑的赛琳娜!
为了追查赛琳娜和雷纳多的踪迹,凯文专程去了一趟瀑布之后的山洞和天坑。
山洞和天坑中已经空无一人,普里兰德和艾伯特也不见了踪影。凯文在天坑中找寻了半天,并没有发现普里兰德和艾伯特留下了什么,也没有找到其他有用的线索。
神情恍惚的凯文,鬼使神差地游荡到了旧都市,从商贩手中租借了一匹快马,然后一路狂奔,跑到了草原之上。
凯文呆呆地看着天际,雨幕之中似乎总有一个身影,在一幕一幕地重复着熟悉的场景。
瀑布前奋不顾身地跳入水中,庭院中公然反抗雷纳多,拼尽全力大战鱼形人,溪石畔旖旎动情地捕捉鱼儿,山林间柔情似水地策马狂奔。
她那火光中摇曳的绯红,她那回眸间的坚强和信任,还有那一丝丝的温柔、一点点的调皮,都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毋庸置疑。
可是,为什么到了最后,她还是携原石而去?
难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伪装,都是她用来骗取信任的伎俩?
凯文真的不愿相信,但是,事实又让他不得不信!
他不止一次地幻想赛琳娜有什么难言之隐,可他一次又一次地告诫自己,不要再对这个女人抱有任何幻想,他现在应该做的,就是不管走到天涯海角,不管面临怎样的艰难险阻,也要找到赛琳娜的踪迹,也要夺回混沌原石,并解开其中的奥秘。
草原上的暴雨来得快也去得快,不到半个小时,乌云便在天际消散,一抹红霞爬上了天空,透过纯净的空气,把无数的水珠染红,让这片草原变成了一片金红的海洋。
这景色竟然与霞光中的海面一样壮美,凯文不由被这美景感染,他跳下马来,将头发向脑后抹了抹,又将脸上的雨水拭去,接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四肢用力舒展开,然后伴随着一声长啸,将憋在胸口的那团闷气使劲喷出,郁结了好几天的心境在这一刻似乎也被粉碎成无数的水滴,融入到一片霞光之中。
凯文并没有想通什么问题,他只是终于决定暂时放下。
既然很多事情强求不得,也许顺其自然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所有事情的发生都有它的成因,也一定会有因此引发的结果,而这个结果,一定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等待着与他不期而遇。
一晃十多天过去了。
这段时间里,凯文很快融入了自己的团队,也找到了那么一丁点当队长的感觉。
虽然他的年龄在中队里不算最大,但是队员们都很尊敬他也很服从他,各种训练没有人缺席拖沓,清理城镇、帮助居民也没有人偷懒溜号,而大家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在忙完之后,到凯文家里好好吃上一顿。
当然,这饭可不能白吃,凯文早就拜托大家,一定要变着法子逗他父亲开心。
卡斯特虽然还时不时地唉声叹气,但在那帮年轻人的感染下,他心中的烦闷慢慢地释放出来,他开始走出家门,去找他的老朋友们喝酒聊天打发时间。看着这些,凯文心中的担忧总算是放下了许多。
这天快到中午时分,凯文正准备邀上卡尔兄妹去吃饭,忽然传令兵跑来找他,说是团长要他赶快去一趟。
凯文不敢怠慢,快步赶到赫拉克的办公室。
其他几名队长也陆续赶到,大家见赫拉克愁眉紧锁地坐在那里,料定有事发生,所以大家都站立在一旁,相互交换着眼色,却不敢轻易说话。
隔了好一阵子,赫拉克才抬起眼光,神色凝重地说道:“刚才萨努那从卡拉达斯要塞回来了,他带回了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
战争刚一结束,赫拉克便派遣萨努那和另外一名士兵快马赶往卡拉达斯要塞,取消派兵增援的请求,同时通知雷依克的队伍尽快返回。
可是萨努那比雷依克晚出发五天,他都已经从要塞回来,雷依克等人为何不见踪影?
难道,萨努那带回的坏消息跟雷依克有关?
队长们的猜想如出一辙,但每个人都不愿这个猜测变成现实。
然而赫拉克的话无情地证实了大家的想法:“萨努那说,卡拉达斯要塞的汤普生总督已经确认,他确实没有见过雷依克等人,也没有收到过任何求援的讯息!”
队长们一片哗然,大家开始交头接耳,赫拉克则静静地看着他们,直到他们不再窃窃私语,才继续说道:“不用说,你们也应该猜到,雷依克一定是冒险进入了精灵峡谷,所以才会没了消息。临行前我再三强调,不准他走精灵峡谷,可是这个家伙,竟然违抗命令,他搬求救兵的心情虽然可以理解,但是这种做法实在是愚蠢!”
赫拉克重重地锤了一下桌面,似乎发了很大的脾气,不过包括凯文在内的所有队长都听得出,赫拉克的语气中包含有生气的成分,更多的却是担忧。
“长官!我们去救他吧!”“对!长官,我们去救他!”队长们七嘴八舌地喊到。
“救?怎么救?”赫拉克反问了一句,给队长们澎湃的热情狠狠浇了一盆凉水。
队长们面面相觑,大家心里都清楚,精灵山脉峰峦起伏,精灵峡谷错综复杂,雷依克等人在哪里出事不能确定,他们现在是生是死也不清楚。就算他们现在还保有性命,他们会被神秘部族带去哪里,更加没人知道。
所以,这个“救”不能称之为“救”,最多只能算“找到他们”,至于“怎么救”更加让队长们无从答起。
“怎么救?”赫拉克又问了一句,他的眼光扫过每一名队长的眼睛,大家顿时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不由自主地垂下了头。
凯文虽然也低垂着头,但是他已经盘算了一个计划,只是他觉得应当尊重其他队长的意见,所以用肩膀悄悄撞了撞身旁的麦克斯队长,示意他带头先说。
麦克斯轻轻咳了一声:“长官,我们是不是可以多派些人一路搜查过去,说不定能找到他们。”
“恩,这个方法我也想过,但是派多少人合适?”
“这个……我估摸着得出动一百多人吧。”
“这个可不好说。”赫拉克摇了摇头,“雷依克同行一共十人,却没有一个人出来,如果不是因为对方人数占优势,就是因为遭到了对方的暗算。这两点的不确定因素太大,所以我才担心派出的人手会不会落得跟雷依克的同样下场。”
“那我们能不能请卡拉达斯要塞派兵和我们一起实行两面夹击,双方都多派些人手,我们总不至于会输给这些山野蟊贼吧!”瑞金斯建议着,依然换来了赫拉克的摇头:“这也不妥,如果我们的兵力超过了他们,他们完全可以退避三舍,精灵峡谷周边那么大的地域,他们只要存心躲藏,只怕我们人数再多也找不到他们。”
连续两个方案被赫拉克否定,队长们再次陷入了沉默。凯文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说道:“团长,我有一个想法。”
“你先说说看!”
“团长,正如您所说,敌人在暗中一定会衡量双方的实力,如果我们弱就他们就会出击,如果我们强他们就会躲避。现在的问题就在于这个强和弱之间的关系难以确定,所以,我们无法通过人数的多少来达到目的。我们也许只能通过引蛇出洞和顺藤摸瓜的办法来对付他们。”
“引蛇出洞……顺藤摸瓜……”赫拉克轻声重复了几遍这两个词,似乎明白了凯文的意思,“你打算怎么做?”
“团长,请您给我三个人,我想我能找出那伙人的巢穴。”
“三个人?”不仅是赫拉克,所有人都被凯文怔住了,“你再说一遍,几个人?”
“三个人。”
“三个人?凯文,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团长,这个计划人数不宜过多,人多了反而难以成功。”
“你的想法到底是什么?”
“我的计划很简单,两个人在明,充当诱饵把那伙人引出来,两个人在暗,负责观察和跟踪他们,只要不被他们发现,摸清他们的底细也就不难了。”
“呃……”赫拉克思考了一会,“照你这么说,确实有可能引那些人出来,但是这两个诱饵太过危险,随时都会有性命之忧。”
“是的,团长,这一点是最大的缺陷,我也没想出好办法确保诱饵的安全,但是为了找到那伙人的巢穴,为了救出雷依克队长他们,冒险也是值得的。”
“这个计划我得好好考虑一下。如果我同意,你觉得哪几个人最为合适?”
“我、哈里先生、卡尔,还有菲尼,就由我们四人来完成这个任务!”
第三章 精灵峡谷
凯文没想到赫拉克居然采纳了他的计划。
凯文本以为赫拉克会阻止他,或者会说些劝他不要冒险之类的话,没曾想赫拉克考虑了一个下午,居然答应了,而且没有多说一句客套话。
凯文忽然明白,赫拉克已经不再把他当成好友的儿子,而是把他当成了一名真正的战士,一名能担当重任的队长。这一点对于他来说,虽然有一点点失望,但是他感触更深的除了紧张和激动,就是对赫拉克的敬重以及对肩负使命的敬畏。
其实赫拉克做出这样的决定,一方面是相信凯文的能力,另一方面他也安排好了援军,会尾随其后以防不测。
哈里非常痛快地答应了凯文的请求,他只对凯文说了一句话:“上一次不算,这一次才是我们真正的冒险。”
卡尔和菲尼更是跃跃欲试,他们在接受任务之后,兴奋得晚饭都吃不下去,只顾忙着收拾装备和行囊。
大家表现出来的热情和专注,令凯文倍感欣慰的同时,也感觉肩头的胆子越发沉重,他的心中不免怀有一丝愧疚,毕竟这是一次危险性很大的行动,太多的未知因素随时都有可能引发意想不到的后果,倘若在行动中遭遇了不测,不管牺牲了谁,他都无法原谅自己。
晚饭过后,凯文召集大家对本次行动的细节问题进行了一番仔细的研究。
凯文决定由他和菲尼假扮成商人,沿着峡谷缓慢前行,而卡尔和哈里则在暗处进行跟随和保护。这是因为卡尔的丛林生存本领强大,哈里的临阵作战经验丰富,凯文觉得把自己和菲尼的安全交给他们两个,会更加放心。
峡谷中道路曲折,地形复杂,凯文考虑到卡尔和哈里的跟随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而且他们还得时刻关注神秘部族的动向,彼此之间的行进速度很难协调一致,所以利用卡尔的特长设计出了一种简单的联络方式。
卡尔教大家熟知了两种鸟的叫声,一种似夜莺般清脆婉转,另一种像寒鸦般沙哑粗犷。
卡尔跟大家约定,两声夜莺的鸣叫,就是要凯文和菲尼继续前进,四声则表示暂时停下来。而两声寒鸦的叫声,代表着凯文周围出现了危险,四声则是意味着他和哈里遇到了麻烦。
次日凌晨,一行人整装出发,两天之后,他们翻越了诺迪雅北面的山脉,来到了精灵峡谷的近前。
凯文勒转马头,向大家问道:“前面就是精灵峡谷了,大家准备好了么?”
哈里跳下马来,微微笑道:“我没有问题,你呢,现在什么感觉?”
凯文翻身落马,整了整衣襟,扭头看了一眼连绵的群山,说道“哈里先生,我可不能骗您。说实在的,我心里真的没底,我不知道我们进去之后会遭遇什么,也不知道那伙人会用什么法子对付我们,更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活着出来。”
“哈哈,知道怕不是一件坏事啊。”哈里笑着,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扁平的瓶子,冲着凯文晃了晃,“怎么样?要不要来上两口?”
凯文猜到瓶子里装的是酒,他也知道哈里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拒绝了:“不了,哈里先生,我怕呆会犯迷糊。要不等我们完成任务后一起喝个痛快吧!”
“好啊!”哈里笑着把酒瓶塞回了口袋,“不错,你小子越来越稳重了,挺好,进入峡谷之后凡事多留点心。”
凯文憨笑着点点头,卡尔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不用太担心,我和哈里先生会尽我们所能保护你们的,只要你们别把两种鸟叫声弄混了就行。”
凯文听卡尔这么一说,张嘴就怪叫了两声,那声音难听得如同鬼哭狼嚎一般,把几个人逗得直乐,哈里笑骂道:“你这小子,别再鬼喊鬼叫啦,当心把峡谷中的那帮人全都吓跑了!”
大家笑得越发开心,但是笑着笑着,大家又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每个人的心中其实都有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只是谁也不愿意临阵退缩罢了。
卡尔接过了哈里的缰绳,把马拴在了树上,又把马背上的装备卸了下来。凯文则同菲尼低语了几声,准备向哈里辞行,就在这时,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大家赶忙藏身于树后,却见一匹快马驮着一人飞驰而来。等马跑到近前,大家这才看清楚,马上之人竟然是艾米丽!
“你怎么来啦?”卡尔从树后冲到马前,一把拽住了艾米丽的缰绳,生气地问道,“不是不准你跟来的吗!”
艾米丽气喘吁吁地从马背上翻落下来,白了卡尔一眼,径直跑到凯文面前:“凯文哥哥,请你带上我吧。”
“艾米丽,前两天不是跟你说好了么,这次行动很危险的,你乖乖地听话,回去吧!”
卡尔也在一旁沉声道:“艾米丽,别胡闹,赶紧回去!”
“我不回去!”艾米丽扭身一把抓住卡尔的手,“哥哥,我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你,你现在却要把我一个人扔下!万一你回不来,我怎么办?我要跟你在一起,绝不一个人留下!”
“你……”卡尔知道艾米丽的脾气,这种情况下,不管他怎么说,艾米丽是无论如何也听不进去的,除非自己让步,可是,明知道任务有危险,又怎能让步?
哈里见状,忙出来调解:“我说,小姑娘,我有一个办法,你愿意听么?”
“哈里先生,您有什么好办法?”艾米丽还没有回答,卡尔赶紧问道。
“根据团长的安排,援军最迟后天就会抵达,小姑娘,你就在这里等着,跟他们一起做我们的后盾好么?”
“援军?后盾?”艾米丽想了一会,还是把头使劲地摇,“不,我不做什么援军,我要跟你们一起冒险!”说着,还用手一指菲尼:“他都能来,我为什么不可以?”
菲尼一愣,没想到艾米丽会把矛头指向自己,他一时竟无从辩解,多亏凯文帮他圆场:“菲尼性格沉稳,不怕死,而且我答应过要跟他一起冒险的。”
“我也不怕死,我也跟你冒过很多险,我为什么不可以?况且我在丛林里的经验比我哥哥还丰富,为什么不让我来保护你们?”艾米丽依然不依不饶,还逼着卡尔,“哥哥,你说是不是?你快说啊!”
艾米丽这么一闹,凯文也不知如何是好,如果把她硬赶回去,真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离谱的事出来,可是不把她赶回去,又该如何是好呢?
哈里在一旁叹着气道:“算了,我们就带上这小姑娘吧,让她跟我和卡尔一路,多一双眼睛观察情况也是好的。”
既然哈里同意了,凯文也正好下台:“好吧,艾米丽,你可以跟我们一起行动,但是,你必须听哈里先生和你哥哥的话,不能再闹小脾气,不能任性,否则的话,下次不管什么任务我们都不会带上你!你能做到么?”
“能!当然能!”艾米丽几乎是跳着回答,她还没等大家错愕苦笑的神情恢复正常,早已从卡尔手中抢过缰绳,拉着战马绑到树上,并取下装备蹦着回来,大呼小叫地喊着:“走吧!我们走吧!”
凯文一把拉住她,从兜里掏出了传送徽记,塞进她手里,郑重地叮嘱道:“如果遇到危险,记得赶紧跑,然后再带人来救我们。”
艾米丽呆呆地看着凯文,又看向他身后的卡尔、哈里和菲尼,见大家都在点头,她心里瞬间流过一阵暖流。她把徽记别在了胸口,装出一副轻松的模样:“你们不会有事的,即便有事,有我在,你们都放心吧。”
大家都笑了起来,但是笑声中的滋味,只有每个人自己才能体会。
这是凯文和菲尼第一次走进传说中的精灵峡谷。苍翠的树林、叠嶂的山峦、清澈的溪流、艳丽的鲜花,还有如诗如幻的雾霭、如歌如泣的鸟鸣,让他们感觉走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他俩牵着马匹信步由缰,很快就深入到峡谷之中。
几个小时后,天空开始暗了下来。
凯文担心那伙人会借助夜色进行偷袭,特意找了一处开阔的地方,还从四周的树林里拾取了大量的干柴,在空地中央燃起了很大一堆篝火。
他指望着用这堆篝火照亮周围的环境,以便躲在树林中的哈里等人能观察到周边的情况,也为他们提供一些光明和温暖。
随着篝火熊熊燃烧起来,黑夜已经笼罩了整个山谷,各种虫豸的鸣叫声开始从四面八方响起,在一片寂静之中,这些虫声不仅没有显得鼓噪,反而更加衬托出夜的静谧。
凯文和菲尼坐在篝火旁边,一边烘烤着食物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不过他们并不如表面上那么悠闲,他们的耳朵无时无刻不在仔细倾听着四周的动静,他们的眼睛一刻不停地扫视着四面的丛林。
可是,篝火虽然很旺,但是它的火焰终究无法冲破浓浓的夜色,在火光触及的边缘,依稀可见的,只有无尽的黑暗和黑暗中鬼魅般的树影。夜晚虽然很静,但是除了此起彼伏的虫鸣声,山风拂过树梢的摇摆声,就只剩下篝火中不时迸发的劈啪声。
这种感受让菲尼觉得异常压抑,他忍不住低声问凯文:“你说,他们会在今天晚上动手么?”
“如果我是他们,我肯定会在晚上动手。但是,这条峡谷这么长,我们的位置不一定是他们的活动范围,所以今天晚上会发生什么,难说。”
“那,我们轮流睡觉吧。”
“嗯,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毕竟还有人在照看着我们。”凯文冲着黑暗中挤了挤眼,菲尼会意地点了点头,往篝火中扔进了几根木头,对凯文说:“你先睡吧,我熬不住的时候喊你。”
凯文再次望向林中,他似乎看见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哈里等人正在目光如炯地监护着这片丛林。
卡尔找到了一棵大树,他帮着哈里爬到了树上,并找到了合适的位置,既可以观察四周的情况,又可以比较舒服的睡上一会。
虽然吃不到热腾腾的晚餐,但是终于能歇下来缓解一天的疲劳,几个人还是觉得相当不错。尤其是艾米丽,策马追赶了两天,再加上马不停蹄地丛林行进,已经把她累得筋疲力尽,爬上树后,她随意咬了两口干粮就申请第一个睡觉,还没有等哈里做好安排,她就已经进入了梦乡。
卡尔歉意地轻声说了句:“不好意思,哈里先生。”哈里则笑了笑:“让她睡吧,晚上我们两个轮值就可以了。我先休息会,你可别大意了。”卡尔答应了一声,心中既爱怜自家妹子又感激哈里先生,于是暗中决定只要自己能抗得住,就一定要让哈里多睡一会。
清晨的露水熄灭了篝火中最后一点火星,几缕轻烟揉合在轻柔的薄雾中慢慢飘散。
凯文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活动了一下有些麻木的四肢,然后用脚踢了踢仍在酣睡的菲尼:“喂,醒醒了。”说话间,仔细看了一圈四周的丛林,想从林木中找到哈里等人,但是林间雾气缭绕,他什么也看不见。
过了好一阵子,才有两声熟悉的鸟鸣从树林中传来,凯文冲着那个方向点了点头,对菲尼说:“我们可以出发了。”
第二天的路程相对头一天而言,行进的难度要大很多。
毕竟随着向峡谷腹地的深入,地形越来越复杂,树木和荆棘也越来越多,在其间穿行,既要随时关注凯文和菲尼那边的情况,还得时刻留意自己周边的动静,而且在行进中还必须尽量保持安静,尽量不弄出过大的响动,以免被人发现行踪,所以,哈里等人前进得很慢。如此,凯文和菲尼也就只能在卡尔的鸟叫声中慢慢前行。
只是这种速度慢得有些离谱,凯文无奈,索性和菲尼一起跳下马来,牵着马一面海阔天空地谈论一面到处指手画脚,颇似一副游山玩水的模样。他们有时甚至在溪水边洗个脚,在草坪上打个盹,所以一直走到傍晚时分,也只是向前推进了十几里路而已。
眼见夜晚将至,凯文和菲尼又依葫芦画瓢地点起了一堆篝火,他们依旧围坐在篝火前吃饭休息,只不过,他们今天晚上的心情与昨天已经大不一样,虽然同样是担心,但是今天他们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上。
毕竟随着时间和路程的推移,遭遇那伙神秘部族的可能性越来越大,说不定在他们熟睡的时候,那伙人就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们面前!所以,凯文和菲尼迟迟不敢睡觉,若不是他们终归敌不过瞌睡虫的疯狂肆虐,他们也许真的会双双熬到天明。
第四章 深谷疑影
次日清晨,凯文被菲尼摇醒,他猛然惊觉自己竟然在轮值时睡着了。幸而一夜无事,若是遇到偷袭,只怕他们已经身首异处了。
凯文一骨碌爬起身来,心中暗道惭愧,忙向菲尼道歉。
菲尼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帮着开脱道:“这几天你比我辛苦,晚上虽说是轮值,但是你熬的时间远比我长。今天晚上你先睡,好好恢复一下体力,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事情得去应付呢。”
凯文不好意思地笑着,扭头四处张望,恰好听见卡尔的鸟鸣声,他歉意地冲着那个方向耸了一下肩膀,然后与菲尼收拾好东西继续出发。
这一走又是一个上午,但是行进的路程依然跟前一日差不了多少。
凯文心中不免有些焦急,他担心赫拉克的援兵会追赶上来。虽说援兵会晚两天出发,但是两者的速度差别太大,很有可能因此坏了计划。
菲尼看出了凯文的心思,刚想安慰几句,忽然觉得脖子上一疼,他正欲伸手去摸,却发觉双手没有了知觉,他预感不妙,想提醒凯文,可他还没来得及叫出声音便栽倒在地。
如此同时,凯文听见了卡尔发出的警报,他寻思着找个地方隐蔽起来,却见身旁的菲尼摔倒在地,他的左臂上也感觉到一下刺疼。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双眼也顺势看了过去。可他的肢体已经不受控制,视线迅速模糊起来,四周的景物也剧烈地摇晃着,地面如同一块巨大的屏风迎面向他撞来。他的喉头咕噜了两声,终究没有喊出一个字,便头重脚轻地扑倒在地。
等凯文猛然惊醒过来,惊讶地发现艾米丽正蹲在旁边,眼睛里充满了焦虑和不安。
凯文挣扎着蠕动了一下身体和四肢,却被浑身的酸疼引得“哎哟”了一声。
艾米丽欣喜地呼道:“凯文哥哥,你终于醒啦。”
凯文这才注意艾米丽手中拿着一只水袋,也才感觉自己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怎么在这里?哈里先生和卡尔呢,他们去哪了?”
此时菲尼也迷迷糊糊地爬了起来,他看见艾米丽也很是讶异,他揉着仍旧隐隐作疼的脖子奇怪地问道:“艾米丽,我们这是怎么啦?”
艾米丽冲着他俩做了一个鬼脸:“你们两个啊,差点被人煮着吃啦。”
艾米丽告诉凯文和菲尼,大约半个小时以前,卡尔发现路边的山石后有人埋伏,他随即发出了预警,但是那几个埋伏的人手脚利落,在警报发出的同时已经发动了进攻。
艾米丽把水袋扔在一旁,从地上捡起一根细长的管子和两根细针,摊在手心中伸到凯文和菲尼的面前,“瞧,他们就是用的这种武器,这两根细针是从你们身上拔下来的。哈里先生说这种东西叫做吹管,可以无声无息地发射毒针,一般人对此很难防范。”
凯文结果吹管和细针,仔细地翻看了好一阵子,惊叹道:“居然有如此怪异的武器,看来,那个神秘部族真是诡异啊。”
“哈里先生说,他有很多年没有见过这种武器了,没想到今天竟然在这里得以重见。”
“他还说了什么?他们现在人呢?”
“他和哥哥去追踪那些人了。”艾米丽没等凯文追问,接着把刚才的事情述说了一遍。
当凯文和菲尼倒地,哈里和卡尔再也顾不上暴露行踪,他们冲着那些人连续射出了七八箭,怎奈距离有些远,两者之间又有树木阻挠,几支箭中命中目标的少之又少。
不过这一轮攻击把那些人吓住了,他们丢下了被射中的同伴仓惶逃走。
哈里赶到凯文和菲尼身边,确认他俩只是处于昏迷状态之后才放下心来。卡尔则跑到被射中的那人身边,想要审讯一番,可是那人被箭射中了要害,早就一命呜呼了。
哈里不愿错过找到敌人老巢的机会,临行前请求艾米丽留下来照看凯文和菲尼。卡尔也嘱咐艾米丽一定要提高警惕,免得敌人杀回马枪,他还告诉艾米丽:“我会在沿路留下记号,如果凯文和菲尼醒来之后,我们还没有回来,你就带着他们顺着我留下的记号来找我们。”
凯文听完暗自庆幸,他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用水可以把我们弄醒的?”
“我哪知道啊,我还不是什么法子都试试呗。”艾米丽得意地描述了一番救人的过程,她说她把摇、拍、打、推等各种招式都用遍了,最后她才想到了用水,没想到这招真能奏效。
凯文和菲尼相视苦笑了一声,菲尼问道:“哈里先生和卡尔走了多久了?”
“嗯,算起来应该有一个小时了。”
凯文陡升担忧,他问道:“艾米丽,那个被杀的人在哪?”
艾米丽指向不远处的林子:“在那边,溪流那边有一块很大的石头,那个人就在石头后面。”
凯文顺势看去,果然在树木的缝隙中看到了一块石头的影子,“走,我们过去看看。”
艾米丽连忙摆手:“我不去!那里有死人啊,你们自己去吧。”
“你怕吗?”菲尼明知艾米丽害怕,却故意问了一句,“那你还敢把吹管捡来?”。
“那是哥哥扔给我的,我才没有靠近呢。”艾米丽不停地申辩着,双脚如同被钉在了地上动都不动一下。
凯文也不强求,便和菲尼一起前往查看。
果然,在石头后面侧躺着一具尸体,一支羽箭透穿了他的脖子,他除了穿着一条兽皮裤子之外,并没有其他服饰,身上的皮肤被一层泥浆包裹着看不到原貌,只有从几处泥壳剥落的地方,才能依稀看见惨白的颜色。
在尸体的脑袋旁边,凌乱地散落着一个不成型的东西,大体可以推断是此人所戴的帽子,可能因为身体倒下时受到了冲击,所以才会从头上脱落,摔得变了形。
菲尼拾起帽子,在手中摆弄了好一阵子,总算把它恢复成原状。他端着帽子左看右看,奇怪地自言自语:“这帽子比脑袋大出这么多,怎么戴啊?”
凯文接过帽子比划了半天,同样看不出其中的端倪,他懒得再去多想,把帽子塞回了菲尼手中,然后动手在尸体的裤子中摸索了一阵,可惜只找出了十几枚毒针。
凯文小心翼翼地把毒针收好,见菲尼还在研究帽子,便问:“有头绪了吗?”
菲尼摇头间,突然听见艾米丽惊叫了一声。凯文和菲尼赶紧跑了过去,见艾米丽站在那里惊魂未定地四处张望,两人不约而同地问道:“怎么啦?”
“刚才……刚才……”艾米丽结巴了几下才把话说清楚,“刚才好像有个东西……有个什么东西掉到了我的脖子上,吓得我赶紧去摸,但是……但是什么也没摸到。”
凯文忙转到艾米丽身后,仔细看了看她的后颈:“没东西啊,什么也没有!你是不是产生幻觉了?”
“不是幻觉,绝对不是幻觉!我真的感觉有东西掉在我脖子上了!而且……”艾米丽用手四下扫了一遍,然后停在了一个方向上,“我叫了一声之后,那个东西应该是被吓跑了,我好象看到一道影子朝着那个方向去了。”
“你看清楚是什么东西了吗?”
“没看啊,它的速度很快的,一转眼就不见了。”
“那东西有多大?是不是一只鸟啊?”菲尼问道。
“不是鸟。”艾米丽肯定地说,“我在丛林里生活这么多年,如果是鸟,我一定会知道。但是那个东西……那个东西,我真的不知道是什么。”
凯文和菲尼对此事不置可否,但是也没有办法反驳或者说服艾米丽,只能在周围的灌木丛中草草地寻找一番了事。
艾米丽见他们意在敷衍,心中不悦,当凯文提议出发寻找哈里和卡尔时,她仍旧嘟着嘴站在原地不肯挪动脚步。
凯文笑道:“傻妹子,那东西反正已经跑了,就别去管它是什么啦,我们还是赶紧去找你哥哥和哈里先生吧。”
“是啊,艾米丽,万一他们遇到危险怎么办?”菲尼跟着劝说,艾米丽知道他们有理,又见他们好歹算是哄了自己一番,也就找个台阶下了。但她还是有些不如意,索性一个人闷声钻进了树林。
凯文摇头苦笑,和菲尼一道尾随上去。
艾米丽有意避开了那具尸体,在树林中找了一阵,然后在一棵树下停住了脚步,她指着树干上的刀痕说道:“这个就是哥哥留下的记号了。”
凯文和菲尼见那记号就像是被随意砍了几刀一样,看不出代表着什么意思,不免有些纳闷,忍不住问道:“这个记号是什么意思?”
“这是我们摩科人特有的标记方式,通过它,不仅可以知道哥哥走的方向,还可以知道他在做记号时的安全状况,是不是很了不起?”
艾米丽似乎忘记了刚才的不快,她得意地看着凯文和菲尼,满心以为他们会继续追问有关记号的问题,可是凯文却一直沉默不语,艾米丽的神情不由再次黯淡下去。
菲尼在旁看得真切,忙接过话题问道:“那么这个记号该如何辨识,你快告诉我们吧。”
艾米丽瞪了凯文一眼,转脸笑着对菲尼说:“你过来,我慢慢跟你说。”说完拉着菲尼走到树前,对着那个记号左比画右比画,还轻声地说些什么,不仅故意不让凯文听见,还时不时地回头冲凯文做个鬼脸,弄得凯文哭笑不得。
其实,凯文并非不想了解那个记号的意思,只是他想到这个记号既然是特有的,援军怎么可能看懂?又怎么可能通过记号找到他们的行进方向?
所以,他在考虑重新做一种标记。
凯文顾不上艾米丽的小脾气,转身回到路上,重新把马匹拴牢,然后砍了一些树枝在显眼处摆出了一个箭头,指向卡尔做的第一个记号,然后回到艾米丽身边问道:“卡尔的这个记号指向哪个方向?”
艾米丽偷眼看着凯文做的事情,忽然明白了什么,她冲凯文吐了一下舌头,便把刚才的不快一下带过,用手指着方位说道:“就是那边。”
凯文朝那边瞧了瞧,又看了看卡尔留下的记号,抽出匕首在那个记号下刻出了一个正对那个方向的箭头,然后说道:“我们出发吧,争取尽快赶上他们。”说完拔腿欲走,艾米丽却突然又惊呼一声,并用手冲着菲尼的身后使劲地点戳。
“怎么啦?”菲尼莫名其妙地看着艾米丽,又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可是除了树还是树,其他什么也没有看见。
凯文紧张地拔剑戒备,在确认没有异常之后,他才放下手中的长剑问道:“怎么回事?”
“我刚才……又看见那个影子了。”
“什么影子?就是之前的那个东西么?”
“好象是的。”
凯文疑惑地看着艾米丽,见她不象说谎的模样,便转身走到艾米丽所指的位置,用长剑在灌木丛中乱砍了一通,却始终没有见到任何可疑的东西。
“可能是松鼠之类的动物吧。”凯文不想深究此事,随意下了一个结论,催着菲尼和艾米丽沿路追寻下去。
密林中没有道路,他们只能在大树和灌木的缝隙中穿行,若不是隔上一段距离就能找到卡尔留下的记号,他们三个人定会迷失在这茂密的丛林之中。
而且,他们前进的难度越来越大,不仅要跃过沟壑,淌过溪流,有时候甚至还得爬上一段陡峭的石崖,累得几个人疲惫不堪,心中或多或少地开始咒骂这帮神秘的部族。
眼看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丛林中开始变得看不清东西、分不清方向,凯文担心因此迷路,所以决定找一棵大树过夜,等待天亮之后再继续追踪。
艾米丽见卡尔的记号并未中断,心中稍许有些安慰。她虽然从小在森林中长大,但是这一天的劳累,确实超过了她的体能范围,所以尽管树干硬邦邦的很不舒服,她还是很快地沉沉睡去。
第五章 偷袭遇袭
凯文睡得很沉,睡梦中,他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他耳边轻声地跟他说着话,但说话的语气不似询问不似述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凯文很想听清楚那个声音在说些什么,怎奈他的脑袋昏昏沉沉的,意识游走于一片混沌之中,有时候特别清醒,有时候却晦涩不明,那个声音在这种混沌之中变成了梦呓般的若有若无。
凯文极力捕捉着这种虚幻,终于勉强听懂了一句被不断重复的话:“奇怪,真是奇怪。”。
“奇怪?”凯文心中纳闷,他想着赶快清醒过来,睁开眼睛看看说话的人是谁,看看这个所谓的奇怪究竟指的是什么,然而一个念头总是在他脑海中徘徊:“睡吧,睡吧,这些都是梦境,都是幻觉。”
“不对,我确实听见有人说话。”凯文残留的一线意识试图反击,可是又有念头闪现出来:“这里是荒郊野外,除了你们三人,谁还会在深更半夜的时候在此说话?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快睡吧。”
凯文终于无法抬起沉重的眼皮,那一点点意识也在这催眠曲中分崩离析,他就这样继续沉睡下去。由于深度的睡眠,他全身的肌肉彻底放松下来,背部对于树干的附着也就慢慢地变得松弛,身体随之向一侧滑倒。
就在失去平衡的一瞬间,凯文猛地惊醒过来。他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不禁暗自庆幸,心中暗忖:“这要是掉了下去,估计不是摔死,也得摔成残废。”
凯文抹了一把额头渗出的汗珠,可是就在他的手指滑过耳际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从他的指边溜过,而且他明显地感觉到有个东西从他头顶一跃而起。
凯文吓得打了一个冷颤,赶紧扭头四处观瞧,可是四下里一片漆黑,他又能看到什么呢?
“要是有暗夜之瞳该有多好。”凯文想起了那种药水的功效,也旋即想起了赛琳娜,他只觉得心头一阵颤栗和痛楚,似乎被冰冷的锥子扎进去一般。
他想起了黑暗中的地下通道、黑暗中的山洞、黑暗中的旧都市,一点一滴的过往,竟然都是黑暗中的伪装,她那清新可人、美丽娇艳的背后,竟然都是黑暗中魔鬼怪兽的獠牙利爪。对于她的善与恶、正与邪,凯文从初见她的第一次开始就没有分清,直到现在,他仍然纠缠于其中无法自拔。
凯文已经睡意全无,他不愿再去回忆关于赛琳娜的任何细节,他宁愿把注意力放在刚才逃走的那个东西身上。
那会是一只松鼠吗?或者是艾米丽遇到的那个“东西”?再或者,确实只是一个幻觉?
凯文怔怔地坐在黑暗中,回想着适才的每一个细节,越想越觉得不像是在做梦,尤其是那个说话的声音,不仅陌生,而且奇怪,因为它不像一个正常人说话,而像是一个人捏着鼻子发出没有语调区分的声音。
这样的声音,凯文确定从来没有听过,那么,它就没有出现在梦中的理由,也就是说,它只有可能是真实存在的。
凯文越发担心起来,他担心一直有人在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他担心在这丛林之中除了神秘的部族之外,还存在其他未知的危险。这些担心令他坐立不安,可他又无法找出答案,他想寻找一种方式摆脱心中的不安,抬眼看处,林叶间隐约露出了点点星光。
他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摸索着站了起来,借着星月的微光慢慢向树梢上爬去,他想去那里看看这片丛林,听听这片林海的涛声。
深邃的夜空中,抹着一牙弯月,几点稀松的星光点缀在黝黑的绒布上,如同几颗柔美的珍珠,将微弱的丝光投向每一双在黑夜中探求的眼睛。
凯文极目远眺,试图在夜色的笼罩中分辨出山峦和天空的界限,试图在浓浓的黑色中寻觅一点光明,可他无法如愿,他能做到的只能是呼吸风儿带来的清新空气,聆听风声奏出的轻柔夜曲。
夜是如此的安静,就连虫儿都不忍破坏这种气氛,它们收起了喧闹的嘈杂,变得低声私语,偶尔一两声尽情的宣泄,也顷刻融化在空旷的寂静当中。
凯文把身心融入到这一片宁静当中,心境慢慢平和下来。该发生的事情总是无法回避的,该解决的困难总是需要面对的,如果没有足够的精神和体能,又怎能解决问题迎接挑战?是啊,再多的担心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而睡上一个好觉远比无休止的忧虑要强得多。
“不想了,睡觉去。”
凯文自嘲地苦笑着,低头寻找落脚的树枝。忽然一阵轻风拂过,带来了一阵隐约的鼓声。凯文以为产生了幻听,他屏住呼吸,仔细地听了很久,确实听见有鼓声时断时续地传来。
“这怎么可能?是谁在夜深人静的荒郊野外敲鼓?”凯文突然间兴奋起来,“难道,那里就是神秘部族的营地?”
凯文连忙滑下树来,爬到菲尼身边,摇晃着菲尼的胳膊:“菲尼,快醒醒。”
菲尼含糊地嘟囔了一句,头歪向另一侧又睡了过去。凯文伸手揪住了他的耳朵使劲一拧,疼得菲你“哎哟”一声醒了过来:“凯文,你干嘛呢?”
凯文也不解释,把食指立在嘴边嘘了一声:“别出声,你仔细听听,看能否听到什么?”
“哦?”菲尼安静下来,很快就听见了那隐约的鼓声,他一下子就兴奋起来,“是鼓声!我听见鼓声了!”
艾米丽也被吵醒,而且她也听见了这种声音。
凯文兴奋地问道:“你们认为在这山林之中,有谁会在这个时间敲鼓?”
“神秘部族?”
“一定是他们!”艾米丽还在揉着眼睛,语气中已经兴致满满。
“我也这么认为。刚才我仔细分辨了一下方位和距离,估计他们离我们不会太远,也许翻过前面的山头就能找到他们。”凯文用手比画了一下大概的方向,很肯定地对大家说。
“凯文哥哥,你是想去找他们吗?”
“有这打算。”
“可是凯文哥哥,丛林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们会迷路的,说不定还会被野兽袭击。”
“我们点着火把过去。”
“点火把?会不会暴露我们的目标?”菲尼觉得这个方法有些不妥,“要不,我们等天亮再行动吧。”
“别担心,丛林里的树木这么茂盛,一两点火光不一定会引起他们的注意,等我们快到附近的时候,再把火把灭了,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就算是暴露了行踪,火把一灭,他们也不一定能找到我们。”
“这样能行吗?”艾米丽仍旧有些担心。
“我觉得可以试一试。”
“那我哥哥和哈里先生怎么办啊?”
“他们追踪的那伙人,很有可能也在那个地方,哈里先生和卡尔此刻说不定正在过去的路上呢。”凯文安慰着艾米丽。
“可是万一不是呢?”
“这样吧,我们一路过去,在沿途做好记号,如果找不到那伙人,我们就按原路返回这里,然后再按你哥哥的记号继续追踪,行不?”
“可是,我担心来回路上耽误的时间太长,万一哥哥和哈里先生出事了怎么办?”
“别怕,路程不远,天亮之前我们一定可以赶回这里的。”
菲尼原本也有些担心,但是听凯文说了这么多之后,觉得前去探察一下也不是不行,最多耽误掉睡觉的时间,所以他也帮着劝艾米丽:“艾米丽,不用担心,我们不会丢下哈里先生和你哥哥不管的,再说了,我们说不定真能碰上他们两个呢。”
“好吧。”艾米丽想了一会,说道,“我听你们的,但是,凯文哥哥,如果情况不是我们所料想的,我们就尽快赶回来啊,好不好?”
“行!”凯文答应了艾米丽,三个人便从树上爬了下来,动手制作了几根火把,朝着鼓声传来的方向而去。
山林中的夜路确实困难重重,火把的照明范围又十分有限,三个人行进得非常吃力,加上艾米丽还在特别留意沿路的树干上有没有卡尔留下的记号,所以他们换了好几根火把,走了一个多小时,才爬上了预计中的山顶。
山顶上有一块光秃秃的岩石,凯文等人熄灭了火把爬了上去。
黝黑的山坡之下,一处火光格外显眼,富有节奏的鼓点正是从火光的方向传来。
“哈!”三个人兴奋得轻声欢呼起来,凯文不失时机地问了一句:“我们还过去吗?”
“去!”“当然去!”
目标地点位于半山腰上,是一块林间的空地,距离山顶并不太远,但是为了不暴露目标,凯文等人还是决定手拉手地摸黑前进,这样的速度自然大打折扣,等他们摸到近前时,鼓声已经停歇。
在空地的正中央,燃烧着一堆硕大的篝火,篝火当中斜架着很多粗大的木头,支撑着火堆熊熊燃烧又不至于跨踏下去。
在空地的一侧,胡乱地排列着十几顶草棚,这些草棚很简陋,只是用树枝搭建出半人来高的骨架,然后在顶部盖上些茅草枝叶,便权且当做了睡觉的窝棚。
离篝火两米开外的地方横放着两根粗壮的木头,木头朝上的一面被草草削平,充当着餐桌,而一群**着上身,头戴高大帽子的怪人正坐在“餐桌”旁,专注地啃吃着一头刚被烤熟的野猪。
在与草棚相对的另一端,竖立着一排木桩,桩子上还绑着两个人,只可惜因为距离和光线的原因,并看不清楚那两人是谁,但是他们的装束还是令凯文等人心头咯噔一下。
通过这群人的帽子,凯文敢确定他们就是日间偷袭的神秘部族,那么,哈里和卡尔跟踪的很有可能就是这群人中的一支队伍,由此不难猜测,被绑着的两人,是哈里和卡尔的可能性很大。
凯文还抱有一丝侥幸,希望哈里和卡尔并没有被俘。他示意菲尼和艾米丽留在原地,然后猫着腰偷偷地从空地外围向那排木桩潜移过去。
那两人的脑袋低垂着,所以凯文绕到了很近的距离才看清了他们的面貌,他们果然就是哈里和卡尔。
“他们怎么会被抓?”
凯文心中一沉,最后的一线幻想也随之破灭。
凯文在返回的途中一直在思考营救计划,当他把情况告诉艾米丽和菲尼,惊得艾米丽“呀”了一声。
这一声虽然不大,但也把凯文和菲尼吓出了一身冷汗,好在菲尼反应快,赶忙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凯文使劲地用手指在嘴前做着“嘘”的动作,提醒艾米丽不要再出声,然后仔细观察了着那伙人的动静,见他们依然在尽情地啃着野猪肉,这才放下心来。
他扯着菲尼和艾米丽的手,拉着他们往林子深处走了很长一段距离,然后蹲到地上,压低声音说:“你们先别着急,我们想想办法,一定要把哈里先生和卡尔救出来。”
“凯文哥哥,你有办法了吗?”
“暂时还没想好,你们呢?”
菲尼说道:“我刚才数了一下,他们大约有十六七个人,如果动手的话,估计我们占不了便宜。”
“凯文哥哥,我们不是也有毒针么?我们就以其人之身还治其人之道,也让他们尝尝毒针的滋味。”
“用毒针……放倒两三个人应该可以,可是他们有这么多人,我没有把握放倒他们又不被他们察觉,一旦他们警觉,只怕……”
“凯文哥哥,我们绕到木桩那边去吧。”艾米丽急于解救卡尔和哈里,不停地想着各种主意,“敌人都在吃东西,我们可以趁他们不备,偷偷救下哥哥和哈里先生。”
“不行,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哈里先生和卡尔的头一直低垂着,他们不是睡着了,就是被毒针毒昏了。我觉得他们被毒昏的可能性更大,就算我们能松开他们的绳子,也带不走他们的。”
“那万一他们只是累了,睡着了呢?”
“这样太冒险了。”
“那该怎么办啊?”艾米丽心里急得跟猫抓似的,她把手搭在凯文和菲尼的膝盖上用劲地摇,“你们快想想办法啊!”
“要不这样。”菲尼说,“我们索性等他们全部睡着了,再用毒针一个一个把他们收拾掉。”
凯文点头,安慰着艾米丽道:“你先别担心,卡尔和哈里先生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我们就耐心地等着,万一敌人对他俩不利,我们再冲出去跟他们拼命。”
艾米丽“嗯”了一声,但她不想杀人,凯文说:“我带来的毒针数量足够了,你放心吧,我们不会乱杀人的,除非迫不得已才会下狠手的。”
艾米丽终于点了点头,凯文笑道:“那好,我们这就回去盯着他们。呆会我们留一个人看着他们,其他人轮着休息,免得到了动手之时没有精神。”
三个人便悄悄回到原处。
可是,空地上吃饭的那群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们去哪了?难道睡觉了?”
凯文等人正在疑惑,四周忽然传来了脚步声、怪叫声,还有灌木被扰动、踩踏的咔嚓声。
“糟糕,被发现了!”
凯文轻声喊道:“快躲起来!”可惜为时已晚,十几枚毒针从四面八方悄无声息地飞了过来,十有**扎进了他们的身体……
第六章 蠢笨怪物
凯文从迷迷糊糊中慢慢清醒过来,只觉得浑身上下酸疼不已,尤其是一双眼睛,似乎将要爆炸一般。
他努力转动了几下眼球,试图睁开鼓胀的双眼,这才惊觉眼睛被什么东西紧紧地勒住。惊骇中,他终于清楚了自己的处境,他清楚地感知到自己正被绑在木桩上,手脚都动弹不得。
他忍不住喊了一声,可是从他嘴里发出的只有“呜呜”的声音,一根比拇指还粗的木棍横在他的口中,硬生生地阻止着嘴巴的自由开合,满嘴的唾液因之止不住地往外流淌。
凯文使劲挣扎了一番,束缚着他的绳索微丝未动,反倒是手脚被绳索勒得更加疼痛。他恨恨地咒骂着,扭动着唯一还能自由活动的脖子,隐隐感觉到一点光亮穿透眼前的遮拦透入眼中。
“天亮了?”
“我昏迷了多久啊?”
“菲尼和艾米丽呢,他们怎么样了?”
凯文回想起昨晚的经过,估摸着艾米丽的那一声轻呼暴露了行踪。可是当时那群人并没有反应啊?难道说,他们故作镇定,只是为了故布迷阵?
他懒得再想,反正已是阶下之囚,想这些还不如考虑如何脱身。
他又使劲“呜呜”地叫了几声,希望通过声音引起附近人的注意,同伴也好,敌人也罢,只要有人搭腔就行。
可是,四下里安静异常,除了大自然的声音,其他声音丝毫不得耳闻。
“菲尼和艾米丽呢?难道他们不在这里?”
凯文满心希望他们能够逃脱,但他随即苦笑起来,他们很有可能还在昏迷之中没有醒来。
“可是哈里先生和卡尔呢?他们应该早醒了才对,难道他们出事啦?”
凯文开始焦虑起来,他用劲地挣扎着,企图挣开手脚上的绳索,可是他裸露的皮肤很快就被绳索磨出了血痕,钻心的疼痛迫使他不得不停止了扭动。
但他并不罢休,他仰起头,将后脑紧紧靠在木桩上,想借助身体的上下蹭动把绑在眼睛上的东西蹭掉。
不知过了多久,他后背的皮肤被磨起了一片血沙,只要靠上木桩就会引起疼痛。所幸在他的坚持下,束缚眼睛的东西终于被他蹭掉。
一瞬间,眼球上的压力消失,一股血流冲入眼球,酸疼的感觉令他痛楚地“嗷”了一声,等他好不容易压制住这种酸疼,又被强烈的阳光刺眩得偏过头去。
凯文快速眨动着眼睛,勉强恢复了视觉,可当他抬头张望时,却吓了一跳。
在他面前,不到一米的位置,竟然漂浮着一只丑陋的怪物!
那怪物丑得简直无法形容。
它的脑袋长得很像猴头,却又比成年猴头小上一圈,它的眼睛却要比猴子眼睛大许多,让人不免产生错觉,似乎它的脑袋上就只有两只眼睛一般,很容易忽视它的嘴巴和耳朵的存在。
除了脑袋,它的其他部位完全与猴子扯不上半点联系。
它的身体很像一根香蕉弯垂在脑袋下方,身体上长着六条细长的软足,每条腿上都看不到关节,软软地垂在身前,而且表面光滑得如有一层油脂。每条软足的末端都长着一种类似树叶一样的东西,像是爪子又不完全是爪子。
在它的后背上,有一对毛茸茸的翅膀,翅膀不是很大,翅形也看不出类似于哪种动物,它们扇动的频率很高,以此支撑着怪物的身体悬浮在空中。
这只怪物正左右晃动着脑袋,瞪着一对大眼睛,用一种奇怪的眼光打量着凯文。
凯文抽空扫了一眼四周,空地之中已经空无一人,就连绑在木桩上的哈里和卡尔也不见了影子。
凯文暗自心惊,不知道那群人都干了什么,却把他独自一人留在这里,他更不知道所有的事情跟眼前的这个怪物有着怎样的联系,他只能死死地盯着它,看它究竟要干些什么。
那怪物依然没动。
凯文试着冲它“呜”了几声,又是眨巴眼睛,又是点头摇头,可那怪物并不为之所动。凯文暗骂一句:“蠢东西。”心中揣测它可能只是丛林中的原始生物,指望不上它帮着脱困。
凯文叹了一口气,仰头闭上了眼睛,准备养足精神再继续挣脱身上的绳索。
可就在这时,那只怪物动了起来,它慢慢地飞到凯文的头顶,用四条软足缠着木桩稳住身体,另外两条软足则朝着凯文的耳后探去。
凯文猛然惊觉,可他无法阻止怪物的动作,只能使劲地摇动着脑袋,咬着木棍含糊地大叫:“你要干什么?滚开!别碰我!”
那怪物显然被凯文晃动的脑袋惹怒,它“吧嗒”两声,挥动着软足甩向凯文,叶片一样的足尖在凯文脑后划出了几道血痕。
凯文吃疼,张嘴怒骂,就在他停止晃动脑袋的时候,那怪物的足尖贴上了他的耳后。
“你究竟是什么人?”一个声音在凯文的脑海中响起。
凯文顿时一愣,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它的特征足以让凯文过耳不忘,它就跟昨天夜里在树上听见的一模一样。
“天哪!难道昨天晚上试图跟我说话的就是这个怪物?”凯文又惊又怕,惊的是这只怪物竟然可以用这话方式跟自己交流,怕的是不知道它想要干些什么。
“说,你究竟是什么人?”那怪物显得有些不耐烦,重复地问着这个问题。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凯文呜呜地问道,但这话刚一出口,他忽然觉得这种方式可能没有作用。
果然,那怪物又在说道:“你再不回答,就别怪我不客气啦。”
凯文哭笑不得,他哪里知道该如何跟它进行交流,他只能试着沉静下来,然后在脑子里不停地重复想着一句话:“你是谁?你是谁?……”
“你没有权利提问。”那怪物居然做出了回应。
看来,这个方法有效。凯文不由得一阵欣喜,他继续重复想着一句话:“为什么?为什么?……”
“你是俘虏,俘虏没有权利提问。”
“俘虏?我不是俘虏!”凯文的这句话冲口而出,但他立刻反应过来,不得不重新把这句话在脑海中重复。
“我再重复一遍,你是我的俘虏,现在只能我来提问,你来回答。”
这种新奇的交流方式令凯文很不习惯,他总是很自然地把话说出口,然后又回过头在脑海中重复,不过那怪物倒也耐下了性子,几个回合之后,双方的交流也算是顺畅了很多。
“我不是你的俘虏,我是被一群人所抓,我只能算是他们的俘虏。”
“不,你是我们的俘虏,所有人都是我们的俘虏。”
“你们?”
“对,我们。”
“有很多像你这样的……这样的生物吗?”凯文本想用“怪物”一词,但话到嘴边,被他临时换成了“生物”。
那怪物腾出一只附在木桩上的软足,戳了凯文后颈一下,疼得凯文“哎哟”一声,那怪物随即说道:“俘虏不准提问,明白吗?”
“不问就不问。”凯文暗忖,通过刚才的几个简单问题,他基本想通了前因后果。
如果真如这只怪物所言,那么他们三人被那伙人伏击就不难解释了。因为这只怪物一直跟着他们,自然可以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向那伙人通风报信。
只是那伙人怎么被怪物俘获,又为何甘心受它们的驱使,凯文暂时还想不清楚。
“快点回答,明白了吗?”那怪物又在凯文的脖子上戳了一下。
凯文疼得陡然意识到一个细节,刚才他明明已经表达了不提问的意思,但是那怪物似乎并没有收到这个信息。看来它并不能窥探凯文脑海中的思维,它所能收到的讯息,只能是凯文主动传递出来的。
“万幸。”既然怪物无法探寻思维,凯文也就放心了很多,他赶忙给怪物回复了一句:“明白了,你就别再戳我啦。”
“那好,快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诺迪雅警备团的士兵,名叫凯文,这个回答你满意么?”
“不对,你撒谎。”
“我有没有撒谎,难道你不知道?”凯文明知怪物无法知道自己的想法,故意反激于它。
“你到这里来干什么?”那怪物沉默了一会,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
“我来救我的朋友,他们是不是全都被你们抓住了?”
“我说过了,你没有资格提问!”那怪物提起软足又戳了凯文两下。
凯文疼得直抽冷气,他暗想再这样被它戳下去,只怕脖子后面很快就要体无完肤了,所以他只能服软求饶:“我不问,保证不问,这总行了吧。”
“吧嗒。”那怪物似乎对这个回答比较满意,它把那条戳人的软足重新附回木桩,继续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不是已经告诉你了么?”
“回答我!”
“我叫凯文,是一名警备团的战士。”
“不对!你撒谎!”
凯文这一下真的纠结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这只怪物不停地追问他是谁,又不停地认定他在撒谎,难道,它的脑袋有问题?或者,它并不明白他说的意思?
凯文觉得再这样重复下去,他一定会发疯,他考虑着该如何从这个死循环中跳出来,却在不经意间想到一个好主意,他对那怪物说道:“好吧,我承认我在撒谎。我不是凯文,也不是警备团的战士,你说我是谁我就是谁。”
“那你是谁?”
“你说我是谁?”
“你是……你是……你是那个谁。”
怪物的这个说法差点令凯文喷出一口鲜血,若不是口里含着木棍,他一定会笑到肚皮抽筋:“我是那个谁?我到底是谁?”
“我在问你,你是谁,谁知道你是谁?”
“你不是说我是那个谁?那么,那个谁是谁?你又是谁?”
“我是谁?”
“对啊,你是谁?那个谁是谁?我又是谁?”
“你是谁……”
“是啊,究竟谁说的谁是谁?”
“那个谁……你是谁……我是谁……”怪物重复了几遍这几个词,突然怪叫一声,两条软足从凯文的耳后脱离开来,振翅飞到了树林的上空,围着空地一边快速地转着圈子一边吧嗒吧嗒地怪叫。
凯文见状心中暗暗好笑,就这么绕一下弯子,脑袋就短路了?看来骂它“蠢东西”真是一点不过分呀。
那怪物飞了好一会儿,降到凯文面前,伸出软足贴到凯文耳后,眼睛瞪着凯文,恶狠狠地说:“不管你是谁,我要杀了你!”
凯文从怪物的眼中隐约看到了一丝杀气,他确定它没有说谎,他不敢想象这只怪物会用什么方法来对付自己,所以没等怪物说完,他猛然低头,用额头重重地撞在怪物的双眼之间,那怪物“吱呀”怪叫一声,翻身掉到地上。
凯文这一下撞得很突然,他只觉得额头撞在一堆软绵绵的东西上,一滩湿漉漉的液体在他额前爆开。
他并没有感觉到额头上有多疼,却见那怪物在地上翻来滚去地怪叫,一身粘满了泥土和落叶,看上去受了很重的伤一般。
眼见那怪物在地上翻滚了很久,最终瘫在那里一动不动,凯文心中竟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惴惴。他冲着怪物呜呜地喊了几声,试图把它唤醒,可是它一点反应也没有。
凯文不知是庆幸还是紧张,他强忍着皮开肉绽的痛楚,使劲晃动着身体。身后的木桩在他的晃动下,一点点地挤压着固定在它周围的泥土。慢慢的,木桩摇动的弧度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松动。
凯文尽可能地顺着木桩蹲下身子,然后用反剪的双手扣紧木桩,猛然站起时,终于把木桩从泥土中拔了出来。
木桩被拔离地面之后,凯文一下子控制不住它的分量和惯性,随着木桩一起横摔在地上,疼得凯文“嗷嗷”直叫。不过他终于可以从木桩中褪了出来,然后找到了一块岩石,利用其锋利的边棱磨断了手上的绳索。
终于自由了!
凯文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好好地享受了一番重获自由的空气,尽快恢复了一点体力,然后跌跌撞撞地奔到怪物身旁,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捧起了怪物的身体。
此时怪物的身体轻微地颤抖着,鼻间还有一丝呼吸尚存,只是双眼紧闭,两眼之间的脑门处流出了许多淡绿色的液体。
凯文下意识地抹了一把自己的额头,伸手看去,果然与怪物脑门上的液体同属一类。
看来,刚才那一下对它的伤害不轻。
凯文忽然有些担心它会死掉,毕竟它知道同伴们的下落。可是,现在该怎么救它,凯文确实没有一点办法。
第七章 步步破防
“喂,你醒醒!”凯文捧着怪物轻轻晃了晃,可是怪物的翅膀和软足都软绵绵地耷拉着,除了还有一丝微弱的呼吸,其他的生命征兆似乎都悬于一线之间。
凯文捉起怪物的一条软足,把爪子贴在自己的耳后,脑海中不停地重复着几个字:“快醒醒!你听见没有?快醒醒!”
凯文并不确信这个办法是否管用,他只是希望怪物能够听见他的呼唤,以此唤起它的求生**。
“救我……”几分钟之后,怪物突然发出了一声轻微地呼救。
凯文大喜过望:“快告诉我,怎样才能救你?”
“那边……棚子里……有药……”怪物用尽全力也没把话说完,它的软足已经从凯文的耳畔滑落下去。
凯文轻轻把它放在地上,快步来到草棚旁,任意选择了一个钻了进去。
这座草棚着实简陋,几根光秃秃的树枝胡乱地捆扎在一起,勉强构成了草棚的骨架,棚顶上横七竖八地覆盖着几层枝叶,地面上有一些稍微粗实一点的木棍并排扎在一起,上面铺垫上干枯的野草,便成为了一张所谓的“床”。
凯文仔细在草垫和顶棚中翻找着,可是除了枯枝败叶,他并没有找到可以称得上是“药”的东西。他又钻进另一个草棚一顿翻找,依然一无所获。在连续翻找了三四个草棚之后,他终于在一个草棚的顶棚上,发现了一个被细索吊着的布包。
凯文打开布包,从里面倒出了两粒绿豆大小的红色药丸,这药丸通体圆润,色泽艳丽,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凯文兴奋地回到怪物旁边,捻起一粒药丸塞进了怪物嘴里,又找来一些水灌给怪物喝了,然后把怪物捧到草棚下,轻轻放在软草之上。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怪物一直静静地躺着。凯文担心它的状况,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伸手探探它的鼻息或者摸摸它的身体,所幸怪物的生命体征越来越稳定,只是暂时没有醒过来罢了。
凯文很奇怪自己竟然会在乎这个怪物的死活,救它之前,他只是想着能从它那里获得哈里、菲尼和卡尔兄妹的去向。现在细想之下,凯文觉得这怪物长相奇特,与人沟通的方式更加奇特,救它,似乎更是出于一种猎奇的心态。
凯文见怪物的状况趋于稳定,总算舒了一口气。他伸了一个懒腰,找了一根看上去比较结实的立柱靠了上去,算是给疲倦的身体找到了一个支撑。
凯文只觉得一股倦意袭上心头,他强打着精神继续照看着怪物,可是他终究无法抗拒浓浓的睡意,朦胧的意识也支撑不起沉重的眼睑,他的脑袋慢慢歪向一边,身体无力地滑倒在草垫之上。
等到凯文猛然惊醒时,发现怪物正在地上缓慢地爬行,一双翅膀无力地耷拉在背上,全凭着四条软足努力地向他靠近,另外两条软足则在空中不停地晃动着,寻找着依附的目标。
凯文坐起身来,把怪物捧了起来,捉着它的软足贴在自己耳后,关心地问道:“你怎么样了?”
怪物很吃力地回应了一句:“我好多了……谢你……救我。”
“是我撞伤了你,救你本就应该,谢就不用了。”
“这个……不怪你,不是我……吓唬你……你也不会……攻击我。”
凯文没去分析怪物的奇怪逻辑,至于伤它一事,他原本就没放在心里,既然怪物这么说了,他也就一笔带过:“你现在好些了么?”
“好多了……只是……眼睛看不见东西。”
“这里还剩一颗药,是不是也吃了?”
“不用,吃一颗……一颗就够了。”
“那,你再休息一会吧。”
“不能休息,我得尽快……尽快回去,否则,我还是……还是好不了。”
“你要去哪?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不行……你不能去……”
“为什么?你是不是担心被我知道你们的秘密?”
“你不能问……你是俘虏。”
“我刚才不是问了那么多问题吗,怎么又不能问了?”
“那不一样……你是俘虏……不能问。”
凯文笑了,这只怪物的脑回路确实有些不同寻常,看来对付它真不能按常理出牌。
凯文略微想了想,说道:“我不是俘虏,你才是俘虏。”
“我不是……你是。”
“你别忘了,你已经落在我的手里,我随时可以掐死你,而且,我刚才还救了你的命。”
那怪物忽然一阵颤抖,它的软足飞速缩了回去。
凯文不知道它要干什么,只见它用六条软足把自己包成了一个圆球,浑身战栗了几分钟之后,软足如同花蕊绽放一般舒展开来,耷拉的翅膀也恢复了力量,它扇动着翅膀从凯文的手中飞起,慢慢地爬升到一米左右的高度,突然又掉落下来。
凯文忙伸手接住了它,捉过它的一条软足贴上,然后问道:“你这是干嘛?你能飞了?”
怪物喘了几口气回应道:“我想逃走……可是失败了。”
“逃走?你干嘛要逃走?”
“我不想……不想成为你的俘虏。”
凯文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他突然觉得这只怪物傻得可爱,竟然会产生这样的反应。
“现在你是我的俘虏了,我的问题,你必须老老实实地回答,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凯文故意用恶狠狠地语气威胁它。
“好吧。”那怪物真的服了软,但它又补充了一句,“我能说的就说……不能说的……打死我也不说。”
“真是一个蠢东西。”凯文暗笑,“能说不能说,那还不是一念之间的事情,我就不信以你这种智商,我还套不出你的话来。”
凯文装出一种很严肃的模样问道:“昨天晚上的那伙人跟你是一路的吗?”
“是的。”
“他们把我的朋友们带到哪里去了?”
“这个不能说。”
“那我的朋友们是不是被那伙人带走了?”
“这个……是的。”
“你知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这个不能说。”
“他们还在这附近吗?”
“不在了,他们应该走得很远了。”
凯文大致估计了一下从精灵峡谷到这里的方向,接着问道:“他们是不是往西北方向走了?”
“差不多吧。”
“这么说,你们的巢穴在西北方向了?”
“这个不能说。”
凯文越来越觉得跟它交流满是乐趣,一个问题它正面不回答,可是绕一个弯子之后,它竟毫无戒心地照答不误。
“咦,你说话怎么不结巴了?”
“药效已经全部发挥出来了,我现在除了眼睛仍然看不见之外,其他的已经基本正常了。”
“那你还逃么?”
“不逃,我是俘虏,俘虏不能逃跑。”
凯文一直担心它会再度逃跑,听它这么一说,也就放心地继续问道:“这种药能维持几天的效果?”
“三到四天。”
“你们在这里备下这种药,就是为了应急救治吗?”
“是啊。”
“这么说来,从这里往西北方向走三到四天,就能找到你们的巢穴了?”
“是家!不是巢穴!我家很隐蔽的,就算你找到了地方,也不可能找到入口。”怪物显得很骄傲,凯文却忍不住要笑喷,怪物似乎没有意识到,它的这种骄傲已经从另一个侧面回答了凯文的问题。
凯文相信再问上几个问题就能搞清楚入口的方位,只是现在他还顾不上这些东西:“我问你,既然你的同伙把我的朋友们都带走了,为什么偏偏把我一个人留下?”
“因为你跟他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他们都能被控制,但你不能。”
控制?凯文听怪物说出这个词,猛然想起普里兰德的操控之术,难不成这两者之间会有什么联系?
凯文好奇心大盛,接下去问道:“你们是怎么控制人类的?”
“就像现在这样啊。”
“说详细点。”凯文很严肃地命令着它。
“这个不能说。”
凯文便把普里兰德的操控术大致描绘了一下,然后问它:“你们是不是也是这样做的?”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怪物显得十分惊讶,“难道你真的是那个谁?”
“那个谁到底是谁?”凯文的这句话刚冒出来就后悔了,他担心又把怪物绕进了之前的死胡同。
好在怪物这一次没有跟着绕下去,而是回应道:“我听我们的族人说过,有些人我们是控制不了的。”
“哪些人?”
“不知道啊,反正你是那种人,所以我才会问你是谁。”
凯文相信了怪物的这句话,对于他的身份,他其实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念头,但是自从经历了那么多奇怪的事情之后,尤其是莫名其妙地收服了普里兰德,他才开始重新审视自己,才把“羽卫”一词放在了心上。
如今被这怪物再次说起,他并没有觉得突然和意外,而是对“羽卫”的身份更加多了一份认同。
“昨天晚上你是不是试图控制我?”凯文心中的疑问还没有全部得到解释,所以他整理一下思路之后继续发问。
“是的。”
“这么说,你一直跟着我们?”
“嗯,没错。”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们?”
“我的宿主被你们杀了,我必须找一个新的,否则我会被处罚的。”
“被我们射死的那个是你的宿主?”凯文觉得“宿主”这个称呼很刺耳,但是为了不中断问话,他很不情愿地暂且接受了。
“是的。”
“那个宿主身旁有一顶奇怪的帽子,你是不是就躲在帽子里面?”
“确实如此。”
果真如此!凯文开始后悔没有重视艾米丽的警示,也终于明白那群人为什么都要戴着这么大的帽子,原来是为了让怪物躲藏在其中不被外人发现:“这么说,你们控制人类需要时刻攀附在人类身上?”
“嗯。”
“离开之后呢?会发生什么?”
“被控制的人就会恢复正常。”
“有没有记忆上的损失或者其他的变化?”
“他们除了被控制的这段时间不会留下记忆,其他的都不会有变化。”
如果这只怪物说的是真话,凯文就不用担心卡尔等人会失去记忆,或者变成没有思想的白痴,但他仍旧不放心:“你们为什么要把我的朋友们抓走?”
“这个不能说。”
“那他们有没有生命危险?”
“没有,至少现在没有。”
凯文暗舒一口气,继续问道:“你不是说要重新找一个人控制么?为什么偏偏选择了我?”
“你的同伴被我的同伴选走了,我争不过他们,所以只能选你。”
凯文猜想这只怪物原本是想控制艾米丽的,但是几次下手都没有成功。昨天晚上,它们可能准备趁着凯文等人熟睡时动手,但是因为凯文无法被控制,怪物们也不便对菲尼和艾米丽下手,所以它们故意敲响了大鼓,把凯文等人吸引过去,然后再用毒针放倒。
凯文大致推测了事情的经过,其间的一些细节问题被他直接忽略,他一门心思地想着该怎样营救大家,而第一步,就是要找到这群怪物的巢穴。
“失去了宿主,你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凯文继续发问。
“会被砍去两只触手。”怪物抽离软足在凯文面前晃了晃,又重新贴了回去,“就是这两只。”
“那你知不知道,不会有人再到这里来了?”
“啊?”凯文的问题刺中了怪物的心事,毕竟峡谷之中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人类过往,如果必须另外寻找一名宿主的话,等待的时间确实无法估计。
“而且,你是我的俘虏,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自由行动。我看你所要接受的处罚,不仅仅只有两条触手那么简单。”凯文有意吓唬它,所以把话说得很重。
“我不想死……唔……”
“你受了伤,如果不回去就没法治疗。可是你失去了宿主,你又不能回去。我看啊,你还是早点自裁了吧。”凯文继续恐吓它,直把它吓得眼泪直流。
“不过,我有办法可以帮你。”
“唔……你快说……快说。”
“我可以假装成你的新宿主,然后我们一起回去,你就可以治伤了。”
“可是,这样会被识破的。”
“怎么会?被控制的样子我还是装得出来的。”
“不行,我回去之后就得交还宿主,会有其他同伴接管你,到时候他们控制不了你,就会产生怀疑的。”
“那不是更好?你能做到它们做不到的事情,岂不是显得你比它们更加厉害?”
“这个……”
怪物犹豫起来,凯文却在暗自得意,一吓一哄之间,那只怪物显得更加在乎自身的安危,对于秘密的防备只怕已经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第八章 浅层融合
怪物似乎默认了凯文的建议,它怯怯地问道:“你真愿意帮我?我是你的俘虏啊?”
“为什么不帮呢?”
“可是,为什么帮呢?”
这只怪物是凯文寻找卡尔等人的有利线索,为此,他不得不说一堆违心的谎话:“如果我说,我并没有把你当俘虏看待,你信吗?”
“有些不信……那我会是什么,奴隶还是……?”
“准朋友。”
怪物的身体在凯文手中抖动了几下,凯文窃以为感动了它,却不料它突然问了一句:“什么是准朋友?”
“就是……”好在凯文再说出“准朋友”之前就想好了解释,“就是可以做朋友,但还没有到朋友的地步。”
“你的意思是……愿意跟我做朋友?”
“我想尝试一下。”
“可是,这又是为什么呢?我一心想控制你,我的同伴还抓走了你的朋友,你为什么要跟我做朋友呢?”
“那还不是因为,你做的事情都是出于无奈,而且你并没有真正伤害我,也没有伤害我的朋友。”
“你……”怪物晃动着脑袋,“你是不是在故意笼络我,假借跟我做朋友,实际上是为了寻找你朋友的下落?”
凯文哈哈大笑,掩饰着被猜中的尴尬,然后用早已编好的理由回应:“没有你,我也能找到大概方位,我只需花一点时间蹲守,迟早可以找到准确位置。你如果认为我是在利用你,那这个朋友不做也罢。我们就此别过,各安天命好了。”
怪物见凯文动了真气,慌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凯文故意扯下怪物的软足,不听它的解释,急得怪物用几条软足缠着凯文的手臂,费尽力气将软足重新贴了回去:“是我不对,拜托你,帮帮我吧。”
“你不怀疑我了?”凯文佯怒道。
“我一直没有怀疑,我只是……只是……没想到你会对我这么好……太突然……我有点不敢相信。”
怪物结结巴巴地找出了一个较为合理的解释,凯文正好见好就收:“好吧,那我们还是继续做准朋友吧。”
“太好了!”怪物兴奋得从凯文手中飞起,在凯文面前转了几个圈,却忘记眼睛看不见东西,找不到降落的地方。
凯文发现了它的窘态,伸手把它接住,然后把它放在自己的头顶上。怪物顺势用软足攀住了凯文的脖子,身体便固定在了凯文的脑后。
凯文笑道:“这是你们控制人类的标准姿势吧。”
怪物尴尬地回应道:“呃,算是吧。”
凯文反手用大指姆弹了一下怪物的脑袋,说道:“我该做一个正式的自我介绍了,我叫凯文,真的是诺迪雅警备团的一名战士,如假包换。”
怪物乐道:“我叫巴库,是塞布隆城精灵族的一名巡逻队员,刚入伍不到十天,差点壮烈牺牲。”
凯文被它学说的口气逗得舒心一笑,继而问道:“你们的城市叫做塞布隆么?”
“糟糕!”巴库抽出一条软足打了自己一下,“一不小心说漏了嘴,不过也没关系,你反正会去到那里,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就是说啊。”凯文帮着开脱,“你也不需要刻意隐瞒什么,我们是朋友,应该互相信任才对。”
巴库连声说是,凯文却找了另外一个茬:“我说,你长这么丑,怎么也能用精灵这个名字?”
“我很丑吗?”
“真有那么一点。”
可惜巴库看不到凯文皱眉头的表情,它依然满心自怜自爱地说道:“我在塞布隆长得算是够帅气的了。当然,真正比我帅的还是有的,只是我没见过。”
凯文“啧啧”两声,心道这怪物也真够臭美的,以它这种审美标准,只怕天下没有丑的东西了。他无心跟它讨论美丑的标准,拖着长音说道:“你的眼睛能看见东西了么?如果实在看不见,我就朝西北方向先走着瞧了。”
“还是不行。”巴库试探着问,“不过我有一个方法,试一下么?”
“什么方法?”
“我们有一种特殊的能力,能跟其他种族进行浅层融合。我虽然控制不了你,但是说不定能实现这种浅层融合。”
“浅层融合?那是什么东西?是不是另外一种形式的控制?”
“这不是控制。”巴库猜到凯文会产生疑虑,于是解释道,“控制是完全占据对方的思维,被控制者会丧失意识,而这种浅层融合是……是……”
“是什么呀?”
“是……等等……这个词我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既然不是控制,难不成是一种思想或者感官上的相通?”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巴库显得有些兴奋,“如果能实现浅层融合,我就能借助你的眼睛看见东西了。”
凯文并不担心被它控制,所以很干脆地回应:“来,试试看。”
巴库依言从两条软足中激发出一阵轻微的震荡,这种震荡在凯文的耳后产生了一种痒麻的感觉,让他感觉到有一些捉摸不透的东西钻进了脑中,并在脑海里四处游走。
他几次想摸清楚那些东西的底细,但是它们总是在不经意间消散和聚集,轻柔中带着些许暖意,完全没有那种强硬的占有**。
过了几分钟,巴库突然惊喜道:“我能看见了!”
凯文并未感觉到任何不适,适才半悬的心也就放了下来,他问道:“你已经跟我同步了么?”
“是的,你看什么,我就能看到什么了。”
“好!”凯文顺手操起身旁的一根木棍,挺直了腰杆,挥动着木棍大喊一声:“出发!”
巴库乐呵呵地指挥着前进的方向,一路上不停地跟凯文说着各种事情。
凯文几次想询问卡尔等人会被怎样对待,巴库都避而不谈,它总是说:“等你到了塞布隆,自然都会知道。”
凯文心中有些失望,但是也知道不能逼问得太频繁,只好暂且忍下。
他们在丛林中走走停停,三天之后,爬上了一座峰顶。
这座山峰是精灵山脉西北麓最后一座长着绿色植被的山峰,再往前行就是连绵的雪山。站在峰顶放眼望去,雪山如同一群少女,旋转着云雾织成的长裙,在蔚蓝的帷幕中翩翩起舞,那种纯净和灵动,让凯文顿觉心中的郁结被一扫而光。
山峰脚下,雪山之畔,是一片水域辽阔的碧蓝湖泊,水面平静得有如一面镜子,将蔚蓝的天空和洁白的雪山倒映其中,变作了一幅绝美的山水图画。
在湖泊的正中央,有一座小岛,岛上植物茂盛,苍翠欲滴,宛若一颗翠绿的宝石镶嵌在碧蓝的水晶之上。
巴库指着那座小岛说:“我们到了,就是那里。”
凯文激动得带着巴库一路小跑地奔下山来,一直跑到湖边才停下脚步。
湖畔有一道栈桥,桥旁系着两艘木船。凯文二话没说就跳上了其中一艘,解开缆绳朝着湖心小岛划去。
巴库一直沉默不语,直到小船划了将近一半距离,才对凯文说:“你,还是回去吧。”
“为什么?”凯文停下了双桨,很奇怪巴库为什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担心你会变成奴隶。”
“奴隶?你是说我的朋友们都变成了奴隶?”
巴库没有回答,只是重复着刚才的那句话:“你还是走吧。”
凯文飞快地闪过了好几个念头,他最终确定巴库的这句话应该是出于真心,而不是担心泄露塞布隆的秘密。但他此行的目的是为了营救卡尔等人,怎么可能就此放弃?
“你是把我当朋友,才宁愿自己回去受罚,也不愿见我受苦吗?”
巴库轻轻“嗯”了一声,软足中传来了微微的颤抖。
“知道么?我也当你是朋友,所以我也不能看着你受罚。”
“可是……”
“其实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应付的法子。就算我最终被你的同伴控制,也没有关系,你想想,等你治好伤,是不是还得外出巡逻?到那时,你只要再把我当宿主,我不就可以出来了?”
“是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巴库既兴奋又难为情地用一条软足挠了挠凯文的后脑,痒得凯文连声喊住手。
“谢谢你了。”巴库心情有些激动,“不管发生什么,等我伤好了,我一定想办法把你救出来。”
“我信你。”凯文反手摸了一把巴库的脑袋,“那,我们继续前进吧。”
“等等。”巴库喊道,“再往前走,就进入了湖心小岛的防御射程了,从现在开始,你就得装成我的宿主了,千万不要说话,不要乱动,有事我们私下交流啊。”
“知道了。”凯文点头,默默地划动着小船,朝着湖心岛一点点靠拢。
果然,从岛上传来了一声“吧嗒”。
巴库提示凯文,快速地跟着它学了一句类似于“吧嗒”的发音,然后让凯文放声喊出来。
凯文寻思着这应该是通关口令之类的话语,便暗自记了下来。
小船刚一靠岸,便有四五个带着奇怪帽子的人从树林中钻了出来,围着凯文和巴库看了半天。凯文根据巴库所教的发音,现学现用地应付过去。
凯文在树林的间隙中隐约看到一些石墙,他本想过去探个究竟,却被巴库指引着来到一处月牙状的石岸旁。
这处地方很像船坞,却不见船的影子,凯文奇道:“我们在这干嘛?”
“等船。”
“我们不是到地方了么?等船干嘛?还要去哪?”
巴库笑而不答,引得凯文紧张地四下张望。巴库终于忍不住揭晓了答案:“注意你前方的水面。”
凯文投目望去,那一处水面并没有什么异常,他刚想发问,突然瞧见水面上冒出了几个气泡。随即更多的气泡翻滚上来,整个水面竟如同沸腾了一般。
凯文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却见气泡翻腾中,湖水开始从某个位置向上涌动,然后又朝四周翻压下去,一个庞大的深色影子在水面下越来越清晰可见,随着一阵“哗啦啦”水花飞溅,一根硕大的木头浮现在水面之上。
这根木头足有两米以上的直径,四米左右的长度,通体被水浸润得色泽黯淡,随处可见树皮剥落的痕迹。
“这是船?”凯文满脑子的疑惑,这根木头虽大,但是它与凯文脑海中的“船”实在相差甚远,更何况它是从水中冒了出来,更加令凯文难以接受。
即便如此,凯文还是看出了这根木头的某些特征,比如它在水中并没有随意地滚动,它的顶面被削成了一个平面等等。
巴库也不解释,示意凯文跳上木头,旋转并拉动着木头顶面中间的一个拉手。
拉手连接着的是一块木板,木板掀开之后,凯文才发现这根木头的中间竟然是空的。
“进去吧。”巴库引导着凯文跳进了木头中,然后带关了木板,并将木板牢牢地反锁上。
木头中的空间比较宽敞,四壁透发着柔和的微光,凯文新奇地四处摸索,不停地询问巴库:“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我不是跟你说过,就算你找到了这个湖,上到了湖心岛上,你也找不到塞布隆的入口么。”
凯文恍然大悟:“难道入口是在水下?”
“吧嗒吧嗒。”巴库一阵窃笑,“看来你不算笨啊。”
凯文被它说得直咋舌,心道:“你这个笨东西,居然评论起我的智商,真是服了你。”
“这入口有多深啊?”凯文呆在木头之中,很难感觉到木头的动态,也看不到外面的景物,心中难免嘀咕。他几次站起身来研究顶上的那道木门,看着缝隙周围不断滴下的水珠,很是担心这道木门能否经受得住。
巴库安慰着他:“你就别瞎操心了,这艘船又不是今天才开始使用,这么多年了,也没进过水,这么怕死干嘛?”
凯文被巴库数落得无力还嘴,他悻悻地坐在船底,木然地熬着。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凯文觉得木头震动了几下,然后前后左右地摇晃起来。他正诧异间,突然听见顶上的木板外传来了三声敲打的声音,随后锁扣开始旋转,木板便被打开。
“到了。”巴库提醒着凯文。
凯文满心好奇地探出脑袋,惊讶地发现,木船的外面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
第九章 塞布隆城
凯文呆呆地站在木船中,一双眼睛不停地扫视着周围,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真的产生了一种做梦的感觉。
这里是一处四四方方的空间,目测长度、宽度,还有高度都在十米以上。这里没有火把、没有窗户,但是整个空间中光照充足,几乎没有黑暗的死角。
发出光亮的,是四周墙壁上的水晶。这些水晶簇的外边缘被修整成半米左右的正方形,按照固定的间隔和同样的高度镶嵌在四壁之上。这种水晶,凯文曾在赛琳娜的山洞中有所见识,只不过这里的水晶更大,亮度更强。
这里的四壁和顶部明显都是岩石结构,在水晶的光照中,散发着清幽的石质光泽。
“这是什么地方?”凯文不禁纳闷。
“你不是猜到了入口在水下么?这里当然就是入口了。”
“水下?入口?洞窟?”凯文越发觉得惊奇,这里看不出半点天然洞窟的痕迹,更像是人为地用巨大的石块垒造的石屋。
凯文慢慢爬出木船,这才留意到木船停靠的位置,只一条笔直的水岸,水岸离水面半米左右,几乎与木头的顶面平齐。
在这间石屋之中,除了三分之一的范围是水面之外,其余部分都被水岸占据。这条水岸应当是从整块的岩石中雕凿而成,它的表面满是纵横交错的刀斧印记,但是这些印记很规则的排列着,它们深浅一致,交错的方向和方式也是一模一样。这种痕迹布满了整条水岸,竟然成为了水岸上特有的花纹。
整条水岸如同一个微缩的海港码头,拥有着宽敞平坦的地面,不仅堆放着一些大小各异的箱子,还配备有绞盘、起重架等码头常见的设施,一条鸡蛋粗细的绳索从绞盘上探入水中,延伸到了木头的下方。
凯文猜想着这根绳索多半是牵引木头之用,这一点很快得到了巴库的确认。
“码头”上有几个人在搬运物资,还有一队守卫警惕地戒备着,他们全都**着上身,头上趴着一只怪物。也许是不用担心被外人发现,这里的人并没有戴着那种高高的帽子。
凯文偷偷地问巴库:“你们把他们抓来,就是为了让他们做苦力么?”
“我们只是在借助他们的力量。”
“借助?”凯文对巴库运用的这个词相当不满,“你们这是在**裸地剥削!”
“唉。”巴库叹着气说,“不管是借助,还是剥削,这个词语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塞布隆的建设,很多事情是我们精灵无法独立完成的。”
“那我的朋友们也会落得如此下场吗?”
“嗯……”巴库沉默了一会,还是做出了回应,“说实话,会!”
凯文“哼”了一声,懒得再多说什么,他纵身跳上了水岸,径直朝着正对面的一个长方形隧道口走了过去。
隧道口后面,是一条笔直的上行阶梯,凯文放眼望去,阶梯上足有四五十级台阶,阶梯的两侧和顶上,洞壁全都打凿得平平整整,正方形的发光水晶均匀地镶嵌在两边。
与之前看到的不同,这些水晶都被削去了尖顶,然后依据水晶本身的纹理,雕凿出了各不相同的怪兽图案,这种怪兽虽然神态动作不同,但能看出它们应属同一种类。它们都长着布满羽毛的翅膀,瞪着铜铃般的大眼,有的张着血盆大口,有的则炫耀着尖牙利齿。
巴库告诉凯文,这种怪兽的名字叫做“格瑞芬”,是精灵族的图腾。
凯文讥讽道:“看来这个塞布隆真是非同小可啊,一个码头,一条通道都建得如此讲究,真不知得抓多少人来卖命。”
不知巴库是否听懂了凯文的意思,它没有反驳,反而有些夸耀地继续说道:“据我所知,塞布隆修建了数百年,这里仅仅只是入口,后面是什么模样你还没见识过呢。”
说话间,凯文已经登上了阶梯的顶端,通道在这里转了一个弯,一条阶梯又笔直地朝下延伸而去。
“还有多远啊?”凯文看着见不到底的阶梯,不由心中发怵。
“早着呢,赶紧走吧。”巴库催促着,并告诉凯文,“再往前走,就会出现岔道了,别乱走呀,一定要听我指挥。”
果然,阶梯之下,分出了三条岔路,巴库选择了一条平直的通道继续走了下去。
一路上,凯文遇到了不少巡逻的精灵,也有一些来往的人类,他仔细地观察着每一个人的面容,希望从中见到熟悉的人。
通道的尽头,又是一间规整的石室。石室中没有继续分出的岔道,只有三架绞盘固定在地面之上,而绞盘的上方各自有着一个圆形的石洞。
巴库跟值守在绞盘旁的精灵沟通了几句,那精灵便指挥着它的宿主走到一架绞盘旁,转动绞盘,从头顶上的石洞中放下了一只吊框。
巴库示意凯文走进吊框,随着吊框的上升,凯文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这里为什么不用水晶照明?”凯文问道。
“我也不知道,一直以来都没有的。”
几分钟之后,光线慢慢冲淡了黑暗,当吊框停止上升后,凯文发现自己来到了另外一间石室。
“有完没完啊?”凯文有些烦躁,感觉这种路走起来似乎没有了尽头。
“走了快一半了。”巴库平静地回应。
“这样走下去,究竟会走到什么地方?”
“塞布隆啊!”
“我知道是塞布隆,我问的是这个塞布隆到底在什么地方?”
“到了你就知道了。”
巴库始终不愿过多的解释和描述,凯文只好耐着性子跟随着巴库的指引继续在通道中穿行。
又过了半个小时,凯文已经记不清转过了多少弯,上下了多少楼梯,他们终于在一处水岸处停下了脚步。
“我们这是转回来了?”凯文发现这里似乎就是最开始到达的那间石室,他惊讶得张大了嘴,刚想质问巴库,巴库却已经做出了回答:“这是一条地下暗河,我们需要乘船过去了。”
凯文这才发现这里确实有些不同,“码头”上货物不多,水面上停靠着几艘木船。
凯文根据指示躺在了木船之中,岸上的宿主摇动绞盘,将木船送入了暗河。
进了暗河,凯文才知道为什么要躺在船里,因为暗河的水面离岩壁的顶端仅仅只能通过一条船,凯文的鼻尖几乎都能感受到岩壁上潮湿的寒意。
“如果遇到涨水,这条路岂不是就废了?”
“这里从来没有涨过水呀。”巴库不知道凯文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它哪里想得到,凯文从进山洞开始,就在强记走过的路线。
十分钟的水程之后,出现在凯文面前的又是三架绞盘和三个圆洞,只不过,这次的圆洞没有在顶上,而是在地面。除此之外,洞边还堆放着拳头大小的水晶碎块。
“拿上一块水晶,后面的路没有亮光了。”巴库提醒凯文,凯文虽然疑惑,但还是从水晶堆中挑选了一块个头较大的水晶块。
凯文感觉吊框足足把他们送到了几十米深的地下,若不是有水晶的照明,这里的黑暗足以让他产生窒息的恐惧。
吊框的终点,凯文已经无法知道是个什么样的所在了,因为水晶的光芒到达不了黑暗的边界,他只能依照巴库的指点,朝着某个方向移动了几步。
“把水晶抬高点,再往前走几步,对,再走几步,停下。”
凯文面前出现了一道石门,石门正中被一堵厚实的石壁从上到下一分为二。
巴库让凯文把水晶靠近石壁,照亮了上面刻画的一个符号,然后指引凯文从石壁的右边进去。
“那个符号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标明方向?”
“那是精灵族的文字,说了你也不明白的。”巴库懒得解释,它提醒着凯文,“你最好别说话,也别乱走,现在我们时刻处于危险之中,我得集中注意力了。”
“什么危险?”
“别再问啦!”巴库突然挥起一条软足扎了凯文一下,疼得凯文怪叫一声:“你干嘛扎我?”
“拜托你真的别再问了,搞不好我们两个都得死在这里。”
凯文嘟囔了一句:“行,不问就是。”但他心里暗暗觉得事情不妙,预感到现在所处的位置不是一座迷宫就是机关遍布的暗道。
巴库的指令也从之前的“朝这个方向走,朝那个方向走”变成了“向左走五步,向前走四步”之类的,而且每走一小段距离,就要凯文用水晶照亮石壁上的符号。
这些符号千奇百怪,凯文虽然能记住它们的模样,却无法破译它们表示的意思。在看过几十个符号之后,凯文竟然发现其中没有重复的,这不由得让他直流冷汗,心中暗想即便救出了卡尔他们,要过这关只怕比登天还难。
行进了半个小时之后,巴库让凯文停了下来。
凯文不知巴库用意,原地站了几分钟之后,实在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不走了?”
“等一等。”
“等什么?”
“时间不够的。”
“什么时间不够?”
巴库不再回应,凯文连问三遍之后有些恼火,刚想发怒,四周突然传来了响声。
这种声音很沉闷也很刺耳,很像巨大的石头在地面拖动时发出的声音。而且,这种声音越来越大,似乎一头巨兽在黑暗中嘶吼,又像是一幢雄伟的建筑轰然倒塌,引得地面都在震动,头顶的石缝中也掉下了不少灰尘和石沫。
“怎么回事?地震了吗?”凯文紧张得举着水晶到处观瞧。
“别乱动。”巴库一再警告着凯文,直到四周的声音逐渐消失,它才示意凯文照亮了一处石壁,然后读取了上面的符号后,继续指引凯文朝某个方向前进。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就别问了,问了也不会告诉你,而且,说了你也不会明白。”
“你不说我怎么明白……嗷!”凯文话还没说完,又被巴库扎了一下,他悻悻地说了一句,“这笔账先记着,看我逮着机会怎么治你。”
巴库也不反击,专心致志地指引着道路,两人在黑暗中继续摸索了半个小时之后,巴库终于说了一句无关的话:“你得做好思想准备了。”
“什么思想准备?”凯文闷了半天,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是不是快到了?”
“你要保护好你的眼睛,千万不要掉出来了。”
凯文只道巴库在开玩笑,在山洞中走了大半天,他满心的新奇和兴奋早就被磨灭得所剩无几,就算再有什么新鲜的玩意,在他想来也不过如此。
行进中,前方隐约出现了光亮。转过一个弯道之后,这光亮越来越明显。
“总算熬到头了。”凯文做了几次深呼吸,抖擞起精神,快步迎着亮光走了过去。
凯文的眼睛一时适应不了满目的强光,朦胧中,他幻想着眼前不是鸟语花香的谷地,就是一马平川的雪原。可是,当他的眼睛逐渐恢复视觉,真的如巴库所言,两颗眼珠差点从眼眶中掉了出来。
在他面前,并不是天空、山峰和原野,而是一个大到他无法想象的洞窟,在这个洞窟之中,不仅有湖泊,有城墙,还有一座比旧都市教堂大上几倍,高出几倍的城堡。
“这难道是幻觉?”凯文觉得不仅眼睛不够使唤,就连脑袋也不够用了,“幻觉,这一定是幻觉!”
“你看到的不是幻觉。”巴库不失时机地数落凯文,“难道大一点的山洞就是幻觉了?难道大一点的城堡就是幻觉了?难道大一点的山洞里有一座大一点的城堡,就是幻觉了?”
凯文知道巴库说得没错,这里确实是一个山洞,而且,也确实有一座城堡。
这座城堡的建筑风格与旧都市的教堂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却比那座教堂更加富丽堂皇,不是因为它拥有着更多的尖顶楼阁,也不是因为它拥有着更加复杂庞大的建筑群落,而是因为无数的发光水晶充当了建筑材料,跟岩石、砖块混搭在一起,不多不少,不杂不乱,不仅完美地勾勒出建筑群的每一条轮廓,还让整个建筑熠熠生辉,把这个巨大的洞窟照得如同日出时的黎明。
凯文的眼睛久久地盯着这座城堡,忘记了眨眼,忘记了思考,巴库接连喊了他很多声,他都没有缓过神来。若不是巴库最终用软足扎醒了他,只怕他会呆立在原地变成一块石头。
“这……怎么可能?”
“不可思议吧。”巴库得意地用一种很正式的口吻对凯文说道,“凯文先生,现在郑重地向您介绍,您眼前的这座城池,就是,塞布隆城!”
第十章 深陷谜城
“塞布隆,这里就是塞布隆!”凯文喃喃自语着,震撼的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他的视线一直从洞顶的最高处扫向自己的头顶,他惊讶地发现整个洞顶由两部分组成。从他的头顶一直到城堡的尖端附近,是一大片光整倾斜的平面,而在城堡尖端处,洞顶则演变成一个巨大的穹顶。凯文估计着在他所站的位置,洞顶的高度大约在十米左右,可是到了城堡的尖端,洞顶的高度竟然不下百米。
“巴库,这个山洞是天然形成的,还是人工开凿出来的?”
“据民间传闻,这个山洞天然的成分不多,大部分都是后来修建的。”
凯文惊叹道:“这么大的工程真是让人不敢想象啊。”
“你要知道,这里已经修建了数百年,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竣工呢。”
“唉,不知有多少生命葬送在这里……”
巴库早猜到凯文会有如此感慨,忙出言打断了他:“你可别怨我,我只是一个喽,你若是有机会,去骂我们的首领**师好了。”
“哼,别以为我不敢,等进了城,见着你们的首领,看我不骂它一个狗血淋头。”凯文愤慨地说道,“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等船还是游泳?”
凯文沿着阶梯下到湖畔,整个湖面上却没有船的影子。
巴库担心凯文冒失,急忙说道:“千万别碰湖水!这是塞布隆的护城湖,水里有吃人的虫子,你只要掉进水里,我敢保证不出五分钟,你能剩下的,就只有一堆骨头了。”
“那怎么过去?”
“别急。”巴库正说着,就听见头顶上传来了动静。
凯文抬头望去,见头顶上的洞壁忽然裂开了一道缝隙,这道缝隙越来越大,最后形成了一个正方形的缺口,一个吊框从这个缺口中垂下,一直落在了凯文附近。
凯文不住地摇头:“一个深藏与地下的城堡,建造着如此复杂的防御,你们究竟在防谁?至于花费这么大的精力吗?”
巴库没有回答,只是催促凯文赶紧走进吊框。
待到吊框升入洞顶,凯文再一次被震惊了。
他发现自己所在之处,竟然是一个有着三米左右高度的夹层。放眼望去,夹层的地面与顶面之间,有数十根粗壮的石柱,这些石柱牵扯着夹层,使得夹层与山洞牢固地连为一体。
夹层的顶面虽不及下方大洞的顶面光整,但也少有凹凸不平的现象。沿着上行的态势,夹层的地面被修凿成数十级台阶,每一级台阶宽度在三米左右。在台阶上,每隔三到五米,就固定着一架超大的弩机,它们的大小至少在正常弩机的两倍以上,所用的弩箭也比常见的粗长很多。
弩机的弩头全都按照统一的角度倾斜着。凯文路过其中一架弩机时,特别留心观察了一下,发现弩头对准的地面上,都开有一个碗口大小的洞,透过这个洞口,能隐约看见下方的塞布隆城。
凯文粗略地估算了一下夹层中的弩机数量和布置格局,基本可以确定,如果这些弩机同时发射的话,塞布隆城墙以外的区域几乎都在弩箭的覆盖范围之内。
“它们究竟在防范什么人啊?”这个问题在凯文心头挥之不去,可是巴库怎么也不予回应。
“你应该不知道吧。”凯文故意使用激将法,可巴库的回答让他颇为失望:“我确实不知道,就算我知道,也真的不能告诉你,这是我们精灵族的最高机密。”
凯文冷笑着说道:“你们这样的防御体系,只怕防御的根本不是人,而是神啊。”
巴库依然没有理睬,直到凯文继续登上了数级台阶之后,才让他停了下来:“待会我们就会下到城墙外了,我会告诉前来交接的同伴,说你的精神力很强,难以控制,所以,他们很有可能会把你关起来,不过你别担心,最多三天时间,我就争取把你带出去。”
凯文点头,然后踏进了吊框。
此处的吊框位置离城堡近了很多,而且高度也高出不少,所以站在吊框里,凯文能更清楚地观看塞布隆城的全貌。
虽然说他对精灵剥削人类劳动力的做法很不认同,但是眼前这座宏伟的建筑,确实令他由衷的赞叹。
到达地面之后,十几名全副武装的宿主围了上来。巴库“吧嗒吧嗒”地跟领头的精灵交流了一阵,这才对凯文说:“你千万别冲动啊,他们等一下会先把你绑起来,然后还会试图控制你,你就委屈一下,不要挣扎。”
“暂且先这样吧。”凯文点了点头。
其实,凯文最初的打算并非如此。他原本计划着借巴库之手先混进塞布隆城,再找机会丢下它或者杀掉它,然后秘密地寻找卡尔等人的下落。可是自从踏进入口的那一刻开始,他的计划就在不停地被修改,到了现在,他已经彻底放弃了原来的想法。
眼下,他暂时没想到更好的办法,只能先按照巴库的建议被那群宿主五花大绑着投进了监狱。
监狱位于塞布隆城的最底层,这里光照虽然充足,但是因为通风不良,所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霉腐和恶臭。
监狱中至少有上百间牢房,凯文一路走来,看到不少牢房中有人类躺在其中酣睡,所以他已然确定这个监狱的主要用途就是关押宿主,并让宿主能够得到必要的休息。
凯文很想找到卡尔等人,可惜他被押解着,行进的速度较快,经过每间牢房时,他最多只能瞥上一眼,所以很难对那些熟睡之人进行辨认。
在一个转角处,凯文注意到有几间牢房的光线十分阴暗,而且牢门的栅栏也比其他牢房粗实许多,只可惜看不清里面的关押情况,他只是猜测这几间牢房可能用于禁锢一些凶猛的野兽。
凯文的牢房是个单间,宿主们把他押进去之后,解开了他身上的绳索,然后警告他:“不准乱喊,要保持绝对的安静,否则,定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凯文冲他们做了一个鬼脸,匆匆吃掉了狱卒送来的食物,便靠坐在墙角专心致志地钻进了图书馆中。
他试着把进来的路线重新梳理了一遍,那些通道、分支以及垂直上下的甬道,都难不住他,可是黑暗中的那些符号确实让他有些捉摸不透。
他唯一可以断定的是,黑暗中经过的地方是一座巨大的迷宫,而那些符号则是指引方向的标识。
他清楚地记得巴库在每个符号面前所做的选择,虽说只有左和右两种变化,可是为什么那些符号中没有一个相同的?
凯文把所有选择向左的符号集中在一起,又把所有选择向右的符号集中在一起,可他始终看不出它们之间有什么相似或者相关之处。
另外,凯文还揣摩出一个令他自己都倍感震惊的假想。
他清楚地记得,从看见第一个符号开始,走了半个小时左右便停了下来,然后在那一阵巨大的响声之后,又走了半个小时,如此可见,听见响声的那个位置,应当是这个迷宫的中途或者中间部位。
可那一阵巨响又是什么?巴库为什么在走到那里之后,一定要停下来等着这阵巨响过后才继续前进呢?
难道……?
难道这座迷宫会在某个特定的时间点,移动或者发生变化?
凯文被这个假想吓住了,他越发觉得这个塞布隆城深不可测,探求它的**也就变得更加强烈起来。
凯文沉浸于图书馆之中,全然不知牢房的门外已经聚集了很多只精灵。
几名宿主拿着长刀进了牢房,胁迫着凯文,又把他绑了起来。
凯文询问着它们的意图,但是很快他就明白了这群精灵想要干些什么。
其中一只精灵趴上了凯文的头顶,通过两条软足释放了一些令凯文觉得麻痒的东西,但是这种感觉仅仅存在了几秒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精灵连续试了多次,终于飞到其他精灵面前,吧嗒说了几句,然后闪到了一边。
接着,有更多的精灵试着向凯文脑海中灌输东西,但都以失败告终。
凯文暗笑:“这分明是拿我做实验啊。”他突然想起收服普里兰德的经过,心中盘算,“既然你们拿我当实验品,我也不妨拿你们来做做实验,看能不能找到一个方法反制你们。”
于是,他努力集中精神,当精灵开始往他脑海中注入东西的时候,他也试着向它们传递自己的意念。可惜他并没有掌握其中的要领,只能按照与巴库交流的模式,把想法在脑海中不停地重复。
这种方式明显起不了作用,不过那群精灵也毫无建树,它们一只只败下阵来,聚在一起吧嗒吧嗒了半天,终于关上牢门一窝蜂地走了。
凯文长出一口气,被这些精灵折腾了半天,总算可以清净下来了。
此时不知从什么位置传来了两下钟声,凯文暗道:“它们为什么敲钟啊?这山洞之中又不分白天黑夜的,难不成……对了,它们一定是用钟声提醒必要的作息时间。”
凯文大致估算了一下从开始到现在所用的时间,猜想这两声钟声可能表示着太阳落山。
凯文不知道为什么会去琢磨这些无聊的事情,他讪讪地自嘲着,一头倒在了木板床上,望着天花板发了一阵呆,睡意在不经意间袭了上来,他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直到钟声再一次响起,他才猛然惊醒。
“这次只敲了一下么?”凯文迷迷糊糊中似乎只听见了一下钟声,“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凯文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但是他感觉到浑身的疲惫已经差不多消散,由此可见他的睡眠时间并不算短。
他爬起身来,把头挤进牢门的栏杆向外观瞧,正瞧见狱卒们在分发食物。他主动地跟它们搭着讪,可是那些宿主懒得多看他一眼,食物放下之后便转身离开。
凯文吃完东西之后实在闲得无聊,索性又钻进图书馆中慢慢研究那些奇怪的符号。
没过多久,他的牢门再一次被打开,几名宿主进来不由分说地把他绑了起来。
“我说,你们还没试够吗?”凯文虽然没有反抗,但他的嘴巴一刻也没闲着。其中一名宿主突然把刀子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这才乖乖地闭上了嘴。
几名宿主把凯文夹在中间带出了监狱。
凯文在它们的押解下,沿着建筑群落中迂回的石阶一路上行,穿过了居民区、商业区,逐渐接近了最高的那座尖顶建筑。
凯文不清楚这些宿主要带他去哪里,但是他能预感到将要前往的地方,一定是塞布隆城中比较有分量的所在。
果然,他们在最高建筑物旁边的一座房子前停下了脚步。
宿主跟守在门口的精灵吧嗒完之后,便齐刷刷地转身离开,这里的守卫接管了凯文,并把他带进了建筑之中。
凯文一路走来,心中一直有一种疑惑。不管是居民区的住宅,还是商业区的商铺,所有建筑的门窗,以及室外的道路和阶梯,似乎都是按照人类的使用习惯和尺寸进行建造,如果这里是精灵的主城,为什么建筑并非按照它们的体型和生活习惯来设计呢?
走进这座建筑物之后,凯文对这一点更加质疑。
这座建筑的大门很像教堂的大门,木质双开门,两米宽,三米高。进入建筑的台阶,正好合适一步一级。正对大门的大厅两侧,都是两人环抱的石柱,两侧墙上的窗户虽然是用发光水晶替代着玻璃,但是窗户的造型和大小,也跟人类使用的模样非常接近。
“这里真的是精灵建造的么?”凯文脑海中的疑问越来越重,他使劲晃动了几下脑袋,试图为此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可是他未能如愿。
守卫带着凯文穿过大厅,绕上了厅后的楼梯,他们在二楼的一间房门前停了下来。守卫礼貌地轻轻敲了两下房门,直到听见里面响起了一声“吧嗒”,守卫才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示意凯文进去。
凯文见守卫这副谨小慎微的模样,猜想着房间内一定是一名地位显赫的人物。他迟疑地迈步走进房间,却被满屋的书架吸引住了。
房间里,除了正中摆着一张长方形的桌子和数把椅子之外,所有空间都被书架占据着,而且,书架之上放满了各种颜色封皮的书籍,那些书籍不用多看,都能感受出岁月的沉重和历史的悠久。
凯文的眼光在书架间游走,不料一个声音从书架中传了出来:“欢迎来到我的办公室,欢迎来到塞布隆!”
第十一章 精灵法师
凯文循声望去,见一只精灵从书架中飞了出来。
这只精灵除了浑身覆盖着一层灰白的绒毛之外,与其他精灵也没有多大的区别,但是,它能说出人类的语言,已经足够令凯文震惊了。只是它说话的声音,很像一只八哥在学舌,单调干瘪,实在使人难以恭维。
不过,能听到熟悉的语言,总比“吧嗒”不停的好,更何况,一只精灵能学会人类的语言,也算是相当难得了。
凯文见这只精灵眼神当中并无恶意,心中稍觉宽慰,他略微轻咳了几声,整理了一下嗓音,冲它打了一个招呼。
那只精灵飞到凯文近前,围着凯文绕了几圈,然后停在凯文面前,好奇地问道:“我听族人说,阁下的精神力很强,他们都拿你没有办法,我想亲自试试,不知阁下是否愿意配合一下?”
凯文淡淡一笑,对精灵的礼貌颇为有些意外:“没关系,您尽管试好了。”
那精灵微微点头,飞到凯文脑后,将软足贴在了凯文的耳后。
片刻之后,那只精灵忽然颤抖了一下,从凯文的脑后弹起,滞留在空中怔怔地出神。
凯文扭转头看着它,见它的神情中又是怀疑又是兴奋,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样?”
那只精灵飞回凯文面前,犹豫了一会,开口问道:“能否请教阁下的尊姓大名?”
“我叫凯文。”
“凯文?凯文……”那只精灵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名字,它轻轻地摇着头,目光中的怀疑越来越盛,“请问阁下是否还有其他的名字?”
“怎么?没有。我从小到大都是这个名字,没有用过其他名字。”
“奇怪,真是太奇怪了!”那只精灵又围着凯文转了几圈,然后飞回书桌前,招呼道,“阁下请到这里来,请坐在这里。”
凯文依言坐了过去,那只精灵搓动着软足说道:“我想再试一次,还望阁下不要介意。”
“试吧,反正我也反抗不了。”凯文意思是说,“我反正被你们绑着,你爱怎么试就怎么试吧,不需要总是问来问去的。”
那只精灵略显尴尬,但它并未作出更多的解释。
这一次,它使出了更强的法力,凯文能感觉到数不清的异流在他脑海中掘地三尺,终于寻到了图书馆的下落,它们疯狂冲击着图书馆的大门和四壁,妄图破门而入。
凯文突然想起一个细节,普里兰德是在被记忆碎片打败之后才归降的,那么,是不是可以故伎重演呢?
凯文心念一动,图书馆的大门忽然洞开,那群异流很快做出了反应,它们一股脑地全都涌了进去。
图书馆虽大,但异流的数量也不在少数,它们很快遍布了图书馆的每一个角落,而且开始在图书馆中翻箱倒柜,在书架上肆意搜寻。
异流的举动引起了记忆碎片的极大不满,众多的碎片分头聚集,开始与异流展开了对抗。
那些异流显然比较狡猾,它们见单打独斗不是碎片的对手,便逐渐汇集起来,形成了一簇粗壮的异流束。
可是它们没想到,当记忆碎片集合在一起之后,足以将这束粗壮的异流包围得滴水不漏。
异流束似乎感觉到了危险将至,它们试图集中火力突破记忆碎片的包围,但它们的攻势在记忆碎片的重重包围下,有如蚍蜉撼大树,没过多长时间就被瓦解。
那只精灵见势不妙,赶紧撤回了软足,这才侥幸脱离了战场。
它浑身大汗淋漓,在凯文身后呆滞了很长时间,甚至连凯文疑惑的目光也无法做出回应。
十多分钟之后,它似乎才缓和下来,它飞到房门前“吧嗒”了几声,门外的宿主应声而入。它们来到凯文身边,将凯文身上的绳索尽数解除。
那只精灵再次回到凯文面前,歉意地说道:“阁下精神力实在出乎意料,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
凯文见精灵松了自己的绑,便痛快地回答道:“您随意就是了。”
那只精灵略微点头,冲着身旁的宿主使了一个眼色,却见那宿主从腰间抽出一根吹管。凯文忽然明白了那只精灵的意思,他刚想阻止,可是那名宿主已经吹出了一枚细针,扎进了凯文的前胸。
等凯文清醒过来,发现他仍旧坐在原来的那张椅子上,只是房间中多出了很多的精灵,他们正围在四周不停地吧嗒。
那只浑身灰白绒毛的精灵见凯文醒来,便飞到他的面前:“你醒了?”
凯文低头看了一眼刚才被扎的地方,细针已经不知去向,伤口除了一点微微的刺疼,也没有其他的不适,他猜到了精灵的用意,但他还是问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您为什么用毒针射我?”
那只精灵表现出足够的歉意:“因为阁下清醒的时候,精神力太强,所以我特意在阁下昏迷的时候试了一次。”
凯文既然已经同意它随意为之,也就不好过多的怪责,更何况对方并没有趁人之危,所以他对此一笑了之:“那么,结果如何?”
那只精灵摇了摇头:“虽然说,人在昏迷状态下精神力会减弱,但是阁下的防御力太强,我不敢过于深入,担心被阁下反噬。”
“反噬?”凯文第一次听说这么一个词语,“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意思嘛……简单地说,就是我想看清楚你却被你看清楚,我想控制你却被你控制。”
“这就是反噬么?”凯文不禁想起了山洞中的那颗晶石,也想起了普里兰德,难道说,破解晶石和降服普里兰德,都是因为这个所谓的“反噬”?
“那……”凯文心中竟产生了一点小小的失落,他不确定是因为没有“反噬”那只精灵,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他只是试探着问道:“您就没有任何发现么?”
“也不能这么说。”那只精灵用软足指了一圈周围的精灵,说道,“虽然我无法深入了解阁下,但是我还是在阁下的脑中看到了一些东西,所以我才会把他们全都找来。”
那只精灵说着,语气忽然正规了许多:“凯文阁下,请允许我做一个自我介绍,我叫皮斯奈尔,现任塞布隆城的首席**师,目前暂时由我负责塞布隆城的大小事务管理。”
凯文听着这个介绍暗自咋舌,原来这只打了半天交道的精灵,竟然是塞布隆城的首领,难怪它的身上透露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感觉。
皮斯奈尔逐一介绍着周围的精灵,这位是什么大臣,那位是什么学者,这个是什么大师,那个是什么长者,罗罗嗦嗦地介绍了一大通,可是凯文一个都没记住,他只希望它能尽快切入主题。
皮斯奈尔介绍完这些要员之后,对凯文说了一声:“抱歉。”然后飞到那群精灵之中,跟它们吧嗒了好一阵子,那群精灵便陆续离开,最后只剩下了两只。
皮斯奈尔重新回到凯文面前:“凯文阁下,其他精灵听不懂人类的语言,所以我让他们先行离开,留下的这两位还算能听懂一些,我请他们在此做个见证。”
凯文不知皮斯奈尔所说的“见证”指的是什么,刚想提问,皮斯奈尔已经开了口:“凯文阁下,因为事关重大,我必需向阁下请教几个问题,还请阁下如实回答。”
“您请问吧。”凯文早已等得有些耐不住了,他巴不得赶紧回到正题。
“请问阁下是否曾经到过塞布隆城,或者途经过此地?”
“没有。”
“那么,请问阁下是否认识一个叫做古澌汀的人?”
“不认识,也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阁下是否见过一幅这样的图画?”皮斯奈尔说着,从书桌上拾起了一张白纸,上面草草地画着一幅图画,大致可以看出是一个长着翅膀的男人,高举着双手,拖着一柄长剑。
凯文仔细回忆了一遍,在他的记忆碎片当中,他确实没有见到过类似的画面。
皮斯奈尔显得有些兴奋,他转身对另外两只精灵吧嗒了一阵,回头对凯文说道:“凯文阁下,恕我直言,我问这些问题,是因为在你昏迷的时候,我在你脑海里看到了塞布隆城,看到了那幅图画,而且还看到了一些塞布隆城中不为人知的角落。”
“啊?”凯文异常的惊讶,不是因为皮斯奈尔看到了什么,而是因为它居然有能力找到这些它感兴趣的东西,“您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不好解释,也许是偶然,也许是阁下愿意让我看到。”
“呃……”凯文正不知该如何回答这句话,皮斯奈尔已经接着说了下去:“我个人认为这是一种巧合,但我更愿意相信这是因为阁下与塞布隆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才会让我碰巧看到了这些。”
皮斯奈尔不解释还好,它这么一解释,凯文越发觉得摸不着头脑:“**师,您这么说究竟是什么意思?”
皮斯奈尔微微颔首:“凯文阁下,您脑海里似乎有很多东西跟您不相融合啊。”
“您怎么知道?”凯文越发惊讶,对皮斯奈尔的能力自是刮目相看,甚至产生了一些希望,指望它能帮助自己解开一些谜题。
“凯文阁下,不知您脑海中的这些东西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凯文略作思虑,觉得既然想借助皮斯奈尔之手,就得给对方足够的判断依据,所以他把破除晶石结界的过程简单地复述了一遍。
说完之后,凯文还补充了一句:“我觉得这些东西很有可能属于那只怪物,它被我反噬之后,就全都跑到我的脑子里来了。”
“不!”皮斯奈尔毫不犹豫地否定了凯文的猜想,“所谓的结界,只不过是一种魔法。根据阁下的描述,您所破解的这种结界,是一种通过瓦解入侵者意识来实现防御的法术。不同的人接触到这种结界,所看到的、所经历的事情会各不相同,这就得看这些入侵者的脑海里到底有些什么秘密了。”
“**师,您是想说……”凯文睁大了眼睛看向皮斯奈尔。
皮斯奈尔缓缓点了点头:“结界本身是没有生命的,自然也就是没有意识的,您不可能从它那里得到任何信息,您所有获得的东西,其实都是您自己的。”
“这怎么可能?”
“其实道理没有那么复杂。”皮斯奈尔耐心地解释道,“这种结界会把入侵者的意识抽空,所谓的抽空,就是把入侵者脑海中所有的东西全都取走,不管这些东西是活跃的,还是积存的,甚至是被某种力量封印的。
“这些意识一旦被抽取,结界就会把它们变成同样一种状态,一种极度活跃的状态。当然,结界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尽快将这些意识磨灭成粉末,好让它们灰飞烟灭。
“一般人在意识被抽取后,不死也会变成白痴,除非是那些有着极强精神力的人,就像阁下这样。正因为阁下的反噬,那些积存或者封印的记忆才会出现在您的脑海之中。”
这一串解释,凯文勉强能够接受下来,但他随即冒出了新的问题:“**师,为何您对结界了解得这么透彻?”
皮斯奈尔用软足指了指满屋的书架:“这里面有很多藏书,其中不乏介绍各种魔法的典籍,看多了,自然就知道其中一二了。”
“这么多书,您都读过?”
皮斯奈尔谦虚地点着头道:“并不是所有的书我都深入研究过,很多的知识我也只不过略知皮毛。”
“佩服!”凯文真心地表示着敬佩,然后继续请教道,“为什么我能拥有这么强大的精神力,**师,您是否知道其中的原因?”
皮斯奈尔沉吟了片刻,说道:“其实每种生物都有着各自特有的精神力,区别只在于强弱的不同。精神力也分天生的和后天训练的,您所拥有的应当属于天生。据我所知,这个世界上,能拥有如此强大精神力的人,只有可能是……”
“是不是羽卫?”凯文激动地抢过话题。
这一句抢白,惊得皮斯奈尔瞪大了眼睛,它掩饰不住内心的惊骇,结巴地问道:“您……您是怎么知道……羽卫……的?”
第十二章 黑白羽卫
凯文一直对“羽卫”这个说法将信将疑,若不是因为破解了赛琳娜的晶石,他根本不会把这个名字放在心上,他甚至认为这只是雷纳多捏造出来的一个名称而已。
可如今,他从皮斯奈尔惊讶的表情中,确认这个名字绝非雷纳多杜撰,对“羽卫”的兴趣也就油然而生。
凯文告诉皮斯奈尔,“羽卫”这个名称,他是从一个姑娘那里听来的,至于“羽卫”究竟是什么,他并不清楚。
皮斯奈尔的眼睛瞪得更大:“一个姑娘?她怎么可能知道羽卫?她究竟是什么人?”
“我也不清楚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凯文的回答,并不是在解答皮斯奈尔的提问,而是在审视着自己的内心,审视着赛琳娜的所作所为。
皮斯奈尔不知道凯文的苦楚,它只是专心地分辨着信息的真伪,它不敢相信“羽卫”一词竟然会从一个姑娘的口中说出来,但它又不得不信。
凯文努力让心境平和下来,问仍在沉思的皮斯奈尔:“**师,这个羽卫究竟是什么,您能不能告诉我?”
皮斯奈尔点点头又摇摇头:“这个……这个暂且不方便告诉阁下,除非……”
“除非,我是羽卫?”
皮斯奈尔有些不好意思,但它还是肯定地点了点头。
“可是,如果我已经确认自己是羽卫了,我还问这些干什么?”
皮斯奈尔一愣:“是啊,如果他是羽卫,自然知道什么是羽卫,还有必要再问吗?”它不禁有些犹豫是否该把一些事情说出来。
凯文见皮斯奈尔沉默不语,便旁敲侧击地问道:“那么,以您所见,我是不是羽卫呢?”
“这一点,我暂时还不能确定。”
凯文想了想,把在幻境中梦见翅膀的经历说了出来,然后请教道:“这个能说明什么问题吗?”
“对不起,不能。”皮斯奈尔正色道,“由结界引发的幻境虽然因人而异,但是并不能作为直接有效的证明。”
“那用什么办法来判断呢?”
“根据书上的记载,辨识羽卫确实有一些方法,其中最重要的依据就是精神力的强弱。”
“这不就简单啦!您之前不是说我精神力很强么,这个总能成为佐证吧。”
“能,也不能。”皮斯奈尔飞到书架之中,翻查了半天,抽出一本落满灰尘的古籍。它把书页翻到了某个位置,指着上面的文字对凯文说,“你看看这段话。”
凯文瞟了一眼发黄的书页,见上面写满了奇怪的符号,不由心念一动:“如果能找机会学会精灵的文字,说不定能为逃离这里提供帮助。”
他努力把整版的字符强记下来,然后说道:“**师,这上面都写着什么?我一个字也不认识。”
皮斯奈尔“哦”了一声,解释道:“这是我爷爷写下的一段话,他曾经花了小半辈子时间游历了整个大陆,接触过大陆上很多种族,他根据这些种族的精神力强弱,划分了若干个层次。
“比如说,排在最高层次的是幻羽族,接下来就是我们精灵族,再往后是魅魔族和石人族等等,人类所在层次相对排得比较靠后了。”
“还有这样的排序么?”
“虽然说这个排序不一定严谨,也没有得到任何种族的公认,但作为参考还是很有用处的。”
“那么,羽卫呢?在这个排序中处于什么位置?”
“这个嘛……”皮斯奈尔显出一脸的无奈,“羽卫并不是种族……它只不过是……唉!”
凯文明白这个问题又问及了皮斯奈尔不便回答的范围,而且,他从皮斯奈尔的语气中,或多或少地猜到了“幻羽族”与“羽卫”的关系。
他笑着换了一个问题:“您刚才说,幻羽族的精神力排在第一位,是不是说幻羽族人就是羽卫?”
“这个……”皮斯奈尔不知该否定还是该肯定,索性把话题岔开,“每个种族当中,精神力也有高低之分,就像在精灵族当中,以我的精神力为最强,其他的也很一般。幻羽族虽然排在第一位,但不见得每个幻羽族人的精神力都能超过我。”
“那超过您的呢?”
皮斯奈尔哈哈一笑,回头跟另外两只精灵吧嗒了一阵,对凯文说道:“本来今天请阁下前来,是有很多问题想要请教,可是到目前为止,阁下所提的问题远远超出了我的问题。
“对于这一点,我能够理解,因为羽卫的事情不说清楚,阁下就会不停地发问,而我又在刻意地回避,这样的交流纯粹是在浪费时间。所以,我刚才跟两位要员商量了一下,决定有选择地透露一些精灵族的秘密。
“坦白的讲,阁下的精神力确实超过我很多,正因为这一点,我才会对阁下的身份产生怀疑,但是这件事情太过重要,所以我们不得不慎重。”
“**师,既然如此,您就别绕弯子了,就算我不是羽卫,我相信您一定有办法把这些秘密困在这里。”
皮斯奈尔微笑着说:“不瞒阁下,我们也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才会如此决定。”
凯文报以一个苦笑,皮斯奈尔则接着说道:“我们所说的羽卫,它并不是一个种族,而是一种官阶,一种圣域的官阶。在圣域中,除了圣域之王,拥有最高权力和地位的,就是羽卫了。”
“圣域?”
“是的,圣域!”
“圣域又是什么?”一个“羽卫”已经让凯文捉摸不透了,现在又冒出一个圣域,让他觉得事情变得越来越玄奇了。
“非常抱歉,关于圣域的事情,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而且……”皮斯奈尔斜瞟了一眼身后的精灵,“而且,这件事情是决计不能说的。”
“好吧。”凯文接受了皮斯奈尔的拒绝,在他看来,圣域的问题可以先放一放,但是羽卫是什么,还是得尽快弄明白才是,“如果说幻羽族的精神力排在第一,那么他们之中拥有强大精神力的应该不止一人,总不能谁都当羽卫吧?”
“这个当然。自有记载开始,羽卫一直都是由幻羽族的两名王子担任,从未更替。”
“这么说,有两名羽卫?”
“是的,幻羽族分为黑幻羽和白幻羽,所以,羽卫也就分成了黑白羽卫。”
“他们现在人呢?”
“圣域消亡之后,羽卫也随之殒命了。”
“那……”
“阁下并不是幻羽族人,却有着如此强大的精神力,所以我怀疑阁下是羽卫的再世,但我还不敢妄下定论。”
直到此时,凯文对于“羽卫”的接受程度有了大幅度的提升,对于如何才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羽卫也产生了更强烈的迫切:“是不是还需要进行其他的确认?”
“确认环节分为两关,确认精神力是第一关,阁下已经顺利通过了。如果阁下还能通过第二关,就能肯定阁下是羽卫的转世了。”
“第二关是什么?”
“阁下有所不知,这座塞布隆城,就是黑羽卫古澌汀大人亲自督造的。他在城中设置了一道辨识羽卫身份的结界,如果不能破解这道结界,纵使有再强大的精神力,也不能继承这座城堡。”
“继承……塞布隆……?”凯文以为自己听错了,他重复了几遍这两个词语,直到皮斯奈尔再次给出肯定的答复。
皮斯奈尔说:“古澌汀大人在临终前启动了结界,他留下了遗言,明令不管是谁,只要能破解他的结界,就是塞布隆的新主人。”
凯文的心不由狂跳起来,纵使他有丰富的想象力,但他怎么也不可能想到,只要他能证明自己是羽卫,一座恢弘完美的城市立时唾手可得。
“这可别又是一场梦啊!”凯文偷偷地做着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故意岔开这个话题:“那您和您的手下呢?”
“我们精灵族几百年前就是古澌汀大人的仆人,现在依然是他的仆人,这么多年以来,我们一直恪守本分,始终不曾遗忘背负的使命,所以,我们会宣誓效忠塞布隆的新主人。”
“几百年?这几百年是多少啊?”
“根据我爷爷的记载,这应当是五百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五百年?”凯文越来越觉得不可思议,“您爷爷到您父亲,再到您,三辈而已,五百年?怎么可能?”
皮斯奈尔笑道:“我们精灵族的平均寿命是两百到三百年,若不是因为我父亲英年早逝,这个**师的位置还轮不到我呢。”
“我的天哪!”凯文暗自惊叹,皮斯奈尔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是五百年的沧海桑田。凯文不由对精灵族的始终如一肃然起敬:“你们真了不起。”
皮斯奈尔叹了一口气道:“如果阁下真的是古澌汀大人再世,如果您到时还能说出这句话,那我们几百年来的守候就没有白费了!”
“嗯!”凯文诚恳地点着头,同时也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师,您说了这么多,看来我是没有选择了,如果我不能破除结界,或者拒绝配合,估计都不可能活着离开塞布隆了。”
皮斯奈尔笑了:“凯文阁下是明白人,既然我把这些秘密说出来,就一定得确保这些秘密永远都是秘密。”
“好吧,那结界在什么位置?我又该如何开始?”
“这个嘛……”皮斯奈尔忽然停住了口。
凯文见它眼中闪烁着异样的神情,疑心顿起:“**师,您是不是不准备让我尝试?”
“不。”皮斯奈尔黯然回复道,“看来阁下是没有机会离开塞布隆了。不过也无妨,阁下就留在这里,帮着我做一些事情吧。”
“您说什么呢?”凯文听出皮斯奈尔话里有话,“难道我没有资格,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
“说来惭愧。”皮斯奈尔沉默了好一阵子,终于说道,“打开结界大门的钥匙,被我们弄丢了。”
“什么?”
“没有钥匙,任何人也没有办法找到通往结界的道路。”
“什么?”
“所以,就算阁下真的是羽卫的转世,也只能委屈阁下永生留在塞布隆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弄丢?**师,您可不要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啊!”
“千真万确,阁下可以用一辈子的时间来验证这句话的真实性。”
“我才不要验证呢!”凯文都快气急败坏了,他恨不得抓住皮斯奈尔狠狠晃上几晃,“钥匙是怎么弄丢的,还能找到吗?”
“找是找不到的了……”
“**师,我刚才还在钦佩您和您的族人对主人的忠诚和信诺,可是……”凯文本想评价一番它的忠诚没有意义,可是话到嘴边,被他拼命忍住了。
“唉……”皮斯奈尔叹着气,“凯文阁下批评得对,如果古澌汀大人还在,我一定以死谢罪。”
“你明知古澌汀已死,这样说又有什么用?”凯文心中责怪,口里却在询问:“**师,到底发生了什么,能不能说给我听听,说不定还有补救的办法呢。”
“这……”皮斯奈尔犹豫着,它身后的两只精灵吧嗒着对它说了几句,它狠了狠心,说道,“也罢,这件事情瞒是瞒不住的,既然已经发生了,我这条命就不是我自己的了。”
于是,皮斯奈尔向凯文讲述了一个遥远的故事。
原来,在五百多年前,古澌汀为了在雪山的山腹中建造一座城堡,特意从圣域中带出了两个种族,一个是精灵族,另外一个则是瓦奇族。
这个瓦奇族是圣域的劳工阶层,他们的族人生得身高体壮、力大无穷,比正常人类至少要高出一个脑袋以上。
古澌汀看中的就是他们的这种优势,所以在塞布隆的建设当中,由他们负责繁重的体力劳动,类似于开凿山洞、搬运石头、建造房屋等等,可以说整个塞布隆城都是出自他们之手。
精灵族的任务则是设计城堡以及城堡的防御体系,并指挥和监督瓦奇族人的建造进度和质量。
两个种族齐心协力,用了将近两百年的时间,才完成了塞布隆城主体部分的建设。为了把塞布隆城建设得更加完美,古澌汀索性把这两个种族留了下来,并要求两个种族的首领发誓效忠于他,发誓用生命守卫塞布隆。
在此之后,古澌汀独自设置了一处结界,并启动了它,然后,就再也没人见过他的影子。
虽然两个种族当中流传着一些传闻,说古澌汀已经返回了圣域,或者说他把自己封入了结界,但是两个种族都履行着自己的承诺,在接下来的两百多年时间内,和平共处相安无事地守护着塞布隆。
直到有一年,瓦奇族的老首领寿终正寝,萨拉里奥成为了他们的新首领。此人功于心计,而且野心勃勃,他不仅毁掉了瓦奇族的誓言,还打破了塞布隆的和平与安宁。
第十三章 百年恩仇
凯文听到这里,才明白塞布隆城的建设者原来另有其人,并不是精灵族靠剥削人类劳动力而建造的,心中对精灵族的怨恨随之削弱了不少。
皮斯奈尔继续往下说道:“萨拉里奥上任之时,我的爷爷已经去世了几十年,精灵族由我的父亲负责管理。萨拉里奥借着新上任的机会,千方百计地跟我父亲套近乎,而且还摆出了一副百依百顺的嘴脸。
“我父亲当时见他为人热情,管理下属很有一套,瓦奇族在他的带领下,对精灵族很是友善,而且礼让有加,于是便放松了对他的戒心,还跟他成为了要好的朋友。
“可谁知,萨拉里奥狼子野心,他跟我父亲交好,除了窃取结界的钥匙,还一直在暗中密谋夺取塞布隆的控制权。
“好在我父亲及时警醒,在瓦奇族人发动政变之前控制住了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可惜萨拉里奥还是趁乱得手,盗走了那把珍贵的钥匙……”
“原来是这样。”凯文默默叹了一口气,心说,“看来,这件事情也不能完全责怪精灵族,要怪也只能怪瓦奇族处心积虑,精灵族只不过是防不胜防罢了。”
凯文见皮斯奈尔眼神黯淡,不便催促,就静静地看着它,直到它重新开口说话:“我父亲心地善良,虽然控制了瓦奇族人,但并未加害他们,只是把他们尽数赶出了塞布隆城。
“可是,萨拉里奥逃出塞布隆后,纠集他的部族对塞布隆发动了进攻,还扬言要占领塞布隆城,把精灵族赶尽杀绝。好在塞布隆有着强大的防御工事,他们连续两次进攻都被打得头破血流。
“但是,瓦奇族对塞布隆的防御体系了如指掌,他们再次发动进攻时,精灵族明显的感觉到力不从心。那场恶战持续了三天三夜,虽然瓦奇族最终还是被打败,但是精灵族的损失也相当惨重,我的父亲……就是在那场战斗中不幸遇难的……”
皮斯奈尔似乎回到了那个年代,似乎看到了父亲在战斗中牺牲的惨烈场景,两滴泪水从它的眼中滚落出来。
凯文想安慰它两句,可他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语句来表达心情,只能劝它节哀。
皮斯奈尔揉了揉眼睛,继续说道:“萨拉里奥虽然落败,但是他放出了狠话,说五十年之后,必定会卷土重来,而且发誓要血洗塞布隆。所以,我们不得不抓紧时间重建塞布隆的防御体系,以免被瓦奇族轻易攻破。”
皮斯奈尔顿了顿:“塞布隆的防御体系想必阁下也看出了大概,如此庞大的体系,我们精灵族是无法完成的。可是为了不负古澌汀大人的重托,不让瓦奇族得逞,我们只能借助人类的力量,这些完全是出于无奈。”
凯文不知道皮斯奈尔为什么会突然做出一个这样的解释,“剥削人类”这件事情,他只跟巴库有过争论,皮斯奈尔又是如何知道他在意这件事情的呢?
“可能是在我昏迷的时候,它探知了一二吧。”凯文胡乱做了一个解释。
凯文亲眼目睹过宿主吃野猪,也体验过牢房中的条件,知道精灵族对人类的“剥削”还是有一个尺度的,并非把人类的生命视为草芥,所以经皮斯奈尔这么一解释,他心中的芥蒂也就化解得差不多了。
不过他由此产生了一个想法,就是如果真能接管这座城市,一定要把所有被奴役的人类全部放走,至于瓦奇族的威胁,他暂时还没有想到办法,毕竟他还有很多疑问需要解决,这其中最首要的,就是如何重新夺回结界的钥匙。
“**师,那些瓦奇人现在躲在哪里?”
皮斯奈尔疑惑地看着凯文:“阁下的意思是……”
“钥匙在瓦奇族手中,不夺回钥匙,我就没办法验证自己,验证不了自己,我就没办法离开这里。说实话,我可不愿意一辈子呆在这个山洞里。”
“难道阁下想去寻找瓦奇族的下落?”
“正是。”
“可是,我们并不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他们这个种族是否还在延续。”
“您不是说五十年之后他们会再来吗?难道五十年之期已满?”
皮斯奈尔点头道:“是的,五十年已经满了,所以我们整天都生活在担惊受怕之中,生怕瓦奇族人会突然发动进攻。”
“既然是这样,那我们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凯文一心想尽快找到结界的钥匙,同时他也认为找到瓦奇族的巢穴,然后先发制人,才能免除塞布隆的后患,“**师,您手头是否有瓦奇族的线索?”
皮斯奈尔猜透了凯文的心思,它似乎早有借凯文之力的想法,所以当凯文问起线索时,它几乎没有更多的犹豫:“线索是有一点,但是实在太有限了。”
“您不妨先说说。”
“那还是五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瓦奇族败走之后,我真的担心他们卷土重来,所以派出了上百名侦察兵跟踪寻访他们的落脚之处,可是他们向北进入了雪岭之中。
“阁下有所不知,精灵族最怕的就是寒冷,在雪岭之中我们的生存能力相当有限,可瓦奇族不同,他们天生耐寒,也许是因为他们熟知精灵族的劣势,所以选择了深入雪山,这样就可以摆脱我们的监视。
“不过,有一名勇敢的侦察兵,名叫瑞德,他控制了一只山鹰,拼着性命飞进了北方的冰原,在那里,他发现了一个很大的洞穴。
“只可惜冰原上温度太低,山鹰和瑞德都无法坚持多久,而且暴风雪骤然而至,无奈之下他们只能返回,所以瓦奇族是否居住在那个山洞之中,就无法进一步考证了。”
“后来呢?就没有再派人去调查?”
“没有。瑞德回来之后大病了一场,他的记忆也受到了一定的损伤,那个山洞所在的位置,他已经无法准确描述,再加上前往冰原对于精灵来说确实比登天还难,所以……”
“**师,您是否可以确定瓦奇族躲进了雪山?”
“其实也不能完全确定,我只不过是根据情报和线索进行的推测。因为以塞布隆为中心,方圆几十里的范围内,都没有发现瓦奇族的影子,所以只有瑞德的发现最有可能。”
“嗯。”凯文略作思考,对皮斯奈尔说道,“我能见一见这个瑞德吗?”
皮斯奈尔按捺不住心头的欢喜,对身后的精灵吧嗒了几声,任凭它们飞了出去,然后才对凯文说:“我已经安排手下去请瑞德了,凯文阁下也辛苦一上午了,还想请阁下赏脸一同共进午餐。”
凯文欣然答应,他笑着对皮斯奈尔说道:“**师,您也别总是阁下长阁下短的称呼我了,怪不习惯的,您就直接喊我凯文好了。”
“那可不行,毕竟阁下很有可能是我们的主人,我可不敢怠慢啊。”
“**师,真的不用过于客气。就算我真的是羽卫转世,我也只会是我自己,不会像古澌汀一般模样,所以我不会责怪于您,您也就不用拘泥于这些繁文缛节了。”
“这个……好吧,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暂且依着您的意思,等您确认完身份以后,我再负荆请罪就是。”
“**师,您说笑了。”
皮斯奈尔显得有些兴奋,它飞到书架当中,从书海中挑选了两本厚厚的书籍,摊开在凯文面前。
其中一本书的书页已经变成了暗黄色,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书页上的素描依然清晰可见,竟然与皮斯奈尔之前画的那幅草图非常类似,只不过,这幅素描画得更加清晰,更加精致。
素描中是一名挺立的猛士,他**着上身,铅墨的线条将他浑身的肌肉刻画得既粗壮又结实;他的右手握着剑柄,左手托着剑身,双手将一柄长剑高高举过头顶;他的头颅微抬着,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注视着前方;而在他身后,展开着一双巨大的翅膀。
翅膀上覆盖着的不是羽毛,却又有着羽毛的纹路,不似鱼鳞,却又像鱼鳞般层层叠叠。看着这双翅膀,凯文忽然觉得幻境中的翅膀应该就是这种模样,那种感受是那么的真实,他真心希望当羽卫的身份水落石出之后,能够拥有这么一双炫酷的羽翼。
另一本书中也有一张插画,是用碳笔画的人物头像素描。
这个人物的面容与普通人并无差异,但是他的头上长了两支犄角,一根中指的长度,一根拇指的粗细,尖端弯曲着朝向正前方。
“这是瓦奇族人?”
“是的。”
“他们居然长了犄角,真是奇怪。”
“您可别小看了这两只犄角,它们可以间歇性地喷射出一种毒液,虽然不致命,但足以令一头野猪瘫软麻痹半天。”
“**师,您手下用的毒针,是不是就是用的这种毒药?”
“嘿嘿。”皮斯奈尔尴尬地笑了两声,“我们确实储备了一些瓦奇族人的毒液,然后蘸制了不少毒针,您也算是尝试过两回了。”
凯文刚准备找两句合适的话回敬一下,突然传来的敲门声,随即房门被人推开,一队宿主端着精致的餐盘走了进来。
凯文扫了一眼餐盘中的食物,发现除了水果之外,竟然还有烹饪得色香俱全的肉和鱼。几天没有好好吃过一顿的凯文,顿觉口水直流。
皮斯奈尔招呼着凯文一同进餐。凯文也不客气,风卷残云般把面前的食物吃了个精光,还美美地喝了两杯精灵们酿造的美酒,连打两个饱嗝之后,赞道:“没想到精灵族的烹饪技术真是一流啊。”
皮斯奈尔赶忙解释:“这些其实都是宿主做的,精灵族中还真找不出一个能做美食的行家。”
“那可不行啊。”凯文故作痛苦状,“万一我破解不了结界,必须一辈子留在这里,没有好吃的饭菜,那岂不是要痛苦一生?”
“真是那样的话,凯文先生不妨亲自动手,哈哈。”
“**师,我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凯文停下了玩笑,“您不是说有两名羽卫吗?是不是另外一名羽卫的转世,也能破解那个结界?”
“不行吧?”皮斯奈尔似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被凯文问得有些措手不及,“那个结界是古澌汀大人亲手设置的,理论上应当只有他的转世才能破解。”
“那可惨了。”凯文皱起了眉头,“虽然我的精神力比您强,但万一我是另外一名羽卫的转世怎么办?对啦,另外一名羽卫应当是白羽卫吧,他本名叫什么啊?”
“呃……这个嘛……”皮斯奈尔想了半天,挑选后面的问题做了回答,“白羽卫的名字叫史昆达,他的能力与古澌汀大人确实不相伯仲……”
“万一我是史昆达转世该怎么办啊?”
“我们精灵族宣誓效忠的古澌汀大人,凯文先生,万一您破解不了结界,就算您是史昆达大人的转世,我们也只能委屈您永留此地了。”
“算啦算啦。”凯文顿觉无趣,“看来我还是得赶紧想办法找回钥匙才行。”
皮斯奈尔道:“凯文先生,您大可不必过于担心,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您都会是我们精灵族的座上贵宾。”
“我才不要当什么贵宾呢。”凯文心里直喊,“我要破解结界,我要离开这里,我要救出战友和伙伴。”
这个时候,有一只精灵急急忙忙地飞了进来,它直接飞到皮斯奈尔身旁,吧嗒几声之后又匆匆离开。
皮斯奈尔看了一眼凯文,低沉着声音说道:“刚刚接到消息,瑞德在上午的开矿作业中,被碎落的石块砸伤,现在暂时无法过来相见。”
“怎么这么巧?”
“我也觉得巧得有些蹊跷。”
“要不,我们过去看看吧?”
“我刚才仔细询问了传话的精灵,它说已经察看了瑞德的伤势,确实是被砸伤,这一点不用怀疑,所以,即便要去探视,也得等到医治完毕,伤势稳定之后再去比较合适。”
“好吧。”凯文有些小小的郁闷,但也没有别的选择。
皮斯奈尔暂时也没有更多的事情需要与凯文进行沟通,它婉言要求凯文先去休息。
考虑到凯文可能拥有的身份,皮斯奈尔专门为他准备了一间干净的房子,只不过他仍然处于精灵的高度管控之中,不能自由活动。
能脱离监狱那种霉腐和恶臭的味道,凯文已经心满意足了,在这间房子里,至少他可以拥有足够安静的空间和相对独立的时间,用以仔细考虑下一步的打算。
第十四章 峰回路转
次日早饭过后,凯文再次提出请求,希望能见瑞德一面,皮斯奈尔竟然爽快地答应了,他安排了一只精灵和宿主带着凯文一同前往。
那只精灵不懂人类语言,凯文多次与之交流换来的都是一阵吧嗒,无奈之下,凯文只能默默地跟着它同行。
凯文原本以为瑞德住在塞布隆城的某个地方,直到当精灵带着他通过洞顶的夹层,又钻进迷宫时,他才明白塞布隆城只是上层精灵呆的地方。
这一次穿越迷宫,凯文特别留意着每一个细节。那只精灵也是根据石壁上的符号判断着左右的方向,只不过这一次行进了不到二十分钟,精灵就停下了脚步,然后等着轰隆隆的巨响过后,它才继续带着凯文前行。
凯文更加确定这个迷宫会在一定的时间之内产生变化,可惜他还是看不懂石壁上的符号,只能继续把这些符号强记下来。
穿过迷宫之后,他们乘坐吊框回到了暗河边。精灵与看守绞盘的宿主交谈了几句,便招呼凯文乘上了另外一只吊框。
凯文粗略地估计了一下吊框的下降深度,发现这次远比到达迷宫的深度更深。不同的是,吊框的终点并非漆黑一片。
此处的山洞不算很大,但也有着近两百平方米的面积。山洞中到处堆放着不规则的发光水晶,有的已经装进了特制的木箱,有的则是凌乱地堆放在一起。
山洞的地面看不见刻意修凿的痕迹,能看见的除了杂乱的车轮痕迹,就是散落的碎小石块,还有一些破烂不堪的木板和工具。
“这里是什么地方?”凯文忍不住问了一句,那宿主回头看了凯文一眼,吧嗒了两声,用手指向前方的通道,径直走了过去。
通道很长,还算比较宽敞,虽然也是靠着发光水晶提供照明,但是通道中不管是墙面还是水晶的安置,都显得十分的随意。
走了近二十分钟后,他们钻进了一个更大的山洞之中。
这个山洞很不规则,凯文一眼看不出它的全貌。但是洞壁上分布着密密麻麻的洞窟,让整个山洞看起来像是一个巨大的蜂巢。
山洞的地面乱七八糟地摆放着很多推车,还有成堆的工具四处堆放。山洞的四周,有七八处洞口不知通往何方。来往忙碌的精灵,还有一车车从洞口中运出来的水晶,无不说明此处是一个大型的水晶矿洞。
有几只守卫的精灵看见了凯文和宿主,一起飞了过来。当它们问明来意之后,其中一只转身飞走,过了没多久带着另外一只精灵飞了回来。
守卫精灵与宿主吧嗒了几句之后便各自离开,宿主也让开了几步,把空间留给了凯文和最后过来的那只精灵。
那只精灵悬停在凯文面前,怯生生地望着凯文。它好几次试着伸出软足,又很快地缩了回去。
凯文冲它微笑着,向前一步,然后转过身体,把后脑毫无遮拦地暴露在它面前。
那只精灵终于鼓起了勇气将软足贴上了凯文的耳后,然后激动地对凯文说道:“凯文先生,您真的是凯文先生吗?”
“您是……”
“凯文先生,我是瑞德的妻子,我叫佩吉。”
“佩吉女士,您好,请问,您之前认识我?”
“不,我只是听我儿子说起过您。昨天**师就派人来找过瑞德,刚才又有卫兵说您亲自来了,我猜想您一定是凯文先生,没想到真的是您,这真是太好了。”
“您儿子?”
“巴库!我儿子就是您救回来的巴库啊!”
“巴库?您儿子是巴库?”
“是呀。”
“哈,这真是太巧了。”凯文兴奋得差点喊了出来,他赶忙问道,“巴库现在怎么样了?”
“他已经没有大碍了,医生说等他药醒了就可以痊愈。非常感谢凯文先生及时把他救了回来,可惜我们家里很穷,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表达我们的谢意。”
“您可千万别客气,只要巴库没事,我心里比什么都高兴了。”凯文的这句话确是出自真心,他自己都没弄明白为什么会高兴,也许是因为利用巴库的内疚心理有了一个平衡吧。
凯文接着问道:“瑞德先生呢?我听说它昨天被石块砸伤,不知道伤得是否厉害?”
“唉。”佩吉叹息着说道,“前天巴库回来之后,瑞德就开始心神不宁,昨天采矿的时候没有注意,被一块剥落的石头砸中了脑袋,虽然性命保住了,但是估计得花上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康复。”
“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
“是不是巴库的伤令他分神了,还是巴库说了什么让他担心了?”
“这个我真不知道,不过他们父子确实说了很长时间,我没仔细去听。”
凯文不免有些忧虑,他担心瑞德是不是知道了巴库受伤的来龙去脉,然后找借口进行回避,或者,瑞德不想再被牵扯到瓦奇族的纠纷当中,刻意逃避这件事情?
凯文从佩吉的言谈中看不出端倪,心中颇有些惴惴:“不知瑞德现在情况如何?还能不能说话?”
“凯文先生,瑞德现在处于昏迷之中,只怕不能与您相见了。”
“没关系,等他伤好了之后再见也不迟。”凯文话虽这么说,但他心中已经焦急得不知所措了,“佩吉女士,这么长时间以来,不知瑞德是否跟您提起过瓦奇族的事情?”
“凯文先生,实不相瞒,瑞德从来不跟我说他当兵的任何事情,可能是怕我担心,也可能是他们的纪律吧。”
“好吧。”凯文实在想不出新的办法,只能向佩吉告别,“佩吉女士,瑞德和巴库都受了伤,您就多受累了,等瑞德醒过来,我再来看他吧。”
“凯文先生,我知道您找瑞德一定有急事,要不这样,等明天巴库药醒了,我让他来找您。他们父子之间无话不谈,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也许巴库知道也难说呢。”
“是吗?”凯文闪过一线希望,但随即又黯淡下去,“多谢您了,我会等着巴库的,先告辞了。”
回到塞布隆城,皮斯奈尔在会客厅热情地安排了一餐午宴。到场的除了那些大师、学者、大臣、长者,竟然还有哈里、卡尔、艾米丽和菲尼。
凯文激动地与他们逐一拥抱,见他们都保持着较好的精神状态,身体也没有明显的伤势,一股担忧放下之后的欣慰,掺杂着对皮斯奈尔的感激,化作了满眶的热泪。
皮斯奈尔不失时机地解释道:“凯文先生是塞布隆的贵宾,他是我们的朋友,他的朋友也是我们的朋友。”它用了两种语言说这段话,所以在场的人和精灵都能明白它的意思。
凯文本想趁机请求皮斯奈尔把雷依克等人也带过来,但转念一想,有些事情不可操之过急,现在还得依赖于精灵的帮助,切不可让对方产生抵触情绪。
皮斯奈尔的午宴准备得非常丰盛,除了常见的水果和鱼肉之外,他还特意准备了一道烤幼熊,据说这种白熊是雪山中罕见的野兽,能吃上烤制的幼熊,更加难上加难,足见皮斯奈尔对这顿午宴的重视程度。
凯文坐在四个人中间,一幅很享受这种感觉的模样,他身旁的哈里和艾米丽却是满腹狐疑。
哈里等人刚脱离精灵的控制时,无不惊骇难当。他们虽不记得被控制之后的事情,但是眼前的精灵,华丽的厅堂,丰盛的美食,全然与他们浑身的污秽格格不入。
他们试图寻找真相,却被其他的宿主逼迫得不敢乱动。后来皮斯奈尔向他们大略做了一番解释之后,他们才明白因为凯文的关系,他们暂且不用继续充当苦力。
只是这群精灵为什么会尊重凯文,他们无从知晓,所以哈里趁着低头吃饭的机会,低声询问凯文:“凯文,究竟发生了什么?”
凯文瞄见不少精灵时不时地望向这边,他也一直在寻思皮斯奈尔这么做的意图,他的答案是,皮斯奈尔对他的身份至少有七层以上的把握,所以才会尽可能地示好。
不过凯文还是保留着足够的小心谨慎,同时也在考虑是否合适把古澌汀的事情告诉他们,所以他压着嗓门回应道:“它们把我当成了一个人,现在暂且不便详说,我们先静观其变,找机会逃出去再说。”
哈里“嗯”了一声便不再多说。另一旁的艾米丽却没能闲住,她不管那些精灵,只管放下手中的刀叉,拉着凯文的胳膊发问:“凯文哥哥,它们是群什么怪物?”
“嘘……”凯文示意她不要太大的声音,然后轻声对她说道,“我们现在处境不明,千万不要乱说话。”
艾米丽点点头,张嘴又准备问些什么,却被凯文的问题打断:“传送徽记还在你身上么?”
艾米丽四下里摸了摸,摇头道:“不见了。”
“可恶!”凯文狠狠地握紧了拳头,“还记得在什么时候丢失的么?”
“不记得了,最近发生的事情都没有一点印象了。”
“算了。”凯文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有好吃的赶紧吃,保存体力,保持状态,我会尽快想办法离开这里的。”
“明白。”艾米丽高悬的心一下就放了下来,她重新抓起刀叉,切割着餐盘中的食物大快朵颐起来。
她身旁的卡尔很是不解,试图问个究竟,却被她用一句话堵了回去:“只管吃饭,别多事!”
凯文听见了艾米丽的低语,心中不免好笑,他冲卡尔挤了挤眼睛,埋下头来大口吃肉。
这餐午宴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在一种看似轻松的氛围中结束。
皮斯奈尔把凯文请到一边,说道:“凯文先生,按理说,他们是您的朋友,我应当以礼相待,但是我担心他们不明就里,会对您的计划造成影响,所以……”
凯文听懂了它的意思,赶忙申辩了一个理由:“**师,寻找结界钥匙的事,我一个人无法完成,冰原之中您的手下也无法适应,所以我需要临时组建一支队伍,而这几个人一直跟随着我,彼此之间有足够的信任,所以,能否考虑把他们留下?”
“这个……”皮斯奈尔能接受凯文的理由,但是它有它的担心。
“**师,您如果不放心,可以找一个地方,让我们几个单独呆着,然后安排一些人手看守我们。其实,看守只是一种形式,您也知道,这个地方,我们不可能出得去。”
“让您和您的朋友独处,这不是难事,问题在于,执行任务之时……”
凯文撇了撇嘴角,笑道:“**师,您是怕我们假借寻找钥匙之名逃离这里吧?”
皮斯奈尔赶紧解释:“凯文先生,您想多了,我怎么可能怀疑您呢?你很有可能就是古澌汀大人的转世,您所做的事情,都是为了解开古澌汀大人留下的谜团,您当然不会把此事当做儿戏。”
“确实如您所说,就算不为别人,我也会努力寻回钥匙,解开结界之谜,也请**师不必为此有太多的担忧。”
“凯文先生。”皮斯奈尔眼中游走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我其实是担心您和您的朋友在雪山之中会遭遇不测,毕竟那里是极寒之地,万一有个什么闪失,那岂不是我的过错?尤其是您那位年长的朋友,想必他更加难以适应那种寒冷的气候吧。”
凯文明白皮斯奈尔想把哈里留作人质,但他不便揭穿,只能佯装不知地说道:“哈里先生如同我的父亲一般,很多事情我都得请教他,所以呢,还请**师能让他帮着我出谋划策。不过,您刚才所说的也很有道理,等到行动时,我会让他留下的。”
“多谢凯文先生能采纳我的建议。”
凯文心中隐隐有了一丝厌恶的感觉,皮斯奈尔的心机和城府令他很不舒服。他只觉得脑门一热,扔出了一段不冷不热、暗含讽刺的话:“**师,您不是说瓦奇族人随时都有可能发动进攻么,为了避免他们的突然袭击,我觉得您应当派出一定数量的侦察兵,严密把守雪山沿线,不能放任何可疑的人或者动物越过这条防线。”
第十五章 各有打算
凯文的意思本来是想说:“既然你担心我们借机逃跑,那就在雪山沿线布下监视哨卡,只要我们不离开雪山,就等于仍在你的控制之中,除非我们情愿死在雪山之中。”只是这话一出口,他立刻觉得有些后悔。
他见皮斯奈尔脸色闪过了一丝异样,赶忙不停地往下说,以求淡化这段话的负面作用:“其实,现在塞布隆所面临的局势很微妙,虽然这几十年以来,塞布隆的防御体系已经得到了强化,甚至增添了瓦奇族不知道的防御手段,但是……
“但是,瓦奇族毕竟掌握了大部分防御工事的核心内容,他们会采取怎样的手段应对,我们并不知道,他们现在拥有多少兵力,我们也不知道。更何况我们在明,他们在暗,他们随时都可以发动袭击,而我们永远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
“所以,我之前提出过自动出击的想法,我仍然坚持这种意见,我们应当尽快寻找到瓦奇族的巢穴,探知对方的虚实,然后再审时度势制定进攻方案。虽然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讲,我更关注的是寻找结界的钥匙,但是,这是一个一举两得的行动,何乐而不为呢?
“另一方面,也是时候把防线从山腹延伸到雪山脚下了,就算我们找不到瓦奇族的下落,只要侦察兵能够及早发现瓦奇族的动向,也能有效地展开防御,不至于被它们打得措手不及。”
凯文洋洋洒洒说了一大段,见皮斯奈尔的脸色逐渐恢复了正常,这才偷偷缓了一口气。
皮斯奈尔说道:“凯文先生考虑得比我周到,真是惭愧啊。”
凯文觉得皮斯奈尔也是一语双关,便故作谦虚地笑道:“**师,您过谦了。哈里先生曾经是教会骑士团的精英,他对排兵布阵很有经验,等我们出发以后,不妨请他为您提供一些帮助。”
“如果能这样,那就太好了。”
皮斯奈尔对这一段谈话的结果比较满意,它陪着凯文回到餐桌旁,大声宣布哈里等人从即刻开始不再是精灵的宿主,而是塞布隆的贵宾。它还安排手下尽快收拾出一套房间,以便哈里等人居住,同时安排裁缝赶制几套衣物,以便大家能换洗掉身上那套破烂不堪的装束。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已经用掉了一个下午。晚饭过后,几个人终于可以不受干扰地坐在一起。
凯文把中毒醒来之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大家,其中他还特地把贯穿“羽卫”的前因后果详细地解释了一遍,所有人这才明白其中的原委。
只是哈里觉得此事太过玄奇:“凯文,你真的相信它们说的这一套?”
“是呀,凯文哥哥,它们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啊?”
卡尔也这么认为:“我觉得它们既说了真话,也说了假话。真话是,它们确实无法深入雪原。至于假话,它们编造出一个美好的愿景,让你觉得可以成为一城之主,如此便会心甘情愿地为它们卖命。”
“是啊,我觉得哥哥说得对,这群家伙一定是想借我们的手找到瓦奇族的下落,然后灭了他们以绝后患。”
“嗯。”菲尼表示附和。
凯文认真地听完大家的质疑,然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也有同样的担心和怀疑,这其中确实存在可疑之处,但是,我们困在这座城市中,很难找到方法逃脱,寻找钥匙不失为最好的借口和机会。当然啦,卡尔说得对,我确实对精灵给出的愿景动了心,我真的很想知道结果是什么,哪怕我并不是它们要找的古澌汀,我也想尝试一下。”
“凯文哥哥,我觉得你可能真有哪种本事呢。”艾米丽美滋滋地幻想着凯文当上城主后的模样,在她心里,凯文的判断总是不会有错的。
哈里也在一旁给凯文鼓劲:“你这小子,身上确实有一股子旁人没有的东西,你能打败雷纳多,拯救诺迪雅,足以证明你不简单,这件事情不管结果怎样,我支持你。”
凯文偷眼望向卡尔和菲尼,见他们都在不住地点头,眼神中已经默认了凯文的想法。凯文心情大好,便趁热打铁地说道:“那我们开始制定行动计划吧。”
“嗯,我还有一个问题。”哈里打断了凯文的思路,“虽然说寻找钥匙成功与否,我们都有机会逃离此地,但是精灵们不会有所防备,不会担心我们趁机逃跑?”
“它们确实有防备,所以……”凯文望着哈里,心中纠结于这句话该这样表达。
哈里似乎读懂了凯文的眼神:“它们是不是要留下一个人来作为人质?我想,这个人多半是我,原因很简单,因为我年纪最大,爬不动雪山,哈哈!”
凯文觉得很尴尬,但是心思被哈里猜中后,他反而觉得释然了:“哈里先生,它们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没关系,我确实也爬不了雪山,与其将这把老骨头冻死在雪山上,还不如留下来跟它们周旋,说不定对你们多少有些侧面的帮助。再说啦,你们的计划一旦成功,肯定会千方百计把我救出去的,所以我一点也不担心。”
哈里说话的语气很是轻松,但他看得出大家的面色沉凝,改口说道:“我说你们这些小家伙,事情还没到那一步,你们就开始瞎操心了。你们还是好好担心一下自己吧,你们要面对的是雪山,还有未知的敌人,你们有没有想过能不能活着回来?”
“这个嘛……”几个人顿时被哈里问得哑口无言,凯文试着问卡尔:“卡尔,你有雪山生存的经验么?”
卡尔摇头:“我和艾米丽都没上过雪山。”
“菲尼,你呢?”
“我连雪山是啥样子都没见过呢。”
凯文只能无助地看向哈里:“哈里先生,您见多识广,您一定知道些什么吧。”
哈里乐了:“知道怕了?哈哈,告诉你们吧,其实我留在这里,比你们要安全得多,所以你们完全不用担心我。”
哈里有心打消大家的担忧,在他看来,只要这几个年轻人能活着离开这里,他个人做出牺牲算不了什么。他真正担心的,正如他所说,几个毫无雪山生存经验的年轻人,究竟能不能活着回来。
哈里说道:“其实我也没有上过雪山,也没有任何经验可谈。但是我曾经听人说起过关于雪山的事情,没想到今天多少能派上一点用场。他们说,雪山上有三大致命的危险源,分别是低温、缺氧和暴风雪。至于为什么,他们解释说是因为雪山所处的地理位置靠北,而且海拔很高,所以才会形成终年积雪的现象。”
“海拔?”不仅菲尼,其他几人也都不明白这个词的意思。
“海拔的意思就是……就是把海面当成基础,比海面高出的高度就是这个海拔了。”哈里简略地做了一个解释,继续说道,“低温相对来说比较好应付,多穿点保暖的衣物就能熬下去。至于缺氧么,他们说只要注意运动的节奏,应当可以勉强应对,加上你们年轻,体格健壮,我想这也不是大问题。
“最大的问题是,万一遇上暴风雪该怎么办?那些人只说如果遇上暴风雪,就一定要赶紧找地方躲避,具体该怎样应对,他们也没有多说。我呢,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哈里说得简单,但听者都沉默不语了。
凯文想了半天,对大家说:“看来我们得重新刷新一下对雪山的认识,现在能帮我们的,估计只有精灵族的**师了。你们先休息着,我去找它问问。”
说罢,凯文走到门前,抓起其中一只看守的软足,提出了想见**师的请求。看守迟疑了一下,转身飞走。没过多久,它又飞了回来,跟其他看守吧嗒了一阵之后,由两名宿主押着凯文到了皮斯奈尔的住所。
说明来意之后,皮斯奈尔也沉吟了,它对凯文说:“在我的印象中,有一本藏书中介绍过雪山的相关知识,但是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凯文先生,要不这样,您给我一个晚上的时间,我找寻一下这本书,明天给您一个答复。”
“那就多谢了。”凯文冲派斯奈尔行了个礼,转身欲走,却被皮斯奈尔拦住:“凯文先生,您这是已经下定决心了吗?”
“嗯。”凯文肯定地给出了答案。
“可是,凯文先生,不知您是否想过一个问题,塞布隆城以北的雪山,连绵数百里,如果没有一个准确的方位,您和您的朋友们只怕难以找到目标。”
“我知道,所以行动成败的关键在于瑞德,不过它现在昏迷不醒,我们也只好利用这段时间做一些前期准备了。”
“我担心的就是这一点。毕竟那是五十多年以前的事情了,瑞德又连续两次受伤,只怕他也找不到准确的位置。而且,万一他醒不来,您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瑞德不是还有一个儿子吗?说不定它对此有所了解。”
“您说的是巴库吧?”
“是啊。”
“说起他,我正好还有一件事情想请教凯文先生。”
“**师,您不必客气,尽管直说。”
“我听说您是被它控制着来到这里的?”
“这个……”凯文迅速权衡了一番,如果给出肯定的回答,必然引起皮斯奈尔的怀疑,毕竟一只普通的精灵,其精神力胜过**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一旦否定,多半会给巴库带来麻烦,除非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凯文拿定主意,迎向皮斯奈尔的目光:“其实,巴库没有能力控制我。”
“那么,凯文先生……”
凯文知道皮斯奈尔想要问什么,索性把巴库受伤之前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还顺便真中带假的为巴库捏造了一个理由:“刚开始的时候,我并不知道如何跟它交流,只晓得它不停地在我耳畔重复着一些简单的语句。
“到后来,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引导我学会了沟通的方法。到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它因为丢失了宿主怕被责罚,所以一直希望拿我作为替代。只是它始终未能如愿,无奈之下只能改变主意,想用我来将功赎罪。毕竟一个精神力很强的人类很少见,它猜想您一定会对我感兴趣的。
“那个时候,我当然不愿被它驱使,所以趁它不注意时撞伤了它。在那之后,我本可以丢下它不管,可是它拼着性命劝说我,说它愿意帮我找到并救出我的朋友,在这种情况下,我才会冒险跟着来到了这里。如果不是它,只怕我们两个真的无缘相见呢。”
这个解释,既解除了皮斯奈尔心中的疑惑,又让它找不到反驳的漏洞,毕竟事情的经过确实如此,凯文只不过把有利的一面全都推给了巴库而已。
皮斯奈尔细细琢磨了一番,它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凯文的面部,它没有看出凯文有任何异样的神情,最终选择了相信这套说辞:“看来,巴库这家伙立了一大功啊。”
凯文如释重负地问道:“这么说来,您不会责罚它了吧?”
“它的功大于过,等他伤好之后,我会论功行赏的,凯文先生请放心。”
凯文听出皮斯奈尔话中有话,好像对凯文庇护巴库有所察觉。凯文觉得此事不宜多说,赶紧转换话题:“今天我去探访瑞德时,见到了巴库的母亲,她说巴库明天就能恢复正常,我想请**师同意它明天过来找我,我也好问清楚瑞德是否跟它说过瓦奇族的事情。”
“这个没有问题。”皮斯奈尔点头答应。
凯文借机客套两句,起身告辞。皮斯奈尔不再挽留,它等凯文离开房间之后,命令手下守住巴库家的大门,而且严令没有它的允许,谁也不准私带凯文去找巴库。它还下令只要巴库醒来,不管什么时候,立刻带来见它。
精灵守卫领命而去,在凌晨时分把巴库带到了皮斯奈尔的住处。
皮斯奈尔开门见山地对巴库说:“你不但丢失了宿主,还故意欺瞒,按照法令,应当砍断你的四条软足,但是看在凯文先生求情的份上,这次暂且饶过你。”
巴库被吓得浑身哆嗦,不敢回话。
皮斯奈尔继续说道:“瑞德早不受伤、晚不受伤,偏偏在族群最需要他的时候受伤,且不论是否有意,他的行为已经触犯了法令。倘若其中还有故意的成分,你们全家都脱不了干系。”
巴库更加惊恐,哆哆嗦嗦地请求皮斯奈尔从轻发落。
皮斯奈尔便道:“我看凯文先生对你颇有好感,所以我交给你一个任务,如果你能圆满完成,你和你父亲的罪责就一笔勾销,否则的话,再给你加上一条办事不力之罪,三罪并罚,你自己考虑清楚!”
第十六章 剑指雪岭
凯文这一晚也没闲着,有了两次从暗河方向穿越迷宫的经历,他自我感觉能从中找出某些符号所对应的意思。
然而,进入迷宫所看到的第一个符号,两次的竟然不同!
凯文心中一颤,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袭满了全身。
他战战兢兢地把两次强记下来的符号,按照顺序进行了逐一比对,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全程近百个符号当中,顺序和形状完全相同的符号只有两个,顺序不同但形状相同的符号也只有五个。
但是这七个符号又各不相同,一个简单的、指示左行还是右转的符号,为什么要搞得如此复杂?
凯文觉得脑袋一阵阵地发懵,但他并不死心,又把从塞布隆穿越到暗河方向的符号拿出来进行对比,可是结果同样让他难以接受,所有的符号当中,相同的个数也是屈指可数。
“难道,这个迷宫的每一条支路都会发生变化?”
迷宫中的巨大声响支撑着凯文的猜测,但是凯文琢磨不出迷宫变化的规律,更加想象不出如此巨大的迷宫产生移动,需要多大的动力支持。
凯文不禁仰天长叹,他知道仅凭目前收集到的数据,无法推测出迷宫变化的规律,也猜不透符号的含义,除非还能多次往来于暗河与塞布隆之间。
可是除了探视瑞德,凯文并没有其他的借口和理由,更何况,如果瑞德没有苏醒过来,这种探视只怕也难以成行。
那么,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行的办法:找机会学习精灵的文字。
想到这里,凯文突然兴奋起来,他决定想办法说服皮斯奈尔同意巴库加入他的小队,这样就可以在寻访钥匙的途中不露痕迹地偷学一番了。
拿定了这个主意,凯文睡得特别的踏实,甚至到次日早上都不想起床。
大家刚刚吃完早饭,巴库已经兴冲冲地出现在大家面前。
凯文一见巴库,高兴地把它捧进手中,捉着它的软足就问:“巴库,你已经康复了吗?”
巴库连声回应:“我已经完全好了,多谢你把我及时送了回来。”
凯文举着巴库向大家进行了介绍,巴库不便用软足与大家交流,只好冲着大家挥动软足以示问候。
寒暄之后,凯文便直奔主题:“巴库,你父亲的状况好些了么?”
巴库摇头道:“他还在昏迷之中,医生说他还没有脱离危险,暂时不能下结论。”
凯文安慰了几句,继续问道:“我本来想找你父亲了解一下冰原的情况,现在看来只能耐心等待了。我和他们正在筹备往冰原一趟,寻找瓦奇族的下落。不知你的父亲是否跟你说起过这些事情?”
“说过,不过他说得不是很清楚。”
“是因为记忆受损吗?”
“是的,我们精灵族体型小,身体发热的能力有限,所以在寒冷的地方极易被冻伤。”
“原来竟是这样的原因。”凯文总算明白了为什么精灵害怕寒冷,他暗骂自己愚蠢,这么浅显的道理居然想不出来。
“那你还记得其中的内容吗?”
“记得一些。”巴库稍作回忆,然后说道,“那个地方应该是在塞布隆的北偏西方向,离塞布隆隔着好几个山头。那里有一处冰封的湖泊,在湖泊的北岸,有一个很显眼的山洞,我父亲说,瓦奇族人很有可能就在那里。”
“还有吗?”
“我能记得的大概就是这些了,其他的细节,我父亲也曾零散地说过一些,但是我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
“巴库。”凯文忽然很认真地问道,“我们此行需要一个向导,我想邀请你加入,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这个……”巴库满脸的惊讶,它迟疑了好一阵子才说道,“我怕冷啊,去雪山只会拖你们的后腿。”
“不用担心,我们可以做好充分的准备,确保不会冻着你。”
“可是……”
“巴库,我这也是没有办法,我知道你的伤刚刚治好,又抵挡不住寒冷,可是你父亲昏迷不醒,就算他苏醒过来,以它的身体状况,更加不适合进雪山,所以,你就勉为其难答应了吧。”
“好吧。”巴库终于答应下来,“我这条命是你救的,你说什么我听什么,大不了把这条小命还给你。”
“太好了!”凯文高兴得举起巴库,对大家宣布:“巴库已经同意加入我们了,有它带路,我们的胜算又可以多出几分。”
从一开始,几个人就在好奇地看着凯文和巴库。他们虽然没有说出一个字,但是他们脸上的表情时刻发生着变化,高兴、犹豫、恳切、疑惑的神情表露无疑。
大家对他们之间的交流有些猜测,待到凯文突然宣布结果时,大家也就不足为奇了。
几个人围了过来,伸手牵拉着巴库的软足表示欢迎,闹得巴库很是局促,它偷偷地询问凯文:“我今后该怎么跟他们交流啊?总不能每次都让你来传话吧?”
凯文回道:“你那种浅层融合的技能是不是对每个人都有效呢?”
“基本能行得通。”
“那好,我事先跟大家说明,但你千万别操作失误,把他们控制住了啊。”
“这点我可以保证。”
凯文其实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万一巴库怀有异心,它只要随意控制一个人,就能破坏掉整个行动计划,但是他还是尽量劝说自己相信巴库,毕竟只有彼此之间建立起足够的信任,在行动中才能将身家性命彼此托付。
凯文大声地告诉大家:“巴库今后会用软足跟你们交流,它的话会直接传入你们的脑海,而你们想说的话,只需要反复默念几遍就行。请你们放心,它是我的朋友,它是不会控制你们的。”
凯文说这段话时,特意贴着巴库的软足,让巴库也听清楚了他的意思。
艾米丽从未见识过此等神奇的事情,凯文刚一说完,她就蹦了出来,从凯文的手中接过巴库,学着样子捉起巴库的软足贴在了耳后。
巴库开心地打了一声招呼,却吓得艾米丽一声惊叫,竟把巴库抛向了空中。好在巴库能够飞翔,它很快稳住了身体,才没有摔落地面。
大家又是惊讶又是担心地看向艾米丽,看得她脸上一红,怯怯地说道:“我突然听见它的声音,吓了一跳。”
几个人哈哈地笑成一团,艾米丽也觉得十分不好意思,但她又拉不下面子,便朝着站得最近的菲尼踹了一脚,疼得菲尼“嗷嗷”怪叫。
大家笑得更加厉害,谁都看得出菲尼是在夸张的演戏,倒是巴库看出了艾米丽的窘态,连忙飞落她的肩头,主动把软足贴了上去:“他们在逗你呢,别当真啊。”
艾米丽这回没有了那么大的反应,她试着在心里重复着一句简单的语句,直到巴库回应:“我听到你说的话了。”她才得意地对大家说:“哼,你们别高兴得太早,我告诉你们,除了凯文哥哥,我是第一个掌握与巴库交流的人,而且也是巴库的第一个朋友!”
巴库连声肯定了艾米丽的说法,令她顿时忘记了刚才的窘迫。
凯文饶有兴致地看着大家,这时一名宿主走了过来,示意凯文跟它离开。
凯文跟着宿主来到了皮斯奈尔的书房,见它正趴在书桌上呼呼大睡,猜想它多半是因为花了通宵的时间研究雪山,所以才会累到睁不开眼睛。
那名宿主见皮斯奈尔这种状况,便站在了书桌旁边不肯离去。
凯文猜出了它的意图,无奈地苦笑一声。他不忍喊醒皮斯奈尔,便信步走到书架当中,漫无目的地在一摞摞书籍中扫视,可惜书本的名字全都是他不认识的字符,任意抽出一本也似看天书一般。
他突然想起了画着羽卫的那本书,他想看看其中是否还有另外的图画,可他凭着记忆中的书皮颜色查找了半天,翻看了数本之后一无所获。
此时皮斯奈尔已经醒来,它抱歉地对凯文说道:“凯文先生,我昨天夜里翻查了很多书籍,总算找到了一些雪山生存的指南。刚才在等您的时候太困了,没能坚持得住,让您久等了。”
“辛苦**师了!您这里这么多书,我看着都是眼花缭乱的,更别说从中找出相应的内容了,真是太感谢了。”
“凯文先生,您就不用太客气了,做这点事情其实也是为了我们自己。”皮斯奈尔揉了揉眼睛,振作起精神说道,“根据书上的介绍,爬雪山得准备很多的装备,比如护目镜、冰镐、绳索、雪铲、鞋钉等等,还要准备充足的饮水、食物、燃料,当然也少不了帐篷和炊具。”
“有必要带这么多东西吗?”
“当然有必要。”皮斯奈尔耐心地解释道:“书上说,雪山上有几大致命因素,寒冷、缺氧、暴雪、雪崩、雪盲、脱水等等,稍不注意都有可能引发极端后果。”
“啊?”哈里说的那些危险内容,凯文已经感觉无法应付,没曾想还有这么多,更为要命的是,他对这些危险没有一丁点直观感性的认知。
“这些仅仅是一些基础的物品,除此之外,你们还得准备防寒的衣物和鞋子。”皮斯奈尔一股脑地把内容全都倒了出来,见凯文愣在当场,笑道,“凯文先生,您也不必过于担心,虽然雪山上危险重重,但是书上也有应对之法。”
“书上是怎么说的?”
“凯文先生,您先别急,这些知识不能只有您一人领会,您队伍中的每一位成员都必须掌握,只有这样,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才能有足够的意识和能力自救或者救援同伴。”
“您说得有理。”
“所以,我已经做好了上课的安排,我会尽量把学到的内容传授给你们。”
“**师,这真是太让您费心了!”
“凯文先生,您瞧,您又客气了不是。您愿意为塞布隆冒险,我们做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
凯文憨笑了两声:“**师,那您准备什么时候开课呀?”
“明天吧。”皮斯奈尔晃了晃沉重的脑袋,“这些知识我还得消化吸收一下,另外,如果我还不睡觉,只怕会在课堂上睡着的。”
“您就先养好精神吧,反正我们也需要时间准备那些装备。”
“凯文先生,装备的事情您就不用费心了,我已经安排手下着手准备,您只需要集中精力上好课就行。”
凯文又惊又喜,不由对精灵族的办事风格和效率刮目相看。
第二天上午,皮斯奈尔把凯文等人全都请到了书房,然后把雪山上的注意事项、危险因素、以及应对措施,反反复复地讲解了好几遍,直到所有人都能熟练掌握才肯罢休。
只可惜,书上只是简单地描述了应对暴风雪的办法,说暴风雪来临时,必须尽快寻找地方躲避,如果实在找不到避风的地方,就想办法在雪地中挖掘洞穴。
至于如何躲避雪崩,书上几乎只字未提,皮斯奈尔也只能提醒大家自行注意。
又过了两天,皮斯奈尔安排制作的装备基本备齐。凯文等人兴致勃勃地试穿、试用了这些东西。
艾米丽对精致美观的护目镜很感兴趣,在她的追问之下,工匠才简单地作了一下介绍。
原来,为了有效减少雪面强光对眼睛的刺激,工匠们特地选择了一种颜色深重、质地纯净的水晶,将它切片打磨后制成镜片,再用木材和皮革造出可以戴在眼前的框架,最后把镜片镶嵌上去才算大功告成。
凯文则注意到每件毛皮大衣的后背上都缝制了一个口袋,工匠介绍说,这个口袋是专门为巴库设计的,为的就是让巴库能够很安全、很暖和地呆在里面,且不影响与队友的交流。
工匠们还特意为巴库缝制了一套衣服,能让它的眼睛、翅膀和软足露在外面,其他部位都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凯文非常感激皮斯奈尔的用心,在征得它的同意之后,凯文决定两日后正式开始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