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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齐橙     工业霸主txt下载     工业霸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90 复杂曲面加工

    聊完碗柜的事情,胡杨问道:“小林,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来坐,有事吗?”

    林振华道:“也没什么事,心里乱,想找人聊聊天。”

    “是因为记者的事情?”胡杨问道,记者采访的事情是全厂皆知的,胡杨一向关心林振华,对于此事自然也十分在意。

    林振华点点头。

    胡杨继续问道:“记者主要是采访什么事情,对你有影响吗?”

    林振华道:“他们来的初衷,是了解分房的事情。我得了一套单元房,有人眼红了,写了匿名信到报社去告我。不过,这两个记者和我谈过之后,对于单元房的事情倒是不那么关注了,反而开始关注起我们劳动服务公司的承包问题,想写一个内参往上面报。”

    “内参?”胡杨一惊,“你怎么会惹出这么大的乱子?”

    “很严重吗?”林振华反问道。

    “那两个记者是什么来头?”

    “一个年轻的是江南日报的,另一个岁数大一点的,是新华社江南分社的。要报内参的,就是新华社这个。”

    胡杨倒抽了一口冷气:“新华社内参啊,小林,你这点事,可是通了天了。”

    林振华道:“老胡,我倒觉得,通天才好呢。国家现在鼓励搞探索,邓大人提出摸着石头过河。像我们服务公司的事情,如果搁在基层,下面的干部可能会同情,但不敢担责任。如果这事能够通天,上面说一句话,也许一切都好办了。”

    “天威难测啊。”胡杨说道,“小林,你真是太年轻了,你不知道厉害。”

    林振华道:“老胡,我倒觉得,应当不会再出现了吧?充其量有一些小的反复,有邓大人掌舵,应当没问题的。”

    胡杨迟疑道:“邓大人的思想,倒是非常开放。可以,这种事情,真不好说。也许因为我是惊弓之鸟,胆子太小了吧。小林,你现在搞的这些,承包制啊,绩效工资啊,放在两年前都是要掉脑袋的事情。现在虽然各级主管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万一呢,就麻烦了。如果这事大家都捂着,也就无所谓了,现在报上内参了,恐怕大家想捂都捂不住了。”

    林振华道:“老胡,我感觉,不会了,你放心吧。”

    胡杨苦笑道:“我可没你那么乐观,我们这些人,都是老人了,怕了。”

    林振华完全能够理解胡杨的担忧,在那个年代里,恐怕除了穿越人士之外,没有一个人敢下这样的断言。大家对于未来的猜测,仅限于大或者小,“没有”不是一个可选项。

    林振华没法向胡杨解释自己对于未来的认识,只好硬着头皮说:“老胡,我也是豁出去了,**员,就要不怕砍头,不怕坐牢,不怕老婆离婚……”

    “你小子,跟谁学不好,非学四人帮的话。”胡杨被林振华逗笑了,因为林振华引的这段话,早已成为笑话了。

    “老胡,你现在很清闲嘛,居然有时间帮我做家具了?怎么,那些书都全完了吗?有没有什么新需求的书?”林振华岔开话题,随口问道。

    一提起看书,胡杨的精神头又来了,他用沾着油漆的手拉着林振华的手,说道:“小林,你来得正好,我这些天看你帮我买来的那本《复杂曲面加工》,很受启发啊。”

    说着,他也不管林振华是不是感兴趣,就从不知什么地方抱过来一堆纸,指着向林振华说道:“小林,你看,类似于这样的一个曲面,传统上我们是根本无法用机床加工的,因为我们无法设计出机床进给的路径。遇到这样的曲面,我们只能是用手工加工,靠工人用锉刀一点一点地锉出来,生产效率就不说了,关键是这样锉出来的工件,表面粗糙度、残余应力等等指标,都无法达到设计要求……你听明白了吗?”

    林振华明白这一点,机械加工除了需要考虑加工出来的形状之外,对于加工过程也是有讲究的。用高速机床加工出来的零件,与手工锉出来的零件,即使形状完全相同,其物理性能也会有很大的差异。他点点头说道:“我明白一点,你接着说。”

    “对于这个问题,我想了很长时间了。这些天,看你那本《复杂曲面加工》,其中谈到了如何利用包络线的原理,把一个曲面的加工过程分成若干次,每一次让工件的进给运动走成一条特定的的曲线,反复多次之后,就能够形成我们所要求的加工面。我用你教我的有限元分析方法,再利用计算机进行计算,已经模拟出了这样的一个加工过程。你看,这是我写的工艺文件。”

    林振华拿着胡杨给他的一堆图纸看了一会,迟疑地问道:“老胡,按着你说的这个加工工艺,工件在龙门铣床上不但要有前后和上下的进给运动,还要加上自身的旋转,这就相当于五轴机床的加工过程了。”

    “没错!”胡杨一拍大腿,他转过脸对着秦瑛说道:“小瑛,你看看,我就说小林肯定懂行吧?一语道破天机啊。”

    “别别,老胡,咱们哪有五轴机床?”林振华问道,“五轴机床是巴统限运的,现在中美关系就算是处于蜜月期,好像也没听说什么单位能够买到吧?”

    胡杨笑道:“小林,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问题。我这套设计,只需要对现有的机床进行一些小小的改造,就可以模仿出四轴的效果。当然,即使是四轴,咱们的电机跟不上,精密螺杆跟不上,精密轴承跟不上,还是达不到国外机床的精度。但是,你别忘了,咱们有人啊,咱们有身怀绝技的高级技工,他们的经验,是可以弥补机器的不足的。”

    “让我看看。”林振华按着胡杨介绍的思路,继续研究着胡杨写的工艺文件,他这才看出来,在许多本来应当由五轴机床自动实现的操作环节,胡杨都加上了人工干预的成份,包括对刀、校正圆心、微进给等等,简单地说,这相当于工人是在机床的辅助下,一刀一刀地进行切削,如果工人的技术足够高超,能够保证每一步操作都准确到位,那么的确可以达到五轴加工的效果,精度方面,甚至有可能比普通的五轴机床还要高。

    “老胡,你可真是神了。”林振华真是服气了。

    “怎么样,林经理,能不能找个机会来试一试?”胡杨满怀希望地看着林振华,说道,“就用我这张图纸来试手,各种加工方式都包括了。”

    “你这是一个什么工件?”林振华拿着胡杨画的图纸,皱着眉头问道。

    这张图纸上的工件,看起来像是一个电风扇的扇叶,但体积要更大一些。整个扇叶扭曲成一个复杂的曲面,图纸已经无法反映出这种曲面的要求,各条曲线只能用一些奇怪的方程式来描述。这样的图纸,工人肯定是无法看懂的,他们只能按着胡杨写的工艺文件,一条线一条线地进行加工,每一步都有具体的尺度要求,只要达到这些要求,整个曲面就算是加工完毕了。

    胡杨对于自己画的图纸,似乎有些羞涩的感觉,他讷讷地说道:“小林,这个东西只是一个实验道具罢了,主要是为了检验工艺的可行性。至于图纸嘛,我是从你给我的书上抄过来的,没什么用处。”

    对于胡杨的解释,林振华自然是存了几分怀疑的。但他看了老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地方会用到这样奇怪的工件,也许真的如胡杨所说,这个工件设计出来的目的,仅仅是为了检验加工工艺的可行性,否则,怎么会搞得如此复杂呢?

    “老胡,你打算怎么试?”林振华问道。

    胡杨道:“我想,你现在也是一方封疆大吏了,应当有些权力的。能不能以你们服务公司的名义,请金工车间帮着做出来。这个件,普通工人做不了,必须是彭钢、周厚成、孙长远这几位才能做到。”

    林振华掰着手指头算道:“呵呵,铣工、车工、钳工,金工车间的技术精英,让你一网扫尽啊。”

    “我好歹在厂里呆了多年,谁的技术怎么样,我心里还是有数的。”胡杨道。

    “好吧,我和厂长说一说,就说是我们服务公司的任务,估计厂长也会同意的。彭师傅和孙师傅本来是我们服务公司聘的,只是借给厂里用用而已。”林振华笑着说道。

    “还有一个难点,就是四轴的控制电路,我能想象得出来,但设计不出来。我听你说过你手里有一个北航学电子工程的,他搞自动控制成不成?”胡杨问道。

    “卫老师?”林振华道,“他是纯粹搞电子的,自动控制方面,不算很精通。不过问题不大,我和他一起搞就是了,他搞电子部分,我搞传动部分,两个臭皮匠,顶得上多半个诸葛亮了。”

    “我也算一份。”胡杨说道。

091 五轴

    五轴机床,全称是五轴联动机床,是指至少有三个直线坐标和两个旋转坐标的机床。为了加工复杂工件的需要,有时候也会把五轴进一步扩展到七轴、十一轴、十三轴等,其基本原理是差不多的,有时候也都统一归到五轴机床之列。

    所谓直线坐标,就是指上下、左右、前后这样三个维度的坐标,传统的机床是可以做到的,例如,有些铣床在进行加工的时候,工件前后移动,铣刀上下移动,这样就可以出来两个坐标轴了。

    旋转坐标要稍微复杂一点,它的意思是说工件或者刀具在加工的过程中,围绕着某一根轴进行转动,从而可以在工件上加工出特定的曲面。

    其实,人手就是最典型的五轴加工系统,它可以前后、左右、上下移动,同时还可以围绕着各个关节进行一定程度的转动,因此,人手可以完成各种复杂的操作。手工艺人在木头上雕花的操作,就是一个多轴加工过程,这样的过程,使用传统的机床是不可能实现的。

    随着计算机技术的发展,发达国家开发出了五轴机床,能够用计算机来控制各个轴的相互关系,从而完成类似于人手一般灵巧的操作。

    在上世纪的80年代,五轴机床属于西方发达国家向东方国家限制出口的高技术产品。军史上著名的东芝事件,就是由于日本东芝公司私下里向苏联出口了几台五轴机床,苏联用它来加工潜艇推进螺旋桨,使潜艇噪音大幅度减小。这件事东窗事发之后,东芝公司遭到了来自于美国方面的严厉制裁。

    除了军事领域之外,在民用领域里,是否拥有五轴加工能力也是衡量工业水平的重要指标之一。复杂的模具、发动机缸体、船用曲轴等等,都需要使用五轴机床进行加工。中国直到21世纪初,才开始逐渐形成自己的五轴机床设计与生产能力,到2010年前后,大量中国产的五轴设备已经能够实现进口替代,同时还能出口到了西方发达国家。

    在上世纪80年代初的这个时点上,胡杨通过数学模拟的方式,能够在普通机床上模仿出五轴加工的效果,这是多么值得称道的一件事情啊。

    林振华忍不住就想大喊一声: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这就是最伟大的山寨精神!

    出于这样的认识,林振华欣然答应了胡杨的实验要求,并且立即将其付诸实施。

    胡杨实验的第一步,是需要对原有的机床进行改造,由两轴改造到四轴,几个轴之间的联动,需要通过计算机芯片来进行控制。胡杨设计的这个工件体积较大,用普通的万能铣床无法加工,必须使用龙门铣床。

    厂里自然不能允许林振华等人把龙门铣床大卸八块来进行数控化改造,胡杨的设计中,也没有试图这样去做。他所采取的办法,是不改变机床的原始结构,而只在原结构上加装夹具,控制芯片所操纵的对象是夹具,拆掉夹具之后,机床还是原来的样子,这样就与厂里的规定不发生冲突了。

    卫景文对于这一项科研攻关也非常感兴趣,他虽然是搞电子的,但也非常了解五轴机床对于工业体系的意义。时下正值高考前的最后一学期,卫景文在学校的工作是极其繁忙,但他只要能够抽出时间,就骑上自行车飞也似地奔到汉华厂来,与林振华、胡杨共同讨论,甚至挽起袖子,一手油泥地跟着林振华等人一起在机床上摸索。

    这三个人,算是一组非常完美的组合了,林振华拥有先进的理念,胡杨在机械方面的功底极其扎实,卫景文则是一个卓越的电子工程师。三个臭皮匠凑在一块,琢磨了个把月的时间,一具新时代的木牛流马终于初见雏型了。

    彭钢等几名高级技工也被邀请参加了这个攻关小组,他们从自己的实践经验出发,对模拟五轴系统的设计提出了许多有价值的意见。到了最后要将设计图纸转化为实物的阶段,几名老工人的作用就更加显著了,许多非常精密的控制部件,也只有凭着他们的技术,才能加工出来。

    设备改造完毕了,林振华带着几名老工人把夹具等附件装上龙门铣床,卫景文亲自进行电路的连接和调试。赵勇群从翻砂车间扛来了工件的毛坯,这是由胡杨亲自制作木模,再由翻砂车间的翻砂工铸造出来的。

    “好了,可以开始了。”胡杨宣布道。

    三名老工人走上前去,对着工艺图纸,把毛坯件装上了夹具,然后,由彭钢主持操作,车工周厚成和钳工孙长远在一旁辅助。

    电机呜呜地响了起来,工件在夹具的推送下,缓缓前进,铣刀飞速地旋转着,从毛坯件的表面削下一片片细小的切屑,切削液从喷头里流出来,淋在切削面上,把切屑带入废液箱。

    奇妙的景象出现了,夹具在Z80芯片发出的指令引导下,开始做着各种不可思议的运动。铣刀明明就要切削到某个位置,谁知,工件却自动地发生了旋转,把另外一个位置送到了铣刀的刀口上,一个美丽的弧型加工面缓缓地展现在众人的眼前。

    “太神了!”周厚成和孙长远拍掌叫绝,彭钢的脸上满是紧张和严肃,但一种异样的喜悦神采,分明也在他的眼波中流动起来。

    “好,换下一个位置!”胡杨喊道。

    他的话音还没落下,孙长远已经走上前去,熟练地拧松夹具上的六角螺丝,把工件调整了一个位置。几个工人拿着量规、卡尺等工具一阵忙碌,确保工件的位置没有一丝偏差,然后才退后一步,让彭钢再次开始铣削作业。

    加工工作整整干了六个小时,所有的人都因为兴奋而没有一丝倦意。杨欣和秦瑛担当起了后勤工作,给大家送来美味的饭菜。技术人员和工人们一边吃饭,一边眉飞色舞地谈论着这次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加工实验。

    “怎么样,成功了吗?”朱铁军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众人的身后,乐呵呵地向众人问候道。

    林振华等人的这次攻关,事先当然是要向厂里汇报的,由于这项实验对于厂里没有任何可以看得见的收益,所以厂里表示,所有的实验支出,包括工人的加班费等,厂里一概不能报销。对此,林振华毫不在乎,他把这项实验列入了劳动服务公司的研发计划,所有经费都从劳动服务公司列支了。

    尽管不能出钱,但朱铁军对于实验还是给予了精神上的支持。他不懂什么叫作五轴联动,但觉得能够让林振华和胡杨都如此痴迷的事情,想必是有些意义的。看到众人围着一个加工完毕的工件欢欣鼓舞的样子,他忍不住走上前来分享一下大家的喜悦。

    “朱厂长,你看看,这是我们刚加工出来的工件。”彭钢兴奋地向朱铁军报告道。

    “这是干什么用的?”朱铁军也不认识这个东西,它长得实在是太怪了。

    林振华笑道:“这就是一个玩具,只是为了实验我们的模拟五轴系统是不是有效。现在看来,我们的实验取得了完全的成功。”

    “这个东西,加工得很精巧啊。”朱铁军抚摸着工件上的表面,感受着那奇妙的流线型状,“你们说的五轴联动,就是能够加工出这样复杂的表面?”

    “如果有足够的时间,我们可以拿这台机床加工出一个维纳斯雕像来。”林振华笑道。

    “没错,朱厂长。你不知道,如果放在过去,要加工一个这样的表面,我们只能是手工来做,现在好了,有了小林的这台机器,我们就轻松多了。”周厚成也同样满脸兴奋,作为一名工人,他太知道这种复杂曲面加工的难度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曲面能够产生在自己的手上。

    “嗯,是挺不错的。”朱铁军也理解了一些,不过,他还是要问一句:“这样的技术,对于我们的生产,有没有什么帮助呢?小林,你们是打算生产什么复杂的零件吗?”

    林振华尴尬地摇摇头,说道:“目前,应当是没什么帮助。这个只能算是技术储备吧,说不定哪一天,万一……”

    胡杨郁闷地说道:“这个技术,是目前国际上最先进的加工技术之一,不过,目前咱们厂还真是用不上。不过,但愿它有用上的那天吧。”

    朱铁军点点头,说道:“也好,有备无患嘛。要不,这个工件,就放到你们劳动服务公司的办公室里,作为你们的荣誉吧。”

092 内参

    徐海皓和宋莹采访之后,一连两三个月的时间,风平浪静,什么事情也没有。林振华原来以为,两位记者采访回去之后,肯定会发一篇稿子,但等了两个月,也没等到,林振华也就逐渐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他想,也许徐海皓是出于保护他的目的,把这件事压下来了吧。

    林振华不知道,就在他忘记了这件事的时候,在千里之外的北京西郊,中央党校的一间教室里,他林振华的大名,正在被一群官员们反反复复地念叨着。这些官员都是来自于各地经济管理部门的中青年干部,级别主要为副厅和正处,都是各级部门重点培养的后备人才。他们正在讨论的,是由老师提供的一份内参《汉华机械厂劳动服务公司承包制改革试点观察》。

    这份内参,正是出于徐海皓之手,他用写实的手法,介绍了林振华承包劳动服务公司的过程,把厂里方方面面,从领导到普通职工的意见,都一一如实写明了。在这份内参中,最为敏感的莫过于两个问题,一是林振华该不该拿高额的承包费,二是林振华希望把承包费重新投入企业,同时拥有企业的股份,是否符合社会主义原则。

    “我认为,林振华的行为,是严重的拆社会主义墙脚的行为。”一位处长气愤地说道:“这位所谓的改革家,其实不过是一个隐藏在我们体制内的资本家。他的目的,在于利用国家的财产,进行自己的原始积累,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他就要露出他的獠牙,把人民的资产吞进他的肚子里去。”

    “卢处长,我觉得你这个观点有些左了。”另一位处长反驳道,“中央不是一再强调吗,要提倡大胆地改革。我认为,承包制这样一种方式,既然可以在农村取得良好的效果,为什么不能推广到城市来,推广到我们的国营企业改革来呢?”

    “老魏说得对,更何况,我看这个案例里面说到,这个林振华所承包的,并不是国营企业,而是大集体企业。大集体本来就是劳动群体集体所有的,它的分配制度,是可以灵活多样的。”又一名学员说道。

    “我倒是支持卢处长的观点。大家要看清楚,林振华现象的关键,不在于他拿了高额的承包费。好吧,我们姑且认为按照多劳多得的原则,林振华完成了承包承诺,多拿钱也是合理的。但大家注意,他并没有把钱拿去进行个人消费,而是要求把钱投入劳动服务公司,用于购买机器设备,并且向厂里提出要根据自己的出资而拥有股份。这不就是要当资本家了吗?”

    “上次北大的厉老师来讲课的时候,不是谈到关于股份制的问题了吗?咱们国家现在建设资金严重短缺,鼓励个人投资,有什么不对的?”

    “你把社会主义制度放到哪去了?如果个人可以投资了,国家不就变成资本主义了吗?”

    “个人的投资再多,能和国家比吗?咱们国家仍然是以公有制为主体的,个体经济只是一个补充而已。我断言,就算把政策放开30年,个人资本占整个国家资本的比例也不会超过10%的,公有制占90%以上,怎么能算是资本主义呢?”

    “……”

    今天的人们,也许根本就无法理解当年的这种争论。在当年,思想上有形无形的禁锢,在今天看来简直可以用荒诞来形容。几十年后,社科院的一位博导曾经回忆说,当年他在做博士论文的时候,打算写一个关于劳动力市场的问题,他的导师马上警告他说:这是雷区,绝对不能碰。在社会主义制度下,劳动者是国家的主人,劳动力是不能作为商品的。如果他敢这样写,慢说拿不到学位,恐怕连人身自由都要丧失掉。

    在安徽芜湖,傻子瓜子大王年广久雇了12个工人,顿时引起一场轩然大波,一群理论家们拿着马克思的原著论证道,雇工超过8个人,就属于剥削。在社会主义国家里出现了剥削制度,这还了得?关于年广久是否在复辟资本主义的问题,甚至一直闹到了中央的最高层。

    也就是在决策层、学术层小心翼翼地探索着这些雷区的时候,数以万计的普通劳动者,正在以前仆后继的勇气,投入到这场改革大潮中来。他们的实践,远远地走在了理论和政策的前面。

    在浙江台州,一群农民再也无法忍受私营合伙企业非要戴一顶“乡镇企业”红帽子的格局,向温岭县社队企业管理局提交了注册私人合伙企业的申请。生产科科长陈心鹤老人在这份申请上盖下了一个鲜红的印章,他不知道,正是这个印章,让他成为中国股份制改革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人。

    在苏南,早在政治风波正酣的1969年,华西村的一群普通农民,就已经悄无声息地开始了创业。到1978年,华西村已经拥有了100万元的固定资产和100万元的银行存款。30年后,这个华夏最富裕的村庄斥资60亿,建起了一座118层的高楼。

    就在距离中央党校只有几公里远的中关村,中科院第一批10名教授级研究员中的一人,核聚变专家陈春先毅然下海,在一间仓库里建起了国内第一个民营科技实体——北京等离子体学会先进技术发展服务部,他做的第一单业务,是帮海淀的一个街道小厂解决了一个电源上的小问题……

    平庸的学者们还在抱着《资本论》或者《货币利息通论》寻找着强国富民的模式,而睿智的普通工人、农民、机关干部、科技工作者们,早已扬起风帆,闯进了市场经济的蓝色海洋。

    “何海峰同志,你为什么不说话呢?”老师站在讲台上,看着学员们热烈地讨论,觉得十分欣慰。他目光一转,发现一向思想活跃、眼光独到的湘平省轻工厅干部何海峰面含微笑,却一言不发。老师心生诧异,忍不住直接点了他的名字。

    何海峰站起身来,对着老师和同学们说道:“对不起啊,刚才大家讨论得非常热烈。我不敢发言,其实主要是为了回避,因为,我和内参里写的这位林振华同志,私人交往非常密切,可以说是忘年之交。”

    这句话一出口,整个班上的学员都兴奋起来,大家七嘴八舌地向何海峰发问:

    “真的?”

    “老何,说说看,这个林振华真的是三头六臂吗?”

    “内参里说,他的英语能够和外国专家对话,这是吹牛吧?”

    “还有,他搞了那么多技术革新,不会是他们厂子为了树典型,把别人的成果栽在他身上吧?这样的事情,我们系统里就出过的。”

    “……”

    何海峰点点头,对众人说道:“内参里说的林振华的情况,根据我对他的了解,应当都是真实的。如果要说还有什么不足的话,那就是还没有把林振华的能力全面地展现出来。”

    “有这么神吗?老何,你可别因为是朋友就替他瞎吹,照这份内参里说的,他起码得是华青大学硕士研究生的水平了。”有人大声地反驳道。如果林振华在现场的话,恐怕要扑过去大喊一声:哥们,你太了解我了!

    何海峰道:“我和他聊过,他说自己在部队的时候,曾经向一位在驻地附近劳动改造的右派教授学习过一段时间。我与林振华的交往,其实也是由于他在饭桌上三言两语就帮我们解决了两个困扰多时的技术问题。”

    随后,他把当年两个瓷厂的事情向大家介绍了一番,又把在石化机遇到林振华,并且推荐林振华给福特当翻译的事情也说了一遍。他说的都是自己亲身经历的事情,比徐海皓写的内参又多了几分真实感,在场的学员和老师都听得如醉如痴,连那些对“林振华现象”颇有微辞的人,也开始觉得这个人本质上不坏了。

    “听老何这样说,我开始有些喜欢这个小林了。老何,你说他今年才20岁?”有学员这样问道。

    何海峰点点头:“没错,才20岁,我女儿都叫他哥哥呢。”

    “这么年轻,这么有才华,放在基层太可惜了,应该把他调到上面来,这样也就不存在什么承包的问题了。”有人建议道。

    另一人道:“我倒不这样想,年轻人,放在基层闯一闯更好。咱们的企业不能总是靠乔光朴,也得有年轻一代接班了。”

    此人说的乔光朴,是轰动一时的小说《乔厂长上任记》里的主角,某重型机械厂的厂长,已经是50多岁了。当时,干部队伍老龄化,也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好吧,今天的课堂讨论,就到此为止。大家课后,如果对这个案例感兴趣,还可以继续讨论。不过,这份材料属于内参,是有密级的,大家不得外传。”老师吩咐道,然后,他转向何海峰,说道:“何海峰同志,下课后,你跟我来一下,我有些事情要向你进一步了解一下。”

    ——————————

    感谢书友指正,第一家股份合作制企业诞生地温岭属于浙江台州,书中误写为温州,已经纠正。

    台温地区都是中国改革的重要发源地。

093 护身符

    何海峰随着老师来到办公室,双方分宾主坐下,老师给何海峰倒上水,然后问道:“海峰,上次跟你谈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何海峰道:“我考虑过了,关于到正在筹建的国家经济体制改革委员会工作的事情,我服从组织安排。只是担心我个人能力有限,无法胜任这样重要的工作岗位。”

    老师笑道:“能力都是慢慢培养出来的。我观察过了,你头脑非常清晰,思想很开放,而且有长期基层工作的经验,对于改革开放的政策理解得也非常透彻,现在体改委这边还没有挂牌,各个组正在招兵买马,非常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才。”

    何海峰道:“老师过奖了。其实不瞒您说,我的有些想法,也是曾经和林振华同志交流过的,他的思想,比我还要开放得多。我感觉,虽然他不过是一个退休军人,一个普通青工,但他对于经济走势、国际政局等问题的看法,丝毫不亚于我们这些省厅的处长啊。”

    老师呵呵笑道:“海峰,我觉得,你似乎很护着这个林振华啊。”

    何海峰不好意思地笑道:“人才难得,如果让他因为这样的事情而栽跟头,我觉得是改革事业的损失。”

    “你不认为林振华的这种改革,走得太远了吗?”

    何海峰道:“老师,恕我冒昧,我倒觉得,他充其量算是走得太快了。”

    “哦?”老师微微一笑,“海峰,你说说看,怎么叫走得太快了?”

    何海峰道:“上次北大的厉宁教授过来讲课,向我们介绍了有关股份制的一些观点,我认为他说的很有道理。咱们国家当然需要坚持以公有制为主体,但适当地发展一些非公制度,也是对公有制的有益补充。目前,各地的民营经济已经在崛起,一些富裕起来的农民,手里有大量的余钱,如果我们不允许他们投入到经济生活中来,这是对国家建设资金的浪费。”

    “他们可以把钱存在银行里啊,这不也是支援国家建设吗?”老师反驳道。

    何海峰道:“我是在基层工作的,我知道,尽管我们说了多年的公而忘私,但真正能够做到这一点的,还是不多的。有些人,为公家做事的时候,消极怠工;而给自己干点私活的时候,就生龙活虎。对于这样的人,我们不能求全责备。让他们拥有自己的事业,与国有经济共同发展,这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老师点点头:“海峰,你的思想一向是如此开放,与中央领导人的思路非常吻合啊。希望你到体改委之后,还能够一如既往地保持这种开放的精神。”

    “那么,老师,林振华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定性的?他会不会有麻烦?”

    老师微笑道:“林振华这个事情,问题已经不大了,你不用担心。”

    何海峰从老师的表情中看出了一些端倪,他激动地问道:“怎么,上面有结论了?”

    老师从抽屉里掏出一份文件,说道:“这是从书记处转发下来的影印件,上面的批示,是小平同志的亲笔。”

    “我可以看吗?”何海峰惶恐地问道。

    “当然可以。”老师说着,他一边把文件递给何海峰,一边说道:“海峰,以后你进了体改委,这种中央领导的批示,就会天天都能看到了。不过,你要了解有关的纪律,你所看到的东西,不该传的就不能外传,你明白吗?”

    “我明白。”

    何海峰接过文件,看了一眼,知道这正是那份他们今天课堂上讨论过的内参,他感兴趣的,是页角上的一行批示,这行批示只有十二个字:

    “不宣传,不限制,不得借故打击。”

    其中,最后一个“不”一开始写的是“不打击”,然后,书写者又在上面补了“得借故”三个字。这三字之差,可不同凡响,它意味着警告某些心怀不满的人,不但不能以此事对林振华进行刁难,甚至于找其他名目刁难的选项也被封杀掉了。有了这样一份批示,林振华就相当于游戏里开了外挂,有了一道刀枪不入、百毒不侵的护身符了。

    在真实的历史中,有过一件类似的事情,那就是关于傻子瓜子大王年广久雇工的问题。当时,基层的官员吃不准这种雇工的做法是否符合政策,于是起草了一份“关于私营业主雇工超过规定人数问题的处置意见”向中央请示。这份意见到了小平同志手上时,他这样批示道:放两年再看。

    根据小平的这一批示,中央提出了三不原则:不宜提倡,不要公开宣传,也不要急于取缔。这个三不原则,相当于直接给年广久撑起了一把保护伞,让他平安地度过了新旧体制激烈碰撞的几年。几年之后,许多争论终于尘埃落定,雇工问题已不再成为禁区了。

    作为一个久在官场,经历了无数政治风波的人,何海峰太清楚这样的一个批示有什么意义了,他喜形于色地说道:“这简直是太好了!”

    老师也呵呵笑起来:“我们几个老头子看了,都说林振华这孩子简直是撞了狗屎运了。小平同志这个批示,相当于给他戴了一顶安全帽,他未来就算是把天撞一个窟窿,也没人敢管了。”

    何海峰连忙说道:“老师,也不是这样的,您看,这不还有一条不宣传的要求吗,而且还是放在第一位的。可见,中央领导对于这件事,还是持保留意见的。”

    老师道:“是的,据说,书记处里对于这件事,争论得也很厉害。有关的观点,和咱们今天课堂上的差不多少。最后,书记处只能把报告递到小平同志那里去。小平同志认为,这是一个改革中出现的现象,现在下结论为时过早,所以不宜进行宣传。同时,小平同志也指出,这个方向并没有错,而且步子还可以再迈大一点。所以,就有了这样的一个批示。”

    “老师,这个批示的内容,我能不能向小林透露一下,他是当事人,这应当不违反原则吧?”何海峰怯怯地问道,“他如果蒙在鼓里,恐怕就不敢大胆地探索,这样,也不符合小平同志的意图吧?”

    老师道:“这正是我找你来的原因。校长给了我们教研室一个任务,让我们组织一个调查组,去江南省总结一下这个案例,争取从中挖掘出一些具有启发意义的细节。此外,这个调查组还有一个任务,就是从政策上给予林振华同志以一些指导,避免他的探索走上了邪路。组长是由咱们王副校长担任的,他年纪比较大了,不太适合去现场进行调研。既然你说到你与林振华同志有非常好的关系,我考虑由你担任这个调查组的副组长,负责带队去江南省。你看如何?”

    何海峰道:“学校这样给我压担子,我非常感谢,不过,我真的怕自己无法胜任。”

    老师道:“不要怕。校长对于这次的调查工作有一个指示,就是‘多听,多看,少说’,你们的任务,主要是去总结经验,不要干涉基层同志的改革创新。必要的时候,可以以朋友和师长的身份,给予一些善意的提醒。”

    何海峰说道:“既然如此,我们能不能换一个名目,调查组这个叫法,实在让人觉得害怕,我们叫作课题组,如何?”

    “课题组?嗯,很好。”老师点头道,“我向校长请示一下,就以中央党校课题组的名义下去,这样避免给人以高高在上的感觉。”

    “和江南省轻化厅方面,我们要不要接触一下?”

    “需要接触一下,适当地可以向他们透露一下中央批示的精神。我估计,如果林振华同志的改革会遭遇到一些阻力,那么主要的阻力将会来自于他的直接领导部门,也就是江南省轻化厅了。”

    何海峰笑道:“老师,我怎么感觉到,您对于小林也很感兴趣啊?听您这个意思,其实是让我下去代表您给小林撑腰的。”

    老师道:“撑腰倒不至于,但对于这样的改革者,我们应当给予必要的保护。这种保护,一是要帮助他不要犯错误,二是要帮助他避免受到不必要的干扰。改革是一项人类前所未有的事业,要允许改革犯错误,但不能容忍因为怕犯错误而不改革。林振华同志的这种改革探索,其意义,就在于此。”

    “明白了,老师,您放心吧,我一定把您和中央领导对小林的关心传达给他,让他心情舒畅、大刀阔斧地向前探索!”

    “海峰,我们都老了,正如毛主席说的,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归根结底还是你们的。像林振华这样的同志,就像是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我们革命一生所创下的事业,终究是要交到他们这些年轻人手上去的。去吧,对小林同志说,不要怕,大胆地闯,我们这些老家伙,不但会把他们扶上马,而且还会再送上一程的。”

094 股份合作制

    汉华机械厂大礼堂里,旗帜飘扬,人头攒动,几百名工人挤在礼堂里,侧耳倾听着主席台上厂长陈伟国宣布的重要消息:

    “同志们,今天,咱们召开汉华实业发展公司的成立大会。从今天开始,咱们汉华机械厂的劳动服务公司,正式改名为汉华实业发展公司,由林振华同志担任公司经理,大家鼓掌!”

    “哗……”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地响起来,其中巴掌拍得最响的,莫过于汉华实业的那些青年工人们,他们感觉到,自己的生活即将开始一个新的篇章了。

    “汉华实业发展公司,采取劳动群众集体合作经营方式,资金来源,由汉华机械厂和汉华实业公司的工人干部集体筹措。其中,汉华机械厂以场地和设备入股,折价3万元,占有30%的股权。公司职工按照自愿入股的原则,根据出资额的多少,分配另外70%的股权。在汉华实业公司内部,将继续实行按劳分配的原则。同时,公司的利润,根据各参股方出资的比例进行分配,上不封顶!”

    这一番话说出来,像是在油锅里浇了一捧水一般,整个礼堂顿时躁动起来:

    “啊!”

    “太好了!”

    “这样不是又变成公私合营了吗?国家能允许吗?”

    “别胡说,你没看主席台上还有北京来的中央领导吗,还有轻化厅的领导,如果国家不允许,他们能坐着不说话?”

    “哎,你们知道林振华出资多少了吗?”

    “我知道,我知道,他出了3万块钱呢,占了30%。”

    “30%啊?那他不是成了资本家了?”

    “他哪来那么多钱,不会是贪污了公司的钱吧?”

    “去你的,公司哪有3万块钱,总共都没挣到那么多钱。他的钱啊,我听说是从他的大款朋友那里借来的。”

    “杨欣,你当了老板娘了,快请客!”

    “……”

    陈伟国宣布完公司成立的消息,把话筒交给了轻化厅生产处的处长谢春艳。谢春艳没有说太多的话,只是代表轻化厅对汉华实业公司的成立表示了祝贺,她这个祝贺,算是一种表态,意味着轻化厅已经认可了这种大胆的尝试。

    谢春艳能够做出这样一个表态,自然是因为中央党校的课题组带来了中央的指示,省厅本来在这个问题上也有些拿不准主意,既然中央领导放了话,说不干预,那么省厅也就乐得开闸放水了。谢春艳在致贺辞的时候,字斟句酌,颇费了一些心思,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无论未来这种尝试是对是错,大家都抓不住她的把柄。

    谢春艳说完,中央党校课题组的首席专家,北京大学经济系的厉宁教授走到了话筒前。

    “各位工人师傅们,大家好!”厉宁向众人微微点了一下头,说道:

    “刚才,轻化厅的谢处长说请我来给大家做指示,我特此声明,我这次到汉华机械厂来,不是来做指示的,我是来学习的。

    “我一到厂里,就去拜访了你们的年轻经理林振华同志,一见面,林经理管我叫厉股份,弄得我很意外。我问他:‘林振华同志啊,你为什么叫我厉股份呢,我不叫这个名字啊。’

    “林振华同志对我说:‘厉老师,因为你在中国最早提出股份制问题啊,你是开山鼻祖啊。’”

    底下的工人们一齐鼓起掌来,对于开山鼻祖一类的人物,大家都是非常崇拜的。

    厉宁笑着向大家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接着说道:

    “我当时就跟你们林经理说了:‘我可不是什么开山鼻祖,真正的开山鼻祖,是你小林同志,我们这些学者,只是在书斋里搞学问,虚构一个股份制的样子,而你小林同志,已经走在我们前面了,你已经建立起了第一个现代意义上的股份公司了。’

    “我说:‘如果我叫厉股份,你小林就该叫作林股份了。’大家说,是不是啊!”

    “哗……”下面又是一阵掌声,为厉宁教授的风趣演讲喝彩。

    厉宁接着从股份制的来源、模式、优势等角度进行了介绍,让礼堂里许多对于这种制度不甚了解的工人们有了一些基本的认识。厉老师还把中央领导对于“林振华现象”的批示,以一种间接的方式向大家做了通报,打消了众人心中的疑虑,也让那些手里攥着匿名信的心怀叵测者把被打落的牙齿默默地咽下。

    林振华坐在主席台上,微微含笑,听着厉老师侃侃而谈,心里有一种如沐春风般的感觉。穿越过来至今已经两年时间了,他终于听到了来自于中央高层的肯定的声音。他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地迈出了第一步,当然,相比国家体制在未来几十年的变化,这只是小小的一步而已。

    党校课题组的到来,结束了厂里关于承包费和入股问题的讨论。在厉宁和何海峰的大力推动下,汉华厂向轻化厅提交了关于把劳动服务公司改制为股份合作制公司的报告,当然,名义还只能是叫作劳动群众集体合作制度。轻化厅此时也已经得到了来自于中央的指示,所以对于这份报告,直接就开绿灯放行了。

    在商讨具体股份构成的时候,出现了一些争议。本来,林振华希望自己拥有绝对的控股权,至少应当占有51%的股份。但汉华厂的领导们对此并不赞同,认为一个集体所有制的公司,不能这样完全交给个人去控股。

    厉宁教授对林振华的要求是支持的,但何海峰表示了反对。他担心,林振华这样做会太过招摇,容易招致非议。虽然说有中央领导的指示作为护身符,但他如果走得太远,恐怕中央领导也会担心的。

    林振华接受了何海峰的意见,答应只占有30%的股份。汉华厂拿走了另外30%,留下40%的股份由公司里的工人们去分配。

    按照协议,每占有1%的股权,需要向公司交纳1000块钱,青工们很少有人能够拿出这样一笔巨款。最后,公司同意,愿意参股的工人,只需要签一个合同就可以了,入股的钱,未来从工资里逐月扣出。即便是如此,青工们也没有人会愿意去获得1%的股份,一般也就是象征性地登记了几百元钱,占有百分之零点几的股份。

    没有人知道汉华实业公司将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公司里的青年工人们,心里也还是不踏实的。如果有招工进厂的机会,他们中间的大多数人都不会拒绝,不管怎么说,国企才是王道,这种大集体性质的企业,再发展,又能发展成什么样子呢?许多人认购股份,也是出于给林振华面子的考虑,林振华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他们不好太不给面子了。

    汉华公司剩余了大量没人认购的股份。林振华私下里找几个小兄弟聊了一次,次日,彭少哲、褚红阳和赵勇群三个人先后向厂里递交了申请,要求各认购6%的股权。他们用来入股的资金,一部分是由林振华提供的,另一部分则挂在公司的帐上,未来从他们的工资里扣除。

    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由杨欣提供的,她认购了3%的股份。这样一来,林振华的小团体就总计占有了51%的股权,达到了控股的目的。

    对于小兄弟们的忠诚度,林振华是不担心的。他坚信自己能够让汉华实业公司成为一家资产几百万的成功企业,届时,彭少哲等人的投入都将获得丰厚的回报。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吃独食,这也许与他的性格有关,前世的他,就很乐于与人分享,到了这一世,他仍然是一个这样的人。

    购买股份所需的那些资金,是林振华从欣欣商店的利润中提取出来的。不管存在国外银行里的不能见光的美元,林振华在国内的财产也已经有二十几万元,拿出几万块钱来入股,实在是小意思。

    劳动服务公司作价仅为十万元,每股1000元,这是林振华事先没有想过的,他原来觉得,厂里怎么也得把出资算到十几万,按30%反推,劳动服务公司的总资产应当是在三四十万的样子。林振华的这种估计显然是以己推人了,从厂里的角度来看,劳动服务公司就是一个空壳子,厂里提供了几亩地,一些起家时的设备,值不了多少钱。

    对于入股资金的来路,林振华向厂里汇报说,这些钱是他向祁仲谋借的,彭少哲等人则自称资金是从熊立军那里借来的。大家都听说过祁仲谋的故事,也知道熊立军做生意赚了不少钱,所以在这个问题上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汉华厂的领导层中,也不是没有人能够看出这其中的猫腻,毕竟,林振华与这些人的关系,厂领导都是清楚的。不过,既然大面上看不出什么问题,厂领导何必去干涉呢。他们对于合股经营这种方式并没有什么心理障碍,怕的只是政策上的问题。林振华愿意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把事情做得天衣无缝,大家还有什么可说的?

    “哗……”雷鸣般的掌声再次响了起来,会议进入最后一项,由厂长陈伟国向林振华颁发汉华实业公司的木牌。这当然只是一个象征性的仪式,但它意味着汉华实业公司正式与汉华机械厂分家了,一个厂中之厂,就这样闪亮登场了。

    汉华实业公司目前还没有自己独立的场地,它还使用着厂里划拨的那四亩地。不过,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在公司的周围,已经建起了一圈铁栏杆,悄悄地与汉华厂划清了界限。现在,谁要进入汉华实业公司,必须经过它的大门,虽然还不至于说要查证件、验胸卡,但最起码想从里面随便拿点东西出来,是不那么容易了。

    汉华实业与汉华机械厂之间的业务联系仍然会继续保持下去,至少到目前为止,汉华实业公司的青年工人们技术水平还达不到机械厂里老工人们的水平,如果遇到要求较高的产品,林振华将不得不去请厂里的老工人来完成。关于这个问题,双方也是有口头协议的,毕竟汉华机械厂也是汉华实业的股东之一。

    林振华接过木牌,对着全礼堂的工人们说了一些感谢和激励的话,算是就职演说。随后,主席台上的各位,纷纷走到林振华面前,与他亲切握手,表示祝贺。

    林振华笑着向所有的人表示感谢,挨个地鞠着躬。没办法,所有的人年龄都比他大,官职也比他大,他是货真价实的小字辈。

095 工业霸主

    “小林,你成立这样一个汉华实业发展公司,到底是为了什么?”何海峰这样对林振华问道。

    这是在汉华实业公司成立大会之后那个傍晚,刚刚在林振华家里享用过水煮鱼大餐的何海峰和何岚,在林振华、杨欣的陪同下,来到汉华厂北边两里开外的章江大堤上,散步消食,欣赏长河落日的美景。

    这一行人的队形很有意思。何海峰和林振华走在一起,林振华的一只手,牵着十二岁的何岚,而何岚的另一只手,则由杨欣牵着。在散步的过程中,遇到堤坝上有一块石头或者一汪水的时候,林振华和杨欣就会一起用力,拎着何岚从障碍上飞过去,引得何岚格格地娇笑。

    何岚是随着父亲一起来的,湘平省与江南省相邻,何岚又正在放暑假,听说父亲要去林哥哥那里,她就哭着喊着非要跟来。过来之后,何海峰每天带着老师和学员们考察汉华实业公司的各项事情,何岚则住在林振华的家里,与杨欣和林芳华打得火热。她与这两个姐姐之间的年龄差就更小了,共同语言比和林振华的还要多。

    不过,这个暑假里,林芳华白天在家的日子并不多,自从高考结束之后,她就天天和同学们泡在一起,看电影、逛街、吃零食,玩得不亦乐乎。据她自己说,这是要把在高考复习中损失掉的青春再夺回来。

    党校课题组在汉华厂的调研已经接近尾声了。见证了汉华实业的合股经营,是他们此行最大的收获。来汉华厂之前,有些学员怀疑林振华搞合股的目的是为了侵吞国家财产,到了之后才发现,汉华实业公司与汉华机械厂之间的产权关系,远比他们想象的要清晰得多。

    在当年,各家国营企业都有用于安置家属的劳动服务公司,几乎所有的这类公司,都是依附在母厂身上吸血为生的,没有人觉得这样的方式有什么不对。

    然而,在汉华厂,学员们看到了另外的一种模式,汉华实业公司与母厂之间,建立起了严格的结算关系,甚至于领一盘铁丝这样的小帐,在汉华厂的保管室那里都有明确的记录,到月底时,汉华实业公司需要从自己的收入里把这些成本划进母厂的帐户。

    对于这一点,林振华说得非常清楚。他认为,其他厂子里的那种依附模式,才是真正的挖社会主义墙角,而汉华实业与母厂之间划定严格的产权界限,反而是避免国有资产流失的有效手段。

    来进行调研的老师和学员们,都不是思想僵化的人。经历了十年的动荡,经济战线上的干部们都有一种想踏踏实实做事的愿望。他们看到了汉华实业公司的务实态度,也看到了青工们身上焕发出来的上进精神,几乎所有的人都被打动了。待业青年,在世俗的眼光里就是那种穿着喇叭裤、梳着大背头的垮掉的一代,而在汉华实业公司那小小的工棚里,老师和学员们看到却是挥汗如雨、眼睛里闪烁着希望的另外的一群人。

    现在,困扰何海峰的只剩下一个问题了:林振华这样做,到底图的是什么。

    “小林,你本来已经是劳动服务公司的经理了。据我猜测,熊立军开的那个欣欣商店,应当也有你的股份,甚至于,有可能你还是大股东,这一点你瞒不过我的。论地位,你一个20岁的小年轻,能够有一个以工代干的正科级位置,已经非常不错了。论收入,你一手拿工资,一手拿承包费,还有一只手在私下里拿商店的分红,生活水平早就达到四化了。”

    “爸爸说林哥哥是三只手吗?”何岚笑着问道,按何海峰的算法,林振华的确是有三只手了,而三只手,似乎不是一个褒义词哦。

    杨欣知道何海峰与林振华谈的,是很严肃的正事。她轻轻拉了何岚一把,说道:“让他们大人谈正事,我给你讲怎么做水煮鱼吧。”

    何海峰没有在意女儿的打岔,他继续说道:“有这样好的条件,你又何必再去横生事端,搞什么股份制经营呢?要知道,这可是非常危险的事情,万一政策有些变化,你这样做是有可能会有牢狱之灾的。”

    林振华道:“老何,我不瞒你,你算的三只手,我都有。至于说为什么非要搞股份制,我的理由可能会有些冒犯,说实话,我对于各级主管部门的指挥能力不信任,我希望自己能够有更大的自主权。”

    “难怪你非要拿到控股权不可。”何海峰说道。

    “老何,你可不能乱说,我哪有控股权?”林振华半开玩笑地否认着。

    何海峰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表面上自己只占了30%的股份,背地里让彭少哲他们三个人各购买了6%的股份,你以为我不知道?彭少哲他们三个,怎么可能拿出6000块钱来买股份?”

    “他们不是说找熊立军借的吗?”林振华解释道。

    “我会相信吗?”何海峰反问道。

    林振华也笑了,他在解释的时候,就没指望何海峰会相信的。他笑过之后,说道:“就算少哲他们的钱是我帮他们借的,可是我们加起来也只有48%呀,到不了控股的程度。”

    何海峰一指杨欣:“你不会告诉我说,杨欣不是你家的人吧?她那3%,不算数吗?”

    何岚听到此话,又开始搞怪了,她对杨欣问道:“杨姐姐,你也是林哥哥家里的人吗?”

    杨欣红着脸说:“你爸爸是乱说的。”

    何岚道:“你才是乱说的,我知道,你是林哥哥的爱人,对不对?”

    杨欣捏了一下何岚的手,说道:“你可别乱说,现在还不是呢。”

    那头,林振华终于不再兜圈子了,他说道:“老何,其实,这件事也是公开的秘密。陈厂长、邹书记他们,对此应当都是很清楚的。谢处长也许不知道,不过,她只是不想知道,因为一旦知道了,日后如果出了事,她就要负责任了。没错,我的确是拿到了汉华实业的控股权,有了这个权力,我就可以放手地做事了。”

    “我的问题就在这里,你在汉华劳动服务公司也能做事,还能不冒风险地拿钱,你为什么非要搞这样一个股份公司呢?你一下子投入了几万块钱去认购股份,你就不担心有朝一日这些钱都被国家收走了吗?”

    林振华道:“我这样做,的确有些风险。但是,一个人生于天地之间,总不能不冒风险吧?其实,我生性是一个不太敢冒风险的人,但是,时势逼人,我不能再这样安安稳稳地坐下去了。”

    “为什么?谁逼你了?”何海峰好奇地问道。

    “危机感啊!”林振华说道,“老何,上次我从广州回来的时候,给小芳带回来一个索尼的小型单放机,小芳高兴得都哭了。说真的,那一刻,我也想哭。这么大一个国家啊,工业水平让一个小小的日本拉出去半个世纪,我们都是搞工业的,走出去有何脸面啊?”

    “这都是因为十年浩劫……”何海峰用当时流行的说法解释道。

    “没错,十年浩劫。整整十年时间,8亿人忙着斗私批修,而别人呢?日本就不说了,韩国、新加坡,还有咱们的香港、台湾,一夜之间就成了亚洲四小龙。我从广州带回来的一个电饭煲,就是香港产的,连我们江南日报的记者都觉得稀罕。我的天啊,一个电饭煲而已,有什么技术含量,我们居然还要进口,居然还成为家庭是否富裕的标志。老何,你说说,咱们是不是都该找把车刀把脖子抹了,以谢国人?”

    何海峰苦笑道:“现在整个国家百废待兴,你说的这些,都是历史原因造成的。事已至此,也不能怪我们这些人吧?”

    林振华道:“历史已经成为历史了,十年浩劫已经过去了。机遇就在我们面前,就看我们能不能抓住。我这个人没什么大的本事,但既然历史让我来到了这个时代,我就要不辜负历史给我的这个机会。能够早一点起步,让国家早一点振兴,我个人冒点风险算得了什么?”

    “你想做什么呢?”

    “我想发展工业,我想让中国的工业产品享誉全球。无论是高端的卫星、飞机、高速铁路、高精密机床,还是最低端的衬衫、自行车、电饭煲,甚至于远在南非的运动会赛场上观众吹的小号,我都要让它们的身上印着Made_in_China。没错,就是中国制造!我的理想就是,要让‘中国制造’横扫六合,让中国成为全球的工业霸主!”

    “工业霸主!”何海峰喃喃地念叨着这个词汇,他的心里一根埋藏多年的心弦被拨动了。

    没错,工业霸主,这是每一个中国的工业人心中的梦想。

    20多年前,为了在钢铁产量上超英赶美,一个民族付出了血的代价,而最终只能铩羽而归。几年前,提出了建设“十个鞍钢、十个大庆”的宏伟构想,但事与愿违,一个积弱多年的国家根本无力承担这样大的建设工程,最终一场洋跃进只能草草收场。

    经历了太多的挫折,有些人灰心了,觉得中国就是一个落后国家,就算再追赶100年,也仍然是远远地落后。在那个年代,即使是想象力最丰富的人,也不敢设想有朝一日中国的钢铁产量会超过全世界其他所有国家的总和,更想不到“中国制造”这样一个词汇会成让各国政要谈之色变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然而,在这个小小的汉华机械厂,在密布中国的小乡镇、小县城里,有着无数像林振华这样人微言轻的普通工人,他们从手工敲打做起,从一个个小作坊、小企业做起,日积月累,默默地、顽强地追逐着一个工业强国的梦想!

    “小林,谢谢你。”何海峰郑重地说道,“大胆地去闯吧,世界是你们的!”

    “哥!”

    远处传来了林芳华尖锐的声音,话音刚刚落下,人就已经骑着自行车飚到了众人的面前。她跳下来车来,都顾不上支起脚架,只是把自行车往杨欣怀里一送,让她帮忙扶着,自己便一头扎进了林振华的怀里。

    “出什么事了,小芳?”林振华吓了一跳,连忙问道。

    “哥!”小芳抬起头来,满脸通红,眼睛里噙满泪水。她从随身的书包里掏出一封信,高高地举了起来:

    “哥!我考上了,我考上华青大学了!”

096 新斋有佳人

    华青,我又回来了!

    林振华站在华青大学的南门口,只觉得百感交集。

    华青大学的南门,似乎从来就没有变过。30年前的样子,与2011年的样子似乎没有什么区别。如果一定要找出一些不同,那就是南门外那条狭窄的马路,比30年后还要平坦得多。

    当然,林振华也知道,没有改变的仅仅是南门而已。现在还是一片稻田的东门,在30年后将会崛起一片楼群,许多鼎鼎大名的网络公司,都会把自己的名字写在那些建筑物的顶上,并以此为荣。而这里的房价,也会飚升到3万块钱每平米的水平,一套三居室的价格,就相当于今天汉华厂的全部资产价值。

    刚刚从北京站被接回来的新生们一个个拎着自己的行李,从大客车上走下来,用兴奋和胆怯的目光,打量着周围的一切。热情的老生们纷纷迎上前去,询问着新生们所属的系,然后帮本系的师弟师妹们拎着行李,带他们去各自的报道处报道。

    林芳华和杨欣手挽着手从车上下来的时候,顿时产生了一种惊艳的效果。两个姑娘长相都算中等偏上的水平,加之在林振华的“富养女儿”思想指导下,两个姑娘的衣着都比较入时,与周围那些土里土气的农村孩子们形成一些差距,这就更加吸引众人的眼球了。要知道,华青可是一个男女生比例高达20比1的学校。千年之前,少林寺武术系招收13棍僧,外加一个白无瑕妹妹,人家的男女比才13比1。

    所有正在迎新的老生们都冲上去了,纷纷扰扰地喊道:

    “同学,你们是哪个系的!”

    “同学,汽车工程系欢迎你!”

    “同学,你一定是建筑系的吧!”

    “……”

    林芳华被这个阵势给吓倒了,她此时才明白过来林振华在火车上对她说的三项原则:防火防盗防师兄。这些师兄们眼睛里喷射出来的火焰,实在是让这个刚刚从充满着男女大防思想的中学里走出来的大姑娘有些吃不住了。

    杨欣当了一段时间的工人,在与男性接触方面,胆子要更大一些。她鼓起勇气对众人说道:“我不是学生,我是送我妹妹过来的,她是机械系的。”

    “是我们系的!”一名老生举起手大声地宣布道,满脸是得意和激动的样子。其他的老生都悻悻然地退开了,极个别不死心的,还站在那里,用眼睛瞟着这两个姑娘,幻想着她们会多看自己一眼。

    那名机械系的老生挤上前来,伸手去接林芳华手上的包,同时殷勤地介绍道:“我叫杜向阳,是零字班的,你就是林芳华吧?”

    林芳华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我叫林芳华?”

    杜向阳道:“林同学,你可不知道,咱们机械系,从七字班开始,就没有招过一个女生,你是第一个,也是这一届唯一的一个。大家都等你很久了。”

    “呃……怎么会这样?”林芳华好悬没给噎死。

    在杜向阳的带领下,林芳华等一行人走进了华青的南门。在进门的时候,杨欣偷偷地向林振华问道:“小华,这里就是华青大学啊,我怎么觉得……比咱们厂还破啊。”

    林振华憋住了没敢笑出来,华青的这个南门,还真是不如汉华厂的厂门。不过,人家门口的这块木头牌子值钱啊,哪怕挂到一个破庙门口,这个庙的香火也会旺上十倍的。

    “小华,你看,华青大学还在用铁栅栏门呢。”杨欣向林振华提醒道。

    林振华暴汗:“杨欣,你不会是让我来华青大学推销电动门吧?”

    “我怕你忍不住就去找人家的行政科了。”杨欣小声地调侃道。

    进了南门,眼前就是一片旗帜的海洋了。在林荫大道的两侧,排开了两路课桌,每两三张课桌构成一组,就是一个系的接待摊位。每一个摊位背后,都插着鲜红的系旗,前面摆着大展板,写着一些欢迎新生的词句。不过,当年的学生似乎缺乏一些幽默感,欢迎辞都写得木木讷讷的,不外乎是什么“献身四化”、“报效国家”之类的套话,哪像后世那样精彩。

    “林芳华同学,欢迎你加入机械工程系,我是你们的辅导员金亚东。”在机械系的桌子后面,一名年轻老师模样的人接过林芳华的录取通知书,然后热情地向她做着自我介绍。

    “金老师,你好。”林芳华乖乖地问候道。

    金亚东抬眼看见了跟在林芳华身后的林振华和杨欣,他诧异地问道:“后面两位同学,和你是一起的吗?”

    “是的。他是我哥,叫林振华。她是……我的朋友,叫杨欣。他们两个人是送我来的。”林芳华介绍道,在介绍到杨欣的时候,她本来想说是嫂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改了口。在这种严肃的场合,再和杨欣打闹一番,就不合适了。

    “哦,欢迎欢迎。”金亚东伸出手和林振华握了一下,然后问道:“林振华同志,你是在北京哪个单位工作的?”

    “不是啊。”林振华道,“我在江南省汉华机械厂工作,这次是专程送我妹妹来上学的。”

    “专程送妹妹上学?”周围的学生们都震惊了。

    在这个年代里,出一趟门是多难的事情啊,从江南省到北京,火车硬座要30多块钱,往返一趟就要70多块,这家人一下子来了两个送行的,光路费就得150块钱了,什么样的一个妹妹,竟然能够得到如此的重视?

    “也许她哥是正好来北京出差吧?”有人这样善意地猜测道。

    “说不定这个女生家里真的很有钱呢,你看她的衣服,是的确凉的。”另一个人说道。

    “没准家里是个体户呢。”

    “不可能,你没听她哥哥说吗,是工厂的工人。”

    “这个厂子肯定特别有钱。”

    “……”

    这些窃窃私语,零零星星地钻进了林芳华的耳朵里,让她觉得尴尬无限。一开始,哥哥说要送她来学校报道的时候,她还没想太多,觉得自己非常幸福。现在,她开始有些懊悔了,早知如此,就不要哥哥送了,现在弄得自己成为大家议论的对象,多丢人啊。

    金亚东看出了林芳华的局促,他用目光制止了周围的学生们,然后交代杜向阳道:“杜向阳,你带林芳华同学去总务处买饭菜票,然后再带她去宿舍。回来的时候,给林芳华同学的哥哥和姐姐安排一下住宿。……对了,林振华同志,你们在招待所住可以吗?”最后一句,他是向林振华说的。

    林振华连连点头:“没有问题,实在没地方住,我们在体育馆打地铺也行。”

    金亚东笑了起来:“这怎么可能,学校怎么能让家长在体育馆打地铺呢。”

    林振华笑而不语,这是穿越众的悲哀之处,他本来是认真说出来的话,别人却非要当成笑话去听。

    一行人来到总务处,林振华要帮妹妹去买饭菜票,林芳华死活不同意,非要自己去买不可。她看到其他的新人都是自己跑来跑去的,只有自己还让哥哥以及准嫂子陪着,实在是没面子。

    林振华愣了一秒钟就明白了林芳华的心思,他不再坚持,让林芳华一个人跑进了总务处的小楼,自己和杨欣一起,站在外面等着。

    “华青大学好大呀!”杨欣这会才有空和林振华分享一下自己的心得。

    林振华道:“我们才刚走了一点点呢,华青的占地是3200亩,后面还有一大片目前没有开发出来的。”

    “小华,我怎么觉得你对北京和对华青都很熟悉的样子啊?”

    “呃……”林振华有些语塞了,刚才这一路上,杨欣和林芳华都是带着一种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的好奇心,只有林振华表现得风清云淡的样子,这实在有些太不合常理了。

    “主要是因为我是当侦察兵的嘛,侦察兵就要这样,不管看什么新鲜的东西,都不能表现出惊奇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杨欣对于男友有着盲目的信任。不过,这也难怪,她毕竟也是与林振华青梅竹马一起走过来的,知道林振华绝不可能到达北京。

    “杨欣,明天我带你到处玩一玩去,看看什么颐和园啊,香山啊,长城啊,好不容易来一趟北京,咱们就权当提前度蜜月了。”

    “说什么呢!”杨欣白了林振华一眼,然后口是心非地问道:“玩这些地方,会不会花很多钱啊?”

    “钱不是问题。”林振华道,“你不知道你男朋友是个大款吗?”

    杨欣笑道:“你还大款呢,你做生意挣的钱,不是交股份的时候都交完了吗?”

    “我还剩了点。”林振华坦白道,“我的老排长教导我说,作为一个男人,必须有点私房钱。”

    “咱们如果结了婚,我就不许你藏私房钱!”杨欣压低了声音说道。在林振华的不断启发下,她现在也慢慢地接受这种调笑了,只不过说话的时候,声音还是不敢那样张扬。

    “哥!杨欣,快看,这是我买的饭菜票!还有我刚领的工业券。”林芳华欢天喜地地从楼里跑出来,把一堆纸片递给林振华和杨欣看。所谓工业券,就是买火柴、肥皂、卫生纸等工业品的凭证,每个月能买多少,都有限量的。这种东西,在江南省也有,林芳华当过管家婆,对这东西倒不陌生。

    杨欣接过那堆东西,饶有兴趣地翻看着:“这是菜票,这是粮票,这是面票,这是米票……小芳,怎么这么乱啊?”

    “我看看,我看看。”林芳华凑过去,随即也皱起了眉头:“我光说买饭票了,怎么会有这么多,又是粮又是米的,什么意思啊?”

    林振华有心给妹妹指导一番,无奈他也不懂得这其中的玄机。倒是站在一旁的杜向阳发挥了作用:“林同学,你们都是南方来的吧,所以不了解这个也很正常,我们班的南方同学刚来的时候,也不懂的。”

    “那是什么意思呢?”林芳华虚心求教。

    “我跟你解释一下。这个粮票,是用来买粗粮的,比如玉米面窝头呀,棒碴子粥啊。这个面票,就是平常买馒头、面条、包子之类吃的。还有米票呢,当然就是买大米饭吃的。”

    “是这样啊。”林芳华明白了,她抱怨道,“卖饭票的老师也不说清楚,我喜欢吃米饭的,我不要这么多粮票和面票。”

    杜向阳道:“林同学,这是国家的规定,不是老师能改变的。咱们学生有国家补助的粮食,一个月是36斤的定量。对了,你们女生少一点,是……32斤吧。这32斤里面呢,包括8斤粮、18斤面和6斤米。你不愿意要米票的话,可以换成面票。但如果不要面票,却不能换成米票。因为咱们北方缺米,这6斤米的定量,都是有国家的照顾,咱们老师的定量里都没有这么多米呢。”

    “可是,我就喜欢吃米,怎么办啊?”林芳华发愁了。在南方,面食只是偶尔换换口味的东西,哪有以面食为主的?如果中午饭必须吃馒头,这日子可怎么过呀。

    “林同学,你不用发愁,你如果实在吃不惯,以后就来找我吧。我让北方的同学拿米票和你换面票就是了。”杜向阳终于显示出了自己的作用。

    “那就谢谢杜同学了。”林芳华忸怩地说道。

    杜向阳一时间觉得自己幸福到灵魂出窍的程度了,他咧着大嘴笑道:“没什么的,这是我应该做的,应该的嘛。”

    各项手续都办完了,杜向阳领着他们,来到了华青大学唯一的女生宿舍楼前。这座名叫新斋的建筑,据说还是出自于梁思成之手。不过,林振华从来也没从中看出有什么特别之处。相比他在后世住的紫荆公寓,新斋的住宿条件,实在是太寒酸了。

    “这就是新斋啊?”林芳华惊奇地问道,她的看法与哥哥不同,在她眼里,这幢楼实在是太雄伟了,整个汉华厂也没有一幢这样漂亮而壮观的大楼。新斋这个名字,她也是从哥哥那里早就听说过的,哥哥还说过一句名言,叫作华青多才子,新斋无佳人。走进华青校园,看到满目和尚头,林芳华开始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杜同学,女生宿舍,我们也可以进去吧?”林振华向杜向阳请教道。

    “当然可以。”杜向阳道。

    “小芳,走吧,我们送你去宿舍。”林振华说道。

    林芳华道:“不用啦,你们去开招待所住下吧,我自己去宿舍就行了。”

    杨欣道:“小芳,我们去帮你铺下床什么的。”

    林芳华脸胀得通红:“不用嘛,你们这样什么都帮我,好像我是个娇小姐一样。”

    林振华点点头:“也罢,反正我知道你是哪个宿舍了。这样吧,我和杨欣先去招待所办住宿手续,你自己去宿舍住下。一会我们再过来带你去吃饭。”

    “我不要,我自己去吃饭。”林芳华道,“你们就出去玩吧,明天再来找我就行。”

    林振华和杨欣面面相觑,杨欣道:“好吧,要不,我和小华先走了,你一个人去宿舍,有什么事,就到招待所来找我们吧。”

    “好的好的。”林芳华急不可耐地说道。

    林振华和杨欣要去找招待所,杜向阳自然只好带着他们。虽然他也很想送林芳华去宿舍,但人家连哥哥都轰走了,自然更不会让他这个师兄去帮忙了。

    三个人转过身走了几步,林振华不经意地回过头看了一眼,发现林芳华并没有走进新斋去,而是依然站在马路上,正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们。

    “怎么啦,小芳?”林振华大声地问道。

    “哥!”林芳华装出来的坚强一下子荡然无存,她撇下脚边的行李,向着林振华奔过来,没羞没臊地抱着哥哥哭了起来:“哥,我不要你们走!”

097 相见不相识

    林振华一脸无奈,他一只手搂着妹妹的肩,另一只手在她背上轻轻拍着:“好了,好了,小芳,别哭了,我们只是去招待所,我们过几天才走呢。”

    “小芳,要不,我们还是跟你一起去宿舍吧。”杨欣在一旁说道。

    “不要。”林芳华哭了一鼻子,终于缓过来了。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于失态了,要读书,就必然要离开家,这是早就想过许多次的事情,怎么这一刻竟然会如此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呢?她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旁边的杜向阳,杜向阳连忙说道:

    “林同学和哥哥有感情,我是非常能理解的。其实嘛,我们男生也一样,新生刚来的时候,也想家的。”

    林芳华擦了擦眼泪,对林振华说道:“没事了,你们去吧,今天不许再来找我了,明天我去招待所看你们。”

    林振华像小时候常做的那样,用手糊鲁了一下妹妹的头发,笑着说道:“去吧,和室友们搞好关系。”

    没等林芳华说什么,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提醒:“那两位同学,你们注意点影响!”

    众人扭头看去,只见一位老师模样的中年人正从他们身边走过。也许是看到了林芳华扑到林振华怀里哭泣的场面,又见到林振华的手很不雅地在林芳华的头上糊鲁,中年老师觉得看不惯了,于是出言警告。

    “老师,不是的,他是我哥。”林芳华当然第一时间就明白了那老师的警告是针对什么,连忙进行着解释。

    而林振华呢,此刻的表情只能用“石化”二字来形容,这个石化可不是石油化工的意思,而是指变成了石头。

    “姚……姚……”林振华的声音颤抖起来,他用了全身的力量,才忍住了自己的冲动,没有脱口而出一声“姚老师”。

    杜向阳走上前,向那老师微微鞠了一躬,说道:“姚老师,您误会了,这位林同学是咱们系壹字班的新生,这位林同志是她哥哥。”

    说完,他又回过头向林振华介绍道:“林大哥,这位是我们机械系的姚鹤良老师。”

    姚鹤良!林振华只觉得心里如翻江倒海一般,无法平静。他当然认识眼前这位老师,因为他就是林振华前世的硕士导师姚鹤良。是他,戴着老花镜一字一句地在电脑上帮林振华批改过论文;是他,在西服上套着袖套,手把手地指导过林振华做机械实验;是他,在林振华的论文第一次发表SCI检索期刊上时,明明酒量不行却还是欢喜得要拉林振华去喝酒庆祝。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就是林振华的授业恩师啊。

    “姚老师好!”林振华向姚鹤良深鞠一躬,眼睛里隐隐有些潮湿。

    “哦,那是我误会了,对不起啊。”姚鹤良当然不知道眼前这个小伙子竟然会是自己几十年后的学生,他知道自己误会了林家兄弟,连忙道歉,随后又转头对林芳华问道:“小姑娘,你也是机械系的?”

    林芳华连忙答道:“是的,老师。”

    “你一个女生,为什么要学机械啊?”

    “因为我喜欢机械。”

    “喜欢机械?好,好!”姚鹤良喜道,“不过,学机械的学生,要像钢铁一样坚强,刚才那样哭鼻子,可不行哦。”

    林振华在一旁笑道:“姚老师,您这个观点,我可不认同。切削加工的时候,也必须有冷却液的,刚才我妹妹只是要冷却一下工件而已。”

    “冷却液?哈哈,这个比喻好,这个比喻好。”姚鹤良大笑起来。

    林振华心里暗暗得意。他是姚鹤良在晚年时候收的弟子,老爷子对他有一种像对待孙辈一般的娇宠,所以他与老爷子开玩笑的时候挺多。他知道,老爷子对于学术的要求很高,但同时也并不是一个没有幽默感的人。适时地和老爷子开个玩笑,是很容易得到他的青睐的。

    “这位林同志,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国营江南省汉华机械厂技术科副科长,数控铣床技师。”林振华把自己的头衔全亮出来了,数控铣床一项,是他有意说出来的,他知道这个词对姚鹤良的杀伤力。

    “数控铣床?”姚鹤良果然来了兴致,他接连向林振华抛出了一串问题:“你们厂多大的规模,怎么会有数控铣床?是什么型号的?你看起来还很年轻嘛,怎么会懂数控铣床?”

    林振华没有急于回答,他先向妹妹说了一声:“小芳,你去宿舍吧,明天到招待所来找我们。”

    打发走了妹妹,林振华才笑着对姚鹤良说道:“姚老师,刚才那些问题,您不问我,我还想找个机会专门去向您请教呢。我这次到华青大学来,除了送妹妹上学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就是向您请教问题的。”

    “哦?你原来就知道我的名字?”

    “当然知道,您是鼎鼎大名的机床专家,我们汉华厂也是一个机械厂,谁不知道您的大名呢。”

    “过誉了,过誉了。”姚鹤良连忙摆手,他知道,虽然自己在机械行业里有点小名气,但也不到家喻户晓的地步,林振华这番吹捧,可是有些过头了。

    林振华看了看姚鹤良手上拿着的饭盒,问道:“怎么,姚老师,您是要去吃饭吗?”

    “对,我这是去食堂吃饭。林同志,要不,一块去吧?”姚鹤良热情地邀请道。

    林振华道:“姚老师,我请您喝酒吧。正好,杜同学一直跟着我们跑前跑后的,我也没表示一下。杜同学,华青园里,有什么地方能够点菜吃饭的吗?”

    姚鹤良和杜向阳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纷纷表示了推辞之意。最后,不知道是感动于林振华坚决的态度,还是由于想听林振华说数控机床的事情,姚鹤良终于点头答应了。杜向阳见老师点了头,也就不再坚持了,他讷讷地说道:“照澜院那边,倒是有一家小饭馆,听说口味还不错,不过,我从来也没去过。”

    姚鹤良道:“我去过两次,的确还不错。”

    “那就照澜院吧。”林振华说道。

    照澜院是华青大学家属区里的一个地名,算是一个小市场的样子。林振华前世的时候,也是知道这个地方的,偶尔也会到这里来找家小馆子吃吃饭。不过,时下的照澜院远没有后世那样繁华,只有一个临时的小菜场和几家小店铺,杜向阳说的那家小馆子也在其中。

    在姚鹤良和杜向阳眼里,林振华是一个外地来的工人,照常理来说,应当是比较拘束的。但林振华自己却没有这样的感觉,从走进华青园的那一刻起,他就找回了前世当学生时的感觉。

    在饭馆里坐下后,林振华点了四个菜,又要了两扎啤酒,弄得姚鹤良和杜向阳都觉得有些受宠若惊了。其实这里的酒菜都是非常便宜的,一扎啤酒的价格才5分钱,整个一顿饭算下来,也就是几块钱的事。

    “来,姚老师,我先敬您一杯。”林振华恭恭敬敬地端起酒杯,向姚鹤良说道。

    “谢谢,谢谢。”姚鹤良连忙双手捧杯,和林振华碰了一下。

    林振华又敬了杜向阳一杯酒,向他表示感谢。杜向阳也就是在林芳华面前还能摆摆师兄的资格,在林振华这样的老手面前,他不过是一个二年级的本科生而已,面对着林振华的敬酒,他连话都答不周全。

    一桌四个人中间,杨欣是文化水平最低的,不过作为桌上唯一的女性,又是女主人的身份,她还是担当起了给大家劝菜的责任。三个男人觥筹交错地喝了几杯之后,林振华逐渐把话头引入了正题。

    在介绍了汉华机械厂各项创新的事迹之后,林振华说道:“姚老师,我们厂的工人和技术人员,都是非常有志于开展自主创新的。我们国家的装备制造能力不如国外,加上目前国家外汇短缺,像我们这样一个小机械厂,也很难有引进国外先进设备的机会。但是,我们的想法是,不等不靠,立足现有基础,大胆进行技术革新,既要让老装备发挥出新作用,也要不断地开发出新的装备,提高全厂的装备水平。”

    “太好了!”姚鹤良拍手叫好,“小林,你刚才说的这些,包括自制滚齿机、自己设计埋弧焊机,还有那个四轴仿五轴的龙门铣床加工,听起来太让人激动了。毛主席说过,真正的英雄,是人民群众。如果不是现在手边的任务比较重,我真想到你们厂去亲眼看一看。你们那个自学成才的木模工师傅,叫胡什么的……”

    “胡杨。”林振华提示道,同时细细地观察着姚鹤良的表情。

    “对,胡杨师傅,非常了不起。像这样的人才,真的应该调到大学里来搞研究,光做一个木模工,实在是太浪费了。”

    “姚老师,您从前没听说过胡杨这个名字吗?”林振华追问道。他记得有一次自己与胡杨聊天的时候,胡杨说起了姚鹤良的名字,从那之后,林振华一直都在想着,这两个人之间,是否有什么联系呢?

    “从前?没有啊。”姚鹤良道,“这个名字很有特色,像是新疆那种的一种树的名字。我如果听说过,应当会有印象的。”

    林振华点点头:“哦,也许是我搞错了吧。”

    “对了,林同志,你刚才说你到华青大学来,想去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姚鹤良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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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一句,对不起昨天投更新票的书友,今天没有更新12000字的正文,但因为贴了一些书友观点,估计网站会自动算成更新字数。实在不是有意的,见谅,见谅。

    橙子每天写书的时间有限,一天更新差不多就是6000字的样子,请大家不必催更。

098 产学研一体

    听到姚鹤良的问话,林振华说道:“没错,姚老师。刚才我已经向您介绍过了,我们厂是一家追求自主创新的企业。为了更好地进行技术创新,我们首先在机制上进行了创新,通过劳动群众集体合作的方式,成立了一家股份合作制试点企业,叫作汉华实业发展公司。我们这家公司打算以产学研一体的方式,来推进技术创新,以技术促发展。”

    “股份合作制?”姚鹤良有些意外,这种体制的含义他当然能够猜出来,但他想不到国内还能允许这样的体制存在。

    林振华道:“是的,我们这家公司,是得到了中央领导批准的,是试点企业。北京大学的厉宁教授,曾经参加了公司的成立大会。”

    “哦,看来我的思想有些跟不上时代了。”姚鹤良点头道,他与厉宁虽然隔行如隔山,但在教育部的会议上,也曾打过照面。他知道,厉宁能够出席成立大会的公司,应当是比较靠谱的。

    “那么,你刚才说的产学研一体,又是指什么呢?”姚鹤良继续问道。

    “产学研一体,就是把高校里的教学、科研活动,与我们工厂里的生产活动联系起来,形成一个互相促进的机制。具体地说吧,我们公司想出钱资助一些高校开展科研活动,当然,科研的内容应当是与我们公司的发展相关的。这些科研成果,将在我们公司转化为实际的生产力,为我们公司创造利润。而这些利润中间的一部分,我们又会把它重新投入到科研中去。这样就可以形成相互促进的关系了。”

    “你们这是想无偿占有高校的科研成果,为小集体谋私利吧?”姚鹤良直言不讳地说道。

    林振华哭笑不得,也难怪,这种在后世非常普遍的合作方式,在当年还是非常敏感的,姚鹤良第一时间作出这样的反应,也是情理之中。

    “姚老师,我们没打算和国家去抢科研成果,我们只是希望获得一些国家不屑于采用的科研成果而已。国家不要,我们拿去转化为产品,同样还是服务于国家建设,有什么不对吗?”

    “林大哥,你这样说就不对了,国家怎么会不屑于采用科研成果呢?”杜向阳在一旁插嘴道。

    林振华微微一笑,看着姚鹤良道:“这个问题,我想姚老师会有答案吧?”

    姚鹤良有些尴尬,他支支吾吾地说道:“目前国家各方面事情也比较多,有些科研成果,一时找不到应用的机会,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林振华心中偷笑,他知道姚鹤良的尴尬源于何事。

    原来,姚鹤良曾经带着他的一个团队开发过一套机床上的自动换刀系统,这套系统在当时全球的机床界都是属于领先的水平。结果,这项技术开发出来之后,没有任何一家机床企业愿意采用,技术被白白地搁置起来。几年之后,日本的一家机床企业研发出了相同的技术,并且申请了专利,直到林振华读研究生的时代,中国的机床企业在使用这项技术时,还要向日本人交纳专利费。

    这件事,对老爷子的打击非常大。时隔多年,他说起此事时,还是一脸的沮丧。据说,他当年曾经为了推销这套技术而跑过几个机械工业部,人家都以各种原因把他打发回来了。如果林振华没记错的话,目前正是老爷子在“跑部”的阶段,而日本的那家机床企业,还没拿出这个设计来呢。

    “姚老师,据我了解,您本人就有一些科研成果,目前还趴在您办公室的抽屉里,无人问津。我担心,像这样的成果,如果再放上几年,说不定就被外国人抢了先了。”林振华直接挑破了窗户纸。

    此言一出,正打中姚鹤良最脆弱的心结,他长叹了一声:“唉!我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啊!可是,没办法,国家现在百废待兴,真的有很多事情是不能完全尽如人意的。”

    林振华知道姚鹤良不愿意在学生面前批评部委的官僚作风,他也没有去反驳,只是顺着话头说下去道:“姚老师,我们汉华实业,有30%是国营企业的股份,另外70%属于公司职工集体所有,也是属于公有制的企业。退一步说,就算我们只是一个小集体,毕竟也是中国人自己的企业吧?你真的忍心你的成果被日本人抢先应用了?”

    “小林,你详细地说说看,你这个产学研一体,打算怎么操作?”姚鹤良的态度松动了。老爷子不是个木讷的人,庄子说过,人用机巧,则生机心。老爷子一辈子和机械打交道,心眼也像机械一样活络。

    “我们希望和华青大学机械系签一个合作协议,当然,目前合作的范围可以仅限于您的团队。我们每年向您提供一部分研究资金,目前嘛,按1万元计算吧,未来随着我们公司规模的扩大,再逐步提高。您的研究成果,我们拿去转化为产品,我承诺,这些产品销售利润的10%,我们将作为追加投入,返还给华青大学。此外,我们愿意作为华青大学机械系的学生实习基地,欢迎包括小杜等华青学子,去我们公司指导工作。”

    “那么,我们需要做些什么事情呢?”

    “第一,我希望您和您的团队能够为我们提供一些技术方面的指导,如果我们在生产中遇到了技术难题,可以向你们请教。”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姚鹤良说道,“我们搞科研的,本来也需要为生产一线提供技术服务。此外,通过帮助你们解决实践中遇到的问题,也能给我们的科研带来一些启示的。这一条我完全可以答应。”

    林振华在心里说,我就知道你会答应。他面上没有表露出来,还是继续说道:“第二,我们会提出一些待发展的方向,供你们参考,如果你们觉得有意思,就投入精力进行研究,我们则提供所需的资金和其他条件。这样研究所产生出来的成果,由我们双方共同所有。”

    姚鹤良想了想,说道:“这个条件也可以答应,其实,你说的条件非常宽厚了,我们愿意做就做,不愿意做就可以不做,这样的条件,我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第三,各位老师自主研发的技术,如果找不到应用的机会,而又不嫌弃我们企业太小的话,我们双方可以合作应用。技术应用产生的收益,在双方之间分配,具体的比例,可以一事一议。”

    姚鹤良沉吟道:“这一条,甚至不能算是你们开出的条件,反而像是为我们着想的事情。按照这一条,你们对我们没有任何约束力,完全是被动的嘛。”

    “正是如此。”林振华说道。

    “不过,小林,我也明白你的心思。事实上,有了这样一条,你随时可以以金钱为诱饵,吸引我们老师主动地把自己的成果转让给你们。从我和你接触的这一会工夫来看,我相信你肯定是有这样的想法的。”姚鹤良笑着揭穿了林振华的真实用意。

    杜向阳听到姚鹤良这样说,转过脸对林振华说道:“林大哥,你这样做,未免太不道德了,这不是企图用金钱和利益引诱我们的老师吗?”

    林振华摇摇头:“小杜,你问问姚老师,看看他想不想被我引诱?”

    杜向阳又扭回头去看姚鹤良,姚鹤良缓缓地说道:“小杜,这不能算是引诱。中央也提倡过,科技工作者应当五子登科,就是房子、车子、炉子、孩子、帽子,不解决这些问题,科技工作者就很难安心工作。现在国家还很穷,如果小林能够在符合原则的前提下帮助咱们的老师解决这些问题,让老师们解除后顾之忧,心情愉快地投入科研,对于国家来说,也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林振华翘起大拇指,道:“老爷子圣明。”

    “老爷子?”姚鹤良被林振华这个称呼弄糊涂了,他当时刚满50岁,还到不了被称老爷子的程度呢。

    林振华笑着不吱声,姚鹤良看了林振华半天,终于自己也哈哈地笑了起来:“你这个小林,当真挺对我的脾气。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来读我的研究生啊?”

099 紧密合作

    这一顿饭,大家吃得心情愉快。姚鹤良答应,他会认真地考虑林振华的这个要求,无论最终结果如何,至少他是会与林振华的汉华实业公司形成紧密合作的。老爷子还答应,他会征求系里的意见,把汉华实业公司当成机械系的一个实习基地。

    林振华知道,对这老爷子,用金钱来收买是没希望的,虽然老爷子本身并不富裕,但颇有些视金钱如粪土的骨气。林振华对付老爷子的手段,是向他许诺提供进口的工控芯片,这一来,可把老爷子彻底征服了。

    在当时,数控机床在西方国家已经非常普及,中国的机械专家们也在紧跟潮流,积极地开发中国自己的数控机床技术。然而,在开发过程中,控制芯片成为一个极大的瓶颈。

    中国当时当然也有国产的集成电路,但无论是质量还是性能,与国外的芯片都无法相比。即便是这样的芯片,产量还异常地低,根本无法满足各个生产和科研部门的需要。

    华青大学作为国家重点高校,在器材采购方面已经是很受照顾了,但一年能够从国外进口进来的芯片,数量也是非常有限的。国家极端地缺乏外汇,仅有一些外汇,都是用石油、煤炭、稀土等宝贵资源从国外换回来的。中国生产的最好的工艺品,几乎全部用于出口,目的就是为了换汇。当年有一位劳动模范,他的事迹就是从自己销售的生猪耳朵里剪下几根鬃毛,积蓄下来用于出口,几年时间,他辛苦地剪下了十多斤。

    姚鹤良目前在做的几项设计,都需要用到工控芯片。能够从学校领到的芯片远远不敷使用,姚鹤良不得不在每一次实验完毕之后,再把芯片小心翼翼地取下来,用于下一项实验。有时候,为了对比两个设计的差异,他就需要把同一块芯片在两个机械之间来回地拆卸和安装,大量的精力都耗费于这样的无用功之中了。

    林振华对于前世导师曾经遭遇的窘境是非常了解的,从半年前开始,他就委托在香港的福特帮助采购了一批各式芯片,准备用来作为给老师的见面礼。这批芯片中间,最多的是Intel头一年刚刚推出的8051工控芯片,这种芯片及其升级产品,在后来长达30年的历史中,一直扮演着工业控制领域中的重要角色。

    说起福特,在这里需要插进几句。自从解决了MK800的程序错误问题之后,福特就得到了重用,成为斯皮舍尔公司在亚洲区的副总裁,常年在香港工作。对于林振华这个给他带来了好运气的中国工人,福特自然是不会忘记的,他相信,如果给这个年轻人一些时间,他必定会成为一个非常杰出的人物。从这个角度来说,福特也愿意与林振华保持一种良好的私人关系。

    采购工控芯片这件事,对于福特来说是举手之劳。这种芯片并不在“巴黎统筹委员会”规定向中国限运的清单之列,中国人没有大量采购的原因,仅仅是由于外汇不足,而林振华是不存在这个问题的。当年的林振华从斯皮舍尔公司拿到了20万美元报酬,最终有10万存入了瑞士银行,另外10万则存入了香港汇丰银行。

    把一半的钱存在香港,正是为了采购商品的便利。林振华请福特代他管理这笔资金,所有购买书籍和器材的费用,都从中提取支出。林振华本来还打算给福特付一些佣金,但福特坚决地拒绝了,他表示,他与林振华之间的感情,是不能用金钱来亵渎的。

    这一次送妹妹来北京,林振华的确是存着要见姚鹤良的想法,当然,以一种如此戏剧性的方式相遇,是他事先没有想到的。在他的旅行袋里,就放着100片8051,还有其他的一些芯片。林振华在饭桌上直接把这些芯片赠送给了姚鹤良,老爷子当时的激动表情,与卫景文简直是一模一样。

    林振华答应,未来还会通过自己的渠道,帮老爷子采购一些其他的芯片,至于费用,就算进汉华公司承诺给华青大学的科研投入之中了。这种资助,对于姚鹤良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外汇与人民币的官方汇率其实是根本没意义的事情,在当时的中国,你有人民币也换不到外汇,更换不到进口芯片。姚鹤良拿着这一盒子芯片,脑子里已经产生出了几十种机械的雏型,他现在痛苦的,只是不知道先去做哪一件事情了。

    “老爷子,您可悠着点。”林振华看出了导师脑子里想的事情,连忙提醒道,“老爷子,我知道你有很多奇思妙想,不过您可千万要注意身体,不能连轴干。咱们还得为国家健康工作五十年呢,是不是?”

    “呵呵,小林,我可干不了五十年了,我得抓紧时间啊。有了这些芯片,我的很多设想都可以去验证了。我都五十岁的人了,趁着现在还能动,怎么也得多干些事情吧?”

    “老爷子,要不,你还是先还我90片吧。”林振华苦丧着脸说。

    “怎么?”

    “您用完了,我再给您送来。我怕如果一块给您,您就真的成天不吃不睡了。”

    “我就是不吃不睡,也高兴啊。”姚鹤良说道。

    林振华扭头看着杜向阳,说道:“小杜,交给你一个任务,监督姚老师休息。如果他真的没日没夜地加班干活,你就告诉李老师去。”

    “李老师?”杜向阳有些不明白。

    “怎么,小林,你怎么知道我爱人姓李?”姚鹤良也很奇怪,他当然能够听出林振华说的是他的夫人。

    林振华窘了:“这个嘛……姚老师,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我什么时候说了?”

    “刚才,你说你夫人不在家里吃饭的时候,你忘了?”

    “没有吧?”姚鹤良也想不起来了,不过,这个问题倒也没必要深究,也许真是自己喝高了随口说过一句呢?

    对于老爷子邀请林振华来读研究生的说法,林振华只是一笑置之。他脑子里的那些学识,如果被华青大学的人听到,恐怕是无法蒙混过关的。再说,他现在手里已经有了一个股份公司,正处于创业时期,他怎么可能放弃这一切,回来读书呢?还有一点,老爷子其实也是嘴上一说,真要破格录一个初中毕业生读研,还不知道有多少手续呢。

    搞掂了前世的导师,想着自己的小公司从此就有华青大学作为后盾了,林振华觉得踌躇满志。华青大学每年浪费在字纸篓里的科技成果多如牛毛,随便拎一项出来,也够他这个小公司吃上好几年了。

    当天晚上,林振华和杨欣便住在华青大学的招待所了。华青大学的招待所非常不幸地拥有多于一间的空房,使得林振华梦想的“只剩一间房”的狗血桥段成为了泡影。其实,在那个年代里想弄出这种戏剧性场面是非常困难的,首先是招待所都是四人间甚至八人间,很少有后世常见的“标准间”。其次则是没有结婚证的男女是不可能同住一间的,让公安查见,你就等着回厂挂牌子游街吧。

    算了,回厂再说吧,小芳上学了,家里就剩下自己一个人,机会有的是……林振华这样安慰自己道。

    远处的荷塘传来阵阵蛙鸣,林振华就这样枕着华青园的蛙鸣声,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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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 见电速回

    第二天,林芳华一早过招待所来转了一圈,急匆匆地向林振华和杨欣说了几句宿舍里的趣事,然后就一溜烟地跑了。她今天要参加入学教育,不能陪着哥哥和准嫂子玩。林振华看到,林芳华的胸前已经别上了写着“华青大学”字样的白校徽,脸上的气质也明显有些华青化了——自信中带着几分傲气。

    “走吧,咱们逛街去吧?”林振华对杨欣说道。

    “小芳的校徽,真的很好看。”杨欣痴痴地说道。

    林振华拍拍她的脑袋,说道:“你也会有的。”

    “嗯,我回去就好好看书,我一定要考上大学。”杨欣下着决心,不过,她的心思马上就转回了现实:“小华,我们今天去哪玩呢?”

    “当然是先去天安门广场。”林振华道,“到了北京,不去看看天安门,岂不是一大遗憾?”

    “咱们不是还要呆好几天吗?”杨欣反驳道,不过她也没有拒绝这个安排。

    小两口出了门,林振华也不了解此时北京的公交线路情况,于是在路上随手揪了一个学生来打听了一番,这才心里有数了。

    杨欣对于北京的一切都觉得新鲜,从华青园到天安门的一路上,眼睛都不够用了,看到什么都要大惊小怪地向林振华说上一通。林振华则是带着一种考古的心态,在看着1981年的北京城:低矮的建筑、高大的杨树、蓝黑两色的行人、如潮水般的自行车。

    自从出了华青大学的门,杨欣便挽上了林振华的胳膊,一整天几乎没有一刻放开的。在汉华厂的时候,两个人私下里自然也有一些肌肤相亲的经历,但当着熟人的面,杨欣是不敢这样挽着林振华的。到了北京,人生地不熟,杨欣终于可以公开地与情郎手挽着手在大街上逛了,就冲这一点,这趟北京也来得值了。

    林振华在出门之前,已经借好了一个海鸥牌照相机,并且买好了几卷胶卷。他本打算拍一些北京的街景,留到以后作为纪念,想想看,1981年的街景照片,放到2011年的网上得有多高的点击率啊。不过,杨欣对于拍街景这件事非常不赞成,拍人都舍不得多拍,哪有多余的卷来拍街啊?

    在天安门广场,林振华和杨欣两个人换着给对方拍了一张以天安门城楼为背景的照片,又请一位过路的游客帮他们俩拍了一个合影。那位游客也是个比如时尚的人,看出这两个人还是情侣关系,便起哄非要两个人摆一个亲密一点的POSE。杨欣含羞带臊,半推半就地挽住了林振华的胳膊,把一幕恩爱小夫妻的形象永远地定格下来了。

    逛完天安门广场,林振华带着杨欣去了王府井大街,逛了北京百货大楼以及像个大菜场似的东风市场。在北京百货大楼,林振华认真地观察着每一个柜台,掏出一个小本子一样一样地记录着柜台里的商品。

    “小华,你记什么呢?”

    “我记一下,看现在什么东西最热销。”

    “你记这个干什么?是让熊立军去进货卖吗?”

    “不是,我想生产这些东西卖。”

    “生产?”杨欣吓了一跳,“你不会是想生产洗衣机吧?”

    林振华指了指洗衣机柜台,说道:“你看,就这么简单的一款单桶洗衣机,居然排了这么长的队在选购。我们如果能生产这个,那得挣多少钱啊?”

    “人家那肯定是大厂子生产的,我们那么一个小厂,怎么可能生产呢?”

    林振华笑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款洗衣机应当是广东中山的一家乡镇企业生产出来的,论技术水平,我们厂可以让出它三条街。”

    “真的?”杨欣半信半疑地问道。

    林振华道:“洗衣机有什么复杂的?不就是一个外壳,一个内桶,底下一个马达。咱们厂生产的是工业用的压缩机、离心机,论功率,论技术标准,论耐用性,和洗衣机根本都不是一个级别的。”

    “这倒也是哦。”杨欣也想明白了,毕竟她也是个机械工人,对于这点事情,还是能够理解的,“小华,要不咱们回去就真的造洗衣机吧?咱们公司现在是汉华实业了,不能天天都造点铁门铁栅栏之类的。”

    “你别急啊。刚才说的是洗衣机,你看到冰箱了吗?”

    “冰箱咱们也能造?”

    “废话,咱们厂不就是造冰箱的吗?咱们是造工业冰箱的。”

    “对啊,咱们厂就是造冰机的,服务公司的冰棒机还是我们金工车间造的呢。”杨欣兴高采烈地说道,“小华,咱们造冰箱吧,这个更赚钱。”

    “那洗衣机呢?”

    “也造。”

    “自行车?”

    “造!”

    “摩托车?”

    “这个……”杨欣挠挠头,“小华,咱们是不是太贪心了?”

    林振华哈哈笑道:“你终于想通了?咱们国家这么大的市场,我们随便做点什么也够吃够喝了,不能贪多嚼不烂。我现在要做的,是认真地考察一下市场,然后选择一个最适合我们的产品,作为突破。”

    “小华,你懂得真多。”杨欣用崇拜的口吻对情郎说道。

    两口子一直玩到精疲力竭的程度,这才开始找公交车回家。林振华克制住了想去拦一辆出租车的冲动,他知道,在这个年代里,普通人是根本不会坐出租车的,跑一趟的钱,够半个月的饭钱了。

    “怎么样,累不累?”摇摇晃晃地站在公交车上,林振华这样问着杨欣。

    杨欣道:“不累。”

    废话,她半个身体都挂在林振华身上,能觉得累吗?

    “过瘾了吗?”

    “嗯,挺过瘾的。”

    “我早上说来这边玩,你还不肯呢。”

    “我现在也不肯,留着最后一天再玩多好,还能多想几天。”杨欣说道。

    林振华呵呵乐道:“我倒是觉得,想玩的地方赶紧玩,万一有什么事耽误了呢?”

    林振华的乌鸦嘴应验得异常地快,当小两口终于回到华青大学,刚刚走到招待所门口,就见林芳华在那里焦急地转着圈,手里还攥着一张什么纸。

    “小芳,怎么回事?”林振华对妹妹喊道。

    林芳华一见哥哥过来了,连忙跑过来,对他喊道:“哥,出事了,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我也不知道。”林芳华道,她把手里那张纸塞到林振华的手上:“你看,这是厂里来的电报,发给你的,让我转交。”

    林振华接过电报,只见正文只有四个字:“见电速回!”

    落款是“厂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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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鬼子抢钱

    这一封没头没尾的电报,让林振华吓得魂都掉了。他的第一个猜想,就是汉华实业公司的工棚塌掉了,怎么也得死了五个八个的。第二个猜想,则是觉得股份制的事情又有变故了,公安局正在厂里等着抓他这个拆社会主义墙角的人。

    他下意识地到裤兜里去找手机,同时回忆着朱铁军或者什么人的手机号,想了半天,才想起手机这玩艺还在实验室里没出炉呢,郁闷啊,这没有手机的日子,大家都是怎么过来的!

    还好,长途电话这个东西,在当时还是存在的。林振华跑到华青大学邮局,交了押金,好不容易拨通了厂办公室的电话,接电话的是办公室主任孔海江。这一年多来,孔海江与林振华的关系已经处得非常不错了。

    “小林?你回来了?”孔海江诧异地问道。

    “老孔,我还在北京呢,厂里出什么大事了?”林振华焦急地问道。

    孔海江愣了一下:“没有啊?没出什么事啊?对了,昨天容器车间的王师傅打老婆了,弄得厂长都去做工作了,你是说这事吗?”

    我靠!林振华气得差点要吐血了:“老孔,我收到厂里发来的电报,催我马上回去,这是怎么回事?”

    孔海江在电话那头似乎是扭头问了谁一句,然后回答道:“哦,我刚问过了,是朱厂长让人给你发的,让你马上回来,厅里有紧急任务,朱厂长说了,必须由你和老胡回来定夺。”

    “老孔,麻烦你告诉朱厂长,我恨他!”林振华气乎乎地扔下了电话,到柜台一结账,发现打掉了十多块钱,这笔钱在当时可算是一笔大钱了。

    嘴上说着恨,林振华还是急匆匆地想办法买票去了。轻化厅下达的紧急任务,想必还是挺重要的。出来之前,林振华去向朱铁军请假,已经说过自己要在北京玩几天了,朱铁军当时还打着哈哈,问他是不是和杨欣提前度蜜月。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紧要的事情,朱铁军应当是不会打扰他的。

    火车票永远都是紧俏商品,不过林振华的运气还算不错。次日一早,他和杨欣一起赶到北京站,排了半天的队,居然买到了两张第二天前往江南省的火车票。就这样,小两口的蜜月旅行计划半途而废,第三天下午,两个人风尘仆仆地回到了汉华厂。

    林振华让杨欣自己先回家,自己则直接来到了朱铁军的办公室。一进门,他又吓了一跳,只见屋子里烟雾弥漫,像是火警现场一般。他定了定神,才发现有四个人正坐在烟雾之中,满脸严肃的样子,这四个人,分别是朱铁军、胡杨、范世斌和骆沁生。每个人手里都夹着一支烟,地上是一地的烟蒂。

    “出什么事情了?”林振华诧异地问道。

    朱铁军向范世斌示意了一下,范世斌把一张图纸递到林振华的手上,让他观看。

    林振华拿过图纸,粗略地看了一眼。这是一张测绘的图纸,画的是一根异型轴,有几个曲面看起来形状怪怪的,不像是普通机床加工出来的样子。

    “这是哪上面的轴?”林振华问道。

    朱铁军哑着嗓子问道:“小林,你估算一下,这样一根轴,要多少钱?”

    林振华拿起图纸又看了一下,图纸上有关于材料、热处理工艺之类的说明,林振华估算了一下机加工方面的工时等支出,然后答道:“这样的轴,看起来不是国内生产的。这几个异型面,需要用到五轴联动机床。按进口件的价格来算,我估计要三百美元左右吧。”

    朱铁军点点头:“你估算的结果,和老范、老骆他们算的,差不多少。可是,你知道现在这根轴,人家找我们要多少钱吗?”

    “多少钱?”

    “三万美金。”

    “三万美金!”林振华失声说道,“他们怎么不去抢!这是哪个黑心的家伙开的价?”

    “TMD日本鬼子!”朱铁军啪地一拍桌子,怒道:“他们现在不敢抢了,可是,这比抢钱还可恨!”

    “日本人?”林振华似乎听出了一点眉目,他问道:“朱厂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铁军叹了一口气,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原来,江南省第二化肥厂新近从日本一家名叫尼宏重工的化工设备制造企业引进了一套大化肥成套设备,其中包括了有两台21万大卡冰机。在安装的时候,不知什么缘故,其中一台冰机的主轴竟然被砸断了。

    经过追查,这起事故的责任在中方,相关的责任人也受到处分。轻化厅向尼宏重工发出请求,请他们再单独配一根主轴过来。

    尼宏重工迅速地给出了答复:主轴可以马上提供,报价为三万美元。

    初看到这个报价的时候,轻化厅的官员几乎认为是电报上写错了,因为按照引进设备时候的价格来看,一台完整的21万冰机,也只需要十多万美元,哪有一根主轴的价格就报到三万美元的道理。

    轻化厅也是有工程技术人员的,他们认真研究了这根折断的主轴,对于其使用的钢材和热处理工艺都作出了准确的判断,并且得出了与林振华相似的结论,认为这根轴的造价超不过300美元。把一根300美元的轴卖到30000美元的天价,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敲诈了。

    轻化厅向尼宏重工方面委婉地表达了对价格的不满,对方给予了一番冗长而无理的解释,用参与谈判的生产处长谢春艳的话说,对方话里话外只有一个意思:你们中国人造不出来,我想卖什么价,你们都得接受。

    轻化厅的领导恼了,把下属各家机械厂的头头一齐召来,向他们出示了这根折断的主轴,然后号召各厂开展技术攻关,加工出同样的一根轴,用来替代日本原装的这根。

    听到日本企业如此无耻地进行讹诈,参会的各厂领导都气坏了,恨不得马上回去组织工人,把主轴加工出来,争上一口气。可是,当大家认真察看这根轴时,又纷纷地摇起头来,厂长们并不一定都是技术专家,但他们都是带着自己的技术人员去的。技术人员们心中有数,要加工这样的轴,非得有五轴机床不可,而这样的机床,中国是没有的。

    “石化机,老牛,你们能不能拿下来?”谢春艳开始点将了。

    石化机的副厂长牛北生摆了摆手,说道:“谢处长,我和刚才和我们技术科长已经讨论过了,以我们的技术水平,是不可能加工出这根轴的。”

    “你们厂是轻化系统装备最好的企业,就不能好好挖掘一下潜力,组织技术人员搞搞攻关,把它做出来?”谢春艳抱着侥幸的心理问道。

    牛北生坚决地摇着头:“谢处长,这不是挖掘潜力的问题,咱们就是不如人家啊,人家敢这样要钱,也是有道理的。”

    “有TMD什么道理!”朱铁军在当时就暴走了,“仗着技术领先,就可以这样欺负人了?”

    “朱厂长,你光生气有什么用,这样的异型面,你们厂能加工出来?”牛北生不屑地说道。

    朱铁军回头看看同来的范世斌,问道:“老范,你认真看看,考虑一下,咱们厂有没有可能把它攻下来?不管多少成本都行。”

    “成本方面,厅里可以充分地保证。”谢春艳说道,“厅领导说了,三万人民币之内,如果能做出来,就算是争了一口气了。大家也知道,现在咱们外汇非常紧张,要拿出三万美元来重新买一根轴,是完全不可能的。”

    范世斌走上前去,认认真真地抚摸着这根断成两截的轴,在脑子里设想着加工工艺。好半晌,他才沮丧地向朱铁军摇了摇头,说道:“朱厂长,我觉得有点悬。这几个异型面,必须用五轴机床来加工,利用咱们现有的设备,只能加工出一个比较接近的形状。但是,21万冰机是要在高速、高压的条件下运转的,主轴形状有偏,弄不好就是机毁人亡的重大事故。”

    “这么说,加工不了?”朱铁军有些失望地问道。

    “加工不了,这种轴,必须用五轴机床来做……”

    “你等等!”朱铁军打断了范世斌的话,他怔怔地想了一小会,脸上露出一丝兴奋的神色:“老范,你记不记得,小林和老胡他们,搞过一个技术实验,我记得,他们提起过五轴机床的事情的。”

    范世斌也曾到汉华实业公司的办公室去参观过那个怪里怪气的工件,经朱铁军这样一提醒,他也想了起来:“没错,小林他们搞的那个,比这根轴还复杂呢。说不定,咱们真的能搞出来。”

    “什么什么?”谢春艳听着这俩人的对话,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老朱,你是说,你们厂有可能把这根轴搞出来?”

    “我现在还不敢肯定地回答你,不过,谢处长,我们厂里的技术人员搞过类似的技术攻关,我和老范需要回去和他们碰一碰头,你放心,事关国家荣誉的事情,哪怕只有1%的希望,我们也会投入100%的努力的。”

    “那太好了!”谢春艳说道,“老朱,我这里有一份厅里组织技术人员测绘出来的图纸,你一并带回去请技术人员们看一看。有什么困难,尽管向省厅开口。这个任务,现在已经是一个政治任务了,咱们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完成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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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明一下:21万冰机这个事情,是过去发生过的一件真事,但具体到主轴、异型面之类,就是出于戏剧性效果而进行的虚构了。大家别拿着真实的设备参数去对照。

102 争一口气(周五上架,请留月票)

    “原来是这样,这帮可恶的小鬼子。”

    林振华听完朱铁军介绍的原委,心里也是充满了气愤。日本人干这种事情,可不是一回两回了。有很多次,日本人出售的设备都比欧美同行要便宜得多,从而吸引了中国企业前往采购。一旦我们买进了他们的设备,他们就会在配件等方面提出无理的高价,从你身上挣回几十倍的利润。

    日本人对于自己的这种讹诈方法,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他们甚至把这称为是一种高明的营销手段,写入教材,到处去宣讲。

    中国在技术方面不如人,遇到这种无耻的讹诈,也只能是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了。不过,也正是因为遭遇了这样的讹诈,才让中国人发愤图强,努力地去实现进口替代,让日本人的如意算盘彻底落空。

    在这个方面,还有一个挺有趣的故事。那是到了21世纪的事情,日本人还在玩这样的把戏。他们生产的喷墨打印机,价格非常便宜,但配套的墨盒却非常贵。一套火柴盒大小的彩色墨盒,售价好几百,只能打两三百页纸。有些企业用于买墨盒的花费,比买打印机的支出要多出若干倍。

    这个骗局最终让聪明的中国人给破解了,具有伟大山寨精神的中国厂商,开发出了一种称为“连续供墨系统”的神器,用四个易拉罐大小的瓶子装上墨水,再用管子引到打印机的喷头上。这样一套供墨系统,价格只相当于一套墨盒的钱,却能够打印好几千页。自从这种神器问世之后,日本厂商的墨盒梦就灰飞烟灭了。

    “小林,大家这两天就一直在等着你回来呢,这件事,离了你可不行。”骆沁生这样说道。

    林振华道:“我懂什么呀,上次的五轴加工实验,完全是老胡的设计,我只是打打杂而已。对了,老胡,你看过这图纸了,你觉得咱们能不能做出来?”

    胡杨点点头:“我这两天已经初步地计算了一下,利用咱们上次的技术方案,应当是能够做出来的。不过,我一个人还有点吃不准,所以才向朱厂长提出来,请你回来共同商议。”

    “是我让人给你发的电报。我知道你和杨欣去一次北京不容易,想多玩几天。但是,没办法,事情紧急,你等得起,国家等不起。二化那边,就等着这套设备试机呢。”朱铁军这样说道。

    林振华苦着脸道:“朱厂长,你让我回来,我肯定就回来了。可以,能不能拜托你,下次发电报的时候,写得清楚一点,就一句‘见电速回’,你知道把我吓成什么样了?”

    范世斌道:“打电报就是这样的,你知道电报费多贵?”

    林振华道:“你是省下电报费了,我当时吓得心脏病发作,我的医药费不是钱啊?”

    大家哄堂大笑起来,算是把屋里沉闷的空气驱散了一些。说来也怪,屋子里的另外四个人,年龄都是林振华的两倍以上了,但他们似乎还都对林振华有着一种依赖的感觉。在林振华身上,有一种不信邪的精神,他带着这种精神,搞出了滚齿机、埋弧焊,还把劳动服务公司弄得红红火火。大家都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只要有小林在,一切困难都是可以解决的。

    朱铁军笑过之后,郑重地宣布:“好吧,我宣布,汉华机械厂21万冰机主轴攻关小组现在正式成立,我当组长,你们四个都是副组长,小林主抓技术,老骆主抓生产,老范和老胡给小林当助手,怎么样?”

    “别别,还是我给范科长做助手吧。”林振华诚惶诚恐地说道。

    “不要推辞,这也是组织上对你的信任。”朱铁军说道,“厂部已经开会讨论过了,领导一致认为,小林的协调能力很强,知识也比较全面,再加上年轻,精力充沛。老范和老胡的技术都很过硬,但年龄比较大一些了,不像年轻人那样能熬。”

    “呃……原来是这个意思。”林振华郁闷地说道,“我还以为是让我当领导,谁知道是让我当苦力的。”

    “小林,领导就是做服务的,你年轻力壮,你不挑重担,还让我们挑?”胡杨呵呵笑着说道。

    这一屋子人,都是干实事的,不太会搞什么虚套。林振华客气了几句,也就接下了分配给他的任务。他走上前去,把朱铁军办公桌上的东西拿开,然后摊开图纸,对众人说道:“各位,咱们现在就开始吧,先大体规划一下加工的工艺路线。谁先说?”

    胡杨道:“这张图纸,这两天我和老范、老骆都已经认真研究过了。这根轴使用的是GCr15轴承钢,毛坯通过模锻成形。咱们厂的锻机压力不够,轻化厅已经和国防工办联系了,请常红机械厂协助,最快的话,明天早上常红厂那边的毛坯件就可以送到了。”

    “常红厂是造炮的,有大模锻机呢。”骆沁生向林振华解释道。

    林振华倒是听说过这家厂子,是备战备荒的年代里建的,位于江南省西北部的大山沟里,技术水平和装备条件都挺牛气。

    “拿到毛坯件之后,需要做正火处理,然后进行粗车,这些都比较简单。接下来是调质处理,然后做半精加工,以我们现有的设备和技术,也不困难,不过,工人这方面……”胡杨扭头看了看骆沁生。

    骆沁生连忙答道:“没有问题,我安排周厚成师傅来车,绝对不会有差错的。”

    胡杨笑笑,继续往下说:“最困难的,是表面高频淬火之后的精加工环节,包括这几个部分的异型曲面加工。我和老范研究过了,日本人应当是用五轴机床加工,我们无法编出使用普通机床进行加工的工艺文件。不过,幸好小林那里有技术储备……”

    林振华笑道:“老胡,你就别谦虚了,这是你的技术储备好不好?”

    胡杨道:“这两天我一直都在拟合这几个曲面的包络线,运算量非常大,所以,我就让朱厂长把小林请回来了。小林,你这几天先别休息了,咱们俩一块来算吧。”

    林振华道:“没问题,我既然已经回来了,自然就没打算休息了。”

    “还有,这根轴的加工,得用到大型卧车和龙门铣。龙门铣上的夹具咱们已经搞过了,卧车上的夹具也得设计出来,这件事,恐怕还得麻烦一下卫老师。”胡杨说道。

    “卫老师那边,由咱们厂向丰华中学直接行一个函,把他借用过来。”朱铁军说道,“咱们这项攻关,厅里说了,是政治任务,丰华中学应当会支持的。”

    林振华点点头:“这样也好,省得卫老师总是当幕后英雄。未来攻关成功,戴大红花的时候,给卫老师也发一朵。”

    朱铁军笑了起来:“小林,你现在就想着戴大红花了?你就不怕搞不出来?”

    林振华道:“听老胡这样一说,我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过程,觉得问题不大。日本人做这根轴,是直接上五轴车铣一体机床加工的,咱们用手工来做,如果设计得当,精度只会比他们更高。”

    “能够比日本人的精度高?”朱铁军有些不相信。他虽然当了两年管生产的副厂长,但平时行政事务较多,对于技术方面的了解十分有限,不知道林振华说的是真是假。

    范世斌点点头:“如果弄得好,比日本人精度高也是有可能的。毕竟他们是批量生产的,咱们是单件生产,一厘一厘地量着做,多费点工就是了。不过,这需要看老胡和小林他们能不能把工艺文件编出来,这几个异型面要用包络线切出来,老实说,我可不知道该怎么算。”

    朱铁军道:“好吧,听了大家这些话,我有信心了。日本鬼子能做出来的东西,咱们也能做出来,不蒸馒头,咱们争一口气。设计和生产这些事情我都不懂,你们放手去做。我代表厂部表个态,做成功了,功劳是大家的,厂部给大家发奖金,重奖。如果失败了,责任由我们几个厂长来负,你们不用有思想负担。”

103 工艺路线

    说一句争气很容易,但要真正把这根轴加工出来,还是需要做很多扎扎实实的工作的。省轻化厅对此事高度重视,从其他企业调来了几名工艺工程师,与范世斌等人共同工作,从头开始编写冰机主轴的工艺文件。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后世有许多神神叨叨的所谓“财经评论家”,动不动就把“中国人缺乏创新精神”这句话叼在嘴里,事实上,这些人甚至于连工艺二字都没有听过。

    对于外行来说,他们很难理解为什么一根轴会那么难做,在他们眼里,这不外乎就是弄根铁棍削一削的事情而已。甚至于有些人还津津乐道于某某农机厂仿造某某神器成功的事迹,似乎一辆车或者一架飞机能够动起来,就意味着成功了。

    在工业中,造出一个零件的形状并不困难,最不济的时候,让工人拿着锉刀去锉,也能把一个形状加工出来。困难的,是实现加工的工艺要求,以便使部件的各项性能达到最佳状态。

    以一根轴为例,它的毛坯可以是铸造成型,也可以是锻造成型,二者产生的毛坯形状完全相同,但材料性能却大相径庭。

    铸造工艺,是把钢水注入到模具中,让它冷却成型。这样形成的工件,材料内部的晶粒体积较大,韧性有所不足。锻造成型,则是把毛坯放在几千吨甚至几万吨的液压机下面,像揉面团一样地揉成预期的形状。在高压之下,材料晶粒细化,致密度提高,从而能够变得更加坚韧。

    如果大家不理解这种区别的话,就想象一下揉面的过程,反复揉过的面,与没有揉过的面相比,外形也许完全一样,但其口感的区别,却是十分明显的。

    在航空领域,大飞机的主梁是整个飞机中受力最多的部件,这类主梁都是在几万吨模锻机中锻压成型的,唯有如此,才能经得起多次反复使用带来的疲劳损伤。如果没有这样的模锻机,使用其他的工艺来制造这种主梁,飞机当然也能造成,而且还能够“一飞冲天”。但其结构件很容易老化,也许别的飞机能够用上几十年,而这种飞机一两年就报废了。

    工艺的进步,是外人很难看到的。财经评论家们一般只会关心你有没有造出飞机,却不管你使用了什么样的工艺,他们的眼睛不可能看到主梁材料中晶粒的大小。只有埋头做事的人,才会知道,那些表面光鲜的东西其实并没有什么价值,衡量工业水平的标志,不在于汽车头上的标牌,而在于一个个普通零件的工艺水平。

    顺便说一句,2010年,在苏州昆山,一台10万吨级的液压模锻机已经拔地而起,这是到那时为止,全球最大的模锻机,它代表着中国至少在这方面的加工能力已经达到了世界一流的水平。

    汉华厂目前正在攻关的这根主轴,其第一道生产工序就是毛坯的模锻成型。汉华厂没有这样大的锻机,但省内的军工系统是有的。在林振华从北京回来之后的第二天,一辆车门上刷着“常红机械厂”字样的解放牌卡车开进了汉华厂的大门,车上载着四根锻好的毛坯件,还有那根折断的日产主轴。

    “太感谢你们了。”朱铁军对前来送货的常红厂技术科长说道。

    技术科长名叫严元和,四十刚出头的样子,长得粗粗壮壮的,不太像个书生。他一边与朱铁军握手,一边说道:“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我们也希望你们能够打败小鬼子,给我们中国人争一口气。”

    朱铁军客气道:“真不好意思,还让严科长亲自送部件过来。”

    严元和笑道:“这可是我主动要求来的,我也想亲眼看看,你们是怎么把这根有异型面的主轴加工出来的?说实话,异型面的加工对于我们军工系统来说,也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技术啊,你们一个……呵呵,恕我直言啊,一个地方中型企业,居然能够做到这一点?”

    朱铁军道:“这些具体的技术问题,我不太懂,回头让我们技术科的林振华副科长跟你解释吧。不过,他现在忙得很,正在算什么加工曲线呢。”

    “我能去看看你们是怎么做的吗?”严元和请求道。

    “当然可以。”朱铁军说道,“我们还要请严科长指导一下工作呢。”

    说话间,骆沁生已经带了几名工人过来,从车上把毛坯和那根断轴都卸了下来,用小车推着,向金工车间走去。朱铁军和严元和跟在他们身后,也走进了金工车间。

    金工车间里,已经腾出了一块场地,专门作为主轴攻关项目的工作区域。

    在场地的中间,摆着一台龙门铣床和一台重型卧式车床,这是准备用来加工主轴的两台机床。彭刚、周厚成正和卫景文一道,正围在机床的旁边,讨论着如何对机床进行改造,以便适应加工的需要。经过上次的实验,卫景文已经摸到了数控化改造的门道,不过,具体在机床上如何做,还是需要熟练工人配合的。

    钳工孙长远目前的任务是负责主轴形状的测量,看到断轴已经送到,他连忙带着几名徒弟和技术科几名技术员迎上来,把断轴小心翼翼地抬到一旁,然后拿着游标卡尺和千分尺等工具,对这根轴进行进一步的测量。他的儿子孙晓东也亦步亦趋地跟在父亲身后,老老实实地拿着纸笔记录着测量的数据。

    在此前,轻化厅曾经组织了人对断轴进行测量,并绘出了图纸。但林振华等人均认为,既然汉华厂接下了制造任务,就应当自己再测一遍,以保证心中有数。测量也是一桩技术活,没有金刚钻,是很难揽下来的。像这种高速运转的主轴,出现一点点的偏差都会使运转不平衡,轻则导致噪音加大,重则有可能会发生断轴事故。

    在场地的一角,用一块三合板挡起来的地方,摆着几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两台APPLE-II计算机,林振华和胡杨正在噼噼啪啪地敲打着键盘,把一组一组的参数输入到计算机里去。这两台计算机都是带有五寸软盘驱动器的,这样多的数据,他们必须敲一会就存一次盘,否则内存就容纳不下了。

    “那个年纪大一点的,叫胡杨,是我们翻砂车间的木模工;那个年轻人叫林振华,是我们技术科的副科长。”朱铁军向严元和介绍道。

    严元和愕然道:“木模工在操作计算机?朱厂长,你们厂可真是藏龙卧虎啊。也不知道是你们人才太多呢,还是你们的工人太厉害了。”

    朱铁军没反应过来:“这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人才过多,就是说他本来是技术员,结果你们用不了这么多技术员,就让他当木模工了。说工人太厉害,那就是你们随便抓个木模工出来,都能到别的厂去当技术员了。”

    朱铁军还是想了一会,才听懂严元和的调侃,他笑着说道:“胡杨是一个特殊情况。他是一个比较爱钻研的人,我们曾经想过要调他到技术科工作,可是他说自己就是愿意做木模。不过呢,我们遇到这种重大的技术问题,还是要请他出马的。”

    他们正在聊着,就看见一名技术员拿着记录了测量数据的一张纸来到林振华和胡杨身边,向他们说了几句什么。林振华和胡杨对了一下眼神,放下手里的工作,大步来到断轴旁边。

    孙长远把一副千分尺递到胡杨的手上,胡杨接过来,在断轴上细心地测量起来。量了一会,他抬起头,笑着对林振华说道:“小林,我猜对了,这个地方果然是轻化厅那边测错了。”

    “呃,人家错得也不多嘛。”林振华说道。

    胡杨道:“可是,就错了这一点,我们算的包络线模型就对不上了,我还琢磨着,小日本有什么新理论,怎么曲线不合常规啊。”

    严元和就站在他们身后,听到胡杨这样说,严元和觉得好生神奇,不禁插话道:“同志,你的意思是说,你能够预先算出这个异型面的包络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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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 精修各式航母

    胡杨回过头来,看到身后是一个陌生人,倒也没有特别觉得奇怪。为了这项攻关,轻化厅派来了好几位工程师,胡杨自然而然地把严元和当成其中的一位了,他解释道:

    “这根轴的这几个异型面,不是为了好看的,而是各有各的作用。从它的作用出发,就可以推出它的曲线。只是这几条曲线的计算比较复杂,我和小林是用了有限元方法来算的,否则还真不行。”

    “你懂有限元?”严元和有些吃惊。

    胡杨点点头,指了指林振华道:“他是我老师。”

    林振华连忙摇头:“同志,你可别听老胡瞎说,现在他是我的老师了。”

    严元和自然也不相信林振华是胡杨的老师,从刚才二人的对话来看,似乎也是胡杨更神一点。他对胡杨说道:“你是叫胡杨吧?等你们这个攻关项目结束了,我想请你到我们那里去指导一下工作,我们有很多复杂计算的问题,就想找一个有限元的行家呢。”

    “你们要算什么?”胡杨诧异地问道。轻化厅系统内的这些厂子,主要是生产一些已经定型的产品,再加上一些日常的设备维修等工作,似乎没什么需要涉及到复杂计算的问题吧。

    严元和想当然地说道:“当然是算弹道啊,我们还能有什么算的。”

    胡杨吓了一跳:“同志,你是哪的?”

    “他是常红厂的技术科长,严元和同志。这次的毛坯件就是他亲自送来的。”朱铁军笑眯眯地在后面介绍道。

    “哦,严科长,欢迎欢迎。”胡杨连忙和严元和握了一下手,脸上露出了敬而远之的表情。

    严元和却不以为然,他与胡杨握完手之后,便说道:“怎么样,胡杨同志,咱们就这样说定了吧?”

    “这个,还是从长计议吧。”胡杨连忙就闪了,“涉及到军工方面的事情,我不太合适的,呵呵,我嘛,家里成份比较高……”

    说罢,也不等严元和说什么,他就拉着林振华跑回计算机那边去了。

    严元和看着胡杨跑开,转头对朱铁军问道:“怎么,你们这位胡杨同志,政治上有什么问题吗?”

    朱铁军道:“他的档案,我也看过,好像家里定的成份是中农,也不算是很高。个人的经历倒是很平常,在两家厂子里呆过,然后再调到汉华厂来的。在厂里十几年了,也没什么劣迹。动乱年代里,没有参加任何一个派别,属于逍遥派。”

    “中农倒没什么要紧。”严元和说道,“其实现在对于政审这块的要求也降低了,血统论不是四人帮搞的吗,咱们不兴这套了。”

    朱铁军道:“老胡可能是在原来的厂子里受过一些冲击吧,所以有点运动后遗症,这个,你应当也能理解吧?”

    严元和道:“我当然理解,有这种想法的人太多了。这样吧,我回去以后,请国防工办这边直接出个函,正式邀请他到我们那边去帮几天忙,这样他就不会有什么思想负担了。”

    朱铁军笑道:“你这个严科长啊,真是无利不起早,我说你这样好心好意地跑来给我们送毛坯件呢,原来是憋着要挖我们的墙角啊。”

    严元和叹了口气,道:“朱厂长,你可不知道,我们也是着急啊。现在部队里都在吵着要更新装备,我们的压力大得很。可是,技术人员就这么多,年龄上也是青黄不接。年轻一代的底子太薄,拿不下重点任务。老一代的知识又太陈旧了,很多人是学俄语的,看英文资料都有困难。就说这计算机吧,我们厂倒是也有几台苹果电脑,可是会用的人寥寥无几,哪像你们这,随便拉个木模工都会用。”

    他的最后一句话,是笑着说出来的,他当然也知道,胡杨这样的木模工是另类的,如果整个汉华厂的工人都有这个水平,那这也就不是什么汉华机械厂,而是汉华大学了。

    严元和送来毛坯之后,便在汉华厂住下了,天天跟着林振华等人琢磨主轴加工的事情。严元和本人是50年代的大学生,功底也是很不错的,在许多问题上都能够提出很好的意见,所以逐渐地和大家混熟了。

    加工工作终于开始了,前期是一些很常规的处理。先用铣床铣端面,在两端钻中心孔,然后以此中心孔为定位基准,在卧式车床上粗车外圆。这步工作完成之后,是一个热处理过程,进行表面的调质,然后做半精加工,车出主轴的轮廓。这套工艺对于汉华厂来说,没有什么难度,不过,为了保证质量,骆沁生还是专门指定了由彭刚和周厚成这两位高等级的机床工来进行操作。

    半精加工完成后,初现雏形的主轴再次接受热处理,进行表面淬火,随后就进入了精加工的阶段。

    精加工中最困难也是最激动人心的,莫过于仿五轴加工的过程。胡杨和林振华经过艰苦的计算,得出了各个异型面的包络线方程,再与卫景文合作,将方程转化成了机床上四轴的配合关系。

    彭刚等人现在对于这套工艺已经有所体会了,胡杨写的工艺文件十分清楚,他们要做的,只是按照这份文件,把工件准确地定位,然后在具有联动关系的夹具协助下,一条曲线一条曲线地进行切削,若干次曲线切削的结果,就能够形成一个指定的曲面。

    “原来你们就是这样实现五轴加工的。”严元和站在一旁,看得心旷神怡。作为一名军工系统的技术人员,他对于五轴加工的理解,又更甚于汉华厂的各位。

    “严格地说,我们只有四轴,第五个轴的操作是手工完成的。”林振华纠正他说,“我们的计算,能够让重新夹装定位的次数由无穷大下降到一个可接受的水平,然后就由工人进行多次的重新夹装,完成各个面的切削。”

    “能够做到这一点,也已经非常了不起了。”严元和感叹道,“想不到啊,最高的加工水平竟然会在你们这里。我不知道其他地方的军工系统能不能做到这一点,最起码,江南省国防工办的系统内,还没有哪家企业能够做到这些的。”

    林振华呵呵笑道:“严科长,我们的技术并不保密,如果你们军工系统有什么需要进行五轴加工的,我们可以代劳。不过嘛,这个费用方面,我们还是需要收一点的,你看怎么样?”

    严元和半开玩笑地问道:“你们这个费用是怎么收的,能说来听听吗?”

    林振华来了精神,他掰着手指头向严元和说道:“我们收费十分合理的,收费的项目也非常明确,你看哈,主要包括设计费、计算机机时费、机床技术改造费、工时费、电费、材料费、机床磨损费、场地占用费、误餐费、教育附加、计划生育……”

    “你这个小林!”严元和被林振华逗乐了,这些天下来,他已经知道了,林振华是个活宝,时不时就会搞点怪。笑过之后,严元和小声地问道:“小林,你真的没有想过到我们系统去工作?我们作为特殊行业,工资比地方上要高一级的。”

    林振华使劲地摇着头:“没有没有,严科长,你可千万别打我的主意,我已经名草有主了。”

    “那老胡呢?听说你和他的关系最好了。”

    林振华道:“老胡这边,我劝你最好也别打主意了。我和他谈过的,他说他不想去你们那边,他有他的苦衷,你还是不要强人所难吧。”

    其实,林振华这几天并没有与胡杨谈过这个问题,但他知道,胡杨既然拒绝了严元和的邀请,肯定是有他的想法的。林振华一直有个猜想,那就是胡杨的身世中必定有什么隐衷,否则,作为像他那样出色的人,应当不会被埋没在这小小的汉华厂里。胡杨决非池中之物,一个常红机械厂,应当是容不下他这条大龙的。

    “这太可惜了。”严元和说道。他倒是曾经试探过胡杨好几次,但每次都被胡杨断然地拒绝了。

    严元和当然也想过要通过组织程序,愣把胡杨挖走,但考虑再三,他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强拧的瓜不甜,如果不能让胡杨心甘情愿地跟他走,即便是弄过去了,也无法让他发挥作用。再说,胡杨是属于轻化厅系统的人,虽然军方有一定的权力,但如果轻化厅不肯放人,这中间要扯起皮来,也是够麻烦的。

    “严科长,我可是跟你说认真的。”林振华道,“现在时代不同了,在发达国家,军工和民用是不分家的,美国的波音公司,不就是军民两用的吗?咱们国家的国防工业要想发展起来,不能闭门造车,而是应当积极地与民用工业合作。我前面说的能够替你们做加工的事情,你可以考虑考虑。费用方面,我们肯定不会狮子大开口的。”

    严元和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回去以后,会向领导汇报的。”

    “好,我等着你的消息哦。”

    林振华心中一阵欢喜,他没想到还能无意中搭上了军方这条线。自从开发出仿五轴的技术之后,他就一直惦记着如何把这项技术转化为挣钱的手段。要知道,在西方国家向中国封锁五轴联动技术的条件下,如果他能够提供出这种仿五轴的加工服务,那么开出什么样的天价也是有可能的。

    想想看,这一次轻化厅组织攻关,谢春艳不是放了话,说3万块钱之内都可以承受吗?这不过是一根造价300美元的主轴而已,按照汉华厂的工时费计算,估计连300人民币都用不了,这可是一百倍的利润啊。

    五轴加工这种神器,目前在国内的民用领域市场还没有多大,但军方就很难说了。

    要不,明天就去电视上打一则广告:汉华实业公司,提供高精度多曲面加工服务,精修洲际导弹、各式航母……

    想到此,林振华的嘴角露出了人畜无害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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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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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业霸主介绍:
华青大学的研究生林振华穿越到1979年,附身于一位刚刚退伍分配到工厂工作的青工身上。凭着扎实的技术功底,加上对历史的认知,他承包自己所在的工厂,并逐渐将其展成为一个级跨国企业,成就了一段工业霸主的传奇。工业霸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工业霸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工业霸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