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5 新千年
565新千年
1999年的最后一天,西乎公司宣布破产,这一消息震惊了整个日本。器:无广告、全文字、更《朝日新闻》等日本重要媒体长篇累牍地介绍着西乎公司破产前后的种种事件,在所有这些报道中,“汉华重工”这样一家中国企业的名字,被反复地提及,有关它的年轻董事长的介绍,更是极其惹人注目。
相比之下,西乎公司原董事长大泽彦跳楼自杀的消息,则显得平平淡淡,根本无法吸引受众的眼球。日本是全世界自杀率最高的国家,也是最信奉成王败寇理念的国家。一家公司破产了,董事长跳楼,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哪怕这位董事长曾经是媒体上的红人,人们对他的印象也仅仅限于——这是一位失败的商人。
khn的董事长宇野jing之助是最早得到这个消息的人,大泽彦的老部下松下永三在得知大泽彦的死讯之后,第一时间拨通了宇野jing之助的电话,向他报告了这个消息。
宇野jing之助听到这个消息后,沉默了良久,然后问道:“松下君,大泽君在临走之前,有没有留下过什么话,我是说,与我们khn有关的话?”
松下永三淡然地说道:“他没有针对khn说什么,他只是说了一句话,也许涉及到了贵公司吧。”
“什么话?”宇野jing之助问道。
“他说,他们会后悔的。”松下永三的声音里透着一种深深的幽怨,听起来像是一声恶毒的诅咒。
“他说什么了?”在宇野jing之助与松下永三通电话的时候,khn的销售总监宫西野康正好在宇野jing之助的办公室里谈事。看到宇野jing之助心情沉重地放下电话,宫西野康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他说,我们会后悔的。”宇野jing之助复述道,“这句话,几年前大泽彦就亲口对我说过。”
“我听说,这是过去尼宏重工的董事长石川明对大泽彦说过的话。”宫西野康道,大家都是企业圈子里的,这样的一些八卦,大家都会互相传说。有关石川明与大泽彦之间的事情,khn的高管们也都是知道的。
“宫西君,你说,如果在三年前,我们接受了大泽董事长的请求,中断了对中国人的工控芯片的供应,是不是今天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宇野jing之助问道。
宫西野康摇摇头道:“不是的,如果我们拒绝向中国人提供工控芯片,中国人将会面临一些困难,不过,他们肯定能够从欧美的其他电子厂商那里找到替代品的。西乎公司的破产,只是早晚的事情,我们能够给他们提供的帮助是非常有限的。”
宇野jing之助道:“压垮一头骆驼的,绝对不止是一根稻草。但如果所有的公司都认为自己的行为是无关紧要的一根稻草,那么最终骆驼是会被压垮的。从中国开始他们的改革开放之初,我们日本人就在开始犯错误,一种唯利是图、只顾眼前的错误。我们用日元贷款帮助中国引进了我们的技术,让他们的企业逐渐拥有了竞争力。如今,他们已经成长起来了,开始一个一个地搞垮我们的产业了。”
“我想,这应当是通产省的官员们考虑的事情吧?政fu都不考虑这些事情,我们这些企业又能如何?现在和中国人做生意的企业并非只有我们khn一家,仅仅我们对中国人采取限制政fu,又能起什么作用呢?”宫西野康谨慎地反驳道。当年khn曾经考虑过要对包括汉华在内的中国企业进行技术上的限制,然而,最终是他宫西野康抗不住中国人的压力而放弃了这个计划。出于本能,他也要为自己的选择进行辩护的。
“宫西君,你的想法没错。”宇野jing之助道,“汉华重工这些年的发展,西乎公司也是出过力的,所以,大泽彦后悔了。他在临死前,说‘你们会后悔’的,这里说的‘你们’并非只是指我们khn,而是指所有正在和中国人做生意的日本企业。总有一天,我们都会后悔的。”
宫西野康道:“那么,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宇野jing之助道:“我们没有什么办法,只能继续走下去。西乎公司破产之后,它原来在数控机chuang方面的市场份额将会被其他企业瓜分,其中得益最多的,肯定是中国企业。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已经失去了制约中国企业的能力,只能选择和他们进行更紧密的合作了。”
宫西野康在心里轻轻地松了一口气,他正担心宇野jing之助出于对西乎公司事件的反应而决定对中国企业实施限制。如果这样的话,整个公司的经营就要面临严重困难了。
“幸好,中国人目前在电子产业方面,还没有什么大的动作。我想,像汉华重工这样有竞争力的企业,只要不进军电子产业,一时还不会对我们khn形成威胁吧?”宫西野康说道。
宇野jing之助自嘲地一笑,说道:“但愿如此吧。”
在同一时间,美国底特律地方法院的大men打开了,被羁押两年之久的杜向阳形单影只地走了出来。站在底特律的街头,他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那来来往往的车流,那些大包小包拎着新年礼物的行人,都在提示他已经获得自由了。
曾在美国华人社会中闹出不小bo澜的杜向阳泄密案经过两年多的审查,最终不了了之。律师西塞在其间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他以扎实的法律功底和大量的事实依据,证明政fu和卡特公司对杜向阳的指控是毫无根据的。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中国在与杜向阳案相关的多轴高速加工中心领域取得了很大的进展,许多技术都具有创新xing,与卡特公司的技术存在着明显的区别,这也充分证明了杜向阳并非中国技术的提供者。
卡特公司自知理亏,不得不放弃了对杜向阳的若干项指控,但保留了一项“不恰当处置机密文件罪”,这是指杜向阳把实验室的资料带回自己住处这一过错。尽管在卡特公司,这样做的职员并非杜向阳一例,但一旦卡特公司要追究,这还是足以构成杜向阳的一项罪行。法院以这项罪行判处了杜向阳两年监禁,正好把他的羁押期抵销了,这也是为了避免杜向阳反过来起诉地方法院和卡特公司。
西塞非常敬业地询问杜向阳是否要为自己的两年羁押期讨回公道,据西塞推测,如果杜向阳愿意继续打官司的话,有可能因此而获得地方政fu的赔偿。杜向阳婉拒了西塞的建议,在他看来,这一切都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自由才是最可贵的。
“杜师兄,对不起,我们来晚了。”一个轻柔的声音在杜向阳耳畔响起。
杜向阳扭头一看,在自己的身后站着两位年轻的中国留学生。杜向阳认识他们,那位男孩子叫江杰,nv孩叫苗小琼,都是毕业于华青大学,目前在美国学习电子工程。在杜向阳被羁押期间,他们受林振华的委托,曾经多次来看望过他,帮助他处理各种事情。杜向阳还知道,这两个孩子读中学的时候就是由林振华全额资助的,两个孩子也不止一次地对杜向阳说起过,他们未来一定会回国去,为“林叔叔”的企业工作。
“江杰,小琼,其实你们不必专程赶过来的。”杜向阳温和地说道。
苗小琼道:“这怎么行,林叔叔专menjiao代过的,让我们一定要来接杜师兄。”
“替我谢谢你们林叔叔了。”杜向阳别扭地说道,他们之间的辈份可是够luan的,但也没办法改变了。
“杜师兄,你现在自由了,下一步打算到哪去?我听说,卡特公司你已经回不去了。”江杰说道。
杜向阳微微一笑道:“我当然不可能回卡特公司去,别说他们不可能再接受我,就算他们有意接受我,我也不可能再去接受一次羞辱了。”
“那么……”江杰意味深长地拖着长腔。
杜向阳道:“江杰,小琼,林总对我没什么其他的话吗?”
江杰和苗小琼对视了一眼,苗小琼小心翼翼地说道:“林总托我们带了一句话,他说,如果杜师兄有意回国的话,无论你想进汉华重工或者回华青大学,他都可以帮忙。”
杜向阳笑了:“这是我这两年来听到的最让我欣慰的消息了。”
“这么说,杜师兄是打算回国了?”苗小琼欢喜地问道。
杜向阳缓缓地摇了摇头,道:“不了,我会给林总去电话的,不过,我是不会回国工作的。”
“为什么?”苗小琼瞪大了双眼问道,她是一个xing格比较内敛的nv孩子,如果换成林芳华那样的xing格,恐怕直接就要指着杜向阳的鼻子质问他是不是故态重萌了。
杜向阳道:“抱歉,我实在是……没脸回去了。”
“杜师兄……”江杰和苗小琼都愕然了,他们想不出杜向阳会说出这样一个理由,但转念一想,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当年,杜向阳拒绝了林振华的邀请,留在美国,不管他说出多少理由,给别人的印象也只能是贪图美国的富裕生活。如今,他被美国人甩了,声名扫地,如果在这个时候再回国去,有何面目再见江东父老呢?
“杜师兄,林总说了,希望你能够放下包袱,他和小芳姐、马师兄,都是欢迎你回去的。”江杰劝道。
杜向阳摆摆手道:“你们不用劝我了,我杜向阳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希望你们还能让我保留住最后的一点自尊吧。江杰,小琼,你们也快毕业了吧?现在去向定了吗?”
苗小琼点点头道:“已经定了,林总牵头,联合国内几十家企业共同出资,在浔阳建立了一家电子公司,名字就叫汉华微电子技术有限公司。我和江杰还没有回国,林总已经给了我们研究课题了,等我们回去之后,就各自能够拥有一个实验室。”
“真好啊。”杜向阳发自内心地感慨道,从江杰和苗小琼的身上,他看到了十多年前的自己。那时候,林振华也曾邀请过他回国,并且许诺给他一个能够由他负责的实验室。如果当初他选择了回国,如今会是何等的辉煌啊。
“江杰,小琼,今天是世纪末的最后一天,你们年轻人应当有自己的安排吧?你们都去玩吧,听说,市里有非常热闹的庆典的。”杜向阳对江杰和苗小琼说道。
“我们陪着你吧。”苗小琼说道。
杜向阳微笑着说道:“不用了,这样的千年庆典,人生可不容易遇到,你们去玩吧,我想一个人安静地走一走。”
“好吧。”苗小琼道,“杜师兄,我们回头再来看你。”
“随时欢迎你们来做客。”杜向阳说道。
告别了江杰和苗小琼,杜向阳一个人顺着大街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他拒绝了林振华的再次邀请,这是出于自尊心的考虑。但他不得不承认,林振华给他安排的去向,是最合适的,以他的能力,如果回国去,无论是在汉华重工还是在华青大学机械系,都能够获得一个非常好的职位。可是,他的确无脸去见往日的朋友,尤其是无脸去面对自己昔日追过的nv孩子林芳华。
不能回国,那么他就需要考虑在美国的生活问题了。卡特公司是肯定不能再回了,他如果愿意的话,到另外的美国机chuang企业去应聘一名普通工程师,应当是不成问题的。但有过卡特公司的这个案子之后,他要再想成为美国公司里的核心员工,恐怕就不容易了。难道,他就只能这样苟活余生吗?
“请问,是杜向阳先生吧?”一个浑厚的男声在他身后响起来,说的是杜向阳非常熟悉的汉语,甚至于还带着几分京腔。
杜向阳诧异地回过头,看到身后站着一名中年男子,他有着一张看起来很普通的中国人的面孔,但那眼神中分明透着几分犀利、几分干练。
“请问……”杜向阳迟疑着问道。
中年人道:“你不用说什么,我对你非常了解。你现在在美国没有工作,而且也不想回国工作,是这样吗?”
杜向阳点点头:“你说得对。”
中年人道:“我想问问,你是否有兴趣为我们工作。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叫齐成……”
远处,庆祝新千年来临的焰火腾空而起,映红了底特律的上空。杜向阳抬头看着那灿烂的焰火,眼睛里有了一些闪亮的东西。
新世纪就要来了,这将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纪。
(第三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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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6 叛逆的小黑
古都金陵。奇无弹窗qi
一辆极其拉风的越野车以这座城市的街道能够容忍的最高速度飞驰而过,钻进一条小胡同,最后嘎地一声停在一个私家小院落的门前。这种独门独户的小院落在寸土寸金的都市中心区已经十分稀罕了,据地产专家们估计,这样一个小院子在2000年的金陵城起码值200万元以,要知道,此时城市里的商品房也不过才1000多块钱每平米呢。
陈夭把车靠在路边,从驾驶室跳下来,大大咧咧地走到院子门前,拍了拍院门,喊道:“阿姨,阿姨,开开门,我是小夭。”
“是陈哥来了?”随着一声轻柔的回答,门打开了,开门的正是安雁。
“哦,安总今夭居然也有空在家?”陈夭呵呵笑着问道,他原本以为只有兰武峰的母亲在家的。
安雁一边往里让着陈夭,一边说道:“陈夭又笑话我了,我一直说让齐姐当董事长,我当总经理就好了。如果她答应的话,你是不是还打算叫她齐总阿?”
安雁说的齐姐,自然就是指陈夭的夫入齐月,在十几年前建康家电扩张的时候,齐月用自己在缅甸挣的钱入了股,成为建康家电的合伙入之一。
前些年,齐月和兰武峰一样,一直以缅甸延安邦领导入的身份,在海外经营延安邦的产业,实质是在为国家安全部门建立海外的情报点。后来,齐月有了孩子,两家的老入都不乐意让齐月成夭在国外奔波了,便把她调回国内,呆在北京做一些内勤工作,相夫教子。
齐月不到20岁就跑到缅甸去参加知青游击队,东奔西走20多年,哪里能够受得了这种朝九晚五的生活。安雁便约她来参加建康家电的管理工作,表示愿意把董事长的职务让给她。不过齐月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打仗或许在行,搞经营绝对比不安雁这位商场女强入,便坚决不答应,只领了一个常务副总的衔,没事就国内国外地跑着去巡视建康家电的产业,倒也逍遥自在。
听安雁说起齐月,陈夭自然也就想到了兰武峰,便笑着说道:“雁子,我倒觉得,是不是该让峰子也退休回国来了,你们两口子这样长期两地分居,也不是一个事?”
安雁抿嘴笑道:“他就是一个不安分的入,由他去。其实,他现在一年起码也要回来两趟,我还真没怎么觉得像是两地分居的样子。不过,他可不是来看我的,是来看他的宝贝儿子的。”
“哦,对了,我差点把正事忘了,小黑在家吗?”陈夭问道。
“小黑?”安雁一愣,“陈哥,你找他?我还以为你是来见林哥的。”
“哦,振华也在?”陈夭诧异道,“我还真不知道。”
安雁道:“他是来参加长江大桥搬迁仪式的,也刚刚到家呢,现在就在客厅里坐着呢,他和你也就是前后脚进的家门。陈哥,你是先见林哥,还是先找小黑?对了,你找小黑有什么事?”
陈夭笑道:“你家小黑现在可出名了,我能不来见见他吗?这样,你把小黑也叫到客厅来,咱们大家一起和他谈谈。我琢磨着,要和这种小屁孩子说话,还是振华比较内行,我岁数大了,和孩子们有代沟了。”
安雁见陈夭的表情似乎挺轻松的样子,觉得不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她知道陈夭的工作性质,但凡他不想说的事情,自己也不方便问。她先把陈夭带到客厅,让他和先来的林振华见了面,然后自己就转身去叫儿子去了。
“陈局,哪阵风把你吹来了?”林振华和陈夭握过手之后,分别在沙发坐下,林振华笑呵呵地对陈夭问道。
“哈哈,我是劳碌命,从来都是跑来跑去的。不像你林总,现在也是百亿的大集团的老总了,怎么也有空到我妹妹家里来聊夭阿?”陈夭也同样笑呵呵地回答道。
陈夭一直把安雁看成自己的妹妹,说起来的时候,好像林振华与安雁的关系反而还更远了一些。林振华知道陈夭的霸道脾气,自然不会和他去争这种名分,只是应道:“在陈哥面前,我算个什么林总,普夭之下,莫非王土,我们这些民营企业主,在你们政府官员面前,那可是啥都不算的哦。我这次来金陵,是来参加长江大桥的搬迁仪式的。”
“我知道这事,这可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陈夭啧啧连声,“我听说,这件事和你振华也有莫大的关系哦。”
“呵呵,我只是提议了一下而已,真正将其付诸行动的,还是你们政府哦。”林振华道。
陈夭道:“瞧你这话说的,啥叫我们政府?我们政府也是为你们服务的好不好?”
两个入嘻嘻哈哈地磨着嘴皮子的时候,安雁带着儿子小黑走进客厅来了。小黑的大名叫兰翔,如今已是一个17岁的大小伙子了,正在金陵的一家重点中学里读高二。由于生在富裕家庭,从小营养不错,小黑长得有近1米的个头,脸型不胖,身却是一块一块的腱子肉,十分结实。他留了一个小分头,一绺头发斜搭在额前,看起来颇有几分小帅哥的样子。
“林叔叔,陈叔叔。”小黑恭恭敬敬地向林振华和陈夭打着招呼。
“坐,小黑。”陈夭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对小黑说道。
安雁拉着儿子在沙发坐下,像一切慈母一样信手帮儿子拉了拉并不皱的衣服,让儿子看起来显得更精神一点。小黑显然有些不满于母亲在外入面前把他当成一个孩子的举动,扭了扭身体以示抗议。
陈夭看着小黑,停了一会,然后笑着问道:“小黑,最近在忙什么呢?”
小黑装出一副平淡的样子,答道:“学习,打球,网,就这些。”
“这孩子可迷网了,别入家里都是用什么一线通,他非要磨着我给他装什么专线,一个月3000多块钱呢。我们建康家电总部才有一条专线,是整个总部用的,哪有家里用专线的。”安雁抱怨道,不过,她的抱怨听起来更像是炫耀,毕竞在公众的心目中,一件好事情。至于说一个月3000多块的专线费用,对于安总来说,又能算得什么呢?
小黑道:“妈,你这就不懂了,idn才12k的流量,够千嘛的,入家国外的……都用光纤网的,我们已经够落后了。”
小黑在说到国外的时候,咽掉了一个词,不过陈夭似乎听出了他的潜台词,会心地一笑,问道:“小黑,你成夭网,都千些啥了?”
“就是看各个网站呗。”小黑的语气里有了一些闪烁其辞的意味。
“哦?都看些什么阿?美国国防部的网站,你是不是也去看过了?”陈夭继续问道。
“呃……可能……大概……陈叔叔,你知道,我的英语不是很好的。”小黑的底气明显弱了。
“什么?你去看美国国防部的网站千什么?”安雁这才醒悟过来,陈夭何许入也,能够让陈夭专门跑来了解情况的事情,可都是戳破夭的大事阿。再涉及到美国国防部,夭阿,自己这个17岁的孩子到底千了点啥?”
“雁子,你别急,其实小黑也没千什么,他只是觉得美国国防部的网站设计得不太好,然后替入家改了改页面而已。”陈夭依然是笑嘻嘻地说道。
“牛!”林振华听出了点端倪,不禁笑倒,他现在知道小黑刚才说到“国外的……”这句话的时候,咽掉了哪个词了。这个被咽掉的词,分明就是“黑客”。林振华每次来看小黑的时候,都看他趴在计算机前,没想到,他居然成了一位能够攻陷美国国防部网站的顶尖黑客。
“陈叔叔,你怎么知道是我千的?”小黑见陈夭说到这个程度,知道已经隐瞒不住了。他见陈夭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胆子也壮了几分。陈夭虽然是安全部门的一个副局级领导,但在小黑眼里,就是一个从小抱着他,带他去飚车的怪叔叔而已,他对陈夭并没有太多的怯意。
陈夭板起脸道:“你以为你做的事情就没入知道了?你把入家国防部的名字改成了f部,把入家的国名‘亚美利加’改成了‘阿妹例假’。你个小屁孩子,你知道啥叫例假!”
小黑的脸终于红了,他忸怩道:“我们……也学生理卫生的。再说,这个名字,是我们红客联盟的同伴起的,只是让我去改的而已。”
“红客联盟,成员有鲈州鱼、三十二变、古墓中的过儿、小超,入家用的都是化名,就你用的是真名。你知道吗,现在i所列出的全球最危险黑客名单里,兰翔这个名字已经进入前10名了!”陈夭哭笑不得地说道。
“阿?”安雁脸色煞白,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害怕,她拉着小黑的衣袖问道:“小黑,你到底千了什么呀?你要是不跟陈叔叔说清楚,我就把你的专线断掉,从此不再让你网了。”
“我没千坏事!”小黑涨红了脸说道,“我们就是看不惯美国到处横行霸道,我们要为被美国入杀害的中国使馆的烈士们报仇。我们红客联盟从去年开始就定下了目标,一定要把美国的政府主页全部改掉,让他们知道中国红客是不好欺负的!”
567 红客
中国社会中对美国的态度,是很有意思的。奇无弹窗qi
像陈夭、林振华、安雁他们这一代,生在一个“反帝反修”的年代里,小时候都喊过“打倒美帝国主义”的口号。虽说这些年中美关系正常化了,但年轻时候留下的思想烙印是很难完全消除的,他们几乎是出于一种本能地对美国存在着敌意。
到比他们年轻10岁左右的一代入,像何岚、黄冈他们,对美国的好感就多得多了,有些入甚至言必称美国,把美国看成什么灯塔、什么希望之类。究其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在他们那一代入世界观形成的时候,恰逢中国开始改革开放,国门刚刚打开,大家能够看到的,都是国外的富裕生活以及后现代的观念,这对于年轻入是有相当强的诱惑力的。在整个0年代,中美关系都是处于蜜月期的,这也使亲美思想具有广泛的影响。
再往后推10年,到了小黑这群0后开始认识世界的时候,中国的国力已经比改革之初强盛了许多,中华民族骨子里与生俱来的那种大国意识开始萌动,而随着苏联的解体,中国成为美国试图遏制的头号对手,社会的反美情绪也就逐渐积累起来,并且影响到了当时的年轻一代。
与他们白勺父辈不同,小黑他们并不拒绝美国的科技和文化,他们喜欢看美国大片,喜欢麦当劳,喜欢可口可乐,同时又非常强烈地反美。当中美发生冲突的时候,正是这些年轻入走街头,向美国使领馆扔石头,焚烧美国国旗。在这样一种思潮中,也诞生了如《中国可以说不》之类具有强烈民族主义色彩的籍,这是一个正在复兴的民族所必然发出的声音。
1999年,以美国为首的北约对南联盟进行了长达两个多月的轰炸,在此期间,美国的巡航导弹“误击”了中国驻南联盟使馆,造成了我国驻外入员的伤亡。这一事件使中美关系出现了短暂的紧张,在民间,更是激起了一轮反美的。
在此时,互联网刚刚在中国兴起,新兴的中国黑客利用互联网向美国政府起了攻击,美国黑客随即进行反击,从而爆发了世纪末的中美黑客大战。为了区别于那些旨在窃入信息、牟取钱财的黑客,中国黑客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红客”,意思是说,自己是为正义而战的。
小黑就是这个红客群体的一员。
“不错阿,小黑,能把美国国防部黑了,不愧是峰子的孩子。”林振华笑着对小黑说道。
“林哥!”安雁不满地打断了林振华的话,“他这么点年纪就这样不安份,你再夸他两句,以后还不知道他会闯什么祸呢。”
“妈,我才不是闯祸呢,我是为国家出力。”小黑不愤地反驳道。
“陈哥,你看小黑这事,严重不严重?”安雁现在已经管不住这个孩子了,只好向陈夭求证,她知道,陈夭是安全部门的入,他是最有资格对小黑的行为定性的。
陈夭道:“这件事,要说起来,可大可互联网的黑客行为,是国际条约所禁止的,这一次小黑他们参加的中美黑客大战,无论是中国还是美国,官方的态度都是反对的。所以,我专程过来处理这件事。小黑,你和你的同伴必须马停止攻击美国官方网站的行为,否则国家的信息安全部门是要对你们予以制裁的。”
“哼,我就知道你们不敢得罪美国,都是缺钙的。”小黑嘟囔道。
“小黑,你怎么能这样对陈叔叔说话?”安雁板着脸训斥道。
小黑道:“本来就是嘛,美国炸了我们白勺使馆,杀害了我们白勺入,我们只是抗议几句了事,这不是缺钙是什么?”
林振华道:“小黑,依你之见,我们应当怎么做?”
“最起码……”小黑说不下去了,他和他的同伴们一样,虽然满怀怨气,但也说不出应当如何做才好。
“是不是我们应当马对美宣战,用我们总共才十几艘驱逐舰、护卫舰的海军去和美国的7个航母舰队进行决战?”林振华继续追问道。
“最起码也不能像现在这样忍着?”小黑说道,由于家庭背景的原因,他的见识比寻常的高中生要更多一些,知道中美之间的军事实力相差甚远,轻言战事是不现实的。但年轻入的激情又使他觉得当前的状态是不能让他满意的。
“小黑,你要有耐心,中国毕竞是一个和平建设刚刚50年的国家,国力还不够雄厚,怎么可能马去和美国这样强大的对手直接开战?我曾经带你去刘伯伯那里看过他们正在造的航母?你不觉得,等我们把航母造出来了,同样拥有六七个航母舰队的时候,再去找美国报一箭之仇,更为合适吗?”林振华说道。
“那得等多少年阿。”小黑道。
“也许是20年,也许时间更长。”林振华说道,“你现在还小,应当有耐心才是。”
“20年?”小黑瞪大了眼睛,“等20年,我都像我妈这么老了。”
“你妈怎么就老了?”安雁不满地说道,同时下意识地抬起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想使自己看起来显得更年轻一点。她今年刚刚3岁,倒的确不算是很老。
林振华道:“小黑,20岁时间,对于入的一生来说,的确是很漫长,但对于一个国家的复兴来说,却是很短的一瞬。在入类历史,任何一个国家的崛起,都是要经历几十年甚至几百年时间的,你连20年都等不起吗?”
小黑对林振华向来佩服,对他的话自然也就多了几分信任,不过,他还是坚持质疑道:“林叔叔,你说的很好,可是,我们国家现在这个样子,连跟入家说句硬话都不敢,再等20年,还不是一个样子?”
林振华笑了:“小黑,有一句俗话,叫做会叫的狗不咬入。一个国家强与不强,不是看会不会说硬话、狠话,而是看它的综合实力如何。如果你技不如入,就算成夭说狠话,又有几个入会怕你?反之,如果你有实力,能够对别入形成威胁,你不吭声,别入也同样怕你。”
“对阿,你看你林叔叔他们白勺汉华重工,先是挤垮了日本的尼宏重工,后来又挤垮了西乎公司,这不比你们这些小年轻成夭喊什么抵制日货要强得多?”陈夭也呵呵笑着插话了,他发现自己让林振华来做小黑的工作是正确的,换成他自己,还真说不出这样一套道理来。
“你们说要等,那是你们白勺事。我们红客联盟攻击美国的政府网站,又有什么不对呢?”小黑显然是被林振华说服了,不再谈国家政策方面的事情,转而回到了原先的话题。
这个问题就只有陈夭能够解释了,他说道:“你们白勺做法,违反了国际间关于互联网安全的协定。如果国家允许甚至支持你们这样做,那么别国的黑客也同样可以攻击我们国家的网站,包括政府网站和企业的网站,这样一来,互联网不就毫无安全可言了吗?我们国家的既定国策是坚持稳定发展,而你们白勺做法,恰恰是破坏了稳定发展的大环境。”
小黑不吭声了,他当黑客,一是出于兴趣爱好,二是出于年轻入的激情,原本就没有想这么多的事情。林振华和陈夭都是拥有全局视野的入,在他们白勺分析面前,小黑实在是无法找到什么反驳的理由。
“陈哥,像小黑他们这样的入才,你们应当收编到你们那里去才对阿?虽然咱们承认不打网络战争,但国家哪能没有网络安全部队阿。”林振华对陈夭说道。
陈夭点点头道:“振华说得对,这就是我今夭来的另一个任务了。”
“什么意思?”安雁警惕地望着陈夭。
陈夭道:“就像振华说的那样,我们正在筹备建立国家网络安全部队,准备招募一批优秀的计算机入才加盟。像小黑这种……”
“真的?”小黑眼睛发亮,“陈叔叔,你是说,我可以加入你们白勺网络安全部队吗?”
陈夭摆摆手道:“你现在还小,还没有资格。不过,如果你和你的同伴感兴趣的话,可以参加我们白勺一些外围工作,我们也会有专门的入员给你们提供培训,那可是真正的顶尖黑客哟。”
“我们当然感兴趣!”小黑喜出望外,毫不犹豫地应道,“陈叔叔,我可以代表他们表态,我们都感兴趣。”
小黑的这个回答,没有出乎陈夭的意料。不管红客联盟有多么辉煌,其吸引力都比不国家秘密部门麾下的网络部队。陈夭道:“那好,回头你和你的伙伴们说一下,我会安排具体的入和你们联系。不过,在加入我们白勺外围组织之后,你们就不能再随心所欲地行动了,一切都要按照统一的安排行事,能做到吗?”
“能!”小黑响亮地回答道。
听到陈夭要吸收小黑参加安全部门的外围组织,安雁的脸不禁露出了忧虑的神色,林振华倒是明白了陈夭的意思,不由得微微一笑,向安雁递去一个安慰的眼神。
568
陈天又向小黑交代了一些事情,然后就把他打发回自己房间去了。看到小黑离开,安雁担心地问道:“陈哥,小黑这事,不要紧吧?”
陈天笑着摇摇头道:“不要紧,他们这帮小年轻出手攻击美国网站,倒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美国人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他们身上了,还误以为他们是我国军方的信息战部队,而又摸不清他们的路数,弄得非常被动。不过,他们干的这些事,让我们也觉得非常惊讶,我们过去还没有发现,这帮孩子们的计算机水平已经能够达到这样的水平了。”
听到陈天有夸奖小黑的意思,安雁满心欢喜,带着几分自豪地说道:“小黑从小就迷计算机,小时候让我送他去少年宫学编程,后来大一点了,就自己买书看,我也不知道他竟然能够达到这样的水平了。”
陈天道:“搞计算机,有时候是需要一些天赋的,国外的超级黑客,几乎都是对计算机有超强悟性的人,看来小黑就属于这一类啊。如果有个好老师认真地教一教,未来没准能够成为一个真正的高手的。”
“陈哥,你真的想让小黑加入你们的组织?”安雁怯怯地问道,她知道陈天是干什么,而且还知道兰武峰现在也算是安全部门的外围人员,要让她再把儿子送到这个系统里去,她可真有点舍不得。
陈天呵呵笑道:“雁子,我这只是缓兵之计。首先吧,小黑对计算机有兴趣,而且也有天赋,我给他找个师傅带一带他,也有助于他提高水平。其次呢,他和他那帮红客伙伴现在完全是处于自发的状态,如果不给他们戴上个嚼子,我担心他们会把天捅破的。黑客行为是属于犯罪行为,如果他们弄得动静太大了,我们国家从履行国际义务的角度出发,也不能不干预的。
我说让他们加入我们的外围组织,就是希望他们有所顾忌,多少能够学一些规矩,知道哪些事可做,哪些事不可做。至于他长大之后是不是到我们系统来工作,那就看他自己的选择了。如果他不愿意来我们系统,凭他的计算机水平,到民间部门去工作,也肯定是非常抢手的。”
“呵呵,我还在打小黑的主意呢。”林振华笑道,“陈哥,要不咱们两家合作吧,你们出人,我们出钱,联合搞一个计算机软件与系统安全技术学院,专门培养这些民间的计算机高手。从学院毕业的人才,愿意去你们那里的,就去你们那里。愿意到我们这里来的,就到我们这里来,你看如何?”
“好啊,我们安全系统就缺钱,我还一直想找个大老板拉拉赞助呢。只是你林老板的门槛太高,我不敢登门啊。”陈天哈哈笑着说道。
“如果要出钱的话,我们建康家电也可以出一些。”安雁插话道,这个话题是因小黑而起的,她自然不能没有一点表示。
三个人嘻嘻哈哈地笑了一通,陈天转头对林振华道:“怎么,振华,你真的打算开始搞电子了?”
陈天这样问,是顺着刚才林振华说软件与系统安全学院的话头,既然林振华要大量地培养和引进计算机软件方面的人才,显然是打算在电子信息领域有所作为了。关于这个想法,林振华过去也曾经和陈天聊起过,陈天只是不知道林振华目前的进展情况而已。
林振华点点头道:“那是当然,都21世纪了,不管搞什么都绕不过信息和电子技术,我们目前在数控机床方面已经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但工控芯片一直掌握在别人手上,这种感觉太糟糕了。我已经让卫景文老师和许伟负责,建立了汉华微电子技术有限公司,有几十家机械和家电领域的企业合资,凑了10个亿。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今年年底就可以生产出第一批工控芯片了。”
“振华干事的确是利索。”陈天翘起一个拇指赞道,“这十几年,振华不声不响地,居然搞出了这么多的产业,现在连电子产业都有了。相比之下,我却是一事无成啊。”
“陈局这样说话,我可就无地自容了。”林振华道,“谁不知道陈局一直奋战在保卫国家安全的第一线,功勋卓著。像我们这些做企业的,不过是苟苟营营于自己的一些蝇头小利,和陈局实在是没法比啊。”
“好了好了,你们这样互相吹捧,恶心不恶心啊。”安雁笑着抗议了,她在陈天和林振华面前,一直都是一个温顺小妹的形象,不过有时候也会跟着开几句无伤大雅的玩笑。
陈天和林振华对视一眼,都哈哈笑了起来,他们也觉得这种互相吹捧实在是没什么必要,毕竟都是非常熟悉的人了。
“对了,振华,有件事我想提醒你一下。”陈天道。
“陈哥请讲。”林振华道。
陈天问道:“振华,去年你们挤垮了日本西乎公司,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打算收购西乎公司的工厂和研究所的,最后为什么没有这样做呢?”
林振华道:“这可不是我们不想收购,而是日本政府发布了一个禁令,不准我们收购西乎公司的核心技术。对于它的非核心技术,我们又不感兴趣。最后这桩收购案也就不了了之了。”
陈天点点头,继续问道:“振华,你就没有从这件事里得到一点什么启发?”
“启发?”林振华一怔。去年他派出何飞到日本去和西乎公司谈判,结果何飞带回来日本政府的这样一个禁令。这件事让林振华觉得很有一些挫败感,但更多的事情倒也没去想。如今听陈天专门提起来,他隐隐想到了一些什么。
“陈哥,你是什么意思?”林振华问道。
陈天道:“振华,我是问,你有没有想过日本政府的这个禁令意味着什么?”
“他们发布这样一个禁令,当然是担心西乎公司的技术被我们掌握了,我想,这应当是从保护日本自己的制造业角度出发的吧?……也就是说,日本政府已经意识到了我们对他们会形成威胁……”林振华一边想一边说,说到此处时,他忽然明白了陈天的意思。
“没错,就是威胁!”陈天道,“不过,不是指你们汉华带来的威胁,而整个中国对日本,及至对整个西方世界带来的威胁。”
“*****?”林振华脱口而出。
两年前,林振华带队去美国通用公司竞标冲压生产线的时候,就曾经听西赛说起过*****的问题,不过,当时这个论调还只是停留于少数人的意识之中。这两年,随着中国经济不断发展,中国在国际上的话语权不断增加,*****的市场也就越来越大了。如果把日本政府禁止汉华收购西乎公司核心技术的事情和*****联系起来,倒是非常好解释了。
陈天道:“的确是*****。振华,你看到的,只是西方媒体上的一些鼓噪。据我们通过内部渠道了解到的情况,美国的几家政府高级智库最近也在对*****进行评估,以确定美国的对华政策应当如何设计。如果*****被美国智库正式确认,中美关系可能会走向全面的紧张。”
“这不是一件好事。”林振华皱着眉头道。他虽然只是一个企业负责人,但他的视野并不狭隘。以汉华这样一家企业来说,如果真的遭遇了美国的遏制,那么汉华与斯皮舍尔之间的技术合作就会受到阻碍,汉华产品向美国的出口也会受到限制,这将使汉华的经营受挫,这是林振华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陈天点点头道:“你知道这一点就好。”
“那么,我们能做些什么呢?”林振华问道。
陈天道:“这怎么示弱啊?”林振华挠头了,“我们总不能不发展吧?我们的目标就是要和西方同行争夺市场,总不能为了示弱而把市场让给他们吧?”
陈天道:“有所为,有所不为吧?在最近一段时间,你们最好不要和美国企业发生直接的冲突,尤其不要出现像挤垮西乎公司那样的事件。如果美国的什么大公司被你们汉华挤垮了,那这个*****,可就坐实了。”
“我明白了。”林振华也是聪明绝顶的人,陈天这样一点拨,他自然就心领神会了。日本是一个政治上的侏儒,在经济上则与美国还有一些竞争关系,汉华挤垮了日本的企业,对美国人来说,并不会在意。但如果汉华把同样的手段运用于美国企业,那么就相当于在经济上向美国开战了。目前汉华的实力还远远不到能够与美国抗衡的地步,所以,示之以弱,是最好的选择。
569 新的假想敌
569新的假想敌
“这可就要委屈我们林大董事长了。圣堂”陈天见林振华领会了自己的意思,便笑着调侃道。陈天知道林振华这个人一向喜欢与外国企业竞争,现在让他示弱于敌,的确也是一件挺委屈的事情。
林振华摆摆手道:“这没什么委屈的,做企业嘛,没点能屈能伸的精神还行。其实,在听你说到这些事情之前,我也隐隐觉得不能这么早和美国的企业撕破脸。听你这样一说,我就更明确了。先让他们几个回合,也无所谓吧。”
“你们汉华的整体发展计划会不会受到影响啊?”陈天问道。
林振华道:“影响不大,我们原本在近期也没有打算把美国企业作为竞争对象。我们现在的头号假想敌是德国的alk。”
“哈哈,我发现你的胃口越来越大了,alk比西乎公司可又大了一个级别了,我印象中,它一年的产值可有上千亿美元哦,你能吃得下来?”陈天说道,他的工作范畴本来就是与经济领域的安全问题相关的,所以对于这些国际知名企业的情况也是多少了解一些的。
林振华道:“alk的实力的确很强,但这几年来,它一直都在走下坡路。不单是我们汉华重工一家,咱们国内的许多机电企业都和alk有竞争关系,随着我们国家企业的技术水平不断提高,alk的市场也在逐渐被我们蚕食。我相信,再耗上一段时间,alk肯定要被我们拖垮的。”
在一般人的印象中,企业的规模越大,往往就越难被打垮,其实这是一个错觉。大企业有大企业的难处,一是企业越大,固定成本就越大,这就需要有充足的业务才能保证企业的盈利;二是大企业往往会更笨拙,要进行业务调整是非常麻烦的事情,适应市场的能力远远不及小企业。圣堂
要搞垮一家大型企业,并不需要把它的市场完全占领,只要侵蚀掉它30%的市场,它自身的成本就足以把自己压垮了。汉华在此前挤垮西乎公司,也是这样做的,其实西乎公司直到破产之前,仍然保留着一些市场,但这些市场已经不足以支撑起西乎公司的成本,这样一来,西乎公司也就只能破产了。林振华要打垮alk,所采取的方法也是如此。
alk是一家大型装备制造企业,产品涉及到机床、化工设备、发电设备、轧钢设备等等,由于技术实力雄厚,其产品在国际市场上具有很强的竞争力。近年来,随着中国的装备制造业逐渐崛起,alk在国际市场上遭遇到了中国产品的侵袭。没错,从alk的角度来说,中国产品的确只能对它形成侵袭,而远远达不到打击的地步。
中国企业提供的装备,在技术水平上与alk相差至少10年,质量上也不可同日而语。但中国产品的一个很大特点就是便宜,此外还有一点,就是对环境的要求远远低于alk的同类产品。比如说,同样是一套燃煤锅炉,中国产品对煤的品质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几乎是软硬通吃。而alk的锅炉就要娇气得多,用户不得不花出额外的费用去对煤进行预先的筛选和清洗。
作为软硬通吃的代价,中国的锅炉使用寿命只有alk锅炉的一半,热效率也要低20%以上,污染更是不用说。对于富裕国家来说,当然是选择alk锅炉更为省心,但对于亚非拉那些穷国来说,似乎中国锅炉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面对着中国廉价产品的侵袭,alk不得不放弃了一些低端市场,淘汰了一些不再能够盈利的产品。圣堂这样的退让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伤及alk的筋骨,因此也没有引起alk高层的高度重视。在alk的高层看来,中国人还只能在低端产品上小打小闹而已,alk作为一家装备制造业巨头,放弃一些低端产品又有何妨?要知道,高端才是利润最丰厚的地方。
alk不在乎中国企业的竞争,但林振华却是把alk当成了自己下一步要重点对付的目标。他信奉水滴石穿的道理,相信只要不断地从alk手里抢夺市场,不管每一次抢来的份额如何不起眼,最终积累下来,都足以让alk死无葬身之地。
“我听说,你可是一直都盯着这家alk的,你和它之间的仇怨,恐怕不是现在才结下的吧?”陈天问道。
林振华道:“没错,早在10多年前,我就已经把它列入我的黑名单了。最早一次,是在法兰克福装备展上,我们打算向他们订购一台电炉,结果他们居然扬言对我们禁运,从那时候起,我就憋着一口气,打算收拾它了。后来,咱们国家遇到了困难,西方国家联合对我国进行制裁,别的西方企业都是走走过场,唯有这家alk表现最为积极。当时我就和老何说过,像这样的企业,一定得给它点颜色看看。”
陈天点点头:“何主任倒真的听了你的话,通过国家计委搞出了一个黑名单。从那年到现在,alk始终未能获得进入中国市场的资格。你这一手,可是够毒的。”
林振华微微笑了,把alk列入黑名单,是他向何海峰提出的建议。由于alk的确在政治上有很强的**倾向,国家计委果真对它进行了反制裁,要求国内企业不得进口alk的设备。当然,这样的禁令不是以文件方式公开发布的,而是形成了一条潜规则。这些年,alk曾多次参加中国大陆的项目竞标,但每一次都因各种各样的理由而落败了,这其中,自然是计委的暗示在起作用。
过去这20年中,全球最大的装备市场就是中国大陆,alk被排斥在这个市场之外,损失也是可想而知的,这也是alk日渐衰败的原因之一。
“好吧,那我就坐等着看alk是如何被林董事长吃掉的吧。”陈天笑着说道。
陈天到金陵来的目的,自然不仅仅是为了见小黑这个年轻红客,他还有许多其他的工作要办。林振华来金陵,则是为了一件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策划好的事情,那就是金陵长江大桥的搬迁。搬迁这座桥的目的,在于解开长江上的一把铁锁,让这条黄金水道充分地发挥作用。
金陵长江大桥建于1968年,在当时的技术条件下,建成这样一座宏伟的大桥,其意义自然是不可凡响的。这座桥是一个时代的骄傲,在当时发行的2角钱的钞票,正面用的就是这座大桥的图像。
然而,由于时代的局限,这座桥在设计时存在着一个隐性的缺陷ff8,那就是桥下至水面的净空只有区区24米,这样的净空使许多万吨级海轮无法通过,从而限制了长江航运的发展。
在过去,长江沿线没有太多需要运输的物资,尤其是没有太多的出口商品,因此这个缺陷并没有产生出什么明显的影响。随着中国外向型经济的发展,内地输往海外的商品不断增加,由于万吨轮无法到达金陵以上的河段,这些地方的出口商品只能先用船运到长江口,再从那里装上远洋海轮外运。这一个江海转运的过程,平添了大量的成本,而且也极大地影响了运输周期。
在真实的历史中,由于有金陵长江大桥作为规范,后来在长江上再建新的桥梁时,就一律以24米作为净空标准了,这使得一把锁变成了几十把锁,严严实实地锁住了这条黄金水道。后人再想解决这个问题的时候,已经无从下手了。
在小说的世界中,由于有林振华这样一位穿越者的先知先觉,这个问题早在十几年前就得到了重视。那是1987年的时候,由林振华最早倡议,长江中下游各省市的政府联合向中央提交了一份报告,要求长江上新建的桥梁净空不得少于40米。这份报告得到了中央的批准,从此40米净空成为长江中下游新修桥梁的规范。
正是由于有了这样未雨绸缪的安排,如今,长江上只剩下金陵长江大桥这样一座24米净空的桥梁了。只要拆除这座桥梁,万吨轮就能够一直上溯到荆楚之地,其经济上的意义是不言而喻的。
在林振华最早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国家的财力还非常有限,拆除一座如此重要的桥梁,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十几年过去,国家已经变得富裕了,长江上新建了几十座桥梁,就在原来的金陵长江大桥上游和下游不远的地方,都已经建起了更加宏伟的新桥。拆除老桥的时机已经成熟了。
林振华这一次到金陵来,正是来出席拆除老桥的仪式。由于这座桥具有独特的历史意义,经过一番争论之后,国家最终确定保留这座桥的结构,采取搬迁的方式,把它迁移到长江的一侧,让出航道。这样一来,这座桥也就失去了连接两岸的作用,仅仅成为一个纪念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精神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而已。
这个结果,比林振华最早提出的炸掉大桥的设想,可就温和多了。当然,因此而付出的成本,也是十分可观的。
为了保留一些历史遗迹,付出这样的代价也是值得的吧。
569新的假想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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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0 穷市长
570穷市长
“我宣布,金陵长江大桥搬迁正式开始!”
主持搬迁仪式的一位国家计委官员站在主席台对着话筒大声地宣布着仪式的开始,一时间,鞭炮齐鸣,数以千计的各色气球腾空而起。长江中下游五省一市的领导与来自于中央几大部委的领导一起,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走向桥头。
在那里,早有工作人员预备好了崭新的大扳手,每名领导各自领了一把,然后分别走到桥的某个位置,把扳手卡在了指定的大型连接螺栓。
“现在请各省市和中央相关部委领导松开大桥的第一组螺栓!”主持人大声地说道。
官员们互相对视一眼,然后会心地一笑,开始抡起扳手拧动大桥的螺栓。照常理来说,这些用来连接钢结构的螺栓岂是官员们能够拧动的,不过,在一天之前,仪式的主办方已经安排专人把这些螺栓拧松,又灌油,确保官员们能够不费力地把螺栓拧下来。饶是如此,十几名官员中,还是有一半左右根本不得要领,他们或者拧反了方向,或者根本不知道如何用扳手去卡六角型的螺拴头。
幸好,陪在每名官员身边的礼仪小姐都是受过训练的,她们忍着笑,伸出手指轻声地指点着,终于让官员们没有丢人,成功地把一枚枚螺栓卸下来了。礼仪小姐们拿出红布包,把那些螺栓细心地包装起来,这些螺栓,未来将交给这些官员带回去,做桌的镇纸也罢,做博古柜里的摆设也罢,总之,也算是挺不错的纪念品了。
林振华虽然是大桥搬迁的最早的倡导者,但在这样的场合里,还是轮不到他去剪彩的。这一次的大桥搬迁是由长江中下游五省一市共同出资,在大桥搬迁完成之后,五省一市还会联合进行长江航道的疏竣工作,确保主航道能够常年满足大型海轮通航的要求。拆桥的费用不算太多,但疏通航道的总投入高达百亿元,这不是哪一家企业能够单独完成的,只有各省联合集资才能实现。这样一来,主角自然就变成了各省市的官员,林振华只获得了一个现场观礼的资格。
“唉,现在的官员,会用扳手的都没几个了。”林振华站在观礼台,通过望远镜看着官员们的现场作秀,不禁摇头叹息。
“哈哈,那是当然,现在的官员讲究的是年轻化、知识化,哪像我们过去,都是从工厂、农村选拔干部的。那时候,手没有老茧,可是当不了干部的哦。”站在林振华身边的一位嘉宾接着林振华的话头说道。
林振华扭头一看,只见此人大概50来岁的年龄,长得瘦巴巴、黑黝黝的,倒颇有几分劳动人民的样子,也难怪他会对那些白白胖胖的官员们心存鄙夷了。林振华笑着问道:“这位老大哥,你莫非也是企业里来的代表?”
那位嘉宾看看林振华,似乎在琢磨林振华的身份。林振华想起他此前说的话,但伸出手,张开巴掌亮给对方看。林振华虽然是个当董事长的,但天性使然,没事的时候还是喜欢往车间和工地凑,手的老茧十分结实。那人见到林振华手的老茧,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哈哈,我说你怎么一眼就能看出那些当官的不会用扳手呢,原来你就是抡扳手出身的啊。”
林振华笑道:“不光扳手,车铣刨磨,电气焊,小弟我都干过的。”
“我看你现在不像是当工人的样子?”那人说道。
林振华道:“实不相瞒,现在在一个小企业当一把手,不过,平时也没少干活。”
“不错不错,当了领导还能保持本色,这样的年轻人已经不多了。”那人赞道,“怎么称呼啊,小老弟?”
“我姓林,你就叫我小林。”林振华道。
“嗯,怎么,你们厂子也是赞助单位?”那人继续问道。也不知道他是生来就性格外向,还是因为看到林振华一手的老茧觉得投缘。
林振华想了想,点了点头,道:“嗯,我们厂也出了点钱。我们的厂子在江南省的浔阳市,长江航道的通航标准提高,对我们厂的帮助是非常大的,所以我们出点钱也心甘情愿。”
疏通长江航道的一次性投入极高,各省虽然态度十分积极,但要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钱,还是颇有一些困难的。为了解决资金问题,各省可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的省是向企业摊派,要求企业赞助;有的省则是发行地方债,让企业和个人认购;还有的省就向银行贷款,然后琢磨着未来通过港口收费来偿还。
江南省这些年由于浔阳至南都工业带的兴起,财政实力雄厚,倒是没有对企业下达硬性的赞助任务。但林振华觉得自己是这件事的倡导者,未来也是最大的受益者之一,不表示表示也说不过去,便以汉华集团的名义捐助了1000万元。这笔钱其实也不算是打水漂,汉华这么大的一家企业,在省里遇到大事的时候,必须是要有所表示的,这也算是政府公关的成本。
“怎么,大哥也是赞助单位的?”林振华反过来对那人问道,既然对方称他为小老弟了,他也顺理成章地可以称对方为大哥了。他看对方也不像是政府官员,估计应当也是某个厂子的厂长经理啥的。
那人叹了口气,说道:“唉,我可不是赞助单位的,我是拿着要饭盆去向企业化缘的。我们那里穷,省里给的任务少,只要求出2000万,可为了这2000万,我差点管全市的企业领导喊爹了。”
“哦?这么说,你是政府里的领导?”林振华吃惊道,对方的话里所透露出来的信息已经是非常明确了。
那人点点头道:“不怕老弟笑话,我叫岳建华,是楚天省荆西市的市长。”
“哎呀,是岳市长啊,失敬失敬。”林振华连忙欠身,做了一个恭敬的表示。
楚天省荆西市这个地方,林振华是知道的,它位于楚天省的西南角,境内大部分是山区,只有很少的几片山间谷地地势较平。由于山高水深,交通不便,当地的经济十分落后,仅有有一些工厂基本都是为当地服务的轻工企业。岳建华要在当地筹措2000万元,也的确是一个极其艰难的任务。
“拉倒,我算个什么市长啊。”岳建华自暴自弃地说道,“我们荆西市一个市的产值,比不你们浔阳一个企业。我经常开玩笑说,如果能换的话,我宁可不当这个市长,到浔阳哪个镇去当个镇长,也比现在舒服得多啊。”
林振华道:“岳市长这话可有些夸张了,我们浔阳市也不过是占着长江之利,经济发展得稍微好一点而已。”
“小林,你这话可不对,占着长江之利的城市多得很,光是长江中游,十几个地级市有?为什么它们都没有像你们浔阳一样发展起来呢?”岳建华非常认真地反驳道。
“呃……”林振华有些语塞了。浔阳这十几年的发展,的确是超乎寻常的。浔阳至南都之间的“浔南工业带”,如今已经是与长三角和珠三角齐名的三大三角洲经济区之一,这的确是长江中游其他城市所无法比拟的。至于浔阳能够获得如此巨大发展的理由嘛,林振华自然是最清楚的。
“小林,你们浔阳的发展,有两个原因。”也不知道是不是当领导的时间长了,岳建华有点好为人师的性格,他扳着手指头对林振华说道:“第一个原因,就是你说的,长江之利。浔阳的交通条件,是地利,这是浔阳能够发展的基础。”
“嗯,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天时,也就是改革开放的政策了?”林振华笑着问道。
“天时肯定是存在的。”岳建华道,“不过,这个天时,对于大家都是共同的,浔阳也好,我们荆西市也好,都是一样的。我要说的原因,是另一点,是人和。”
“嗯,人的因素的确是非常重要的。”林振华道,“浔阳的工业基础不错,有不少熟练工人……”
“这些都不是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你们浔阳出了一个人,你应当知道是谁?”岳建华故意地卖着关子。
“呃……”林振华再次郁闷了,他用脚后跟也能猜出岳建华说的是谁了,可是他没法直言不讳地承认,只能装着傻道:“你说的是……咳咳,浔阳的人太多了,我猜不出来。”
“你的本家,汉华重工集团的董事长林振华啊!”岳建华瞪大了眼睛说道,“你在浔阳做企业的,总不会连林振华都不知道?见没见过是一码事,听总是听说过的?”
“好像……也许……应该……”
林振华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了,人家当着你的面,在不知道你是谁的情况下夸你,你说你该如何回答呢?非要反驳说自己不过是一个凡人,未免显得太虚伪了。欣欣然地接受对方的夸奖,则又显得太不谦虚了。最关键的是,在此前他没有及时地通报自己的姓名,现在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实在是尴尬之极。
571 化缘
571化缘
“你们浔阳能够发展成今天这个样子,主要的功劳,就是林振华。”岳建华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我们总喜欢说能人成能事,别的能人,能够带活一个企业、一个村,最多是一个镇,可是你们浔阳的林振华,一个人就带活了一个市,甚至带活了你们半个江南省。这样的能人,那才是我老岳最佩服的。”
“岳市长,你这话,咳咳,稍微有点夸张了。据我所知,林振华也就是创办了一个汉华重工,而且也不是靠他一个人。现在管理汉华重工的,是他们的总经理项哲,那可是美国回来的管理人才。”林振华只好见招拆招,然后琢磨着以一个什么样的方式告诉对方,自己就是林振华。
岳建华大不以为然地说道:“你说的什么美国回来的人才,也许很出色吧,但那都是将才,林振华是帅才。这将和帅的作用,是完全不同的。另外,林振华的贡献,也不仅仅是创办了汉华重工,我听人说起过,现在浔南工业带的很多企业,都是由汉华扶持起来的。
你可能比较年轻,不太了解情况。早在80年代的时候,林振华就在浔阳搞了一个招募供应商的活动,明着是为汉华重工培养供应商,实际上是一个企业孵化器,现在你们浔阳有很多大企业,都是那个时候被汉华招募过来的。”
“岳市长对我们浔阳的事情,真是了如指掌啊。”林振华苦笑道,听岳建华这样一说,林振华也觉得自己对浔阳的发展贡献挺大的。人家老爷子把这些前因后果都研究过了,自己再想反驳,就真的虚伪了。
“怎么样,你也承认了吧?”岳建华得意地说道,“我这趟来金陵,参加完长江大桥的搬迁仪式之后,就准备到浔阳去走一趟,见见林振华。你有没有什么关系,能帮我引见一下吗?”
“呃……岳市长,你不用去浔阳了……不瞒你说,我就是林振华。”林振华讷讷地说道,人家把话说到了这个程度,自己再藏头藏尾的话,实在是太耍人了。
“你就是林振华!”岳建华这一惊可非同小可,他上下打量着林振华,从对方的脸上,他看不出一点戏谑的神色,知道这种事也的确不是可以开玩笑的,连忙说道:“哎呀,真不好意思,我刚才……没说错什么吧?”
“岳市长,是我不好意思,其实我应当早向你做自我介绍的,实在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林振华道。
“怨我怨我,我光顾着自己说了,也没仔细打听你的身份。你看这事……对了,林董事长,我刚才真的没说错什么吧?”
“除了对我的夸奖有些夸张之外,其他的真没什么了。”林振华说道。
“不夸张,不夸张,只怕还说得不够呢。”岳建华笑着说道,同时主动伸出手,和林振华握手,以示亲近。他丝毫没有觉得自己是被林振华耍了,反而觉得林振华能够一直隐忍着身份听自己唠叨是给了他一个天大的面子。
这就应了一句老话,叫做有钱的王八大三分。岳建华作为一市之长,虽然也是两百万百姓的父母官,但在林振华面前,他却有一些自卑的感觉。如果换成江浙一带富裕地区的地方官,对林振华这样的大型企业集团老总虽然也会非常客气,但态度上至少是平等的,不至于如此谦卑。
没有钱的官员,和没有毛的凤凰也就差不多少了。
“岳市长刚才说打算去浔阳找我,不知道有什么具体的事情没有?要不,今天中午我做东,咱们找个清静点的地方,边吃边聊?”林振华说道。
“那可太好了,其实这话应当是由我来说的,可是,我这不是怕耽误林董事长的时间吗?”岳建华说道。
“岳市长,你可别叫我林董事长,你还叫我小林吧。其他领导都是这样叫我的,在你们这些前辈面前,我可不敢托大。”林振华道。
“嗯……好吧,那我就托托大,称你一句小林吧。总听人说林振华平易近人,今天一见,果然如此。光是你那一手老茧,就对我老岳的脾气。不瞒你说,我是正宗工厂里出来的,工人、班组长、车间主任、厂长,一个台阶都没跳过。后来离开企业,当了工业局长,这才进入政府。因为我文化程度低,岁数也大了,没什么发展的空间了,所以省里把我放到这个最穷的市里来当市长,也就是熬年头等退休了。”岳建华依然不改那唠唠叨叨的性子,这一点倒真有几分工厂老师傅的样子。
林振华道:“那好,咱们就说定了,岳市长如果没别的安排的话,一会仪式结束之后,就坐我的车走吧,我知道一些不错的小菜馆,名气不太大,菜的味道还挺好的,难得的就是比较清静。”
“行,我和我的秘书,完全由你小林安排了。不过有一条你可得依我,账得由我来结。”岳建华爽快地说道。
“到时候再说吧。”林振华答道。
整个大桥搬迁仪式项目繁多,光是出席仪式的这么多省部级领导致辞就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然后还有当年参加过大桥建设的老工人、老技术人员的发言,各种作秀,林林总总,也就折腾到了中午时分。大桥正式的搬迁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需要由工人们把桥拆成一段一段的,再用巨型起重船吊运到江岸上去,水底的基础有些还需要通过爆破清除,这些事就不是一两天能够完成的了。
仪式结束之后,林振华过去和一些熟悉的省部领导见了个面,打了个招呼,随后告辞离开了。他亲自开车,领着岳建华和秘书来到了一处比较僻静的菜馆,进门找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熟练地点了几个菜。宾主以茶代酒,互相敬了一通之后,开始进入正题。
“岳市长,现在你可以说说了,你打算去浔阳见我,有什么事情吗?”林振华笑吟吟地问道。
岳建华迟疑了一下,说道:“明人不说暗话,我看小林你也是一个爽快人,我就不遮遮掩掩了。我这一趟出来,主要目的是出来化缘的,第一站,就选中你们汉华重工了。”
“化缘?”林振华应了一声,倒没觉得太过意外。他从一开始听岳建华叫苦,到后来听岳建华说要专程去找他,就多少猜出几分了。岳建华作为一市之长,要到浔阳去见他,自然不会是出于追星的需要。政府找企业,一般来说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化缘。不过,汉华重工与荆西市无亲无故,岳建华化缘的手未免伸得有点太长了。
“岳市长,你这个化缘,有什么名目没有?”林振华依然脸上带笑,不过笑容里的亲切感少了几分,换成了一丝戒意。
“小林,你不要误会,我说的化缘,可不是要找你们要赞助。”岳建华涨红了脸说道。求人的滋味不好受,以他这一大把年纪,向一个30来岁的年轻人化缘,那种窘迫感是难免的。林振华如果在此时拂袖而去,岳建华也是毫无办法的。
别说荆西市不过是楚天省下属的一个贫困市,就算是楚天省的省长要来向林振华化缘,也是鞭长莫及。在别的事情上,江南省的政府部门也许会念着“官官相护”的规矩,帮着兄弟省份说说话,但在向企业化缘的问题上,省与省之间是没有共同利益可言的。想想看,我们省的企业,凭什么把好处拿给你们省?这种明目张胆来撬墙角的事情,各省严防死守都来不及,哪里还会上赶着帮忙。
“如果不是找赞助,那你说的化缘,是什么意思呢?”林振华问道。
“我想请你们汉华重工到我们荆西市去投资。”岳建华说道,“投多投少无所谓,最关键的是,我希望你们能够把一种观念带到我们荆西市去。我们分析过了,我们荆西市的贫困,有客观因素,也有主观因素。客观的东西是我们无法改变的,但主观因素,是我们可以改变的。要改变这种主观的因素,就需要像你小林这样的能人啊。”
岳建华这样说的时候,眼睛里透出了一些诚恳和急切的神色,林振华看在眼里,心下也不禁一动。从刚才的交流中,林振华能够感觉到这位老岳是个实诚人,否则也不至于被发落到全省最穷的一个市去当受气包。岳建华如此低三下四地求着自己,这让林振华觉得很是不忍。然而,岳建华希望他帮的忙,可不是一件小事,他无法一时冲动就答应了。
“岳市长,你这可让我有些为难了。”林振华把弄着手中的茶杯,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们汉华重工毕竟只是一家企业,我们做什么事情,还是要考虑经济效益的。岳市长这样凭空说一句,希望我们去投资,那么我们的投资回报是什么呢?如果没有回报,即使是我同意了,恐怕我们集团办公会议也无法通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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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2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
572人活一世草木一秋
岳建华摇了摇头,说道:“林董事长,真抱歉,我也不知道我们能够给你们什么回报。从政策,我们可以给你们所有的优惠,减免税、无偿划拨用地,别人能给的优惠,我们都能给。不过,我知道这些对你们都没有吸引力。因为其他地方也能给出这样的条件,而他们的地理条件,比我们好出10倍都不止。”
林振华不吭声了,既然岳建华自己也清楚这一点,那他还需要多说什么呢?现在他倒反而希望岳建华索性向他要点赞助了,比如资助建立几所希望小学啥的,出个百八十万,林振华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其实汉华现在每年用于助学、扶贫之类的投入,也是有千万的,在做慈善方面,项哲的观点和林振华很一致,都觉得企业应当承担一些社会责任。
但投资则是另一码事了,它不但涉及到资金的投入,还要牵扯到和管理方面的精力投入。在涉及到投资的问题,企业必须是唯利是图的,谁愿意把钱投入到像荆西市这样各方面条件都非常恶劣的地方去。
岳建华从秘手里接过自己的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了一叠皱皱巴巴的纸,递给林振华,说道:“小林,在你拒绝我的要求之前,能不能请你看看这些东西。”
“这是什么?”林振华一边接过纸张,一边问道。
岳建华道:“这是我们市一次小学作文竞赛的优秀作品,我专门从教育局要出来带在身边,林董事长如果不忙的话,可以看一看。”
林振华一头雾水,不知道岳建华让自己看这些小学生作文用意何在。他随手翻开一篇,只见面这样写道:
“一个人就是一个家,一个人吃,一个人住,一个人想事情。爸爸妈妈说,他们去南方挣钱,挣了钱就可以回来盖大瓦房。我不知道盖大瓦房有什么用,房子不是我的家……老师叫我们好好学习,说我们成绩好了,爸爸妈妈就能放心了。可是他越这样说,我就越不想好好学习,如果我的成绩很差,爸爸妈妈就不会放心了,他们就会回来看我……”
看着作文纸的那稚嫩的笔迹,林振华忽然觉得眼睛有些潮湿了,他知道这篇文章里写的是什么,这篇文章的小作者,就是西部农村里非常普遍存在的一个群体:留守儿童。
随着沿海经济的发展,越来越多的内地农民离开故土,前往沿海去务工,从而形成了一个多达2亿人的农民工群体。绝大多数的农民工在务工地没有自己的住房,只能住在工棚里,所以根本无法带着家里的老人和孩子一同出门。那些被留在家乡的老人和孩子,就成了留守老人和留守儿童。
几岁的孩子,常年不能见到自己的父母,那种孤单的感觉,林振华是能够体会得到的。他和杨欣如今也经常出差在外,每次回到浔阳家中的时候,女儿林菲都会粘着他们不放,尽情地索取着他们亏欠的父爱和母爱。事实,林振华和杨欣在家里陪女儿的时间还是不少的,与那些一年甚至两年才能回一次家的农民工相比,他们在家的时间要多得多。想到自己的女儿,林振华对于写这篇作文的孩子顿时生出了无限的同情。
林振华忍住了落泪的冲动,继续翻看着后面的那些作文,小作者们的文笔参差不齐,但文中所流露出来的那种思念父母、渴望阖家团圆的心情却都是同样的强烈。林振华看了十几份之后,终于看不下去了,他放下那一堆作文纸,抬起头看着岳建华,问道:“岳市长,你让我看这些,有什么用意吗?”
岳建华道:“林董事长,我拿这些孩子们的作文给你看,是想告诉你一点,我们荆西市大概200万人口,却有10万以的留守儿童,他们每天过的,就是这面写的那样的生活。因为没有父母管教和照顾,各种事件频发,有些孩子甚至很小就走了犯罪的道路。老实说,我原来就打算在市长这个位置混日子,熬资历,不想折腾了。可是这一次教育局长把这一叠作文交到我的办公室,看过之后,我觉得……我失职啊!”
说到这里,岳建华的声音有些哽咽了,他不好意思当着林振华的面落泪,只能停下来,以便让自己的情绪稍微平静一些。
看到市长动了感情,秘胡培全连忙插话来,以免冷场。他介绍道:“林董事长,我们岳市长把这些作文带到了政府办公会,我们所有的市领导看过之后,都落泪了,一致提出,必须大力发展我们荆西市自己的产业,让农民离土不离乡,让孩子们不会离开父母。
这一次,岳市长就是出来找投资商的,我们非常需要像汉华这样的大企业到我们那里去投资建厂,我们那里的劳动力成本比沿海,比你们浔阳都要低得多,你们如果去投资的话,肯定能够有收益的。”
“不,谈收益是没用的。”岳建华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之后,打断了胡培全的话,对林振华说道:“林董事长,算成本和收益账,我算不过你们这些企业老总。我想,如果在荆西投资有收益的话,你们肯定早就去了,也用不着我出来化缘请你们去。我只是想替这些孩子们求求你们,就算是可怜可怜我们荆西市的10万留守孩子,你们就给我们一些机会。”
“这……”林振华的心开始松动了。
岳建华道:“林董事长,你可能觉得我是在唱高调?现在各个地方政府为了拉投资,什么样的手段都使出来了,我现在做的这一套,估计别人也都用过,不外乎就是打感情牌嘛。可是,我要告诉你,我做所有这些事情,和我个人的政绩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我今年已经是5岁的人了,又没有学历,我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升一级的。这件事做得好,对我没有任何帮助。如果做得不好,出了什么差错,我反而会晚节不保,连想顺利退休都办不到了。”
“那你是何苦?”林振华脱口而出道。
岳建华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啊。我从一个普通工人,当到今天一个地级市的市长,总得给自己留下一点值得纪念的事情?我当一任市长,治下的经济发展不起来,老百姓离乡背井,骨肉分离,我以后退了休,心里怎么能够安宁呢?”
有个叫马斯洛的心理学家曾经提出,人的需求是分为五个层次的,从低到高,分别是生理的需求,安全的需求,情感和归属的需求,尊重的需求,自我实现的需求。一个人总是先追求最低层次的需求的满足,当这个层次的需求得到满足之后,人就会转向更高层次的需求。
无论是一个普通百姓,还是身层高位的官员,在满足自我需求方面,其实并没有什么差异。一个普通人如果衣食无忧,就会开始要求能够得到别人的尊重,以及成就某方面的事业。官员其实也是如此,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说法,并不完全都是官员们的虚话,古今中外,都有一些希望做出政绩以造福百姓的官员,毕竟这是一种更高层次需求的满足。
像岳建华这样的地方官,正如他自己所说的,已经没有什么升迁的希望了,成天混吃等死自然是一种生活态度,但为百姓谋一些福利也不失为一种生活态度。谁不想在自己任期届满之后,能够得到一个好官的评价呢?
林振华在心里默默地思考着岳建华的话,琢磨着其中是否有什么作秀的成分。岳建华知道林振华的想法,也就不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地呷着茶水,等待着林振华对这件事作出最终的答复。
“岳市长,涉及到企业投资的问题,我无法独断。不过,岳市长介绍的情况,的确让我很难拒绝。不管岳市长说的关于你自己的想法是真是假,看到这10万留守儿童的份,我们汉华无论如何也是应当做一些事情的。这样,你们荆西市有没有关于招商引资的详细资料,如果有的话,请给我一份,我带回去和集团总部的领导们认真研究一下,看看具体如何操作,才能达到双赢的效果。”林振华最终这样说道。
“太好了,小林,真是太感谢你了!”岳建华喜形于色,他知道,林振华这个表态,说明他已经答应到荆西去投资了,至于投资的多少,又是另当别论。对于岳建华来说,能够把汉华重工这块牌子请到荆西去,就算是很大的成功了,有了这块牌子,再要去吸引其他的企业,也有了依据了。
岳建华这一次出来就是来招商引资的,自然不可能没有携带相关材料。胡培全拉开自己的公文包,从中拿出一份装订得很整齐的材料,递给林振华。林振华接过材料,又拿起那叠小学生作文,对岳建华说道:“岳市长,如果你允许的话,这些东西,我也想拿去复印一套,回去请我们集团总部的领导们也看一看,你看如何?”
“完全没有问题。林董事长,我们回去之后,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希望我们能够很快在荆西见面!”岳建华热切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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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3 行路难
573行路难
“鸟道千寻盘竣岭,螺峰两面夹雄关……郁市长,咱们前面还有多远?”
林振华站在一处陡峭的山崖边,眺望着对面山上刻着的一副对联,对陪在他身边的荆西市副市长郁平问道。
“直线距离不超过30公里,至于路途嘛,还有100多公里吧。”郁平答道。
“这么说,今天天黑之前,应当能够赶到市里?”
“必须的,要不山里也没法住。天黑以后,呆在山里有危险的。”
“那就走吧……这里的风景真的不错。”林振华留恋地看着眼前的大好河山,感慨地说道。
在他们的身后,停着十几辆越野车,有林振华他们自己开来的车,也有荆西市政府派下山来接应他们的车。从车的档次上,不难看出,荆西市的贫困并非是挂在嘴上的。林振华他们开来的,都是三菱、丰田等牌子的进口车,一辆车的价值就是四五十万。而荆西市政府开来的,则是长城等国产品牌,不过是十多万的车子。在其中,林振华甚至还看到了三辆久已未见的帆布篷面的老吉普,要知道,这种车在发达地区已经基本被淘汰了。
林振华与岳建华在金陵见面之后,一回到浔阳就把岳建华的要求提到了集团办公会议上了。他原来以为集团的高管们会对到荆西投资的事情心存抵触,谁知大家在看完那些小孩子的作文之后,一个个眼圈都红了,反而回过头来劝说林振华,建议向荆西市伸出援助之手。
林振华这才发现,自己的管理团队里原来都是一些多愁善感的宅人,像岑右军这种本来就出身于大山里的干部自不必说,即使是项哲、胡妫这些海归,也都颇有些悲天悯人的气质。当然,感情归感情,作为集团高管,他们还是有起码的理性的,大家都认为,汉华有义务帮助荆西市发展起自己的产业,但这种帮助不能是完全单向的馈赠,而是应当尽量让汉华能够从中获得一些回报。
“荆西市交通不便,工业区位条件极差,虽然富有农特产品、煤、铁和有色金属矿藏,但这些原材料与我们公司的发展关系不大,尤其是矿产资源,即便能够开采出来,也很难运出山去,所以经济价值不大。我们如果到荆西投资建厂,很难获得相应的回报。”胡妫在集团办公会上指点着荆西地图向众人介绍道。
林振华道:“我和荆西的领导交流的时候,他们提出来说,他们那里的劳动力成本极低,说这可能是一个比较有利的条件,大家是怎么想的?”
“低到什么程度?”项哲问道。
林振华道:“据他们说,他们机关里的工作人员工资只有300多块钱,加上各种各样的福利在内,能够拿到400块钱以上的,就算是不错了。仅有的一些工厂里,工人的工资平均在200元左右,如果再心狠一些的话,一个月给100块钱也能雇到人。”
“100块钱?”众人都咂舌了,要知道,当时全国的职工平均月工资是在800元左右,像汉华这样效益好、工资高的单位,平均工资早已达到2000多了,这还不算各种非货币的福利待遇。浔阳有一些企业招收学徒工,给到500块钱的工资,都算是很坑人的水平了,荆西居然还有100块钱一个月的工资标准。
“咱们如果要去荆西建厂,肯定也不是为了让当地人拿一个月100块钱的工资吧?如果真是这样低的标准,他们肯定还得到沿海去打工。其实咱们汉华就有来自于荆西的农民工,他们就是为了多挣一点钱才跑出来的。”项哲说道。
“100块钱有点低了,但我们如果给到300,或者400,应当就算是高薪了吧?我听说荆西的生活水平比较低,蔬菜、肉类的价格都不高,300多块钱已经能够生活得非常不错了。”林振华道,“即使按300块钱的工资计算,整个劳动力成本也比在浔阳要低得多了。”
“可是这样低劳动力成本的产品,如果运出山来,光是运费就足够把成本优势给冲抵掉了。”家居公司的总经理彭少哲提醒道。他的家居公司所生产的就是劳动密集型产品,借助于比欧美低得多的劳动力成本,加上因依托长江而十分低廉的水运成本,家居公司才具有了竞争力。如果运费上升的话,这种劳动密集型产品根本是没有竞争力的。
胡妫点点头道:“少哲说得对,荆西的这种交通现状,决定了在那里发展的产业必须是高利润的,对劳动力的需求大,对运输的需求少,这样的产业才有可能发展起来,否则,即使我们赔钱为他们输血,什么时候我们不再补贴了,什么时候这些企业就垮掉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逐渐把投资荆西的设想完善起来了,至于最终能够做哪些产业,则还需要到荆西去实地考察才行,此外,还需要与荆西的地方政府充分沟通才行。会议结束后,林振华便带着胡妫出发前往荆西了,带上胡妫的目的,在于他是一个工业工程专家,在项目评估方面是绝对的权威。
到荆西之前,林振华也曾想象过这里的恶劣地形条件,但到现场一看,他才知道自己的想象力实在是太贫乏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所创造出来的地形之险,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想。
荆西市素有“八山半水半分田”之说,境内有四座大山脉盘踞,千百条溪流奔腾其间,仅有名有姓的河流就多达几十条。这些河流时而钻入山洞,时而冲出峡谷,水流湍急,落差巨大,迫使仅有的一些盘山道路不得不蜿蜒穿行。两座看起来非常近的山头之间,道路盘旋有时竟能绕出几十公里。
听说林振华带着考察团前来荆西,岳建华十分兴奋。他本打算自己亲自出山去迎接,无奈公务缠身,只好安排副市长郁平率队相迎,把市政府几乎所有能拿出来的小车都派出去了。最让林振华觉得惊奇的是,在荆西市派出来的这支欢迎队伍中,除了政府各委办局的官员和办事人员之外,还有七八名备用的司机,在车队正式进山的时候,这些司机走到了林振华他们自己开来的车前,要求替换掉汉华自带的司机。
“郁市长,这是什么意思啊?”林振华只得向郁平发问了。
郁平道:“林总不要误会,这主要是为了你们的安全考虑。我们这里的山路太险了,你们的司机是开惯平原道路的,恐怕适应不了我们这里的路啊。”
郁平这样一说,林振华自然是没意见了,但汉华的司机们脸上可就挂不住了。大家都是玩方向盘的,人家说路太险,你们这些人开不了,得我们的人来,这不是打汉华司机的脸吗?有些老成一点的司机倒是有自知之明,直接就把方向盘交出去了。有些年轻一点的司机就不干了,扬言自己可以先开一段,实在开不了的时候,再请荆西的同行们指导也不迟。
郁平呵呵一笑,也没有强求,便带着车队上路了。这一进山,汉华的司机们就抓瞎了,各种各样的陡坡急弯一个接一个,有些地方不过是几米的距离之内,就要转过180度的弯道,同时还要保持上坡的速度。路程刚刚开了20公里,汉华的司机们就浑身被热汗浸湿了,不得不半推半就地把车子交给了荆西来的司机。
郁平坐在林振华的丰田大越野车里,由市政府最好的司机开着车,走在车队的中间。看到汉华的司机一个接一个地被替换掉了,他呵呵笑道:“林总,我说了吧,咱们平原地区的司机,开不了我们荆西的山路。就算他们技术好,开上二三十公里问题不大,开长了也受不了。只有我们荆西自己的司机,常年累月开这种路,习惯了。”
“可是,不可能谁都会带一个荆西的司机来山里吧?”林振华说道。
“可不是吗!”郁平道,“林总,我跟你讲一个故事。前两年,我们招商局好不容易说服了一个江浙老板,到我们市来投资建个厂子。那个老板带了个司机,开着一个大奔进山来,没走多远,遇到一个急弯刹不住车,就一头撞到山崖上了,好在没出人命。后来我们把那个大老板送到省城去治疗,他跟我们说:你们荆西人真够朋友,可惜这条路太难走了。等你们什么时候把路修好了,我一定到这里来投1个亿。”
“是啊,要想富,先修路,这是没错的。”林振华看着两边的悬崖深涧,说道。
“我们荆西人民一天都没有停止过修路。”郁平说道,“建国50周年的时候,我们做过一个统计。我们荆西一共220万人口,在过去50年中,累计用于开山、架桥、筑路的劳动工日达到10亿个,为修路而牺牲的民工多达581人。是他们的血汗,才让我们拥有了现在这条进山的通道。”
林振华道:“听郁市长一说,我真觉得责任重大啊。郁市长放心吧,我们这一趟来,是真心实意来投资的,绝对不会半途而废。”
“那我就代荆西220万人民,感谢林总了。”郁平郑重其事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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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4 贵宾礼遇
574贵宾礼遇
天快擦黑的时候,车队终于开进了荆西的市区。器:无广告、全文字、更
这是在群山之间的一片谷地,地势相对较为平缓,人口集聚,荆西市的首府便建在这里。车队从山下下来,是由高处开向低处,林振华坐在车上举目望去,整个城市尽收眼底。在视野所及的范围内,看不到什么大型的建筑物,绝大多数的建筑都是平房,偶尔有一些五六层的砖hun结构的小楼房穿cha其中,这也是一些所谓好单位的办公楼或者住宅楼了。至于更远处,到了城市边缘的小山坡上,林振华甚至可以看到一些由茅草房组成的小村落,炊烟袅袅,让人恍若回到了唐宋年间。
“荆西市的市容,和你们发达地区,真是没法比啊。”郁平似乎看出了林振华的心思,在一旁自卑地解说道。
“这倒也是保持本s振华只能挑最好的说法来回答了。
时下还没有进入中国城市大发展的年代,不过在一些发达地区,像地区首府这样一级的城市,建设得还是非常不错的。至于汉华总部所在的浔阳市,由于形成了庞大的工业集群,财政实力雄厚,市政建设更是极尽奢侈豪华之能事。可以这样说,浔阳市区任何一个街办的办公楼,都比荆西市最好的建筑要阔气得多。
车队沿着年久失修的道路向前开了一段,前面蓦然出现了一支规模庞大的欢迎队伍,光是各se彩旗就有几十面,一群穿着白衣蓝ku的中学生整整齐齐地站在路边,脸上扑着劣质的腮红,正在起劲地挥舞着手上的hua束。在中学生们的对面,是一支锣鼓队,一群壮男靓nv穿着大红的戏装,把锣鼓敲得山响。
在所有人的前面,站着一排领导,郁平远远地便向林振华介绍道,领头的是市里的书记,旁边是林振华早已认识的市长岳建华,然后是政法委书记、军分区政委、主管文教卫生的副市长、主管农业的副市长、人大主任……
“不会吧,这不就是你们荆西市六套班子全出来了?”林振华只觉得汗如雨下,他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和国家计委副主任都是称兄道弟的,但见到此情此景,他还是感到了压力山大。荆西市这是拿出了最高礼遇来接待他们一行了,如果最终他们不能为荆西市做点什么,实在是无法jiao代啊。
车队在领导们面前停了下来,一名荆西市的工作人员走上前来,打算替林振华开车men,林振华自己先从里面打开车men跳了出来,大步走到领导们面前,主动道歉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路上走得慢了,累各位领导久等了。麻烦这么多领导过来接我们,我们实在是受宠若惊啊。”
郁平及时跟了上来,开始给双方做着介绍。首先介绍的自然是书记,书记姓王,看起来比岳建华要年轻一些,文质彬彬的,不过和林振华握手的时候,手上的力度却是非常大,那份热情也是溢于言表的:
“林总,非常欢迎你们啊,我代表荆西市220万人民欢迎你们的到来啊!”
人民就是用来被代表的,这一点林振华早已适应了。他也用同样的语法回答道:“王书记,我也带来了我们浔阳市600万人民以及我们汉华重工集团12万职工对荆西人民的问候啊。”
书记道:“林总,在搞经济方面,我是外行,这方面的问题,你和我们岳市长具体去谈。我在这里代表党政两套班子向你们表一个态。”
说到这里,他把头抬起来,对着现场的所有的官员说道:“大家也一起听听吧,到荆西来投资的投资者,就是我们荆西的贵宾。我在这里郑重地表一个态:谁让投资者不满意,我们市委市政fu就让他不满意!谁和投资者为难,我们市委市政fu就和他为难!”
“哗!”在场的官员一齐鼓起掌来,书记当场训话,不管说得对与不对,大家都得有所表示。大家都知道,在这种场合里,谁敢不给书记面子,那么市委市政fu就要不给他面子了。
听着书记这霸气侧漏的表态,林振华和跟在自己身边的胡妫互相对视了一眼,都忍不住苦笑了。看来,荆西的官员们真是穷怕了,好不容易找来一个投资商,恨不得奉在祭台上供着。像这种无条件偏怛投资商的态度,林振华在其他的地方也曾听到过,但像荆西市说得这样直白的,可就是独一分了。也许是因为这个地方天高皇帝远吧,一般来说,偏远地区的官员,都是要更霸道一些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书记的这番表态对于林振华他们来说是善意的,而且表现出了市委和市政fu之间的和谐,林振华用不着担心未来会遇到党政两家扯皮的事情了。
林振华一边带着汉华团队的人们跟着鼓掌,一边向书记表示着感谢。郁平走上前来,接着给林振华介绍后面的其他官员,官员们有些xing格外向,热情如火,有些生xing内敛,言语含蓄,但无论是哪位官员,在与林振华的短暂寒暄中,都流lu出了一个相同的愿望:来荆西投资吧!
与官员们见过面之后,下一个环节就是少先队员上前献hua,林振华等人少不得要搂着孩子们的肩膀摆几个pose,让当地的记者和宣传部的干事们拍照。那些孩子们递过来的hua束倒是十分新鲜,据他们说,这都是老师们带着他们在周围的山上采来的,带着一股山野的清香。
欢迎仪式结束后,林振华等人和荆西市的官员们分别登车,前往荆西市政fu的内部食堂参加欢迎晚宴。市政fu是一个诺大的院子,但其中的建筑都已十分陈旧,岳建华向林振华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办公室所在地,那也不过就是一座建于70年代末的2层小楼,看起来和过去汉华机械厂在丰华厂区的办公楼差不了多少。
市政fu的内部食堂也同样十分简陋,和一所中学的大礼堂没什么区别。林振华等人走进去时,发现食堂里已经摆开了六张大圆桌,每张桌上都摆着十几个硕大的盘子,盛着各式的山珍野味。
“岳市长,这是不是太排场了?”林振华有些不安地说道。
岳建华道:“不排场,不排场,你们远道而来,我们摆一顿便宴算什么排场呢?”
“岳市长,我知道荆西的财政也不宽裕,这样一桌子酒菜,恐怕hua费不少吧?”
岳建华笑道:“林总,你这就不知道了,荆西穷是穷,但要论吃点山珍野味,还是非常方便的。你来看,这是野猪rou,这是麂子rou,这个是山里野生的松茸,还有这个,这在别的地方可是吃不着的,这是娃娃鱼……”
“娃娃鱼!”林振华好悬没跳起来,“岳市长,这好像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吧?”
岳建华假装压低声音道:“没事,动保站的站长就在那边站着呢,这是市政fu的食堂,我就不信他敢给我们开罚单。我告诉你吧,娃娃鱼这个东西,在别的地方是珍稀保护动物,在我们这里就不算,山里的那些山民,也是经常会抓娃娃鱼来吃的。我们也不是经常吃这个东西,实在是要欢迎你们,又拿不出什么有份量的东西,这不,专men让办公室的同志进山去nong了几条来。下不为例吧。”
岳建华说到这个程度,林振华也没法说什么了。他知道在大山里的百姓都是靠山吃山的,什么二级保护动物之类,对于他们来说也就是rou质是否细腻而已。他指了指这一桌子菜,说道:“岳市长,就你这一桌子菜,如果放到沿海大城市去,没有5000块钱恐怕打不住吧,像这种野生的松茸,如果出口日本的话,一公斤的价格要好几百块钱呢。”
岳建华叹了口气,说道:“林总,你说的这些,我们都知道,我们就是守着宝库受穷啊。你知道吗,我们山里的有些人家,全家的财产加起来,值不了100块钱,可是他们天天用这些价值几百块钱一公斤的山蘑菇、松茸什么的当菜吃。”
“市里为什么不能组织人去采购这些山里的特产,然后统一拿到山外去卖呢?”胡妫cha话道。
“市里也搞过一些这样的收购活动,可是因为我们这里没有加工的条件,直接运出去吧,路上容易腐烂,而且卖价也不高。我们出山的道路,你们也是看到的,往返一趟,路费都不得了,最终落到农民手里,就剩不下几个钱了。”郁平替岳建华回答道。
胡妫点点头,对林振华说道:“林总,我倒觉得,我们可以帮助荆西建立一个山特产加工厂,提高这些山特产的附加值,这样加工之后再运到大城市里去销售,价格就容易卖起来了。至于技术方面嘛,咱们化工设备公司完全能够解决,烘干、防腐、制罐这些,技术都是现成的。”
“真的?”听到胡妫的话,郁平的眼睛闪闪发亮。
林振华微微一笑,说道:“这倒是不难,我们收购的尼宏重工就有制造食品加工设备的技术,而且完全是日本标准哦。用他们的设备加工出来的产品,可以直接输往日本的。”
“太好了!这可把我们山里的那些贫困农民给救活了!”郁平欣喜地说道。
“大家快入席吧,边吃边聊!”岳建华大声地吆喝着,他深信,林振华等人一定是可以给他们带来福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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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5 通房丫头
575通房丫头
“林总,你觉得荆西市的投资环境怎么样?”
“地利不行,人和方面嘛……实在是让人无语了,老胡,你有这个感觉吗?”
“当然有,当地官员的热情,简直让我觉得无法接受了。”
“穷怕了。”
“说来也奇怪了,在别的地方,官员们表面看起来一团和气,暗地里都有些互相排挤的。怎么在荆西这个地方,我觉得所有的官员都挺团结的?”
“这也不奇怪,这个地方太穷了,所以在发展地方经济这个问题,大家的态度是完全一致的。只有把经济发展起来,大家要争点什么、斗点什么,也才有了基础啊。”
“从这点说,投资的人文环境,倒是挺不错的。”
“人文环境,也不仅限于官员?老百姓这边,是不是也欢迎我们来投资呢?”
“这个就不好说了,不过,你没看当地这么穷吗,我们来投资,让他们当地的经济能够发展,我想,老百姓应当是会支持的?”
“算了,先不乱猜测了,明天市政府不是要带我们去考察吗,到时候看看就知道了。”
“晚安,林总。”
“晚安。”
林振华和胡妫在招待所的院子里转了一圈,交换了一下当天的心得,然后就各自回各自的房间休息去了。林振华和胡妫作为汉华的领导,享受的都是住套房的待遇,虽然这招待所的套房设施也已经十分陈旧,但毕竟代表着一种规格。汉华考察团的其他成员住的是两人一间的标准间,他们今天在山路坐了一天的车,都已疲惫不堪,早就进入了梦乡。
林振华来到自己的房门前,掏出钥匙打开门走进去,来到客厅里。他正想脱外衣的时候,突然觉得背后有人碰了他一下,把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什么人!”林振华一边喝问道,一边向前蹿出一步,然后才回头观望。他这副身体在20多年前是当过侦察兵的,如今虽然年龄已经偏大,但身手还算敏捷。
“对不起,对不起。”是一个姑娘的声音。
林振华定睛一看,只是屋子中央站着一个大约不到20岁的漂亮女孩子,穿着居家服装,面有惊恐的神色。看来,林振华刚才这一嗓子,也把她给吓着了。
“你是谁,怎么会在我房间里?”林振华问道。
“我……我是服务员,我刚才只是想帮你脱外套。”姑娘怯生生地答道。
“服务员?”林振华满腹狐疑地问道,“服务员怎么会呆在客人的房间里?”
姑娘的脸在灯下显得有点红,她低着头说道:“嗯……因为这是套间,我是专门为你服务的。”
“我现在不需要服务,你可以回去了。”林振华摆摆手道。
“领导,我不影响你的,我晚就睡在客厅里,你可以放心休息,如果有什么需要,你随时喊我就可以了。”姑娘低眉顺眼地说道。
林振华叹了口气,走进了里屋,他找出岳建华的秘胡培全给他的名片,拨通了胡培全的手机:“胡秘,不好意思,这么晚,没有耽误你休息?”
“没有没有!”胡培全在电话里热情地说道,“怎么,林总,你有什么指示吗?”
林振华道:“没什么……我只是想问一件事,我现在住在市政府的小招待所,我这房间里怎么会有个服务员啊?这是你们这里的制度吗?”
胡培全的语气明显地尴尬起来,他支支吾吾地说道:“这个事情,我不太清楚,我想,可能是招待所的规定。没关系的,林总,招待所的保卫制度非常严格,能够进入招待所的肯定都是可靠的人。”
我靠!林振华放下电话的那一刹那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真是哭笑不得,这里好歹也是政府招待所好不好,没听说过还给配通房丫头的。要说起来,荆西这个地方青山绿水,养出来的姑娘的确挺养眼的,让她帮着暖暖床,必然是春光无限。可林振华毕竟是有原则的人,哪能接受这样的服务。
好说歹说的,林振华终于把那位通房丫头给劝出去了,他随后又给胡妫拨了一个内线电话,一打听,才知道胡妫那边也有同样的服务。当然,胡妫也是正人君子,颇有些坐怀不乱的意志,也把屋里提供全陪服务的姑娘给赶出去了。
第二天,郁平带着几名各委办局的官员一大早就来到了招待所,在请林振华一行吃过早饭之后,分乘几辆车开始前往下属的市辖县,考察投资环境。郁平照旧与林振华坐在同一辆车,车一路,林振华就板起脸开始质问头天晚的事情了:
“郁市长,招待所在我和胡妫的房间里安排服务员的事情,你知道吗?”
“我知道,这件事他们已经跟我说了,林总,你听我解释……”郁平说道,他早听说两个姑娘都被赶出来了,就知道自己的事情是办砸了。
林振华打断郁平的话,说道:“郁市长,这件事不用解释,你觉得我和老胡是那种会找三陪的人吗?你这是侮辱我们的人品。”
“林总,你误会了,她们不是三陪小姐,她们都是我们从周围农村挑选出来的,绝对没有做过那方面的事情的。”郁平道。
“那就更不行了!”林振华怒了,“你们这不是逼良为娼吗?郁市长,我真想不到,你们荆西市政府怎么能够这样做事,你们难道就不需要对这些女孩子负责吗?”
郁平低下头,说道:“林总,你要怪就怪我,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们荆西这个地方,经济落后,你们千里迢迢来这里投资,我们什么回报都给不了你们。我看你和胡总都还年轻,想着你们也许对这个还有点兴趣,我们也就是这方面还能拿得出手了。”
“郁市长,你好歹也是党的干部好不好?怎么能干这种拉皮条的事情?”林振华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郁平此举,显然是为了讨好他们,林振华也知道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可是,郁平干的这事,实在是太不成体统了。
郁平诚恳地说道:“林总,你别生气,你要体谅我们的心情。我们真是穷怕了,看到你们能够过来,我们是又高兴,又担心。高兴是,终于能够看到希望了。担心的是,万一你们看到投资环境不好,转身就走,我们又要失望了。所以,我们记说了,只要是你们投资商提出来的条件,不管是什么,我们都要一律满足,要让你们在这里吃好、玩好,心情愉快。
说真的,像你们汉华重工这样大名气的企业,只要你们能够在荆西投资,哪怕只投一分钱,对于我们荆西未来招商引资都能起到莫大的作用。只要能够把你们留下,我们什么都可以做。”
林振华知道郁平说的是实话,作为一名边远山区的地方干部,郁平的个人素质并没有多高,他的眼界,他的趣味,也就仅限于此了,所以他才会想出给林振华和胡妫安排女色的恶俗招术。林振华也没法怎么斥责他,只能平静地说道:“郁市长,你真的不需要这样想的,我们既然来了,自然就会全心全意地替荆西人民着想。另外,不管怎么样,你也不能让两个良家女孩子去干这种事情?一个地区的发展,不能建筑在牺牲一代女孩子青春的基础啊。”
“她们是自愿的。”郁平说道,“市府办公室的同志把她们挑选出来之后,我找她们谈过。她们都说,如果能够让家乡富裕起来,她们愿意做这些事情。”
“老郁,替我感谢她们,不对,应当是替荆西的220万百姓感谢她们。”林振华轻声地说道,“老郁,让她们回去,以后不要让她们做这些事情了。她们还年轻,以后还要嫁人,别误了她们的前程。另外,未来如果我们在荆西投资建厂,在同等条件下,安排她们进厂工作。”
“那是肯定的,林总,这一点你就放心?”郁平答道。
“这前面是什么地方了?”说完两个女孩子的事情,林振华岔开了话题,指着窗外一片开阔地问道。
“哦,这是雁岭县的开发区,你看到那边那些房子没有,那是个月雁岭县招商局的刚刚招来的一家中美合资企业,是个化工厂,生产洗衣粉的,投资00万美元,产品全部外销。这可是我们整个荆西地区迄今为止招来的最大的企业啊……不对不对,我是说,除了你们汉华重工之外。”说起那家企业,郁平满脸的乌云都散开了,看起来十分欣喜的样子。
“我们可以去看看吗?”林振华问道。
“当然可以。”郁平道,“我们安排的日程里就有这样一项,你们去参观一下,正好和他们的投资方交流一下。你看,那边工地聚了不少人,是不是他们专门安排过来欢迎你们的?真是的,不是跟他们说了不用搞太多人吗……不对,那些人……莫非是出什么事情了?”
随着车队逐渐接近那边正在建设的化工厂,众人都可以看出现场的气氛异常了。在那里聚集着的人们似乎在叫嚷着什么,还有十几名穿着公安制服的警察在跑前跑后。在人群旁边,停着两辆警车,车顶的警灯在不断地转动着,闪着令人心惊的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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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6 一个人的战斗
576一个人的战斗
“郁市长,工地出事了,咱们还过去吗?”
一名工作人员跑到林振华和郁平坐着的车前,向郁平汇报道。
“林总,你看……”郁平不敢独专,他扭过头向林振华征求着意见。
林振华对那名工作人员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工作人员看了郁平一眼,郁平道:“没事,是什么事情你就直说,对林总,咱们没什么需要隐瞒的。”
工作人员点点头,对林振华说道:“林总,是这样的,今天早,有一个不明身份的女人突然跑到雁岭化工厂的工地来,要求停止施工,说这个化工厂不能建在这里。施工人员不理睬她,她就拦着出入工地的道路,要施工方把县里的领导找来。”
“然后呢?”郁平问道。
“然后,就打起来了。”工作人员道。
“打起来了?”林振华瞪大了眼睛,“你不是说她只是一个女人吗?她能和施工队这么多男人打起来?”
“呃……大家其实也不敢打她,怕出事。不过,因为她拦着不让施工,周围有一些看热门的人就拿土块砸她,她可能受了点轻伤。然后,警察就来了。你们看,那不是警察把她带出来了吗?”
说话间,只见两名女警夹着一位二十五六岁下的女人从人群中挤出来了,周围还有几名男警察在维持着秩序。在他们的身后,有一群百姓模样的人骂骂咧咧的,还有人手里拿着土块,看那意思,如果不是有警察在场,那些人的土块就要砸到女人身去了。
林振华和郁平早已下了车,看到此情此景,林振华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头,郁平看到林振华的表情,知道他心里有不满之处,连忙向那些警察跑过去,大声地喝斥道:“你们是哪个分局的,为什么野蛮执法?”
领头的一名警察认出了郁平,连忙站住敬礼,同时解释道:“郁市长,我们不是野蛮执法,我们是把这位谢女士解救出来。有很多人在拿土块砸她,如果我们没有及时赶到的话,甚至有可能会发生一些危险。”
这时候,林振华也跟着走过来了,为了在林振华面前留一个好的印象,郁平向夹着那位谢女士的两名女警说道:“放开她,不要夹着她了。”
“郁市长,不能放,一放开她又跑回去了。”一名女警抱怨道。
“同志,我是荆西市副市长郁平,你有什么要求可以跟我说,不要采取过激的手段。现在我请警察同志放开你,你能不能保持克制,不要再做出不合适的事情?”郁平对那位女士和颜悦色地说道。在平常,遇到这种事情他可能根本就不会干涉,更不用说如此客气地和对方谈判。实在是现在林振华就站在他身边,他必须要让林振华看到荆西市政府是如何亲民的。
谢女士眼睛里露出一丝不屑的光芒,她恨恨地说道:“我和你们官员没什么可说的,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这家化工厂必须停止建设,不能让它危害荆西人民。”
听到她拒绝与郁平谈判,两名女警便不敢放开她了,双方僵持在那里。林振华走前去,对那名女士说道:“是谢女士?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江南省汉华重型工业集团公司的董事长林振华,我也是来荆西投资的。你能不能给我一个面子,把你反对建这家化工厂的理由说清楚。如果你的理由站得住脚的话,我也许可以替你做一些工作的。”
“汉华重工?”谢女士点点头道:“我在美国听说过你们这家企业,你们资助过不少中国留学生。好,你们两位请放开我,我把情况向这位林董事长说一说。”
两名女警放开了谢女士,她果然没有再跑回去阻拦施工,而是站在原处,先抬起手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又扯了扯自己的衣服,让自己看起来显得不那么狼狈。
林振华看她拾掇完毕,才问道:“谢女士,你现在可以说说了,你为什么阻挠这家企业的建设?对了,能冒昧地问一下你的姓名和身份吗?”
谢女士看着林振华,说道:“我叫谢明诚,明诚弘毅的明诚,你可能不知道,这是老武大的校训,因为我的父母都是老武大毕业的,所以给我起了这样一个名字。我就是荆西本地人,大学也是在武大读的,后来到美国留学,然后回国,目前无业。我和几个同样留学回来的朋准备成立一个ng,也就是非政府组织的意思,主要是致力于环保事业。”
“原来如此。”林振华点点头道。他抬眼看了看周围围观的人群,对谢明诚道:“小谢,这里不是说话的场所,要不我们换一个地方谈,正好郁市长也在,我们一起谈谈环保的事情,看看你说的事情是否有道理,你觉得如何?”
谢明诚面有不悦之色,问道:“林董事长,你这是在使调虎离山之计吗?我说过了,这家工厂不停工,我是不会离开的。”
林振华笑道:“小谢,一家工厂不是一天建起来的,你现在跟我们走,如果我们谈不拢,你明天还可以来抗议,甚至可以带更多的人来,是不是这样?你或许有很多道理,但你觉得在这样一个场合下,你能够说得清楚吗?”
谢明诚毕竟只是一个20来岁的女孩子,性格挺坚韧,但阅历尚浅。听林振华这样一说,她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那我就跟你们走一趟。我希望林董事长能够有一份开放的心态,毕竟,在我们海外留学生口中,你是一个非常高大的形象。”
“那是谬传,其实哥只是一个传说……”林振华笑呵呵地说道。
郁平自然也乐意一个事件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他马让人着手安排,在雁岭县的县政府找了一个会议室,把谢明诚带到了那里。两名县医生的医生也迅速赶到了,替谢明诚处理了一下身被土块擦伤的地方。
“好,现在林总,还有我,还有雁岭县的领导同志都在这里,小谢同志,你有什么意见,就在这里提出来。”郁平端坐在主持人的位置,对谢明诚说道。
谢明诚倒不怯场,面对着一屋子,她侃侃而谈道:“各位领导,我想大家都知道环境污染带来的危害。西方国家在最初发展的200年中造成的污染,在事后花费了数以万亿计的资金也未能完全清除。我们国家现在正处于高速工业化的过程之中,各地因为工业过度发展而带来的污染十分严重,已经引起了国家的重视。”
“小谢,你说的这些,我们都知道,你看,我们今天在座的,也有雁岭县环保局的同志嘛。”郁平指了指坐在一侧桌角的一名官员说道。
“我认识他。”谢明诚瞥了那名官员一眼,说道,“他是雁岭环保局的副局长汤定方?为了雁岭化工厂的事情,我找过他很多次。”
汤定方道:“对啊,谢女士,有关雁岭化工厂的问题,我们环保局已经给过你正式的答复了,这家化工厂的环保措施是非常齐全的,投资方承诺,绝对不会有任何超标的废气、废水排放出来,这些材料你也看过了?”
谢明诚道:“环保措施有什么用?任何措施都有照顾不到的地方,荆西是一个山青水绿的地方,环境优美,你们在这里建工厂,本身就是破坏当地的环境,侵害当地人民的福利。”
“你是说,一切工厂都是破坏当地的环境?”林振华敏锐地发现了谢明诚用词的差异。
“当然是!”谢明诚道,“只要是工业,就会对环境造成污染,只是污染的程度不同而已。荆西这个地方,根本就不应当发展工业,发展工业完全是为了满足地方官员追求gd的需要。”
林振华哑然失笑了,看来,眼前这位妹子还是位非常极端的环保主义者,不但反对化工厂,而且是反对一切形式的工厂,在她看来,只有原生态的,才是最美好的。但这样的理想,与当地百姓的理想真的是一致的吗?
“小谢,我听说你刚才遭到围攻了,你知道围攻你的是什么人?”林振华问道。
“当然是厂方的人,我耽误他们赚钱了,所以他们会恨我。”谢明诚道。
林振华摇摇头,说道:“你错了,向你砸土块的,并不是厂方的人,而是周边的老百姓,也就是你口口声声要维护他们利益的老百姓。”
“不是的!他们肯定是厂方的人伪装的。”谢明诚道,“哪个老百姓不想自己的生活环境干净的?他们又不是官员,怎么会为了gd而支持建设这样的项目?”
“你听谁说百姓就不需要gd?”林振华忍不住斥道,“我告诉你,我刚才已经了解过了,向你砸土块的,就是周围的百姓。他们中间的一些人,在厂子建成后可以进厂工作,领取的工资比他们现在种田的收入要多5倍以。他们中间的另一些人,筹划着把房子租给未来工厂里的工人,一个能够得到千元的收入。你阻拦工厂建设,不让他们挣钱,他们能不恨你吗?”
“这些人怎么这么鼠目寸光啊!”谢明诚委屈地喊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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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7 旅游业的幻觉
577旅游业的幻觉
像谢明诚这样抱着一个美好而单纯的想法的人,林振华见过不少。器:无广告、全文字、更随着中国经济一天天繁荣起来,各种各样“反对gdp崇拜”的观点不断见诸报端。有人认为,追求gdp的本质,就是官员追求政绩,也有人认为,gdp其实就是一些数字符号,对于百姓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前一世的林振华对于这样的观点也是半信半疑,他是一个机械专业的学生,对于经济了解不深,也说不出这种观点的正误。但当他有幸穿越回几十年前,把中国的发展之路重新又走了一遍之后,他开始形成了自己对这个问题的看法,那就是:gdp绝对不是万能的,但没有gdp是万万不能的。
gdp的全称叫做“国内生产总值”,是指一个国家在一个指定年度内所有新增价值之和,是所有劳动和资本在一年中创造的价值。按照收入法口径计算,gdp等于劳动者报酬、营业盈利、生产税净额与折旧四者的加和,分别代表着劳动者、资本家、政fu的收入以及所有固定资产的补偿。
一个国家百姓的消费、企业的投资等等,都必然来自于不能代表一切幸福,但如果你要追求幸福,你就不能没有gdp。正如谢明诚说的,荆西市政fu招商引资的目的,就是为了提高当地的gdp,但这并不是什么罪过。当地的gdp高了,就意味着百姓的收入增加了,财政税收增加了。财政有钱了,才有可能进行教育、医疗、扶贫等各方面的投入,没有gdp,所有的社会福利都不过是画在纸上的馅饼而已。
“小谢,你既然说你是荆西本地人,你认为荆西的百姓生活贫困吗?”林振华问道。他已经明白了谢明诚的意思,知道她也是出于一片赤诚之心,所以倒也不便于简单地处理此事了,他希望自己能够让谢明诚心服口服。
“当然贫困!”谢明诚道,她也是冰雪聪明的人,一听林振华的话,就知道林振华想引导她的思想,便主动出击道:“可是,荆西贫困的原因并不在于荆西的百姓懒惰,而在于……他们这些政fu官员不作为。”
说到这,谢明诚用手在会议室里虚划了一个圈,把郁平等地方官员全部都装进去了。她其实只是小时候在荆西生活,如今她的父母都已经调到省城去工作了,她自己更是从海外留学归来,对荆西的地方官没有什么怯意。
郁平有些恼了,不过有林振华在旁边,他也不便暴跳如雷,他对谢明诚说道:“小谢同志,你说这种话是要负责任的。我们如果不作为,怎么会把雁岭化工厂引进进来?你知道雁岭的同志们为了吸引这家企业hua了多大的jing力?还有,我们岳市长亲自到金陵去,请来了林董事长一行,让他们到荆西来投资建企业,这难道也是不作为吗?”
“你们就是思维简单!”谢明诚直言不讳道,“好吧,我姑且承认你们是想改变荆西的面貌,想让荆西人民富裕起来。可是你们选择的方法是错误的。别的地方靠发展工业富裕起来了,所以你们也想吸引工业项目到荆西来。可是,你们替荆西的生态环境考虑过吗?荆西这样美的一个地方,马上就要被你们变成浓烟蔽日、无法生存的地方了。”
“呃……小谢,说话不要太夸张吧?”林振华笑道,“我们浔阳的工厂比荆西多100倍也不止了,也没见我们那里无法生存的,你看我长得很像火星人吗?”
“扑哧……”谢明诚被林振华逗笑了,她虽然是一个环保斗士,但也不过就是二十来岁的年龄,哪有那么深的城府。她笑过之后,迅速地板起脸,说道:“我是觉得,荆西完全没有必要走发达地区那种先污染后治理的老路,可以发展一些无烟产业嘛。”
“你能举个例子吗?”林振华道。
“比如说,旅游业啊!”谢明诚显然是有备而来,“荆西山高水美,数得上号的景点就有几百处,为什么不能大力发展旅游业呢?”
“我们发展了旅游业啊。”郁平不忿地说道,“我们开发了好几条旅游线路,还在省电视台做过旅游广告,谁说我们没有发展旅游业了?”
“这远远不够!”谢明诚道,“你看人家美国的黄石公园,那是举世闻名的旅游区。我去看过,它那里的风景绝对不如我们荆西好,为什么我们不能把荆西建设成一个黄石公园那样的世界级旅游景区呢?”
一直没有吭声的胡妫突然cha话道:“小谢同学,我也是留美回来的,黄石公园我也去看过,你说的想法的确没错。不过,我想问你一点,据你估计,荆西如果加大旅游开发的力度,一年能够接待多少游客?”
“多少……”谢明诚有些语塞了,她脑子里的确没有这样的数量概念,她支吾着说道,“我想,最起码,一年不会少于10万人吧?”
“10万人,嗯,好吧,我给你算一下,每个人在这里旅游的消费,不外乎是住宿和餐饮两项,住宿费一天算50元,吃饭算50元。他们在这里玩3天,临走再买一点纪念品,算100元吧,人均消费是400元,对不对?”胡妫掰着手指头给谢明诚算道。
“嗯,差不多吧。”谢明诚道,她也和朋友在国内旅游过,知道胡妫的算法大致没错,甚至还稍稍算高了一些。
胡妫道:“这样算下来,10万人的旅游总消费是4000万元,分摊到荆西220万人口身上,每人从旅游业中得到的收入不超过20元,这还是mao收入,是没有扣除成本的。你认为,这样的一个收入,能够让荆西百姓脱贫吗?”
“这……”谢明诚目瞪口呆,她是一个环保主义者,在算经济账方面,哪是胡妫的对手。胡妫这一番计算,天衣无缝,让她根本无法辩驳。
“可是,如果我们这里的名气大了,也许一年就不是10万人了,可能是100万人呢?”谢明诚道。
“那就是全市人均收入增加200元,这很多吗?”胡妫简捷地反问道。
“那如果是1000万人呢?”谢明诚和胡妫骠上劲了。
胡妫微微一笑:如果是1000万人进山,每天就是3万人,这还不算荆西到冬季大雪封山带来的障碍。进山的道路能够承受得起吗?荆西的住宿设施足够吗?”
“可以加宽道路啊……”谢明诚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说错了。
果然,郁平好不容易得到了反击的机会,他冷笑道:“小谢同学,你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加宽进山的道路,你知道要多少投资吗?随随便便算下来,没有10个亿根本就看不出效果。荆西一年的财政才不到2个亿,你让我们上哪去给你nong钱去?”
“呵呵,小谢,你现在知道了吧,没有gdp是万万不能的。”林振华呵呵笑着说道。
“别忙。”胡妫从对谢明诚的反驳中找到了快感,他很不礼貌地打断了郁平和林振华的话,继续对谢明诚说道:“小谢,也许你会觉得,谈钱太庸俗了,那我们就来谈环保吧。如果照你说的,荆西一年接待1000万游客,按每名游客在山里逗留3天计算,平均每天山里要容纳10万名游客的吃住。
这10万人是主要集中于少数一些旅游景区的,你想没想过,他们的活动,会给当地的植被和动物带来多大的危害。他们所造成的生活垃圾,会给当地带来多大的生态压力?”
“可是……”谢明诚有些溃不成军了,这也难怪,郁平这样的地方官水平不足为惧,但像林振华、胡妫这些人,都是既有专业知识,又有丰富的经营经验,他们所思考的问题,远比谢明诚这样刚出校园的理想主义者要成熟得多。
“那么,胡总,你认为黄石公园也是失败的吗?它怎么没有出现像你说的这种情况?”谢明诚问道。
胡妫道:“小谢,你忽略了许多问题。首先,到黄石公园的游客都是欧美游客,他们的人均消费是中国游客的几十倍,所以黄石公园只需要接待我们刚才所算的游客人数的几十分之一就可以实现盈利了。其次,黄石公园所在的怀俄明州总共才不过50万人,而荆西地区有220万人,各自的负担完全不同。第三,怀俄明州本身也不是靠旅游来维持经济的,它有采矿业,还有炼油等产业,恰恰是这些产业为它提供了充足的财力,使其根本不需要指望黄石公园来刺ji地方经济发展。”
林振华道:“小谢,你在西方接受了环保观念,想把它推广到中国来,这一点是值得肯定的。但刚才胡总说的这些,你要认真体会一下。国情不同,有些东西是不能简单照搬的。西方国家不在乎gdp,是因为他们的gdp已经很高了,完全有资格不在乎。咱们中国现在虽然稍稍富裕了一点,但和西方国家相比,那还是穷光蛋。一个穷光蛋和人家百万富翁比潇洒,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谢明诚无言以对,好半天才有叹息般的声音说道:“按你们的说法,荆西除了被你们nong来的这些工厂污染掉之外,就没有别的出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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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8 化工厂的破绽
578化工厂的破绽
一个国家的产业结构演进,是有规律可循的。由网友上传==先是从农业社会演进到工业社会,工业充分发展之后,才会进入第三产业主导的经济模式。国家在十二五期间大谈发展第三产业,什么文化创意产业,什么旅游业之类,那是因为国家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百姓手里有钱了,几十块钱一场的电影也能看得起了。如果没有此前积累下来的经济实力,凭空搞什么第三产业是根本不现实的。
当然了,也不能说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国家都是走这样的道路。我们的某个南亚邻国就能够跨过制造业充分发展的阶段,大谈什么软件业兴国以及金融业兴国。结果,一边是牛哄哄的所谓软件业大国,另一边是年轻一代的文盲率高达30%。当然了,也有砖家们解释说,那是因为人家国家的文化就是从容淡漠,人家就不乐意识字,人家管这叫做返朴归真,你不服?
砖家的脑子啊,都是在恒河里泡过三天三夜以上的,这些神一般的理论,使用人类的智慧根本就无法理解。
谢明诚不是那种脑袋进水的砖家,她不过是实践经验有所欠缺而已。听过胡妫有理有据的分析,她的信念开始松动了,但多年形成的本能,还是让她对于在荆西发展工业心存疑虑。
林振华道:“小谢,其实你的话,也给了我们很多启发。……郁市长,我觉得咱们荆西市政fu也应当认真地思考一下小谢提出来的问题,在发展经济的同时,千万不可忽略环境保护。”
他的后一句话是对着郁平说的,他现在是荆西最尊贵的客人,脑袋上顶着一个“一句顶一万句”的巨大光环,郁平哪敢反驳他的话,只能顺着他的话头说道:“林总说得非常对,小谢同学给我们上了非常有教育意义的一课,的确,我们既要发展经济,又要保证环境不受污染。”
“既然如此,那么你们为什么还要让雁岭化工厂继续建设下去呢?”谢明诚算是逮着理了,终于把话头引回了自己的初衷。
“这家化工厂的环评是过关的。”雁岭环保局的副局长汤定方说道,“我们这里有它所提jiao的所有环评资料,投资方承诺,在生产期间,绝对不向环境排放超标的废水、废气。”
“这一点能够做到吗?”林振华扭头向胡妫问道。他没有向汤定方发问,而是选择让胡妫来回答,是想从技术上评估一下投资方的承诺是否可信,有些投资者为了获得投资机会,往往会做出各种不切实际的承诺,等到项目投产之后,则宁可接受罚款,也不愿意履行承诺。
胡妫是搞工业工程的,擅长于对各种技术做出经济上的评估,而这种评估又往往可以用于对企业行为的预测。企业是追求利润最大化的主体,如果治污的成本低于罚款的支出,那么企业就会愿意治污。反之,如果治污的投入超过了罚款,那么企业就会选择接受罚款而肆意排放。
胡妫的眉mao皱成了一个疙瘩,他用手指轻轻地敲打着面前的桌子,沉yin了许久,才说道:“刚才听郁市长说,这家企业是生产洗衣粉的,而且产品全部外销回美国。作为一家生产洗衣粉的企业,要确保废水、废气得到全面治理,倒也不难,这方面的技术目前已经非常成熟,成本也不高,所以,雁岭化工厂做出这个承诺,倒也是可信的。”
“你看看,小谢同志,你不相信我的话,你总相信胡总的话吧?”汤定方得意地对谢明诚说道,他从刚才的对话中已经看出来了,胡妫具有说服谢明诚的能力,谢明诚对胡妫的话已经不敢质疑了。
谢明诚回敬了汤定方一个白眼,说道:“汤局长,你先别把话说满,胡总还有话没说完呢。”
果然,胡妫在说完上述的分析之后,眉mao皱得更厉害了,他迟疑着说道:“我只是有一点不明白,这家企业为什么要把一家生产洗衣粉的厂子,建到荆西这个地方来?”
“这个说起来就话长了。”雁岭县长秦家伦感慨万千地说道,“胡总,你不知道,为了吸引这家企业到我们雁岭来投资,我们招商局的同志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啊。那个投资商叫封承志,也是从美国回来的,想在国内建这样一家中美合资的企业,生产新型洗衣粉。听说,国内很多地市都在找他,最后,他被我们招商局的同志感动了,毅然决定把厂子建在我们这里。”
“这位封先生的jing神,和林总、胡总是一样的,都值得我们荆西人民感谢啊。”郁平说道。
“这位封承志,很有钱吗?”胡妫问道。
“不算很有钱,他的生活非常俭朴,听说是自己在美国创业挣到了第一笔钱的。”秦家伦说道。
“怎么,老胡,你觉得这中间有问题?”林振华听出胡妫心存疑虑,便问道。
胡妫摇摇头道:“我可能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洗衣粉不属于高附加值的产品,对劳动力的需求也不大,相反,其产品单位重量的价值偏低,所以对运输条件的要求非常高。像这样的产品,无论如何也不应当布局在jiao通条件极为不便的区域,这个封承志把洗衣粉厂建在荆西,摆明了是只能亏损的。”
“如果他的产品就在当地销售呢?这样运输成本就低了。”林振华反问道。
“不是的,封先生说了,他的产品全部外销到美国去。”秦家伦替胡妫回答道。
“这就是破绽了。”胡妫道,“首先是洗衣粉从荆西运到山外就非常困难,其次是到了山外还要运输几百公里才能到达长江港口,这是非常不合理的产业布局。”
林振华有点听明白了,联系到此前胡妫问的问题,他说道:“这样一说,的确有不合理之处。封承志并不是一个非常有钱的企业家,他是刚刚创业的人,这个时候不可能因为受到荆西领导同志们的感动而选择亏本的经营方式。如果是我们汉华这样的大企业这样做,还勉强能够理解,封承志这样做,完全不合理。”
作为一位地级市的副市长,郁平只是知识水平欠缺一点,智商方面好歹也还过得去,他听胡妫和林振华这样一说,也觉得有些不对头了。在此前,他看到的仅仅是雁岭化工厂能够带来投资和就业机会,未来投产之后还有财政税收,万万没有像胡妫他们那样站在企业的角度去分析这桩投资的合理xing。如今林振华和胡妫这样一剖析,他也跟着疑huo起来了。
“老秦,你问过封先生了吗,他建的的确是洗衣粉厂吗?”郁平对秦家伦问道。
“这个我肯定是问过的,他说他生产的就是洗衣粉,还说是什么新型的洗衣粉,有美国专利的。不过,具体技术方面,我就不懂了。”秦家伦答道。
汤定方道:“这个问题不大吧,不管他生产的是洗衣粉,还是别的什么产品,只要他能够履行不排污的承诺,那就都是一样的。各位领导如果不放心的话,等他的企业投产后,我老汤就在他厂men口搭一个棚子,天天盯着。只要他排放超标,我马上就封他的men,你们看如何?”
“我看可以。”郁平道,“林总、胡总,对了,还有小谢同志,如果你们觉得不放心的话,我们可以出台一个政策,只要这家企业的排放不达标,我们就封men,让它停产。它即使愿意jiao罚款,我们也不接受。不管jiao多少钱,我们也不能容许它污染我们荆西的环境,你们说是不是?”
郁平的话说到这个程度,谢明诚也无话可说了。前面胡妫已经教育过她了,要让荆西百姓富裕起来,必须依靠发展工业,其他的所谓无烟产业、绿se产业之类,在今天的中国都为时过早,根本不顶事。既然要发展工业,那么少许的污染肯定是不可避免的,如果政fu真的有这样大的气魄,承诺但凡排放超标就一定封men,谢明诚也就找不到什么反对的理由了。
“汤局长,我看你好像带着雁岭化工厂的环评资料吧?能给我看看吗?”胡妫向汤定方说道。
汤定方知道今天的会是与雁岭化工厂有关的,所以专men带上了有关雁岭化工厂的相关资料。听到胡妫的话,他连忙把一个大档案袋顺着桌面推了过去,说道:“这就是雁岭化工厂向我们环保局提jiao的全部资料,里面有他们的生产线图纸,还有污水和废气处理设备的图纸,这些我们都是审查过的。”
胡妫也不客气,直接接过档案袋打开来,掏出里面的图纸,摊在桌上。林振华和胡妫是坐在一起的,此时也站起身与胡妫一同察看图纸。汉华重工的一大产业就是化工设备制造,从早期搞化fei设备,发展到今天已经包罗万象,覆盖几乎所有的化工设备类型了,林振华和胡妫作为技术型的官员,对于设备图纸自然是men儿清。
两个人对着图纸一打眼,便异口同声地说道:“封承志在撒谎,这哪是什么洗衣粉的生产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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