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9 管理费
第二天一早,林振华等人坐着吉普车回到了寒山乡。车一进镇口,就见到街上到处都是年轻人,他们三三两两地凑在一处,一边激动地说着什么,一边焦急地望着公路的方向。看到林振华等人的吉普车,年轻人们顿时欢腾起来,一齐向着乡政府奔去。
“来的人可真不少。”孙晓东在车上对林振华说道。
林振华大略地目刻了一下,说道:“差不多有200人了,看来这个顾恩元还挺不错的,应当是把通知发到了所有人手里了。”
孙晓东道:“我也觉得这个顾书记还是不错的,林经理,你这回看人有些看走眼了吧?”
林振华道:“我倒希望是我看走眼了。昨天他说请我们喝酒的时候,我就觉得心里老大不痛快。这个乡都穷成这样了,他一个当书记的,还在说什么乡里的米酒出名,我真看不惯。”
蒋满庆道:“小林,这就是你没经验了。农村里就是这样,不管多穷,上面来了领导,饭都是要吃的。咱们是来给他们送福利的,他们想着请我们吃一顿饭,也是人之常情嘛。”
林振华叹道:“唉,咱们这个酒桌文化,实在是太可怕了。”
几个人一路聊着,司机王擒虎已经把车开进了乡政府大院。那些前来应聘的年轻人们都站得远远的,用好奇的眼光看着林振华等人以及他们的吉普车,看起来,他们似乎对吉普车的兴趣还要超过了对林振华等人的兴趣。
顾恩元早就已经在等待着他们子,见他们到来,连忙把他们引进了乡政府的会议室。
会议室里,很明显是刻意地安排了一番。最前面摆了两张课桌,上面蒙了一块破破烂烂但显得很干净的红绒布,桌上放着的搪瓷缸子不知道是从哪搜罗来的,显得比头一天顾恩元接待林振华一行用的茶缸完好得多……每个茶缸上面也就是六七处磕痕吧。
最能显示出主人热情的,莫过于桌上摆放着的吃食。几个大盘子里,分别放着洗净的荸荠、削成一段一段的甘蔗,甚至还有几个看起来萎靡不振的苹果。江南省本地不产苹果,即使是在浔阳,苹果也是属于比较高档的水果了,也不知道顾恩元在这短短的半天时间里,是如何淘到这几个苹果的。
“顾书记,你们安排得可真周到啊。”林振华指着那几盘水果,笑着说道。
顾恩元满面前是谦恭之色:“哪里哪里,这是应该的嘛。各位领导来了,昨天连一顿饭都没有吃,我们实在过意不去。今天你们要考试,也是蛮辛苦的,给你们准备了一些水果,可以润润嗓子嘛。照着领导的要求,我们已经把全乡的年轻人都叫来了。对了,有少数年轻人州结婚,尤其是有十几个女娃子正在怀孕,她们就没有来,你看不要紧吧?”
“嗯,以后还有机会吧。”林振华答道。对于顾恩元表现出来的这个态度,林振华觉得有几分满意了。他原本以为,顾恩元即使不是封龘锁消息,把普通农家子弟排除在外,至少也会给他们塞个小纸条,上面写几个需要照顾的名字之类。但现在看起来,顾恩元并没有这样做,这可真是难得的事情。
“那么,各位领导,咱们要不要先休息一下?”顾恩元又问道。
“不用了,我们马上开始吧。”孙晓东说道,“请顾书记安排人组织一下,让应聘者先填表,然后一个一个地进来,我们要问一些问题。最后再统一打分,决定聘用哪些人。”
“好的,好的,我们乡政府今天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归你们调配,你们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顾恩元表态道。
面试的过程是枯燥乏味的,不过别晓东做这项工作已是轻车熟路,也不觉得繁琐。林振华和蒋满庆坐在他身边,默不作声地观察着一个个应聘人员,在自己面前的评分表上打着印象分。
“姓名?”
“严仁军。”
“出生年月。”
“1997年8月……
“读过几年书?”
“高小毕业了。”
“读一下这段文章。”孙晓东塞过去一张纸,说道。
严仁军接过文章,磕磕巴巴地念了起来:“爱克斯引丑卧式万能升降台先床主要用于加工平面、沟槽和成形面等,常用于单件及成批生产中……”
“嗯,就念到这吧。”孙晓东道,“里面有个字念错了,是铣,不是先。”
“我没学过这个字。”严仁军讷讷地说道。
“学过分数吗?”
“学过。”
“二分之一加三分之一等于多少?”
“五分之一。”
“嗯……”孙晓东轻轻地叹着气,在面前的应聘表上写了一个3分。整个寒山乡的教育水平实在是够呛,这些年轻人的语文勉强还过得去,但到数学方面就基本上是空白了。
像这样的工人招进厂里,只能做普工,要培养成技工的难度实在是太大了。
面试整整做了一天时间。中牛时分,顾恩元又苦哈哈地跑来要请大家去饭馆吃饭,被林振华拒绝了。最终顾恩元拧不过,只好让饭馆把饭菜做好了,送到了乡政府的会议室里。真让蒋满庆说中了,即使林振华再三要求饭菜简单一点,顾惠元还是让人弄了一条几斤重的大草鱼,蒸了一整只的板鸭,米饭更是夸张,整整抬来了一脸盆,足够林振华一行吃上一个星期了。
“各位领导,饭菜的口味还习惯吧?”顾恩元站在一旁,看着林振华等人吃饭,嘴里不停地问候道。
林振华道:“顾书记,其实不用弄得这么丰盛,简单一些就好。”
“不丰盛的,不丰盛的。”顾恩元道”,本来说请你们到饭馆去吃点便饭,可是各位领导坚决不同意。你们这种工作作风,真的很值得我们学习。这样吧,等到晚上,咱们把工作做完了,我一定要好好招待你们一番。”
吃过午饭,面试继续开始。所有来应聘的年轻人们,无论是否已经完成了面试,都呆在乡政府的院子里,等待着最终的结果。尽管家风凛冽,也没有一个人提前离开。
“各位注意了,现在我宣布面试结果!”终于,孙晓东拿着一张纸出现了。一名乡政府的工作人员给他搬来一张桌子,孙晓东跳上桌子,居高临下地念着录用名单:
“张建修,王路华,陈丽英……”
被念到名字的年轻人一个个欢呼雀跃起来,接着就被工作人员带进会议室,去与蒋满庆签订聘用合同。当然,他们最终还需要经过一个体检的环节,如果查出有什么疾病,这个合同就无效了。
“一共刀人,名单宣布完了。”
孙晓东念完最后一个名字的时候,留在院子里的人们齐声地哀叹起来,有些人更是急切涌上前去,对着孙晓东和站在一旁的林振华央求起来:
“领导,你们再增加几个名额吧?”
“我家生活特别困难,领导,能不能高高手,把我招去吧?”
“领导,我家里是祖传的铁匠,你们把我招去,我很能干活的。”
被淘汰掉的严仁军满头大汗地挤到林振华身边,对林振华说道:“领导,我州州去找我的小学老师问过了,他说二分之一加三分之一等于六分之五,你看对不对啊?”
林振华向他无奈地笑了一下,说道:“这个答案倒是对的,可惜你回答得太晚了。”
“领导,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家里奶奶身体不好,我下面还有三个弟弟妹妹,我真的很困难。”严仁军执拗地说道。
林振华摇摇头:“我实在是爱莫能助,大家都很困难,我们还是要讲究一个公平,是不是?”
严仁军失望地说道:“唉,都怪我,早点看看书就好了。领导,你还是把我带走吧,我不要万块钱的工资,你们给我力块就可以占块都尔……”
“这个不太可能。”林振华答道,他正欲转身返回会议室,突然脑子里觉得一激灵,他一把拉住严仁军的手,问道:“你州才说什么?什么叫万块钱的工资?”
严仁军懵懂地答道:“这不是你们招工的标准吗?昨天,顾书记找了我们开会,说有浔阳的大厂子来招工,每个人学徒期的时候,厂子里给发30块钱,其中万块钱是我们的工资,5块钱是交给乡里的管理费。”
“他真是这样说的?”林振华目瞪口呆,他想不到顾恩元居然还有这样一龘手。
严仁军道:“是这样说的啊,你不信,问问其他人看。”
林振华道:“可是,他有没有说,交给乡里的5块钱怎么交啊?厂里的工资发到你们手上,难道你们还会上交吗?”
严仁军道:“我们都和乡里签了合同的,只要被聘上了,就每个月给乡里交5块钱,连续交一年时间。
如果不交,乡里就要收我们家的责任田。”
真tmd没有王了!林振华只觉得一股无名之火从心头冒起。他从前也曾听说过农村干部习惯于向农民摊派各种费用,却没想到寒山乡敢做得如此肆无忌,惮。他发给这些可怜的农民工区区30元钱,乡里居然能够以责任田为要挟,生生拿走5块,这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抢劫了。
难怪顾恩元能够拿出钱来请自己喝酒呢!
林振华州想到此,就看见顾恩元拉着蒋满庆的手走过来了,他对着林振华热情地招呼道:“林经理,走吧,咱们说好了的,工作做完了,一定要去喝几碗酒的。”
“小林,你看,我跟顾书记说了,不麻烦他们,他非要坚持不可。”蒋满庆走上前,对林振华抱歉地说道。说完这个,他压低声音道:“小林,要不咱们就和他去吃一顿饭吧,临了让晓东把饭费结了,省得让他们出钱了。”
“不,我还吃定他们了。”林振华答道,他扬起脸,对着顾恩元说道:”顾书记,恭敬不如从命,我们就叨扰你一顿了。不过,我可说清楚,鸡鸭鱼肉这四大件,咱们少一样也不行。”
“没问题,保证让各位领导吃得满意!”顾恩元没有听出林振华话里的敌意,只顾豪爽地许下诺言。
270 豪饮
顾恩元带着林振华一行来到街的一家小饭馆里,分宾主坐下。饭馆老板应当是已经做过无数次这种接待了,过来与顾恩元咬了几下耳朵之后,便开始忙碌起来。
蒋满庆和孙晓东都是带着一些不好意思的心理来的,一坐下就连声说道:“顾,咱们随便吃顿便饭就可以了,不用太麻烦。”
林振华却大大剌剌地说道:“蒋经理,晓东,你们这就不对了,顾说了要招待我们,咱们就应当客随主便嘛。我看咱们寒山乡虽然经济不发达,但领导的热情还是一点也不逊色的。”
顾恩元这才开始感觉到林振华话中有话,他也不知道毛病出在哪里,于是只能陪着笑脸,说着些闲话。
乡干部在乡里基本可以算是土霸王,尤其是像顾恩元这种、乡长一肩挑的干部,那更是可以用土皇来形容的。但这个土皇的权势是仅限于乡里的,在面来的干部面前,他仅仅是一个小芝麻官而已。
汉华重工虽然是企业,但对应着的行政级别也有副厅级了。林振华作为常委副总,级别相当于正处,远远压过了顾恩元一头,所以他在顾恩元面前摆摆谱,耍耍横,顾恩元也只能是唯唯诺诺地听着。
林振华当然不是一个会摆谱耍横的人,事实,他从来都不会摆什么架子,更不用说是在顾恩元这种五十来岁的老干部面前。但这一回,他实在是有些恼火了,严仁军向他说起的事情,让他对顾恩元的看法恶劣到了极致。
“对了,顾,其他的几位乡里领导,怎么不一起来坐坐?”蒋满庆对顾恩元问道。
顾恩元叹道:“唉,这是我们乡的规矩,招待面来的领导,只能有一个乡干部作陪。”
“这是为什么呢?”孙晓东好奇地问道。
顾恩元苦笑一声,没有解释,只是拿起饭馆老板刚刚送来的一个小铝壶,帮各人面前的碗里倒着酒,一边倒一边热情地说道:“各位领导辛苦了,来,尝尝我们这里的水酒。”
老板开始往桌端菜了,菜一桌,林振华等人就开始理解顾恩元说的规矩了。菜是按照林振华的要求的,有一碗红烧鸡,一碗扣肉,一条鱼和一盘板鸭,正好合了鸡鸭鱼肉四样。可是菜量实在是有些不足,这一桌加司机王擒虎在内一共是五个大男人,这些菜也就是勉强够吃而已。如果乡里再多来几个干部,恐怕就要出现菜不够吃的窘况了。
还是穷啊,林振华在心里暗暗地想道。
“来来,各位领导,我先敬大家一碗。”顾恩元端起自己面前的酒碗,开始劝酒,“我们这个酒,入口很甜,可是后劲很大的。我们把它叫作三碗不过岗,就是武松喝过的那个。平常人,喝三碗肯定就要醉了,大家尝一下看。”
蒋满庆和孙晓东都端起了碗,和顾恩元碰了一下,然后喝一大口。林振华虽然心里对顾恩元有着种种不忿,却也不知如何才能出这口气。他替那些农民工觉得不服气,但又没办法去改变这些。顾恩元在他面前一直都谦恭有加,他要凭空发难也不行。看到顾恩元端着酒碗向他示意,他也只能是举起碗喝了一口。
酒一喝开,大家便开始聊了起来。林振华没太多的情绪,只是自己慢慢品着酒,不太吭声。蒋满庆是个有社会经验的人,与顾恩元聊得甚欢,从乡里的经济聊到国家形势,又聊到社会风气等等。讲到一些干部吃拿卡要、**堕落之类的事情,顾恩元也是满脸愤愤然的样子,让林振华在心中暗自冷笑。
“林经理,我昨天听你说,你们的招工指标还可以挪到别的地方去的,是不是这样?”酒到正酣的时候,顾恩元似乎无意地这样对林振华问道。
林振华当然知道顾恩元不会是无的放矢的,也许他请他们吃这顿饭,目的就在于此。他也不去点破,只是点点头道:“没错,具体怎么分配名额,我们有一些权力。”
“林经理,你看我们乡里这个情况,能不能多给我们几个名额啊?”顾恩元用央求的口吻说道。
“什么理由呢?”林振华不动声色地说。
顾恩元道:“林经理,你也看到了,我们这个地方,经济实在是太落后了,农民生活真的很苦。你们能不能照顾我们这里一下?”
“多给你们几个名额,你们乡里是不是也多一些好处啊?”林振华问道。
顾恩元脸显出了一些尴尬:“林经理说笑了,我们乡里,主要是为大家着想嘛。这些年轻人如果能够到你们那里去做事,他们挣的工资,就可以补贴一家人了。你看……”
“乡里经济如何,主要还是看干部?”林振华话里带着刺,“如果乡里的干部一心为农民做事,总有办法脱贫致富的。如果光想着自己捞钱,那谁也帮不了你们。”
蒋满庆听出了林振华话里的火药味,连忙伸手拉了拉林振华的衣角,示意他不要多说。顾恩元也觉得了一些异样,不过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林经理批评得对。我们乡里的领导,呃,主要是我,能力有限,做得不好。你们是大企业,能不能看在我这张老脸,多给我们几个名额?”
“林经理,我觉得……”孙晓东也扭头看着林振华,有些想向林振华求情的意思了。顾恩元是个五十来岁的乡干部,但长相却比实际年龄起码老了十岁。这样一个老人,在自己面前说着软话,孙晓东真有些听不下去。
林振华嘿嘿冷笑道:“顾,我们在你这里多招几个人,也不是不可以。可是,总不能凭你这一句话就招了?如果我们答应多招几个,你对此有什么表示呢?”
顾恩元听到此话,一下子激动起来,他站起身,对林振华说道:“林经理,你说,有什么条件,只要我们能够办到的,我都能答应你。”
林振华本想直接扔出一句话:你把跟农民工们收的管理费退给他们。但他毕竟不是一个傻瓜,他想,顾恩元这样希望自己多带几个人走,那自然是由于每个人都能够给他创造出这些管理费。他让顾恩元退还管理费,这不是与虎谋皮吗?如果大家为这事吵起来,也是无趣,这些农民工一家老小都在这个乡长的管理之下,自己想替他们争取权利,也是枉然的。
唉,这种事情,不是自己能管得了的。想到此处,林振华指了指顾恩元手里的酒碗,说道:“顾,刚才我听你和蒋经理聊天,说你年轻的时候很能喝酒,可有此事?”
“那是当然,我年轻的时候,这样的水酒,我一次喝六七碗都没事的。”
“那好,咱们就以酒赌赛。你喝一碗,我加一个名额,如何?”
“小林!”蒋满庆实在听不下去了。这种酒,蒋满庆是知道的,平时喝一两碗是很不错的,但真要喝五六碗,人非得醉倒了不可。林振华这样将顾恩元的军,未免太过于欺负人了。蒋满庆是个厚道人,他怎么能够看着林振华这样做呢。
“林经理,你这话当真?”顾恩元却是认真了,他端着碗看着林振华,等着他表态。
林振华说这话的时候,本来只是一时冲动,想恶心恶心顾恩元。但顾恩元这样一反问,林振华却有些骑虎难下了。虽说是两世为人,他现在也不过只是一个24岁的年轻人而已,少不得有些年少轻狂的毛病,哪里吃得住顾恩元这样叫板。
“顾,我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真心为这些农家孩子着想。咱们也不用一碗一碗算,这铝壶里还有三四碗的量,你如果能一气喝完了,我就再给你们乡加10个名额。”
“小林!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蒋满庆一边埋怨着林振华,一边又扭回头去对顾恩元说道:“顾,你别在意,小林有点喝醉了,他开玩笑呢。”
没等蒋满庆说完,顾恩元已经把铝壶抄起来了,一声不吭地对着壶嘴就喝了起来。
孙晓东坐在顾恩元身边,见此情景,连忙前去劝阻。顾恩元腾出一只手,挡住孙晓东,只顾往肚子里灌着水酒。顾恩元年龄虽大,但看起来像是做惯农活的,手的力气颇大,孙晓东一时还真没法拦住他。
“顾!顾!”饭馆老板闻声,连忙从后厨冲了过来,伸手去夺酒壶。但这已经来不及了,顾恩元已经把余下的半壶酒全部喝了下去,他把酒壶往桌一放,睁着血红的眼睛看着林振华道:“林经理,你说话算数,10个!10个!”
话音未落,他身体摇晃了一下,便向后倒去。饭馆老板一把托住他,声嘶力竭地对着林振华一行大喊道:“你们这是干什么!顾有胃出血,还有高血压,这样喝会死人的!”
“啊!”林振华彻底傻了眼,他的本意只是想惩罚一下盘剥农民工的恶乡长,真要闹出人命来,事情可就大了。
“咳!小林,你这是干什么呀!”蒋满庆愤怒地瞪了林振华一眼,然后对王擒虎喊道:“小王,快去开车,送顾去医院!”
271 希望工程
“小林,你是怎么回事!”
在乡卫生院的走廊里,蒋满庆满脸怒容地训斥着林振华。
顾恩元此时正躺在门诊的病房里挂着盐水,正如饭馆老板说的,他有胃出血和高血压的毛病,这样大口灌酒,身体一下子就吃不消了。众人把他送到卫生院时,医生闻听此事,也是气乎乎,很是给了林振华一行几个白眼。看起来,顾恩元这个毛病,大家都是清楚的。
“小林,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人啊,这次怎么会做得这么过分?你想想看,顾书记不管怎么样,年龄在这放着吧?你就算是敬老,也不能这样去整人家吧?”蒋满庆絮絮叨叨地说道。
自从林振华担任集团副总以来,蒋满庆一向是把他当成上级的,说话的态度里都会带上几分恭敬。但这一次,蒋满庆实在是火了,他觉得此时的林振华简直一下子就变回了当年那个顽劣成性的半大孩子,他要以汉华厂长辈的身份来教训教训他。
“林经理,我怎么觉得,你对顾书记好像有些成见啊?”孙晓东也小声地说嘀咕道。对于林振华今天的表现,孙晓东也觉得非常不满,但他不能像蒋满庆那样去训人。
林振华知道自己玩过火了,他垂着头说道:“对不起,我实在是有些情绪,我也没想到会这样的。”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们一开始不是还觉得顾书记这人不错的吗?你看今天吃饭的时候,桌上没几个菜,顾书记自己基本就没怎么吃,一直都在劝我们吃呢。一个乡干部做到这个样子,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蒋满庆说道。
林振华道:“你们有所不知,我今天吃饭前,听一位农民说了这样一个情况……”
说着,他便把顾恩元要求被聘用的农民工按月交管理费的事情向两个人小声地说了一遍,蒋满庆和孙晓东这才知道,林振华对于顾恩元的意见从何而来。
“想不到他会这样做。”孙晓东嘀咕道,“这不是雁过拔毛吗?”
蒋满庆叹了口气,说道:“小林,这就是你太冲动了。这种事情,在哪都是难免的。像他们这样穷的一个乡,不从这些地方弄点钱,乡里的办公经费从哪来?”
林振华道:“办公经费短缺,不能少吃几顿酒吗?今天他如果不接待我们,我一点意见都没有。但他从农民工身上榨来了钱,再这样大吃大喝地用掉,我实在气不过。”
话刚说到此,就听一阵喧哗,一个女人从卫生院外冲了进来。她一眼看见了林振华一行,便气冲冲地走上前大声问道:“是谁!是谁逼着我家老顾喝酒的!”
林振华从对方的语气里听出她应当是顾恩元的妻子,便硬着头皮答道:“大嫂,对不起,是我跟顾书记开了一个玩笑。”
“开玩笑?”顾夫人怒道:“你们那是开玩笑吗?我都问过了,就是你说的,说老顾喝一碗酒你就加一个名额,是不是这样?”
“是。”
“你知道老顾一心扑在工作上,他昨天就跟我说了,怎么能够想办法让你们多招几个人走。你这样跟他赌,不是要他的命吗?老顾就是想让年轻人多走几个,这有什么错?你们手里有招工名额,给也好,不给也好,能这样欺负人吗?”顾夫人一边说道,一边便抽抽搭搭地哭开了。
林振华道:“大嫂,这件事,我实在是对不起。不过,你说顾书记一心扑在工作上,只是想让年轻人多走几个,我可有点不赞成。”
“你有什么不赞成的?”顾夫人问道。
“既然他一心都是为了年轻人好,那管理费是怎么回事?”林振华道,“你别告诉我说你不知道。”
“管理费?”顾夫人一愕,“你就是因为这个而逼着我家老顾喝酒的?”
林振华道:“这件事,我也只是打抱不平而已。毕竟这些工人未来都是我的职工,我管不了乡里的事情,替他们喊句冤枉总可以吧。”
“原来是为了这个事情。”顾夫人脸上露出一丝惨笑:“原来你这个后生是想当包青天,把我家老顾当成奸臣了。好吧,你们几个跟我走一趟,我告诉你们老顾收这些钱是干什么用的。”
说罢,顾夫人自顾自地向卫生院外走去,林振华等人互相递了一个疑惑的眼神,便随着她一起出去了。
几个人离开卫生院,在漆黑的街上走了百十步远,走进了一个院子。院子里有几间建筑物,里面透出昏黄的灯光。顾夫人领着林振华等人直接走到一间屋子门前,也不敲门,直接就推门进去了。
“顾师母,你怎么来了?”屋里的人奇怪地问道。
林振华跟在顾夫人身后进了门,他一看屋里的陈设,便明白过来,这应当是一间老师的办公室,因为墙上挂着三角板,桌子上摆着大堆小堆的作业。
“他是我们乡中学的校长邹志军,你问问他吧,看老顾那些钱是弄到哪去了。”顾夫人指着屋里那人对林振华说道,说完,她又回过头对邹志军说了几句什么。邹志军脸上现出几分喜色,对林振华说道:
“哦,你们就是来招工的领导吧?真是太感谢你们了。昨天顾书记来跟我说,你们要从我们这里招走20个人,乡里明年能够从他们身上提到1200块钱的管理费。顾书记说了,这些钱全部给我们学校维修校舍。同志,你知道吗,我们的校舍现在全部都是危房,一下雨我心里就打鼓呢。”
“维修校舍?”林振华像被重重地打了一棍子一样,他只觉得自己的肠子都要悔青了。
“同志,你们不知道,我们乡里穷,有时候乡政府连工资都发不出。老书记说,再穷不能穷教育。他还说,以后我们乡要想富裕起来,就全靠这些孩子了。乡政府把能弄到的钱都投入到学校了,可是即便如此,学校的条件还是这个样子。”邹志军说道。
“邹校长,你能带我们去看看校舍吗?”林振华怯怯地问道。
“当然可以,学生们都在上晚自习,欢迎你们去指导一下工作。”
邹志军说着,找出一支手电筒,带着林振华一行出了办公室,向教室走去。
这是怎样的几间教室啊,墙上的砖都已经斑斑驳驳了,窗户上几乎没有了完好的玻璃,全靠塑料纸和报纸遮挡着冬夜的寒风。教室里的桌椅全都是破旧不堪的,许多桌子上钉着横一道竖一道的小木条,用以维持着桌子不会倒掉。在每间教室的正中间,都吊着一盏40瓦的白炽灯,这点光亮在诺大的教室里显得那样惨淡。
每个教室就是一个年级,大约有40来个座位,其中一半的座位上坐着学生。邹志军解释道,家离学校比较近的孩子,是可以不来上晚自习的,他们自己在家里看书、做作业即可。现在正在上晚自习的孩子们,都是家住得非常远的,他们就在学校里住宿,每周末才回一次家。
“学生都非常用功。”邹志军小声地说道,“可惜我们的师资有限。这里条件太苦了,好老师留不住。如果能够有两个好一点的老师,一个教数学,一个教语文,专门管毕业班,我们一年应当能有两三个孩子考上县中的。”
看到来了一群不速之客,孩子们纷纷抬起头来,好奇地看着林振华等人。林振华顺着课桌间的通道缓缓走去,看着学生们桌上的作业本,心潮澎湃。
“这个孩子叫江杰,是个孤儿,平时是由他叔叔供养的。要不是老书记亲自去做过工作,他叔叔早就让他辍学了。”邹志军指着一个半大男孩子对林振华小声地说道。
林振华走过去,站在江杰身边,仔细地端详着他。江杰偏过头,对林振华露出一个稚气的微笑。
“你这个灯是自己做的?”林振华指着江杰桌上的一盏蜡灯问道。这盏灯的底座是一个大号的自行车铃铛盖,里面灌了黄色的蜡,有一根布条浸在蜡里,充作灯捻。蜡灯燃烧起来的火光很亮,弥补了教室里光线不足的缺陷。
江杰道:“是我自己做的,这些蜡是从卫生院弄来的,是包药的蜡壳。”
“真聪明。”林振华微笑着说道。
“这个蜡灯能照亮,还能烤火,一举两得。”江杰调皮地说道。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伸到蜡灯边上,做出一个烤火的样子来。
林振华心念一动,他伸出手摸了摸江杰的身上,不由得吃了一惊:“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就穿了一件单衣?”
“我不冷。”江杰答道,“年年都是这样的,习惯了。”
林振华分明看到江杰的嘴唇都冻得有些青紫了,他几乎没有犹豫一下,便从身上脱下了自己的军用棉袄,把它披在江杰的身上。
“叔叔……”江杰吃了一惊,连忙推托。
林振华把棉袄帮江杰掖好,说道:“这件棉袄送给你了,白天穿,晚上盖,知道吗?”
江杰还想说什么,跟在林振华身后的邹志军发话了:“江杰,叔叔送给你的,你就收下吧,说句谢谢吧。”
“谢谢叔叔。”江杰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林振华说道。
林振华等人走出教室,林振华透过窗户看着教室里面,对邹志军问道:“邹校长,像江杰这样的孤儿,学校里还有吗?”
邹志军指了指前排的一个女孩子,说道:“还有一个,叫苗小琼,就是那个女孩子。说来也怪了,全班就数他们两个人的成绩好,就像古话说的,寒门出孝子啊。”
林振华从兜里掏出一把钱,塞到邹志军的手上,说道:“邹校长,这些钱你先收着,这两个孩子的生活费,以后由我负责。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他们,让他们吃好,穿暖。我回去以后,还会再寄钱来。”
“这怎么可以。”邹志军觉得不好意思了,但林振华的这份好意是针对两个孤儿的,他也不便于拒绝。
林振华没有与邹志军争论这个话题,而是问道:“邹校长,你们维修校舍打算什么时候开始?要花多少钱?”
邹志军道:“昨天顾书记跟我们说,这笔钱要等那20个工人上班了才能拿到,而且只能分期分批给我们。我们打算,拿到400块钱左右就先修一下学生的宿舍,现在学生宿舍是最危险的,万一下一场大雪,就有可能塌掉。教室倒还能撑一段时间。”
林振华说道:“邹校长,你马上就去联系砖瓦匠吧,尽快开始修缮,所有的教室和宿舍都要修。5天之内,我让司机给你送5000块钱过来,你看够不够。”
“够,足够了!”邹志军喜出望外,“这个钱,怎么算呢?我们怎么还啊?”
林振华道:“不用还了,这是我们汉华重工设立的希望工程基金,专门用于资助山区教育的。邹校长,顾书记说得对,再穷不能穷教育,以后,我们会定期给你们补贴一部分教育经费的。至于江杰和苗小琼,就算是我领养的学生,他们的一切学杂费和生活费用,我个人全部包下。”
“那我就替全体学生谢谢你们了。”邹志军退后一步,向着林振华等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林经理……你是一个好人。”顾夫人目睹了整个这一幕,不由对林振华也产生了几分好感。她知道,顾恩元与林振华之间的恩怨,其实完全是一场误会而已。
“大嫂,对不起,我误会顾书记了。我还以为……”林振华惭愧地说道。
邹志军此时也已经听蒋满庆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听到林振华道歉,他凑上前说道:“林经理,你真的是误会顾书记了。顾书记是个好人,你不知道,这次你们招考农民工,他儿子顾小军本来可以参加的,可是他硬是没让儿子去报名。”
“为什么呀?”林振华问道。
顾夫人叹道:“这个死心眼的人,他说是你们领导说了,如果招上的人都是乡村干部的子弟,你们就要减少名额。他说如果让小军去报名,回头你们知道他是我们的孩子,会有误会的。其实,小军在读书的时候,成绩就是最好的,他不用靠走关系也能考上的。”
“大嫂,我错了。”林振华由衷地对顾夫人说道,“这样吧,你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你家的小军,我带走了,我一定给他安排一个好工种。”
272 社会责任
从寒山中学出来,林振华一行回到卫生院。顾恩元吊了一瓶盐水之后,身体已经缓过来了,正躺在病房休息,见到林振华等人进来,他连忙强撑着坐起来,林振华大步走前去,伸手扶住了他,诚恳地说道:”顾记,请原谅,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道什么歉?林经理,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顾恩元说道。
林振华道:“顾记,实不相瞒,今天吃饭以前,我听到一些消息,所以在酒桌,我对你有一些意见,这才拿话逼你。刚刚我跟着大嫂去看了寒山中学的情况,知道你收取大家的管理费,是为了修缮校舍,我才知道,我真的错怪你了,实在是对不起。”
顾恩元此前不知道自己收管理费的事情已经败露,现在听林振华这样一说,不由得老脸通红:”呃……林经理,这件事情,我们……”
林振华道:“顾记,这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收取管理费这件事,从制不合理的,我想向顾记求求情,是不是可以把这笔钱免掉。”
“淤……”顾恩元一脸沮丧,林振华已经开了。,他就不好拒绝了。但如果真的不收这笔钱,学校的事情怎么办呢?
林振华接着说道:“寒山中学的事情,我和部校长已经说好了。我们汉华重工集团愿意向寒山中学捐赠5000元,用于维修校舍。
如果你同意的话,这笔钱,我回去就让会计提出来,派专车给你们送过来。”
“这是真的?”顾恩元瞪大了眼睛。
“是真的,顾记,你放心。”蒋满庆在一旁插话道。5000块钱的事情,对于汉华重工来说,可谓是九牛一毛,林振华发了话在办公会肯定是可以通过的。
顾恩元伸出两只大手,紧紧地握着林振华的手,说道:”林经理,这可太感谢你了!没说的,管理费的事情我们马就去通知那些年轻人,全免了全免了。还有,我们乡政府会在寒山中学门口立一块大大的碑,面刻你们汉华重工公司的名字。”
“这个……好像不太吉利。”林振华讷讷地说道。立块碑,刻……这成那啥了。
顾恩元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纠正道:“咳,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们会把你们做的好事刻在碑,让大家都知道,你们出了钱,帮助我们乡的孩子们。”
“这个倒是不必要了。我们今天听了邹校长的介绍知道顾记一贯重视教育,实在是堪当我们的楷模啊。”林振华道。
顾恩元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林经理,说到底还是我无能啊。面把这个乡交到我手里,我没法带着大家脱贫致富。我想着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让下一代人多读点,好有个出路。对了,林经理,关于招工的事情……”
顾恩元说到这里,有些犹豫了。他今天在酒桌拼出老命,赢了林振华的赌注。他一醒过来就惦记着这事。州才他还在想哪怕是对林振华死缠烂打,也要赖着林振华兑现赌注,无论如何要给寒山乡再加10个名额。他觉得,自己的面子没什么重要的能多送10个人出去,就能够让10个家庭多一份收入。
可是林振华一来就许下了5000元的捐赠,顾恩元再说起名额的时候,就没那么硬气了。但要说把赌注完全抹掉,他又于心不甘。
林振华对此是早有准备的,他拍拍顾恩元的手,说道:“顾记,你放心。名额的问题,我已经决定了,给你们加引个。这是今年的数字,明年我们还会再来招工的。”
“太好了!”顾恩元喜出望外,但随即又疑惑起来:“为什么是日个呢?”
勿个是公开扩考的名额,另外,个是指定的,戴帽子的名额。”林振华呵呵笑道。
戴帽子这个说法,顾恩元是懂的,就是在给某个名额的时候,指定这个名额要发给谁。但林振华在寒山乡无亲无故,这个指定的名额会给谁呢?
“老头子,林经理说了,这个名额是给咱们小军的。林经理还说子,一定会给小军安排一个好工种的。”顾夫人抹着欢喜的眼泪对丈夫说道。
“这怎么好?这样不好?这不是搞特殊化了吗?”顾恩元言不由衷地说道。
为人父母的,没有人不希望子女能够有一个好的去处。顾恩元硬着心肠不让儿子去参加招考,心里也是十分难过的。现在听说林振华专门给了儿子一个名额,他既有几分不安,又发自内心地高兴。他知道,像这样的事情,对于林振华来说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所以他也并不强烈地拒绝。
顾恩元当然也能猜出来,林振华这样做,也是带着一些赔礼的心思。在顾恩元的心里,觉得这是自己用半条老命为儿子换来的前程,这让他又隐隐有了一些当老爹的自豪感。
“顾记,招工的事情,就这样定了。顾小军的情况,我向部校长了解过,他说小军读的时候成绩就非常不错,即使是和其他年轻人一起参加面试,也是应当能够被录用的。所以,你不必有什么顾虑。”林振华道。
“哎,哎,那我就谢谢林经理了,还有孙经理和蒋经理。你们都是好人啊。”顾恩元连连向众人拱着手。
“顾记,还有一件事,也想和你商量一下。”林振华道。
顾恩元道:”林经理,你说,只要我们能够做到的,你就尽管说。”
林振华道:”州才在寒山中学的时候,我向部校长了解了一下咱们寒山乡的情况,我觉得,咱们乡还是应当想一些办法来发展经济才好。”
听林振华说到经济问题,顾恩元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脸的神采也没了:“唉,没办法。我们这个地方,地处山区,水田少,旱地多,山吕能种点苞米,其他的什么都搞不了。过去县里派过几个干部过来当乡长,都改变不了我们乡的面貌。最后谁也不敢来了,这才让我这个老头子又当记又当乡长,反正就是在这里混吃等死的。”
林振华道:“我倒有两个想法,请顾乡长听听有没有道理。”
“你讲。”顾恩元道。
“第一个想法,我想在寒山乡建一个副食基地,主要是养猪和养鸡。咱们这里种的苞米卖不出什么价钱,但用来养猪还是可以的。咱们山能够割到猪草,鸡也可以放到山散养,基本不用什么成本。你们这里出产的鸡和猪,我们汉华重工全部按市绎收购,你看如何?”
“可以啊!”顾恩元眼睛闪闪发亮……”,如果真能够这样搞,我们农民家家户户养几头猪,养几十只鸡,一年也有几百块钱收入了,那生活可就大大改善了。”
“第二个想法,是部校长跟我讲的。咱们寒山乡一贯有采石的传统,但采出来的石头卖不出什么价钱。我想在寒山乡建一个石料厂,由我们提供设备,把采下来的石头进行切割、打磨,加工成人造大理石再进行销售。现在南都和浔阳都在搞城市建设,单位建房子需要的石料不少,我估计,这个产业有一定的发展前途。”
顾恩元一拍大腿道:“这个想法,邹校长跟我提过很多次了,可是我们算了一下,建一个石料加工厂,要三四万块钱,我们乡里根本拿不出来啊。你们如果愿意跟我们合股来做,那简直是太好了。”
林振华笑道:“既然如此,那这两件事咱们就算说定了?过几天我会安排人过来和你们乡里具体洽谈这两件事情,关于如何合作、如何分成的问题,到那时候再细谈,你看好不好?”
“好,好!”顾恩元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这几乎是从天而降的一堆馅饼啊,把顾恩元砸得都快晕倒了。
“林经理,今天已经很晚了,你就在我们乡里住一夜,我叫人去给你们安排。明天我接着请你们喝酒,咱们一醉方休。”顾恩元说道。
“得了,得了,顾记,你可千万别再喝酒了。”林振华连忙摆手。好嘛,这位仁兄还真是别的都不会,就知道拼酒了。
走出病房,林振华把顾夫人叫到一边,对她说道:“大嫂,过两天,我会安排人过来给寒山中学送钱,到时候,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一定要用我们的车子,把顾记弄到浔阳去。
“怎么?”顾夫人好生诧异。
“顾记这个病,要到浔阳的大医院去好好看看。我会让人安排好,你带他到浔阳第一人民医院去,找内科的副主任李惠大夫。费用的问题,你不用管了,我负责报销就走了。”
“林经理,这真是让我怎么感谢你才好啊。”顾夫人感动地说道。
林振华道:“大嫂,你不用谢我。像顾记这样的好干部,值得我们去好好珍惜的。”
林振华把一切安顿完,和蒋满庆、孙晓东一起走出卫生院的时候,蒋满庆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小林,你这样处理这件事情,非常好,这才像你平时做事的样子。”
林振华道:“今天这件事情,也给了我一个启发,咱们的企业发展了,企业的社会责任,也该担当起来了。像这种扶贫、支持教育的事情,应当作为咱们集团公司的一项日常工作,尽力而为。一家不承担社会责任的企业,就算发展得再大,也不过是一个经济动物而已,那是没有灵魂的。”……原本打算在春节前多写几章存着,但工作一直干到前天才结束,然后小月地病了一场,存稿计划刂未能实现。春节期间回家探亲,不一定有时间写稿。手头仅剩三章,发在系统里,每天更新一章到初二。然后就看写作情况而定了。大过年的,大家也别宅在家里了,出去会会亲,年后一齐看稿。预告一下,后三章是写安雁和峰子各自的事情,不喜者请略过。
273 外公外婆
1986年的春节就要来临了,到处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
尽管在过去的一年里,物价涨了近10个点,而且在年初的这个时候,经济调整的阴云正向许多企业袭来,但总体来说,老百姓的日子还是一天天地好起来了。大家一边骂着物价,骂着社会风气,一边揣着鼓鼓囊囊的钱包,在街上大包小包地购买着年货。
在南京的建康家电商城,安雁正坐在办公室里,满心喜悦地整理着各个柜台交过来的报表。开业短短半年时间,商城的营业额达到了七八千万,按既的毛利率计算,一年的毛利将能够上千万了。要知道,这还仅仅是一个开头而已。
“安经理,邵经理来了。”小秘书推开门,把一位中年男子带进了安雁的办公室,安雁认得,他是东淅省临兴县红卫机电公司在建康商城的销售代表,叫邵广之。
“邵经理来了,请坐吧。”安雁不冷不热地招呼道。
邵广之在沙发上坐下,怯生生地说道:“安经理,你找我?”
安雁放下手里的材料,说道:“没错,我找你。前天你们的销售员和顾客吵架的事情,商城要求你们严肃处理,你们现在考虑得怎么样了?”
邵广之道:“安经理,这件事情,我们已经详细调查过了,责任是双方的,不能光说是我们销售员的责任。”
“你往墙上看,这里写着什么。”安雁指了指邵广之对面墙上贴着的一张大纸,说道。在那张大纸上,写着安雁从林振华那里学来的一句话:
第一,顾客永远是对的;第二,如果顾客错了,请参见第一条。
邵广之抬头看了一眼,说道:“这个,我们早就知道了,不逊……”
“不过什么?”安雁冉道。
“这一回,真的是那个顾客有问题。你听我说,那个顾客是个南京城郊的农民,种菜挣了点小钱。他在我们柜台买了一台洗衣机,回去洗衣服用。他的衣服上都是泥巴,事先也不漂净,结果洗的时候,缸里都是泥,把机子弄坏了。你说这是不是他自己的问题?”
安雁道:“我想问一下,你们在卖洗衣机的时候,有没有说不能洗带泥的衣服?”
“这个倒是没有说,可是,这是谁都知道的啊。”
“谁说谁都知道?这个农民不是不知道吗?”安雁道,“第二,就算问题出在顾客身上,你们的销售员和人家吵架,这又算什么事情?”
“是他蛮不讲理,我们没办……当然,我们的销售员脾气也是大了一点。”
邵广之低着头说道。
安雁不依不饶:“脾气大?脾气大就可以说人家是乡巴佬,说人家不配到建康商城来买家电?是谁给你们这个权利,概亿农民都拦在我的建康商城外面了?”
“这个……的确是我们不对。”
“那么好,你们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我们打算内部对销售员进行批评教育。”
“不行。”安雁道,“我们已经三令五申,绝对不准与顾客发生冲突。所有与顾客发生冲突的柜台,需要写一份书面的检讨,张贴在柜台外面的醒目位置,至少张贴一星期以上。这个规定,你们也是知道的。”
“这个就不必要了吧?”邵广之脸色有些难看,“安经理,我们红卫公司也是大公司,你这样一搞,我们很没面子的。”
安雁道:“面子是自己给的,你们得罪了顾客,已经丢掉了面子。如果你们不做出一个态度来,最终只会失掉更多的面子。顾客就是上帝,这是我们建康商城的规矩不管你是大公司也好……”小公司也好,都要遵守。”
邵广之摇摇头:“这个我们做不到。安经理,你也别怪我不给你面子,让我们自曝家丑,我们办不到。”
安雁逼问道:“怎么,你是说你们不做?”
“不做。”
“那好,我替你们做。我会让人在商城的门口张贴告示,说明你们红卫公司的柜台发生了与顾客争执的事件,给予通报批评。是你们自曝家丑,还是等着商城来替你们曝,你自己选吧。”安雁毫不客气地说道。
邵广之有些急眼了:“安经理,你这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不过就是一个乡下人罢了,而且我们也已经安排人去给他修理了,你还这样斤斤计较,是不是存心刁难我们啊?”
安雁道:“邵经理,这不是小题大做,这是关系到建康商城声誉的事情。全南京的人都知道,建康商城的口号是宾至如归,是视顾客为上帝。如果这种和顾客吵架的事情不能得到处理,我们苦心建立起来的声誉就会付之东流。这是原则问题,我是不可能让步的。”
邵广之道:“安经理,我实话实说,我丢不起这个面子。如果你执意要这样做,那我们只好不在这里呆了。老实说,我们红卫电器也是响当当的牌子,不一定非要在你这里才卖得出去。”
安雁呵呵冷笑一声,拿起桌上的电话,直接拨了一个号码。
“喂,请问是袁经理吗?我是南京建康家电商城的安雁。”安雁对听筒里说道。
接电话的,是红卫机电公司的老板袁伟,他当年曾因为山寨五叶风扇的事情与林振华交过手,然后不打不成友,成了林振华的铁杆盟友。由于有林振华这样一层关系,红卫家电成了最早入住建康商城的品牌之一,袁伟与安雁也有过一面之交。
“安经理啊,我是袁伟啊,新年好啊。”袁伟答道。
“呵呵,袁经理,新年好,小妹在这给你先拜个早年了。”安雁先客气地说道。
“安小妹新年好,袁大哥给你还准备了一份新年礼物呢。”袁伟也热情地说道。
双方互相问候了一番之后,安雁切入了正题,她当着邵广之的面,把事情向袁伟一五一十介绍了一遍,最后说道:“袁经理,这件事情小妹的确有自己的难处,如果贵公司真的觉得丢不起这个面子,那门丶妹也没办,我们这个庙小,留不住你们啊。”
“哪里哪里,安小妹这话,是打大哥的脸嘛。你们这么大的商城,人家想进都进不了,我们哪舍得走呢。小妹,你给大哥这个面子,我来跟小邵说。”袁伟当即就摆明了立场。
邵广之苦着脸接过了电话,没等他说什么,袁伟在那头就劈头盖脸地i开了:“小邵,你搞什么鬼!搬出建康商城这样的话你也敢说,你脑子进水了!”
安雁在邵广之接电话的时候就巧妙地回避开了,让邵广之得以跟袁伟实话实说。听到袁伟的刮斥,邵广之瓣解道:“袁经理,这件事情,实在是有些太让我们难堪了。这次开了头,以后这个安经理还不知道会怎么刁难我们呢。我想,咱们红卫电器也不是什么小牌子,何苦非要受她这个气呢?”
“你娘龘西皮!”袁伟蹦出一句东浙省的省骂,“半年前你要这样说,还说得过去。现在你还敢这样说,你没长脑子吗?你知道现在建康家电的名气有多火,咱们红卫电器算个什么?我在东淅都听人说了,现在各家电器公司都以自己的产品能够在建康家电销售为荣,谁家的牌子如果进不了建康家电,人家就要怀疑是不是质量有问题了。这个时候你还敢拿退出来威胁人家?”
“我也不是真的要退嘛。”邵广之汗流浃背。他知道袁伟说的是真话,半年前还在苦哈哈求着大家进场的建康家电,现在已经是今非昔比了,在南京市场上的确有这样的一种观念,认为进不了建康商城的家电,肯定是档次不够或者质量有问题的。由于建康家电这样的大卖场全国仅有一家,因此这个示范效应甚至于影响到了其他省市。
“我跟你说,你马上向安经理道歉,她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明白吗?”袁伟在电话里吼道。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邵广之这回完全老实了,老板都不给他撑腰了,他哪还有底气去和安雁叫板。
邵广之放下电话后,安雁笑吟吟地进来了,一进门便问道:”怎么样,邵经理,考虑好没有?”
邵广之老老实实地答道:“考虑好了,安经理批评得对,我回去就让销售员写检讨,一定贴在柜台最醒目的地方。”
“那就太好了,太感谢邵经理的合作了。”安雁笑着说道,“对了,你们红卫电器过去半年的销售业绩很好,我们商城正准备给你们发一个大奖状呢。等我们做好了就给你们柜台送过去哦。”
“那就谢谢安经理了。”邵广之谦恭地出了安雁的办公室。他在心里暗暗地苦笑着:这今年轻美貌的女娃子,手腕实在是太厉害了,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难怪这么多家电公司,愣是被她一个新起家的商城玩得团团转。
送走邵广之,安雁收拾起东西,向秘书交代一声,便匆匆地离开商城,往家的方向赶去。她想起了昨天保姆告诉她的事情,有一男一女的两个老人,在公园里拉着小黑说了很多话。安雁想亲眼去看一看,这两个人今天还会不会来,还有,自己交代小黑说的话,他是不是还记得。
在清凉山畔的街心公园里,小保姆正带着小黑在玩耍,一对五十来岁的夫妇走了过来,其中那个妇女走到小黑面前,蹲下身,对着小黑轻声地喊道:“小黑,你还认识奶奶吗?”
小黑站住身,对那妇女点了点头,说道:“认识。”
“哎,真乖,叫一句奶奶。”妇女说道。
小黑摇摇头道:“我不叫。”
“为什么呀?”妇女有些失望的样子。
小黑很认真地说:“妈妈说了,你不是奶奶,你是外婆。”
“你说什么?”妇女激动地拉住小黑的手,“你说是谁教你的?”
小黑道:“是妈妈昨天跟我说的,你是外婆,他是外公。”
“小黑真乖!”妇女喜极而泣。
这位妇女正是安雁的母亲,而旁边的那位,自然就是安雁的父亲安东耀了。安雁一连两年不回家,也不与家里通信,安家二老一直都牵挂于心。安东耀嘴里说着不认这个女儿,但私下里还是托了自己在南京的部下,让他们帮忙了解安雁的情况,时时向他通报。
这一次,老两口到南京来,本是想偷偷地看看女儿和外孙。听人说起小黑每天会在小公园里玩耍,两口子便专程在这里等着。昨天,他们两口子见了小黑一次,回招待所之后,牵肠挂肚了一宿,于是今天又来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小黑竟然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小黑,去叫一句外公龘。”安母把小黑推到安东耀的面前。
“外公。”小黑走上前去,对着安东耀乖乖地叫道。在小黑的心里,并不很清楚外公外婆意味着什么,但这个称呼是昨天妈妈教了他无数次的,所以他也就牢记于心了。
安东耀本来还端着一副无所谓的架子,但小黑这一声稚嫩的“外公”,一下子击溃了他的矜持,他蹲下身来,一把搂住小黑,眼眶也湿润了。
是的,他能够在安雁面前那样霸道,那样铁石心肠地吼叫着说不认这个女儿。可是,他无抗拒小黑的这轻轻一声“外公”。
“小黑,这是外公给你的压岁钱,快拿着。”安东耀从兜里掏出一叠崭新的钞票,塞到了小黑的手上。
“叔叔,我们不能收这个钱,大姐会怪我的。”小保姆上前干涉了。头一天,安雁曾交代过她,说不要阻拦小黑和这对夫妇的交往,可是,对方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给小黑,这好像不太合适吧。
“姑娘,你没听小黑叫我们什么吗?”安雁妈对小保姆提醒道。
“啊?”小保姆这才反应过来。天啊,小黑的外公外婆,这分明就是安大姐的父母啊。
“叔叔,阿姨,那你们到家里去坐吧,大姐现在上班去了,她晚上才会回家的。”小保姆热情地邀请道。
安雁妈看了看安东耀,安东耀抱着小黑,对她摇了摇头,说道:“算了,雁子已经知道咱们来了,如果她想见我们,就不会躲着了。我想,峰子一天不回来,她就一天不会原谅我们的。”
“我知道,峰子是我爸爸。”小黑一边好奇地着安东耀的胡子,一边说道。
“对,峰子是你爸爸。”安东耀慈爱地说道……”,小黑,等你爸爸回来以后,你和爸爸妈妈一起回去看外公外婆,好不好?”
“好。”小黑郑重地点着头说道。
在马路对面的一棵树后,安雁痴痴地看着这一幕含饴弄孙的场面。
她的嘴里紧紧地咬着一块手绢,让自己不哭出声来。她的脸上,早已是泪水纵横了。(
274 祖国来人
缅北,延安邦的首府孟固县城。
一辆墨绿色的吉普车沿着公路从远处缓缓开来,开车的是一名缅甸本地的司机,坐在司机旁边的是一名缅甸军人。后座上坐了三个人,他们身上的中山装暴露出他们的身份,他们显然都是来自于中国大陆的官员。
“葛司长,往前走就是延安邦的辖区了,你看,那边的哨兵,就是你们中国人。”前排的缅甸军官用略带些无奈的的口吻对后排的一名中国人说道,“他们很能打,我们几次想……呃,都没有成功。现在我们双方是签了一个互不侵犯条约,我们不进入延安邦的领地,他们也不主动进攻我们。”
来自于中国外交部的司长葛志峰笑着说道:“索温先生这话我不能苟同。延安邦是缅甸的一个自治邦,据我们了解,其中的居民90%以上都是缅甸本地人,只有少数人是因为各种原因来到这里的华人,他们的身份,应当属于华侨吧。我们这次来,只是应贵国政斧的请求,作为第三方来协调一下的。”
“是的,是的。”索温知道自己失言了,连忙纠正道,“葛司长说得对,你们是来帮助我们协调民族关系的,在这件事情上,你们是第三方。”
葛志峰呵呵地笑了,在这个原则问题上,他是不会松口的。
延安邦是由当年越境的中国知青一手建立起来的,目前整个政权都掌握在这些知青的手上。不过,正如葛志峰所说,这里的居民90%以上都是缅甸当地人,他们都在知青们的管理下,安居乐业。因此,缅甸军方要说这块地方是中国人占的,也说不过去。
延安邦境内原本就有几处很大的翡翠矿藏,早些年由于缅甸[***]武装与政斧军之间战事不断,这里的翡翠矿难以开采。知青们建立起割据政权后,恢复了当地的和平,翡翠的开采又重新开始了。随着大量优质的翡翠销往外地,延安邦曰进斗金,百姓生活变得富裕起来,城市的面貌也焕然一新。
财大气粗的知青连把手里的武器又换了一茬,据缅甸军方得到的情报,知青连手上已经拥有了从阿富汗战场上流失出来的毒刺式导弹,至于四零火箭筒之类的,都只能算是轻武器了。缅甸军方几次尝试着想收回孟固等县城,都被知青连打得落花流水。无奈何,缅甸方面只能一边与知青连谈判停火,另一边通过外交渠道向中国政斧求助。
以缅甸方面的说法,延安邦是由中国知青建立起来的,怎么算都属于中国人侵犯了缅甸国土。因此他们希望中国政斧出面,把知青们撤回去,最好还能够向缅甸政斧赔礼道歉,赔偿点战争损失之类的。
当缅甸的外交官把这个要求提到中国外交部时,中国外交部的官员把手一摊,告诉对方道:中国政斧从来也没有派遣过武装力量进入缅甸境内,什么延安邦之类的,与中国政斧毫无关系。至于说那里有一些中国人,嗯,我们承认他们的出生地是在中国,不过,他们的身份应当是华侨吧?
这场嘴皮官司打了几个月之后,缅甸方面终于改口了:好吧,我们就承认他们是缅甸人,是华侨。能不能麻烦贵国政斧派个官员去那里走一走,去看望一下华侨们,只要请他们别和我们发生冲突就可以了。
对于友好睦邻的这个请求,中国政斧自然是满口答应的。孩子们在外面孤军奋战这么多年,守护着祖国的西南边陲,祖国也该去看望看望了。
于是,就有了由葛志峰为首的这个小型代表团,他们在缅甸军方这位索温少校的陪同下,前往延安邦,去与延安邦的知青领导人谈判。据索温介绍,延安邦里的主席名叫残月,是一位二十七八岁的姑娘,另外还有两位副主席,一个叫疯子,另一个叫小元。葛志峰当然知道,这些人的名字都是化名,至于原因嘛,估计是为了不连累到国内的亲人吧。
吉普车开到延安邦的边境,前面出现了一个检查哨。两名拿着苏式武器、身着美式军服的哨兵走了过来,伸出手,用汉语问道:“站住,干什么的?”
“我们是陪同中国代表团来的,已经和你们主席联系过了。”索温也用汉语回答道,他是专门负责陪同中国代表团的,自然会说汉语。
“中国代表团?”哨兵用眼睛看着车后座上的几个人,辨认着他们的国籍。
葛志峰拉开车门,走下车来,对那两名哨兵自报家门道:“我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部的司长,我叫葛志峰。请问,你们都是中国知青吗?”
“中华人民共和国?”
两名哨兵互相对了一个眼神,突然退后一步,把手里的ak47冲锋枪反背到身后,做出立正姿势,抬起手来,向葛志峰行了一个军礼,大声地回答道:
“报告首长,我是云南生产建设兵团一师二团五营二连战士刘援朝!”
“报告首长,我是云南生产建设兵团一师三团七营一连战士王为民!请首长指示!”
葛志峰抬起手回了一个礼,然后走上前拉着两个人的手,说道:“孩子们,你们受苦了!”
听到这一声“孩子们”的呼唤,两名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的知青哨兵眼睛里蓦然冒出了大颗的泪水,他们用颤抖的声音问道:“首长,祖国,现在好吗?”
“好,好!祖国现在很好。”葛志峰压抑着内心的激动,“你们再忍耐一段时间,应该就能够回国去看看了。我这次来,就是来解决你们的问题的。”
“请首长上车吧,我们残月主任在革委会等你们呢。”刘援朝和王为民说道。
葛志峰重新坐进吉普车里,两名哨兵抬起拦杆,放吉普车通过,然后久久地敬着军礼,目送着吉普车开向孟固县城。
在孟固县城的街口,一身戎装的兰武峰和知青战士肖仁武正在等候着葛志峰一行。看到吉普车开来,兰武峰走上前去,伸手拦住。
“我们是来谈判的,车上是中国代表团。”索温对兰武峰说道。
兰武峰点点头:“我知道,请问你也是中国代表团的吗?”
“我是陪同人员。”索温说道。
“你们的陪同任务已经完成了。从这里开始,不需要你们陪同了。”兰武峰面无表情地说道,他向旁边指了指,说道:“请你们二位到那个茶棚去休息吧,吉普车交给我们就可以了。”
“你……”索温正想说点什么强硬的话,却见兰武峰的手似乎是不经意地按到了手枪套上,旁边的肖仁武则直接端平了ak47。
“嗯,好吧。”索温只好认栽了,延安邦的知青打仗不要命,他是亲身见识过的。这帮人既不归缅甸的法律管,也不归中国的法律管,真要耍起横来,把他一顿乱枪打死,估计也没人会吱一声。
“葛司长,你看这事?”索温拉着司机从吉普车上下来,回头对葛志峰摊了摊手。
葛志峰笑着安慰道:“索温少校,你一路辛苦了,现在休息一下,也很好。”
几名知青战士走过来,把索温和司机请到一旁去坐下。兰武峰自己坐到吉普车的驾驶座上,让肖仁武坐在副座上,然后开动了汽车。
“我们这是去哪?”葛志峰问道。
“革委会。”兰武峰答道。出来三年了,乍一见到从祖国来的人,兰武峰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只能是惜字如金了。
“请问,你们二位是?”
肖仁武热情地答道:“我叫肖仁武,是延安邦的公安局长。他是我们革委会副主任,叫峰子。”
“喝,你们还有革委会呢。”李红军笑着问道,“在国内,革委会都已经撤销很多年了。”
肖仁武道:“这个我们都知道,不过,我们残月主任说了,我们这里是特区,就要特事特办。对外界,我们都是叫主席,而不叫主任的。”
葛志峰问道:“你们主任叫残月,为什么起这样一个名字?”
肖仁武呵呵笑道:“这个嘛,名字只是一个符号,无所谓的。葛司长,你如果有兴趣,见了我们残月主任再问吧。”
葛志峰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侧过头,透过车窗,饶有兴趣地看着一路上的景象。在这个缅北的小城市里,处处都透着中国风格。街上的店铺标牌上写的都是中文,路牌则分别写着“燕京路”、“南京路”这样一些在国内城市里最常用的路名。最让他觉得新鲜的是,路边一个大喇叭里正在放着的广播节目里,居然还有“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呼号。
没等葛志峰看够这一切,兰武峰已经把车开到了革委会的小楼前。一行人走下车后,兰武峰对葛志峰说道:“葛司长,我们残月主任和小元主任都在会议室里等着你们,咱们这就上去吧?”
“峰子主任请吧。”葛志峰客气地说道。
兰武峰在前,肖仁武陪着葛志峰跟在后面,李红军及另一位随从模样的官员走在最后,五个人上了小楼,走进了延安邦革委会的会议室。
“葛司长吧,欢迎您光临延安邦。”同样穿着一身美式军装的齐月迎上前,伸出手与葛志峰握了一下。尽管葛志峰是国内来的司级干部,年龄也比齐月等人要大出一辈,但齐月的神情里透着不卑不亢的态度,这让葛志峰心里微微一凛。
宾主互相做过介绍之后,齐月在主位上坐下,向坐在对面的葛志峰说道:“好了,葛司长,这里没有外人,您可以说说您的来意了。”
275 改变身份
“残月同志,我是代表祖国来看望你们的。”葛志峰温和地说道。
“同志……”
听到这样的称呼,齐月眼圈里闪过了一丝光亮。她强行地克制住内心的激动,用平静的口吻问道:“葛司长,我们这些人,都是背叛了祖国的人,您确信我们担得起同志两个字吗?”
葛志峰摇摇头道:“不,你们没有背叛祖国,你们一直都在为祖国而战斗,祖国人民感谢你们。”
“不,我不相信。”齐月用洁白的牙齿咬着下唇,喃喃地说道。
葛志峰道:“残月同志,你们在缅甸的牺牲,祖国是记得的。在那些年,中缅关系十分紧张,是你们在缅甸浴血战斗,建立起一个缓冲区,保卫了国家的安全,你们的功绩,国家是不会忘记的。”
齐月仰起脸看着天花板,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嘴里依然说着那句话:“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为什么?”葛志峰奇怪地问道。
“我不相信!”齐月如爆发似地喊了一声,她用拳头猛地捶了一下面前的桌子,以此来发泄自己的情感,但她的眼泪再也无法控制,扑蔌蔌地顺着面颊流淌下来:
“十几年了,十几年了!我们从来没有得到过来自于祖国的一点点支援,甚至于连一句问候的话都没有收到过。没有人派我们过来,也没有人叫我们回去。我们就这样成了没爹没娘的一群野孩子!
这么多年,我们牺牲了这么多的战友,他们在牺牲前唯一的要求就是能够埋葬在祖国的土地上,可是,连这样一个要求,也无法得到满足。葛司长,你去看看我们在孟固县城外修的烈士陵墓,里面所有的墓碑都是向着东方的,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听到齐月这发自肺腑的倾诉,葛志峰的眼泪也流下来了。关于缅北的情况,他大致了解过一些,知道知青们的境遇曾经是何等困难。改革开放已经七年了,原来的返城知青,如今也已经有了稳定的工作和幸福的家庭,而这些战斗在缅北的知青,仍然是漂泊在异乡。
“孩子,对不起,我们来晚了。”葛志峰说道,“国家有国家的难处。总理说过,外交无小事。对于你们在缅甸的作为,国家不便于表态,这一点请你们理解。”
齐月抬起手擦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努力让自己恢复平静,然后问道:“好吧,葛司长,既然您说国家有自己的难处,不方便表态,我们都理解。可是,您现在为什么又来了,难道你们不怕和我们有瓜葛吗?”
葛志峰沉默了,他不知道自己的话该从何说起。在到延安邦来之前,他曾想过,可以通过表示一下关怀,以打动这些当年的知青,然后再提出国家对于这件事的解决方案。但刚才齐月的这番发泄,让他觉得自己的话很难说出口了。
早些年,知青们被缅甸政斧军在密林中追剿,但中国政斧碍于国际关系的约束,无法出手相助。现在,以齐月为首的一支知青队伍凭借自己的力量形成了武装割据,政斧却应缅甸方面的要求前来调停了,这让这些孩子们如何能够接受?
“残月同志,其实,我只是来看望一下你们,春节了,是团圆的时候,祖国亲人思念你们。”葛志峰言不由衷地说道。
齐月脸上露出一丝嘲讽般的表情,她说道:“葛司长,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不用考虑我们的感受,我们什么样的打击都能够承受。我们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舍小家,为大家,只要是为了国家利益,我们没有什么不可牺牲的。”
“好吧,那我就说一说我的来意吧。”葛志峰决定实话实说了,毕竟他是为这件事而来,无论如何拐弯没角,最终还是要说出来的。从齐月的话中,他听出了一种沧桑的感觉,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看起来只有20来岁的女孩子竟然会有如此的一种沧桑感。
“目前,中缅关系已经恢复了正常化,国家政策的大方向是维持中缅之间的睦邻友好关系,不因为某些因素而破坏这种关系。延安邦的问题,是目前中缅关系中间的一个障碍,所以,国家希望能够妥善地解决这个问题。”葛志峰字斟句酌地说道。
齐月点点头,问道:“是不是国家认为中缅边境上不再需要我们这样一个缓冲区了,需要我们撤回去了?”
“不,国家非常需要你们留在这里。”葛志峰说道。
“什么意思?”齐月觉得有些意外。
葛志峰说道:“缅北的这片缓冲区,对于我们国家来说,仍然是非常重要的。中缅关系虽然已经恢复了正常化,但像缅甸这样的一个国家,各方势力都在这里运作,它的政局变化是非常快的。今天的政斧是亲华的,明天的政斧很可能就是另外一派。所以,你们的存在,能够对可能形成的[***]势力形成威慑,有助于保护国家西南边境的安全,你们的作用是非常重要的。”
“这么说,国家希望我们留在这里?”齐月问道。
“是的。”
“那么,国家是准备正式承认我们的地位了?”齐月接着问道。
葛志峰摇了摇头:“缅甸是一个主权国家,我们国家如果公开支持自己的公民在缅甸国土上建立起一片飞地,这是为国际法所不容的。这一点,你能理解吗?”
既希望有人留在这里守住这块飞地,又不能公开地支持自己的公民这样做,这其中似乎存在着一个不可调和的矛盾。既然是如此矛盾的一件事情,葛志峰为什么就没有想到呢?
齐月默默地想了一下,脸上渐渐地变得煞白:“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国家希望我们继续在这里守卫这片飞地,但同时,又不希望我们保留中国公民的身份?”
葛志峰缓缓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个要求非常地残酷,对于这些长期漂泊在外的知青战士而言,祖国二字是他们心中的寄托。现在,自己要求他们放弃公民的身份,这相当于把他们排除在家门之外了。
果然,齐月轻轻地摇了摇头,回答道:“葛司长,这不可能。我们一直是在为祖国而战,而现在,您却是代表祖国来劝说我们放弃国籍。您不觉得这样的要求太过分了吗?”
葛志峰一时语塞了,他看了看随自己而来的另外一名官员,说道:“老许,要不,你向残月同志说说吧。”
叫老许的那名官员点点头,说道:“残月同志,我叫许彦民,我的工作单位嘛,不便向你透露,我想你能猜到的。”
齐月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轻轻地问道:“难道,你是西郊45号院的?”
许彦民吃惊地瞪大眼睛,反问道:“你怎么知道45号院?”
齐月淡淡一笑,道:“我是燕京知青,没吃过猪肉,我还没见过猪跑吗?”
许彦民道:“不错,我正是45号院的。姑娘,既然你知道45号院,那我们之间的交流就应当更简单了。你应当知道,在45号院,有很多默默无闻的英雄,他们一直在为祖国而战斗,甚至可能为祖国而牺牲自己的生命。
但因为特殊的工作姓质,他们从来没有机会告诉别人这一切,从来无缘参加英模报告会,更不可能让自己的名字出现在报纸上。他们的妻子儿女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丈夫、自己的父亲在为谁工作,在做什么样的工作。”
齐月闭上眼,轻轻地点了点头,她想起了一些父辈向她说起过的往事。她知道,许彦民说的事情是真的,甚至还有些更加残酷的事情,只是许彦民没有说出来而已。两行泪水无声地从齐月的脸上流过,她说道:“我知道的。”
许彦民继续说道:“一切都是为了斗争的需要,他们需要忍受误解,忍受白眼,忍受孤独。他们中间的许多人,甚至于在牺牲了生命之后,仍然无法公开他们的身份。这样的痛苦,你能够理解吗?”
齐月道:“许同志,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们说吧,祖国需要我们怎么做?”
许彦民一指葛志峰,说道:“对于这个问题,葛司长已经有一个方案,请他给你们说说吧。”
葛志峰说道:“残月同志,目前,你们的身份仍然是我国公民,这样一来,你们在缅北的活动,就会严重影响到两国的关系。我们考虑,你们可以申请脱离中国国籍,加入缅甸国籍,这样,你们的活动就属于缅甸的内政,没有人可以说什么。”
“那么,作为缅甸的内政,中国政斧还能够干预吗?”齐月问道。
葛志峰道:“我们国家是一个非常尊重人道主义的国家,如果在中缅边境上出现了与人道主义相关的事情,例如,缅甸政斧军对当地的少数民族,尤其是华人、华裔有什么不轨的行动,我国政斧是不可能袖手旁观的。这与支持本国公民在海外建立武装政权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姓质。”
齐月露出了一缕笑容,她开始明白国家布的局了。否认知青们与国家的关联,恰恰使国家能够更好地帮助知青们,这进退之间的韬略,体现出了一个有着五千年文明史的大国的智慧。东洋、西洋的小鬼子们要和中国人玩阴谋,真是差着辈份呢。
“可是,我们一旦成为缅甸国民,是否还有机会回国吗?”齐月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葛志峰道:“完全可以,你们可以作为海外华人,无论是回国探亲还是回国投资经商,都能够享受到相应的待遇。此外,未来在需要的时候,你们也可以申请恢复中国国籍,国家会在这方面给你们提供便利的。”
“可是,我们中间的一些同志,在国内曾经有过各种各样的事情,有一些甚至可能是触犯了法律的。我们如果以海外华人的身份返回国内,国家会不会算这笔旧账。”坐在齐月身旁的副主席宋启源问道。他这个问题是替齐月和兰武峰问的,这两个人离开中国的原因,都是为了避祸,真的返回国内,那些陈年旧账会不会再翻出来呢?
许彦民插话道:“关于这个问题,我无法给你一个确定的回答,毕竟这是公安和司法部门考虑的事情。不过,正如你们残月主席知道的情况,我的工作与国家的强力部门有一些关系,我想,如果不是杀人放火这样的恶劣问题,我们会协助你们与有关部门协调,把一些事情淡化处理的。你们为国家立下了功劳,即使是将功折罪,有些事也不必追究了,是不是?”
齐月欣喜地回头看了看兰武峰,她看到兰武峰那假装冷酷的脸上也透出了一丝笑意。
“还有一个问题,目前我们的考虑,都是从我们的角度来想的。缅甸方面能够接受这种方式吗?”齐月问道。
葛志峰道:“可以的,我们在此前与缅甸方面已经进行过充分的协商,他们同意你们加入缅甸国籍。缅甸方面承诺,在你们加入缅甸国籍后,延安邦可以继续作为高度自治的邦存在,缅甸政斧只派少量的观察员进驻延安邦监督某些方面的工作。此外,在你们获得缅甸国籍之后,你们将可以在缅甸境内自由活动,享受与其他缅甸国民同等的政治权力。”
“也就是说,我们的斗争将有更大的余地了。”齐月问道。
葛志峰道:“正是如此。事实上,缅甸政斧也是迫于无奈,他们无法用武力征服延安邦,但又需要维护国家的完整,所以只能接受这样的条件。这个条件,对于你们来说,应当是非常有利的。”
齐月道:“好吧,我个人可以接受组织上的这个安排。至于我的战友们,我还需要和他们再商量商量,如果有思想不通的,恐怕还只能维持现状。”
葛志峰道:“这个问题倒不大,其中一部分同志继续以侨民的身份滞留,也是可以的,只要自治邦的首脑是缅甸公民,对于缅甸政斧来说,就是一个非常大的成功了。”
“那么,我们在完成了身份的转换之后,是不是就可以申请回国探亲了?”齐月问道。
“可以,届时缅甸的中国使馆将会为你们办理有关的手续。”葛志峰承诺道。
话谈到这一步,主要的问题也就解决了。齐月向葛志峰介绍了有关延安邦的一些具体情况,双方又探讨了一些未来保持协作的细节问题之后,葛志峰一行起身告辞了。
在送几名中国官员下楼的时候,齐月似乎是不经意地走到许彦民的身边,问道:“许同志,有件事我可以问你一句吗?”
许彦民道:“姑娘,有问题你就问吧。”
齐月道:“45号楼的李、陈、齐、唐四位部长,现在身体都好吗?”
许彦民一怔,齐月这句话,显示出她不但知道四大部长,而且与四大部长还有一定的关系,难道她竟然是部里派出来的人?或者,她会是这四大部长的亲属吗?
想到此,许彦民忍不住扭头看着齐月的眼睛,齐月平静地与许彦民四目对视,脸上是一片漠然的表情。许彦民知道,这是齐月在刻意隐藏内心的真实想法。既然如此,他也不便去戳穿,他想了想,回答道:“你问的四位部长,现在身体都很好。李、唐两位部长还在工作岗位上,陈、齐两位部长已经退休了,齐部长现在成天忙着带小孙子,忙得很呢。”
“小孙子!”齐月失声说道,“你是说,齐成有孩子了?”
“你认识齐成?”许彦民实实在在地吃惊了,他开始意识到,眼前这位姑娘,与45号院应当是有着很深的渊源的,至于这种渊源是什么,他就不太清楚了。他是属于常年在外工作的人,对于部机关里的事情了解不多。
“不,我不认识。”齐月摇着头说,但她脸上流露出来的神色泄露了一切,那是一种带着温馨、喜悦之情的神色,只有在谈论到自己的亲人时,才有可能露出这样的神色。
“姑娘,你有什么话需要我带给哪位部长的吗?”许彦民问道。
齐月摇摇头:“不用了,许同志,谢谢你。”
葛志峰等人坐着索温的吉普车离开了延安邦,看着车辆远去,齐月扭头对身边的兰武峰问道:“峰子,你听到了吗?”
兰武峰点点头道:“我听到了,你说的45号院,是一个什么单位呢?”
齐月笑着摇头道:“峰子,这可是国家机密,不能告诉你的。”
兰武峰又问道:“那么,你父亲是45号院里的部长?齐成是你哥?”
齐月脸上绽放出幸福的笑容,她没有回答兰武峰的第一个问题,而是欢喜地说道:“没错,齐成是我哥,我哥有孩子了,我当姑姑了!峰子,我们一起回国去吧!”
宋启源站在一旁,提醒道:“小月,我倒觉得,咱们可以开始着手安排回国探亲的事情,但不要马上启程,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准备一下。”
“什么事情?”齐月问道。
宋启源道:“咱们不能空着手回去,咱们得给祖国带去一份重重的礼物。”
276 废物利用
“还是技不如人啊。”
马杰从车床上取下一个刚刚车好的零件,测量一番之后,发出了一声无奈的感叹。
“马工,精度还是达不到吗?”技工杨文勇站在马杰身边,懊恼地问道。
“仍然没有达到它的原始技术标准。”马杰说道,他看到杨文勇那失望的表情,又连忙安慰道:“不过,这已经非常不错了,比国产车床的精度已经强很多了。”
“可是这不是国产车床啊。”杨文勇道,“我只更换了两根轴而已,而且两根轴都和原装的轴是完全一致的,可是精度为什么就达不到呢?”
马杰拍拍杨文勇的肩膀,说道:“文勇,这就是技术水平的差距啊。别说我们还更换了国产轴,就是原装机床,我们自己拆开再装回去,精度都会下降一个等级。”
“这是什么原因呢?”杨文勇的执拗劲头又起来了,非要马杰说个明白不可。
他们此时正在机床公司的维修车间里,车间里摆满了刚从德国运回来的废旧机床。一群工人正在对这些破烂货进行分门别类的甄别,一部分机床是可以通过更换配件来进行修复的,另外一部分机床则只能进行拆解,把其中还能用的零件拆下来,作为其他机床的备件。
杨文勇负责的是一台旧车床的修复工作,这台旧车床乍看起来锈迹斑斑,但经过检查之后,发现其损坏的程度并不严重。它的电气部分出现了一个短路,烧坏了一块控制电路板,机械部分则是有两根轴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磨损。
电气部分的故障难度不大,卫景文的电子研究所就是专门修复这种故障的,一位电子工程师过来换了几个元件,电路板就修好了。损坏的两根轴是一个麻烦事,这部分的修复就是由杨文勇来完成的。
经过几年的磨砺,杨文勇如今已经是机床公司里排得上号的技师了,车铣刨磨都拿得起放得下,现在他主攻的方向是机床的装配。林振华说过,机床公司不能永远只生产机床附件,迟早是要向机床整机方面发展的。
接到任务后,杨文勇把这台车床大卸八块,把两根损坏的轴拆了下来,然后请技术科帮忙出图,杨文勇亲自加工出了两根新轴。德国机床上的轴精度要求很高,但机床公司现在的设备条件也是非常不错的,有着几十台国外进口的高精度机床。杨文勇加工出来的轴,与原来的轴几乎不差毫厘。
随后,杨文勇又花了几天的时间,把机床上所有锈蚀的地方都进行了除锈处理,有些锈蚀严重的部件,也用国产件进行了替换。全部工作完成后,杨文勇按着机床原来的样子,重新装配起来,并且兴致勃勃地用它加工了一个精度要求很高的零件。
可是,质量的差异就这样出现了,杨文勇自以为自己的修复工作是无懈可击的,但马杰测量了他加工出来的零件之后,非常遗憾地告诉他:修复后的机床,加工精度与这台车床的原始水平相比,相差了一个级别。
“怎么会这样呢?”杨文勇郁闷了。
马杰拍拍杨文勇的肩膀,说道:“文勇,不服不行,德国设备的精密,在全球都是排名第一的,这与他们的加工水平以及工人的素质都是息息相关的。咱们国家毕竟没有这样的工业传统,这就叫技不如人啊。”
“我不信。”杨文勇摇着头道,“马工,你不是说过吗,德国工厂里也有年轻工人,岁数和我也差不多大,为什么他们能装配出来的精度,我就装配不出来呢?”
“这个……”马杰实在不知道怎么向杨文勇解释好。
“文勇,我给你打个比方吧。”老钳工贺世华走过来,对杨文勇说道:“你看,车刀装在丝杠上,丝杠装在轴承上,轴承固定工作台上。如果工作台在安装的时候有一个丝的偏差,轴承在工作台上偏了一个丝,丝杠装的时候再偏一个丝,这样积累下来,就是一个很大的偏差了。一个丝的偏差,在装配的时候是允许的,但一个丝一个丝地累积起来,精度就达不到人家的标准了。”
“那么,德国人是怎么装配的呢?”杨文勇问道。
贺世华道:“他们装配的时候,也是一样。但他们了解整个机床的结构,知道怎么样调整偏差。如果工作台有偏,那么他们在装轴承的时候,就有意识地向另一个方向偏,这样两边互相纠正,最后的累积偏差就会很小了。”
杨文勇道:“我们为什么不能这样做呢?”
贺世华道:“我们当然也可以这样做。可是,人家的经验是装了几千台几万台机床才积累下来的,然后代代相传,形成今天的经验。我们没有装过这么多次,所以就不如他们了解得透了。比如说我,如果是装自行车,我一眼就能够看出哪里装偏了。但说到装机床,我就是一窍不通了。”
“我明白了。”杨文勇点点头说道。
“好了,文勇,这台车床可以交付使用了。”马杰说道,“别泄气,虽然它的精度没达到原来的设计要求,但也非常不错了。这台车床的全新的价格是一万七千多美元呢,咱们才花了不到500美元,赚大发了。”
“嗯,我知道了。”杨文勇答道。不过,在他的心里,却没有马杰这样的乐观,他还在想着,为什么别人能够做到,而自己就不能做到呢?贺世华说了,人家是装配了几千次、几万次而形成的经验,大不了,自己也去装配上几千次、几万次,难道还不行吗?
在车间的另一头,老刀和卫景文正在拆解着一块电路板。这一批电路板,也是乔海在德国收购的破烂,塞在集装箱里发到了浔阳。老刀和卫景文一见这些电路板,就迈不开步了,虽然都是一些旧板子,但上面的大多数元器件还是完好的,这些元器件在国内都是千金难买的。
“这是一枚km502芯片,内部集成了2000个晶体管,能够在一块芯片上完成滤波、分频、放大等功能,市场上的价格是300美元。”老刀如数家珍地向卫景文介绍道。
“怎么,这块你也要?”卫景文瞪着眼睛看着老刀。这几天来,但凡有一些好的元件,老刀总是要优先挑走,这让卫景文很有些不满。他也曾向林振华抱怨过此事,可是林振华也不支持他,只是说老刀是投资方的人,他想要的东西,就让他拿走好了。
对于老刀这个人,卫景文的态度也是很矛盾的,老刀对于集成电路非常熟悉,他的这方面知识,对于卫景文帮助很大。卫景文是老牌的电子专业的大学生,功底足够好,但对于近年来出现的集成电路芯片,了解就不够了。有许多芯片,如果不是老刀给卫景文解释,卫景文根本都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老刀不但能够说出这些芯片的型号、功能,甚至还能画出一个简单的接线图,让卫景文少走了许多弯路。
至于说在元件的分配方面,凭心而论,老刀的胃口也不大,他只要一些很特殊的芯片和其他特殊元件,其余的大多数元件都留给卫景文了。
“这块km502,可以用在导航设备上,对于我们……非常有用。”老刀抱歉地解释道。
卫景文问道:“老刀,你们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我怎么觉得你要的这些东西,都挺偏门的。好像天上飞的、海里游的,你都涉及到,不会有哪个企业做的业务这么杂吧?”
老刀呵呵一笑,说道:“我也不知道我是做什么工作的,我的客户向我要这些东西,我自然就得拿走了。至于他们拿走之后干什么去了,我可不清楚。”
老刀一边说着,一边伸出电烙铁,奔着那枚芯片的各个引脚而去。他虽然体型看起来胖得像头熊,但手脚却十分麻利,卫景文自讨,自己拆卸芯片的技术,是远远比不上老刀的。
“好了,这块板子上,我只要这块芯片。”老刀把芯片拆下来,装进防静电的袋子里,然后对卫景文说道:“卫老师,别不满意了,你看,这块板子上还有5个大功率管,这两个电解电容也是很贵重的,都归你了。至于其他的,就不值什么钱了,可以扔掉了。”
卫景文把板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一边,对老刀说道:“我可不像你那么挑食,这几个管子和电解我要,其他的电阻、电容什么的,我也都要。哪怕就是一个普通的瓷片电容,德国货的品质也好得很,我可舍不得扔。”
老刀诧异道:“卫老师,你不会是要告诉我说这些板子上的每一个元件你们都要拆下来用吧?”
“为什么不呢?”卫景文反问道。
“呃……你们电子研究所才几个人,要把这些板子全部拆解掉,你们打算干到什么时候去?”老刀真切地替卫景文艹心道。
卫景文笑道:“老刀,看来也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哦。我们林经理已经安排好了,你看那边那个车间没有,那就是我们的旧电路板回收车间。林经理说了,对旧电路板的拆解,要走工业化的道路,我们要建起一条拆解生产线呢。”
(未完待续)
277 环保
“不行,这个车间不能投产!”
当阳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内科副主任李惠站在电路板拆解车间的中间,一脸严肃查处地对林振华说道具。自从发生了郎冬中毒的事件之后,林振华便把劳动保护问题提到了公司的重要位置上。应林振华的邀请,婆婆嘴,豆腐心的李囊被聘请为公司的高级卫生顾问,负责指导全公司的职工医疗保健工作,以及生产过程中的劳动保护工作。
电路板拆解车间建成后,林振华把李惠请到工作现场,让好评估一下污染问题。李惠拿着几台食品测了半天,最终给出了一个结论:污染严重,不能投产。
电路板的拆解流程,是先用本性溶液对废旧电路板进行清洗,洗掉上面的污垢。然后用电烙铁除掉元件上的粘的焊锡,使元件与电路板分离。随后,生产线上的工人将用镊子把元件一个一个地摘下来,分门别类的装进托盘里。
在拆解工作完成任务后,后面还需要有人对这些拆解一来的元件进行测试,以确定其是否损坏。所有测试合格的元件,就可以重新用于生产电子器材了。现代社会所产生的电子垃圾数量众多,回收这些电子付费但不用花钱,甚至还可以收取一笔垃圾处理费。而拆解这些电子垃圾所得到的元件又有很高的价值,所以这项业务可谓是一本万利。
在当时,国产电子元器件的质量不过关,一些高端元器件更是无实现自给。通过拆解国外的废旧电路板,能够得到大量优质和稀缺的元器件,其意义更是不能简单地用金鱼来衡量的。然而,拆解电路板所产生的污染也是非常严重的,焊接过程中使用的焊锡和助焊剂都有一定的毒性,在拆解过程中,这些有毒物质受热蒸发,会对操作工的身体造成严重的损害。
在那个年代里,能够认识到这种环境的危害的人并不多,但林华以及他手的那一群海归们是有这种意识的。在林振华提出建设电路板拆解车间之后,项哲非常严肃地与他谈了一次,核心内容就是在发展产业的过程中如何保护职工的权益。项哲把这件事上升到了企业社会责任的高度,让林振华无回避。为了消除车间里的污染,林振华投入了几十万元,在车间里加装了空气过滤、除尘等设备,已经把污染降至很低的水平了。不过,即使是这样的低水平,在李惠的眼里,也仍然是带毒作业,是不可容忍的。
“李姐,你的标准是不是太高了一点?”林振华问道。其实,按李惠的年龄,林振华应当叫李惠为阿姨才对的。
“小林,你知不知道,这种电路板拆解的项目,发达国家是根本不允许开展的。”李惠说道。她看过的外文期刊不少,对于国际卫生标准了解很多。林振华连连点头:“我当然知道。正因为如此,所以都会有这样多的废旧电路板流到我们这里来,李姐,你可不知道,这些电路板上的元件,教师宝贝啊。”
“宝贝又怎么啦?人的生命健康难道还比不上这些元件的价值吗?”李惠瞪着眼训斥道。林振华道:“我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投入了重金进行治理。你看,流水线上方有专门的通风设备,把加热过程中产生的废气吸走,送到处理装置里进行净化。现在我们这个车间的污染水平,在国内其他同类车间里,绝对是最低的。”
“这一点我承认。”李惠道。“但即使是这样,我刚才测过,你这个车间里空气中镉、铅、砷等元素的尝试超出标准十几倍了。工人长期在这样的环境里工作,会导致慢性中毒的。”
“那怎么办?”林华问道。
李惠看看车间的设备,叹了口气道:“小林,你们已经搞起了这么大的摊子,现在我让你们把这个项目下马,恐怕你们也无接受吧?我真想不通,这种在西方国家已经被淘汰的产业。我们中国的企业为什么会如此热衷呢?”林振华道:“很简单,这是因为咱们国家穷啊。”
“再穷,人命的价值是一样的。”李惠说道。
林振华摇摇头道:“李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在医院里工作,有没有遇到过因为缺钱而放弃治疗的病人?”
李惠愣了一下,学生地点了点头,说道:“有的,有些病人,如果能够使用一些高档**,就能够救过来。可是,他们用不起这样的**,我们就只能年头他们死掉了。有些时候,我们医生恨不得自己拿出钱来帮助他们,可是,这们的病人很多。靠我们医生义务捐助,也帮不了几个人的。”
林振华道:“这就对了,给你1万元,让你去购买这些高价**,你就可以挽救一个甚至于好几个病人的生命,所以,他们的生命的价值,就是一万元,甚至是几千元。李姐,你说对不对?”
李惠沉默了,作为一个医生,她的职责就是救死扶伤,她从来没有想过人命其实是有价钱的。她不得不承认,林振华说的话听起来残酷,但却是实情。她曾经许多次地看到过这样的场景,一名病人因为无承担高额的医疗费用,而被迫族弃治疗。国营单位上的职工虽然有公费医疗或者蓉医疗,但高价**是不能据了报销的。有时候,用几毛钱一支的普通提抗生素无医治的疾病,换一支几十元的进口抗生素就能够解决问题。但又有多少个家庭能够负担得起这种进口**呢?谁说生命是无从的,因为缺少几百元或者几千元,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就会消失,这就是生命的价格。
“小林,你说得对。我在非洲呆过,在那里,一支于此就能够救一条命。可是,那里的众却穷得根本一支青霉素。那里人,能够活到时候30岁就非常不容易了,原因就是医疗条件太差了。”李惠说道。林振华道:“李姐,你现在明白了吧,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要让百姓的健康。这就是一个矛盾。”
“可是,不污染也同样可以发展经济啊,你看人家西方国家。”李惠反驳道。林振华道:“我们没有他们的技术。如果有那种又清洁,附加值又高的产业,西方国家肯定会攥在手上的,以我们目前的实力,根本竞争不过他们。作为看不起国家,我们只能选择这种又脏,又累的产业。”
关于发展经济与避免污染之间的关系问题,后世曾有过大量的讨论。丫头说话不腰疼者认为,宁可不,也不能有污染,否则就是大逆不道。对于这样的观点,林振华是不能接受的。非洲例题没有污染了,但非洲人民的生活很幸福吗?gdp崇拜固然不对,但没有gdp,你拿什么去改善人民的生活,拿什么去提高人民的福利?
即便宜是西方国家,也并非从一开始就能够过上如此舒服的生活的,他们今天的富裕,也是建立在昨天的艰辛之上的。伦敦也曾经是雾都,芝加哥,伯明翰这些老牌工业基地,曾经都是烟囱林立,烟尘敝日的人间地狱。这是任何一个国家都无规避的代价。“照你这么说,我们就都得做这种又脏又累的工作了?”李惠问道。林振华道:“放心吧,李姐,这只是一个过程而已。我向你保证,最多20年时间,我们就能够和西方国家平起平坐了,到那时候,咱们也可以把在最最重要的位置上,有污染的产业坚决不做。不过,在这之前,我们还必须忍受这一切。”李惠无奈地摇摇头,说道:“小林,我发现你永远都有一套说。我也不知道你与人对不对,不过,作为一个医生,我还是不能允许你让工人在这样的环境下长期工作。”
林振华苦着脸说道:“李姐,我说了半天,全白说了?”李惠想了想,说道:“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我提两个要求,如果这两个要求你能够做到,我想对于这个车间里的工人受到的损害将可以降至最低。”
“没问题,别说两个要求,100个要求都可以。”林振华信誓旦旦地说道。
李惠道:“第一个要求,所有的工人期间必须戴专门的口罩,口罩的夹层中要有活性炭,用于吸附空气中的有毒物质。”
“完全可以。”林振华道,“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去秋风一批防毒面具。”
“防毒面具倒没必要。”李惠笑了起来,眉毛弯成了一道好看的弧形。她对于林振华总的来说还是挺满意的,汉华重工的劳动保护在浔阳市的各家企业里做得是最好的,林振华身国常务副总,还亲自站在这里和她商量劳动保护问题,这就非常难得了。
“第二,工人的工作时间要严格限制。每班工人的工作时间不能超过年小时,每周工作时间不能超过了20小时。”林振华点点头:“这个也没问题,我让他们上半段在这个车间工作,下半段换一个工种就是了。”
“第三……”李惠继续说道。
“李姐,不是说只有两个条件吗?”林振华笑着问道。
李惠道:“这个不算条件,只是一个建议。你们应当把这个车间的工作定为有毒作业,要给工人发健康津贴。此外,建议在这个车间工作的工人,要经常吃猪血、绿豆等。这些都是有助于排毒的。还有,每隔三个月,你让他们接受全面的体检,如果发现有中毒征兆,就不能继续工作了。
“好,我全盘接受。”林振华欣然应道。”
278 有声有色
进入入1986年的夏天,何海峰预言的经济硬着陆终于发生了
当年的中垩国,处于一个新旧体制转轨的时期。一方面,国家放松了对地方的管辖权,允许地方拥有投资丶外贸、劳动用工等权力;但另一方面,地方政府又尚未成为一个完全独立的经济主体,最突出的一个特征,就在于其缺乏预算约束,不管花多少钱,最终都是要由中央政府来买单的。
有投资权利而且没有预算上的约束,从经济理论上说,地方的投资将趋于无穷大口在,啮年的中垩国,恰恰就是这样的情况。各地政府竞相上马各种项目,在地方官员的脑子里,根本就不存在“缺钱,这样的概念。银行走受制于地方政府的,它们不敢违逆地方官的指令,因此不惜以透支的方式不断地向地方政府发放贷款,导致投资规模远远超出了经济可承受的范围。
何海峰曾向林振华说起过,一部分学者提出了软着陆的设想,希望在中央政府的主导下,各地方政府能够主动地压缩基建规模,使经济逐步恢复到正常状态。但事实止,这种设想仅仅是一种空想而已,没有一个地方的政府愿意当这个冤大头,大家都希望别人压缩,这样自己就能够从压缩中受益。当所有的人都这样思考问题时,经济学中著名的囚徒悖论就出现了,其结果就是整个经济的热度持续上升,直至崩溃。
经济崩溃的原因是很简单的,那就是资源的约束。预算在没有约束的情况下,可以趋向无穷,但这些预算最终必须变成建设所需要的钢材、水泥。当这些物资无保障的时候,庞大的基建就不得不停止了。在这个时候,市场上物价飞涨,外汇严重短缺,一些企业由于缺乏原材料而无进行生产,从而出现了严重的亏损,整个国民经济陷入了困顿之中。
在其他企业面临严重困难的时候,汉华重工几乎是一枝独秀般地表现出乎勃勃生机。
汉华家居公司以运垩动型自行车为主打,继续保持着在国际市场上的热销态势。在国内原材料供应紧张的情况下,林振华采取以商养商的方,用出口产品所获得的外汇,从国外购入原材料,保证了生产的顺利进行。
汉华化工设备公司的出口设备生产进展也非常顺利,在亚非拉各地,汉华重工同时铺开了六七个工地,一船船的设备漂洋过海,赚回大量的利润。由于这些工程的示范效应,一些后续的项目也陆续到来,形成了良性循环。
业务繁多带来的一个副作用,就是销售处的工作人员忙得不亦乐乎。褚红阳和舒曼两口子成天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和各地客商签订合同,以至于连生孩子的时间都没有了。褚红阳的父母为这事,没少埋怨林振华。
机床公司所生产的百余种机床附件目前在国际上已经颇有声誉,被列入了几十家知名机床企业的推荐附件名录。胡妫给机床公司搞了一套质量管理体系,使得机床附件的产品质量上了一个新台阶。
废旧金属回收公司早已正式挂牌,乔海从德国弄来一大批废旧机床、电器,在废旧金属回收公司经过翻新改造后,重新进入了市场。这些几百美元一台买来的旧设备,稍加修复就能卖到几千甚至上万美元,利润率高得惊人。乔海本人也赚了个盆满钵满,没事就在心里偷着乐。
业务不断发展的同时,汉华重工的队伍也在不断地扩大。
项哲、胡妫等人的加盟,开启了海归进入汉华重工的大门。许多在单位上郁郁不得志的留学归来人才,受到项哲等人的示范效应影响,纷纷从原单位辞职或者停薪留职,来到浔阳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城市,成为汉华重工的一员。
这些人的学历是如此辉煌,你如果没个什么麻省或者耶鲁的双料硕士学位,都不好意思显摆。在汉华重工的工区里,英语、日语丶语、德语、西班牙语、意大利语都能够听到,连省里搞外事接待的时候,都要跑来向林振华借几个小语种的人才去帮忙。
再内高校的毕业生也大量地涌过来了,与前两年相比,如今的大学生思想更开放,对于编制之类的问题看得更淡了,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能够让他们发挥作用的天地,当然,汉华重工许下的优厚待遇,也是非常具有吸引力的。
随着技术人才的增加,林振华把韦东齐的技术处和卫景文的电子研究所合并,建立了汉华研究院,统一管理汉华重工的所有技术工作。韦东齐担任了院长,卫景文和范世斌担任副院长,马杰、方延武、许伟等人分别担任不同研究室的主任,抹下各有一个非常壮观的团队。的万吨大化肥设备、家用冰箱压缩机等几个主打产品的研发搞得轰轰烈烈,在若干个关键环节上都取得了突破。新材料、新工艺的研究也都做得有声有色,各种专利如雨后春笋一般在浔阳这片土地上萌发出来。继机械系之后,华青大学的化工系、精仪系、电子工程系等都将汉华重工列为自己学生的实习基地,双方的合作项目最远签到了10年以后。
在管理方面,项哲、胡妫等人开始崭露头角。他们带来了国际化的管理手段,为汉华重工制订了一系列规章制度。整个公司的人财物、产供销等方面的管理都变得井井有条,不再走过去那种凭感觉管理的状态了。
应当说,这支国际化管理团队的空降,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在项哲等人刚刚开始进入管理团队的时候,他们的管理理念与谢春艳、朱铁军、郎冬这些老人产生了严重的冲突,在公司的各种会议上,大家经常吵得面红耳赤。
还好,在汉华重工有林振华这样一个承上启下的人物,他已经得到了老一代的充分信任,同时又能够与年轻一代进行对等的沟通。每次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都是林振华出面调停,最终让双方互相理解对方的意见,以达到思想上的统一。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次这样的碰撞,两代管理者的磨合已经初见成效了。最明显的证据,就是朱铁军的嘴里时不时也会蹦出“。”、“凹,这种洋词,而项哲也开始使用朱铁军的口头禅,说出点诸如扯淡、乱弹琴之类的骂人话。还有一件事更为浪漫,那就是有人传说朱铁军的女儿朱霞和胡妫开始对上眼了,据说朱铁军对此事还颇为满意。
用工荒的问题,随着大量农民工的加盟,已经得到了极大的缓解。1000多名从各个穷山沟里招聘来的年轻姑娘、小伙,成为汉华重工的一支生力军。公司为他们安排了四人一间的宿舍,配备了食堂、浴室丶文化活动室等各种设施。这些农家子弟觉得自己几乎是一步登上了天堂一般。
所有的农民工首先是被安排在一些非技术的岗位上,例如搬运、包装、废旧设备处理等。他们每天上完班之后,还要再到汉华技校接受两个小时的技术培训,林振华向他们承诺,一年之后对他们进行定级,达到一定技术水平的将转为技工,届时他们的待遇和发展前途都是不可限量的。
在汉华重工的周围,上百家配套企业已经落户,它们与汉华重工之间的协作关系已经稳定下来。在国内整个经济形势不够景气的大环境下,作为汉华重工的配套厂还是非常滋润的。汉华重工订货充足、付款及时,而且办事人员处事公正,这些都让配套企业的经营者们暗自庆幸自己走了一步正确的棋。
配套企业落户后,小商店、小饭馆丶小菜场也随着出现了。从事这些小商业的,有的是周围的农民,有的则是企业里的家属。一到晚上,这片地处浔阳市郊的工业区竟然有了一些灯红酒绿的景象,这可是洪予安等浔阳市的领导们始料不及的。
在林振华的推动下,在工业区里,还办起了几家私营的歌舞厅,引入了当时中垩国大陆还没有出现过的卡拉伙。这一来,不但浔阳市区的年轻人趋之若鹜,甚至有些南都的年轻人都搭火车前来感受这种流行时尚。
那段时间里,在浔阳,接待客人的最尊贵的待遇,就是请客人去工业区唱卡拉比。
林振华自己对于这种业务没有什么兴趣,但他垫资帮浔阳公龘安局副局长韩涛的大人开了一家歌厅。歌厅的生意异常火爆,韩大人一年之内就把刃多万的投资全部归还了。几年之后,韩夫人的娱乐城开到了武汉、南京、上海,成为一方娱乐霸主,这就是另外一本书要写的内容了。
在这一年里,还有两件与林振华个人有关的事情。一是妹妹小芳大学毕业,在林振华的安排下,远涉重洋到美国留学去了。另一件冉是未婚妻杨欣也从南都大学毕业,回到了汉华重工,被安排在生产处工作。她是企业管理的本科毕业,而且有过车间工作的经验,在生产处工作算是人尽其才。鼻有的事情都非常顺利,但林振华那不安分的心又萌动起来了。在接到一封于南部苏丹的来信之后,他带上项哲和韦东齐,踏上了北去的列车。
南部苏丹锡雅部落的炼油厂项目,该要运作一番了。
279 三点理由
器械工业委的司长朱晋立对于林振华是十分熟悉的了,去年在兰克福装备展上,中垩国展台凭借发展中垩国家的工业解决方案这样一个概念,狂揽了近4亿美元的订单,爆出一个大冷门。回国之后,朱晋文受到了中龘央领导的点名表扬,这让他对林振华一直有一种感谢之情。
听说林振华找到自己门上,朱晋文专门推掉了一个小会,在办公室等待着林振华一行。
“朱司长,冒昧打搅了。”林振华一进门便这样说道。
“哎呀,小林,你可是稀客啊,快请坐,快请坐。”朱晋文亲自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与林振华握手,安顿他坐下,随后又向韦东齐和项哲打着招呼:“韦处长,咱们又见面了。这位匙…………”
朱晋文在兰克福与韦东齐打过交道,所以对他挺熟悉。但项哲是新到汉华重工的,朱晋文是完全不认识了。
“项哲,林总的助理。”项哲本份地回答道。
“项哲是沃顿的mBA。”林振华补充着项哲的身份。
“这么厉害”朱晋文眼睛瞪得老大,他可不是没见识的人,沃顿的鹏a意味着什么,他是非常清楚的“丶小林,这样的人才你也能网罗到,真有你的。”
林振华假装压低声音说道:“朱司长,你也知道我这个助理的背景硬啊,现在我有点镇不住他了,所以要跑到你这里,借你这张虎皮来撑撑腰呢。”
他这番话,虽然貌似和朱晋文说的悄悄话,但音量却足以让韦东齐和项哲都听得清清楚楚。项哲知道林振华是要搞怪,也不申辩什么,只是微微笑着,看朱晋文的反应。
“我就知道你小林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就说吧,别拿人家小伙子当挡箭牌。我看你们这位沃顿的mBA还是很朴实的嘛。”朱晋文呵呵笑着,点破了林振华的谎言。
“他只是看起来朴实,肚子花花肠子多得很呢。如果我再不做出点成绩来,他就要夺我这个副总经理的位置了。”林振华笑着说道,“古语说得好啊,不想当总经理的mBA,不是好厨子。”
大家哈哈笑了一通,便言归正传了。这一屋子的人都是聪明人,玩笑归玩笑,说正事的时候是不需要绕太多弯子的。林振华请朱晋文回到座位上坐好,然后说道:“朱司长,我现在的确是有一件事要求你帮忙,其实,这件事情你也是知道的,就是南部苏丹锡雅部落的那套炼油设备的事情。”
说罢,他把一封信递到了朱晋文的桌上。朱晋文展开信,认真地看了一遍,眉头渐渐拧成了一个疙瘩。
“从瓦希尔信中介绍的情况来看,南部苏丹的局势依然非常复杂,战争威胁时刻都存在。在这个时候与锡雅部落进行这种合作,风险太大了。”朱晋文说道。
瓦希尔便是南部苏丹锡雅部落的工业部长,在去年的兰克福装备展上,他与林振华谈起过引进一套50万吨炼油设备的项目。林振华回国后,将此事提交给外贸部进行审批,外贸部在与外交部进行协商后,否定了这个项目,原因就是南部苏丹的局势过于复杂,而且涉及到一些较为敏感的国际关系问题。在这样的事情上,我国一贯的作都是尽可能回避的。
林振华对于这个项目也有些不踏实,加上手头还有不少事情要忙,因此也没有继续去运作。他只是把外贸部的答复以信件方式通知了瓦希尔,然后就把这件事给置之脑后了。
不曾想,瓦希尔是一个很执着的人,当然,也许是因为他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因此抱住林振华这根救命稻草就不肯放手了。他给林振华写来一封声情并貌的信,信中介绍了南部苏丹目前的困难局面,请求中垩国朋友务必伸出援手,救他部落的人民于水火之中。
在瓦希尔的信中,林振华了解到,围绕着石油的纷争已经愈演愈烈。以美国和苏联为首的两大政治集团都在当地发展自己的代理人,出钱出枪,让当地的部落互相残杀。锡雅部落的领导人看透了美苏的丑恶行径,不愿意成为他们的傀儡,因此始终保持着中立的态度。但这样的乱世之中,要想独善其身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瓦希尔告诉林振华,部落领导人对于中垩国人有着特殊的信任,他相信,如果中垩国人要帮助他们,是绝对不会附带什么政治条件的,这有利于他们的独立与自垩由。部落领导人提出,希望中垩国朋友尽快为他们提供这套炼油设备,让他们能够把石油变成美元,从而有足够的资金来购买必要的武器装备,保卫自己的家园和财产。
看完这封信,林振华就再也坐不住了,这才有了这一次的北京之行
“小林,你们汉华重工现在的规模也不小了,贪多嚼不烂,像锡雅部落这个项目,你们何必非要去促成不可呢?”朱晋文妩劝道。
林振华道:“朱司长,如果我说我是为了帮助非洲人民摆脱贫困,所以想促成这个项目,你相信不相信?”
朱晋文迟疑了一下,笑着说道:“还真不好说。如果是别人说这话,我肯定觉得他是在说大话,做官样文章。可是你小林这样说嘛,我还真有几分相信。”
“我看起来显得这么高尚吗?”林振华扭头看着韦东齐和项哲,郁闷地问道。
项哲笑道:“振华,你有时候的确给人一种非常正直的感觉,所以朱司长这样说,也是有道理的。”
“我本来就很正直的好不好?”林振华表白了一句,然后回过头来对朱晋文说道:“朱司长,我跟你说几个理由吧。首先,我是一个非常有国际主义精神的人,所以,非洲人民的苦难,我是非常同情的,我也是非常愿意帮助他们的。”
“嗯。”朱晋文点了点头,然后直接把林振华这个“首先,的原因给过滤掉了,他知道,林振华说的这个原因有可能是真垩实的,但绝对不会是首要的。
“其次,这个项目的利润是非常可观的。我们最初给瓦希尔的报价是25亿美元,而成本还不到8000万人民币,这芳几十倍的利润n按马克思的说一利润达到10倍的时候,资本家就会发狂了。”林振华继续说道。
朱晋文笑道:“所以你小林就发狂了,是不是这样?”
林振华道:“我不否认。你知道,我们要卖多少石油、煤炭、稀土才能换来万亿美元,而这一套设备就能挣到2.5亿,我们为什么要拒绝呢?更何况,这只是一套设备的金额,未来如果再对设备进行升级改造,以及提供更多的设备,都会带来更大的收益。”
朱晋文没有发表评论,只是问道:“你刚才说了两点理由,还有第三吗?”
“有。”林振华道,“这第三点理由,就是我觉得我们国家不能再这样事事都当和事佬。正如瓦希尔所说,美国、苏联都在当地谋求自己的利益,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去呢?咱们国家要发展,未来对于石油的需求绝对是非常大的。像这种盛产石油的地区,如果我们不提前布局,未来等其他国家都划定了自己的势力范围,我们想插手也插不进去了。”
“关于林总说的这个第三点,我有同感。”项哲插话道,“朱司长,我在美国读硕士的时候,就有这样的感觉。咱们国家在国际事务中非常讲道理,讲原则,这当然也没错,这种态度使得我们在发展中垩国家获得了不少好评。然而,国际关系最终毕竟是靠实力说话的,美国人从来都不讲理,但在这个世界上,谁敢对它说个不字?在一个信奉强权的世界上,完全按规则做事,是要吃亏的。”
朱晋文听完项哲的话,扭头对韦东齐问道:“韦处长,你的观点呢?”
韦东齐不好意思地说道:“朱司长,我是老一辈的人,我们年轻的时候所接受的教育,就是要与其他国家和平共处,不称霸,不干涉别国内政。不过,这一段时间和小林他们在一起讨论这些事情,我也受了一些他们的感染。我觉得,完全像美国那样不讲理,肯定是不行的。但完全不插手国际上的事情,可能也是要吃亏的。”
“呵呵,连你老韦都被他们给说服了,看来这个小林,还有这位沃顿的cBA,还真是有点煽动能力呢。”朱晋文笑着说道。
“朱司长,你认为我们这几个理由足够充分吗?”林振华冉道。
朱晋文点点头道:“实不相瞒,关于你说到的这三个理由,我和高部长,以及其他一些同志在一起聊天的时候,也曾经过论过。大家的意见,和你们非常一致啊。”
“包括第三点吗?”林振华好奇地问道。
朱晋文道:“当然包括第三点。你以为只有你们这些少壮派知道实用主义哲学?我们这些老家伙就是白吃干饭的?告诉你吧,你在报纸上或者广播里听到的事情,只是一种宣传口径而已,在实践中,我们国家是不会这样傻的。国际义务咱们要承担,但亏本的生意,咱们可不能做。”
“可是……”林振华欲言又止,他想起了一些不堪回首的案例,只是不知道在这个场合里当讲不当讲。
朱晋文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有些事情,不是我们想不吃亏就能不吃亏的。咱们国家实力弱,别人的实力强,咱们只能选择一种吃亏最少的方式来做,而不可能完全不吃亏。就比如说我们曾经支援过的一些国家,事后却与我们反目为仇,这也是没办的事情。在当时,你不支持它们,结果可能会更糟糕。说到底,就是因为国家手上无牌可打啊。”
林振华半信半疑地点点头,问道:“朱司长,既然如此,那么锡雅部落这个项目,你能不能给我们一些支持呢?”
朱晋文反问道:“小林,审批项目是外贸部的事情,你找到机械委来,算是怎么回事呢?”
林振华大倒苦水:“朱司长,你有所不知。外贸部的态度已经是非常明确了,他们不支持这个项目,所以我们的申请报告直接就被打回了。现在我要重新把这个项目提出来,必须有很硬的靠山才行,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找机械委来作为靠山是最为合适的。”
朱晋文道:“如果不考虑南部苏丹的特殊政治环境,机械委对于你们这个项目自然是完全支持的。
这毕竟是大型装备出口的项目,意义非常重大。但是,涉及到政治、军事方面的事情,机械委就没什么发言权了,甚至于外贸部也没有太多发言权,这件事的主要障碍是在外交部方面,你要去考虑一下如何说服外交部才行。”
林振华把手一摊,道:“如果我有办,还来求你这个大司长干什么?我不就是指望着机械委从整个机械工业发展的全局出发,帮我们找点理由吗?”
朱晋文道:“这个理由我完全可以给你提供。如果需要机械委出一个函,证冉这个项目的意义,我都是可以办到的。但如何突破政治上、军事上的障碍,我就帮不上忙了。丶,
“这样也好吧,那我就先谢过朱司长了。”林振华应道,朱晋文的这个态度,倒也是林振华预料之中的。他这次来北京,并没有一个很成熟的想,只是打算在各个部委撞一撞,看看什么地方能够撞出一个机会来。朱晋文表示机械系可以支持此事,对于林振华来说,已经是有所收获了。
该说的事情说完了,林振华带着项哲和韦东齐起身告辞,朱晋文把他们送到门口的时候,似乎是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小林,我记得你和海军方面关系不错,那么你在安全部门那边,有没有什么可以用上的关系?”
林振华心念一动,说道:“我倒是认识一个安全部门的朋友,怎么,朱司长有什么建议吗?”
朱晋文道:“我刚才在想,美国也罢,苏联也罢,目前在非洲都是搞代理人战争,出头露面的,应当是cBA和克格勃。如果你想插手这件事,恐怕安全部门给你的帮助会是最大的。”
280 安全部门
“三里河,机械委。”林振华答道。
“等着我,我马就到。”陈天说道【你读每天】。
在林振华的印象中,在北京这个城市是不可能存在“马就到,这种事情的,但奇迹就这样生了。在林振华放下电话之后不到15分钟,陈天已经开着一辆吉普车出现在他们一行的面前。
“各位,车。”陈天牛烘烘地说道。
林振华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的位置,韦东齐和项哲则坐到了后排。陈天启动吉普车,向前开去,嘴里说道:“中午了,咱们先找个地方吃饭,有啥事边吃边聊。”
林振华没话找话地问道:“太子,怎么,你的办公室就在这附近吗?我刚才给你办公室打电话,你居然15分钟就到了。”
陈天笑道:“我的办公室倒是不远,就在海淀镇,你知道那个地方吗?”
“不会?15分钟你就从海淀镇到了三里河?”林振华瞪大眼睛问道。这段路差不多也有10公里,全是市区道路,真不知道陈天是用什么逆天的交通方式开过来的。
陈天装出无奈的样子说道:“有什么办法,你林老总话了,我敢怠慢吗。这一路再了好几个红灯呢。”
“见识了…………林振华讷讷地说道,早就听说某些部门的人行事骠悍,现在算是见识了。
陈天把车开出城,在四季青乡附近找了家小馆子,领着林振华一行进去坐下,同时介绍道:“这家馆子不错,就是菜有点贵。今天请你们在这吃一顿,看看你们能不能给我找到一个理由,让我以公事的名头把饭钱报了。”
林振华知道陈天是在装相,也懒得去多说什么。这个世界就有一群如陈天这样的人他们其实是手眼通天,但却喜欢玩点扮猪吃虎的游戏。他们可以时而装牛逼,时而装可怜,一切都取决于自己的情绪。
像陈天刚才所说的这句话,林振华最好的回答应当是说“像您这么大牛的人还会吃不起一顿饭”这样陈天就能从这种恭维中享受到快感。可惜林振华天生不是一个擅长棒场的人,他把陈天的话直接就当成轻风拂面了。陈天在林振华面前说这样的笑话,完全就走向瞎子抛媚眼,浪费表情。
服务员走过来,递过一页纸的菜单。陈天看也不看,直接点了四菜一汤,又要了几瓶啤酒,加起来五六十块钱,其实也不算是太贵。菜很快就来了,口味的确是不错看来陈天在北京也是一个吃货。
“说说,有什么麻烦事?”陈天一边往嘴里倒着啤酒,一边对林振华问道。【你读每天】
“有点涉及到非洲的事情,想向陈哥打听一下。”林振华说道。
“你们的生意都做到非洲去了?不错不错比外贸部那帮孙子强多了。”陈天呵呵笑着说道。听到陈天把外贸部的人称为孙子,韦东齐和项哲都恶寒了一个,只有林振华勉强能够适应。某些北京人的口头禅,那是千万不能去较真的。
“非洲的哪个国家,埃及还是坦桑尼亚?”陈天随口问道。
林振华答道:“苏丹。确切地说,是南部苏丹。”
陈天正挟起一筷子鱼香肉丝打算往嘴里填的,听到林振华这话,他放下了筷子苦笑着说道:“那可是个马蜂窝你们怎么捅到那里去了?”
林振华道:“怎么,陈哥对南部苏丹也有研究?”
陈天道:“全世界排得号的情报机构,什么b、克格勃、军情六处、摩萨德,在那里都有自己的点互相打个电话,20分钟之内就能凑齐了开一次全球情报部门年会。你说我能不知道那个地方吗?”
“这个地方有这么重要吗?”林振华奇怪地问道。
陈天道:“都是石油惹的祸啊。这个地方原来是不毛之地,谁也没兴趣去展自己的势力。自从现石油之后,大家都注意到了这个未来的展潜力,所以就竞相插手。大国在非洲都是有自己的利益诉求的,如果能够在这种盛产石油的地区培植起自己的势力,对于控制周边几个国家都能够起到很大的作用。d”
“那么,你们在这里有自己的力量吗?”林振华问道,问完之后,他才现自己的问题太过于唐突了,又赶紧补充了一句:“陈哥,我只是随便问问,如果涉及到你们的秘密,我就不问了。”
陈天道:“这个倒的确是秘密,不过,对你们几位可以不保密。在南部苏丹,我们目前还顾不展那里的势力,但作为长线,我们还是希望在那里有所作为的。你们也知道的,培植一方势力,需要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越早布局就越有利。因此,如果有机会,我们是不会拒绝去做的。”【你读每天】
这些话,其实也没多少秘密可言,应当算是公开的秘密了。陈天这番表白,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信息,就是让林振华等人知道,安全部门对于南部苏丹也是感兴趣的,关键在于有没有机会。
林振华对陈天的话心领袖会,他说道:“陈哥,现在就有这样一个机会,当地有一个名叫锡雅的部落……”
“我听说过这个部落,在当地各大部落中,实力排名第三。目前美苏两家都想收编他们,不过谁都没有得手。”陈天如数家珍地说道。
“你不是说你们还没有精力去插手这里吗?”林振华惊讶地问道。陈天说的情况,与瓦希尔在信中介绍的情况基本一致,最关键的是,陈天事先并不知道林振华与锡雅部落之间的事情,在这个时候能够脱口而出,就说明陈天掌握的各种信息实在是非常惊人。
在此前,林振华虽然知道陈天是秘密战线的人,但对于他的能力并没有什么直观的感受。此时听到陈天轻描淡写地就能说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非洲部落的情况,他是真心有些佩服了。谁说二世祖就代表着堕落和拔扈,这位陈太子可是真有两把刷子的,虽然在拔扈这一点,的确有些过于明显了。
陈天道:没精力插手,不意味着我们连情报都不搜集。知彼知只,这是情报工作最起码的要求。”
项哲不失时机地插话道:“林总陈经理说得对,咱们公司的情报工作也得加强了咱们对于客户和竞争对手的情报了解得太少了,这对竞争是非常不利的。”
“这事……以后再说。”林振华答道。
“呃,当然,当然,林总,你继续。”项哲知道自己跑题了,连忙纠正过来,示意林振华继续往下说。
林振华转回头继续对陈天说道:“事情是这样的,去年在法兰克福装备展,锡雅部落派出了一位工业部长打算在装备展采购一套炼油设备。其他国家的装备商都不愿意接他们这样的小订单,最后他们就找到我们头来了,正巧我们为展中垩国家提供的小型工业解决方案里,就有这样的设备。”
接下来林振华把整个项目的情况向陈天原原了一遍,把瓦希尔的信也递给陈天看了。陈天收起了大大咧咧的表情,非常认真地听着每一个细节,有些地方还要反复地向林振华询问,甚至于瓦希尔在当时的表情,所用的词汇等等,都不放过。在整个过程中,陈天都没有用本子记录任何一个字而是把林振华说的部印在了自己的脑子里。
项哲坐在一旁看着林振华与陈天对话,颇有一些感触。作为一名沃顿的鹏,他还是非常自负的,他觉得国内的官员丶领导水平都不怎么样尸位素餐者居多。然而,今天他先是去机械委见了朱晋文现在又见到了陈天,他现这两个人在各自的位置都有一些非常擅长的东西,工作经验十分丰富,而这些是项哲所不具备的。术业有专攻,项哲现在开始有些体会了。
“该死,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们怎么不先和我们打招呼?”林振华把整件事说完后,陈天冉埋怨的语气说道。
“陈哥,这事也归你们管?”林振华郁闷了。
陈天道:“你没听外面的人传说吗,我们这个部门,管天,下管地,中间管着生……咳,这个不太雅,就不说了。你要知道,国家没有哪件事是和安全问题无关的,尤其是涉及到这种敏感国际关系的事情,肯定要和我们安全部门打个招呼才行啊。”
【你读每天】
林振华道:“这个我还真是不了解,你们安全部门神龙见不见尾,我就算想向你们汇报,又哪找你们去啊?”
陈天道:“这件事不怪你们,怪外贸部和外交部那边少了一根弦。估计他们是觉得这件事属于经济合作,所以没有和我们联系。如果事先和我们沟通一下,这个事情至少不会处理得这样简单。”
林振华从陈天的话中听出了一些潜台词,他试探着问道:“陈哥,怎么,你觉得这件事有门?,丶
陈天皱着眉头想了想,说了一个字:“难!”
听到陈天这样说,汉华重工的几个人都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里咯蹬一下。陈天这么大能的人,居然也说难,看来这事还真的没什么希望了。
“陈经理,你说难,是指哪个方面啊?”韦东齐不甘心地问道。对于锡雅部落的这个项目,其实最热心的就是韦东齐,毕竟这是石油设备,是他的本行。林振华和项哲的热情,更多的是针对这个项目的利润,如果难度太大,利润就要缩水,最终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陈天答道:“韦处长,这个难,当然不是指你们技术角度的难,而是从项目的安全性角度来说的。振华刚才也说了,你们这个项目,光是建设周期就要1年,还要试生产、投产,投产之后,回收投资起码是摔。在这长达锋的时间里,各种变化都可以生,你们最终可能会颗粒无收。从这个角度来说,外贸部否定你们的项目也是完全有道理的。”
林振华道:“陈哥,你刚才说你们不会简单化处理,可是你现在的答复,和外贸部给我们的答复完全一样啊。”
陈天挠了挠头皮,说道:“振华你怎么会这么认死理呢?我说外贸部否定你们的项目有道理,是从他们的角度来说的。但从我们工作的角度来说这件事还是可以运作一下的。最起码,你不要直接回绝对方,可以把线牵,然后设法安排我们的人过去考察一下。至于设备,在安全形势没有改善之前,先不提供,这样吊着对方,也比直接推出门外要好?”
“这不是耍对方吗?”韦东齐回过味来了。陈天的意思,不外乎就是先给对方一些希望,以便让对方为陈天他们提供一些利用价值。但设备是不能卖的因为安全问题无法解决。这种处理方式,对于陈天来说是很平常的,但对于韦东齐这种技术人员来说,实在是无法接受。
“韦处长这不是我们要耍对方,而是对雯雯在无法为我们提供安全保障。”陈天耐心地解释道,在韦东齐这样的厚道人面前,陈天还真有些歉疚感:“据我们掌握的情报,锡雅部落的实力不行,他们有一支几百人的军队,但战斗力基本就是渣。当然了,周围几个部落的军队战斗力也是渣。在非洲部落地区两班人马激战三天三夜最后伤亡可能还不到10个人,你想想看,这打的是什么仗?”
“不会这么夸张?”项哲吃惊地问道,“美国街头黑帮火拼时不时也得是几十条人命呢。”
陈天呵呵笑着说道:“我说的千真万确,那些老黑打仗真是不行光知道乍乎,一梭子一梭子地往天放枪壮胆,一点章法也没有。”
林振华心里一动,问道:“陈哥,照你这样说,我们如果投放一个连的部队过去,岂不就能在那一片称王了?”
“什么一个连?”陈天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哪来的一个连?”
林振华道:“一个连的解放军啊。”
“你别太欺负人了好不好?”陈天道,“在那种地方,别说一个连的解放军了,就是一个连的基干民兵,也能所向披靡了。问题是,咱们怎么把一个连的解放军投放过去?要真投放过去,国际舆论还不把我们淹死。”林振华道!我不投放现役的解放军,我有退役兵啊n我们厂光是这两年新进的退伍兵就有一个连还多,至于像我这种退伍很多年的退伍兵,凑一个营都够了。我让他们以工人的身份去施工现场,到时候拿起枪直接就能打仗,你觉得这个主意如何?”
林振华的这个想法,是受到后世的美国黑水保安公司的启。成立于,呐年的黑水保安公司是一家私营公司,名义与政府、军方都没有关系,因此可以在全球自垩由活动,而无需承担政治的责任。美国政府就经常把一些不便于让军队直接插手的安全事务交给黑水保安公司去完成,这样可以免去道义的麻烦。
按林振华的设想,他可以把公司里的退伍兵编成一个汉华保安公司,谁敢碰一下汉华重工的工地,就让他知道什么叫撼山易、撼保安难。林振华甚至于想到,自己没准还可以过一把带兵打仗的瘾,有句话乍说的:借我。保安,复我和谐非洲。哇咔咔,穿越非洲当军阀,这是什么样的境界啊。
林振华在那里想入非非,陈天却是眉头紧锁,沉默不语。他端起一杯啤酒,放在嘴边慢慢地吸着,眼神有些游离,显然在进行着复杂的思考。
“这个想法倒是有些新意。”半晌,陈天终于吭声了,“不过,太过于惊世骇俗了,我估计要把那帮老头老太太们吓得生活不能自理了。”
陈天说的老头老太,自然是指那些抱着传统思维的官员们。他非常清楚,林振华提出的这个建议,在当时的中垩国显得多么离经叛道,估计有些老同志可能直接就要拍桌子怒斥林振华不懂外交、不懂政治、不懂啥啥的。
不过,陈天自己就是一个离经叛道的人,要论惹事生非的本事,他比林振华可厉害得多了。林振华提出的这个方案,很合陈天的胃口,这就足够了。
“这事,我得回去跟我家老爷子商量一下。”陈天道,“他虽然退下来了,但还有点言权。如果他能够接受这个主意,我冉倒还真是可以运作一下。”
“陈哥,你估计这事有几成把握?”林振华性急地问道,他要考虑如何给瓦希尔回信的问题,还有,如果这个项目有戏,也算是一个大项目了,人财物的调配,都要提前考虑了。
“一成。”陈天道。
“一成”林振华失声道,“你有没有搞错,热闹了半天,才一成的把握?”
陈天道:“有一成的把握已经不错了。你要知道,这件事中间还有很多细节要考虑,这些出去的人算是谁的编制?一旦生国际纠纷,由谁来负责?还有,他们的武器如何提供?总不能从咱们现役部队里齐装满员地拉一个连队就出,四多支八一杠,你们打算混在设备里一块运去?”
“这个,我可就真的不懂了。”林振华无奈地说道,“陈哥,那就麻烦你去运作一下,这个订单对于我们汉华重工来说,还是非常重要的。”
陈天道:“你放心,有一成的把握,我也会当成十成去争取。这个项目如果能够做成,我们也相当于在非洲中部砸下了一个钉子,这会让我们在非洲的整个工作局面前焕然一新的。”
这事也就只能谈到这个程度了,对于林振华等人来说,算是看到了一线新的希望。看来朱晋文的思路没错,最有希望解决这个问题的,还是安全部门的人。
大家起身的时候,项哲非常有眼色地跑去结了账。陈天倒也没争,只是呵呵笑道:“让你们付账可不好意思了,咱们今天谈的这些,可全都是公事,我回去能报销的。”
“陈哥,你能把这事办下来,我每天请你吃一顿这种饭都成。”林振华说道。
“对了,老刀在你们那里,没把你们吃穷?”陈天笑着问道。
林振华也笑着答道:“没有,老刀现在已经不吃肘子了,他迷了我们云梦湖里的雏鱼和雪巅鱼,七八斤一条的大鱼,这兄弟一顿就能干掉一条呢。”
“我说过,他能吃,也能干,他为你们创造的价值,可不止几百条鱼?”陈天自信地说道。
“远远不止。”林振华道,“他帮了我们很大的忙,我们卫老师好几次跟我说,要给老刀明确一个编制,把他弄进研究院里呢。太子,你还别说,你们安全部门掌握的资源实在是太丰富了。”
说起资源,陈天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他扭头对项哲说道:“对了,项硕士,你刚才跟你们老板说,希望加强公司的情报工作,在这方面,我倒是可以帮你一下。我们安全部门平时也会搜集一些经济情报的,如果你们需要,我可以让人给你们提供一些。”
“真的?”项哲喜出望外:“陈经理,我们太需要这些资料了,只要你们能够提供的,我们都要,多多益善啊。”
陈天逗趣道:“我们可不是活雷锋哦,我们提供这些情报,是要收费的。”
项哲道:“这没问题,只要情报有价值,该付的费用,我们肯定会付的。”
陈天摇摇头道:“我们要收的费,可不是用钱来算的,我们需要的是资源互换。”说到这,他对林振华说道:“振华,我现咱们两家可以建立一些更紧密的合作,现在中龘央领导也说了,战争威胁不是主要威胁,经济的竞争才是核心矛盾。我们情报部门,未来的工作重点也是为你们企业保驾护航的哦。【你读每天】”
“好,合作愉快。”林振华伸出手,与陈天紧紧地握在一起。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月,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感言:实在是感动得涕泪横流啊。昨天早了个帖,说求如张月以进入前30名,结果12小时之内,读者就投了600张月,本直接从总月榜的31名冲到了23名。给力啊。没啥说的,6000字一章奉。橙子目前还在从老家回北京的路,坐在宾馆里码字,今天的高铁回北京。1月的最后一天了,如果有剩下的月,就全砸出来。
281 老工程师
在随后的两三天时间里,林振华一行又到外贸部、国家经委、国家计委等单位去走了走,还以私人身份去拜访了一下何海峰。各家单位对于锡雅部落这个项目的态度都大同小异,认为项目是好项目,就是地方太不合适了,无论走出于政治的考虑,还是安全的考虑,这个项目都应当暂缓。
部委里的人们对林振华等人自然是官腔多于实话,大抵是从什么国际主义、第三世界之类的大道理出发来说事。何海峰相对来说就实在得多,他提醒林振华,这个项目风险太大,万一出现闪失,会影响到他林振华的前途,所以千万还是谨慎为好。不过,何海峰也承认,如果这个项目能够做成,对于我国企业进入非洲市场是非常有好处的。
在北京活动了几天,也没个结果。陈天那边回了个信,说是已经向他老爸汇报过此事了,老爷子答应找机会向有关领导提一提,但这个机会需要等,所以,让林振华他们还是先回浔阳去忙自己的正事为好。
临行前一天,林振华安排大家自垩由活动,自己则想呆在招待所里好好睡一觉。韦东齐到招待所旁边的商场转了一圈,买回来一大堆糕点、补品啥的,然后开始换衣服、刷鞋,好像要去探望什么亲的样子。
“老韦,怎么,北京有亲戚?”林振华躺在床不经意地问道。
韦东齐摇摇头道:“不是,走过去认识的一个老工程师,十几年没见面了,也不知道还在不在呢。”
“很大岁数了吗?”林振华问。
韦东齐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说道:“应当快70了,当年他就快60岁了,老爷子身体也不太好。”
“他是干什么工作的?丶,
“搞炼油设备的,对了,林经理,他是我们当年11万吨乙烯攻关组的技术和经验方面,都堪当我的老师了。当年我们一起工作的时候,他对我很好,把我当成自己的晚辈一样对待的。”韦东齐带着几分留恋的神色说道。
“哦,是这样?”林振华听说是搞炼油设备的顿时来了精神,他从床跳下来说道:“走,老韦,咱们一块去看看。”
韦东齐迟疑道:“林经理,我都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健在呢,还有,我们当年分开的时候,他只留了一个家庭住址给我,这都10多年时间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住在那里呢,弄不好就是扑个空。”
林振华不以为然地说道:“扑空就扑空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事情,权当逛逛北京城了。正好,我开车送你去。”
为了方便林振华等人活动,陈天留了辆吉普车给林振华。在他们三个人中林振华和项哲都会开车,而且也都在浔阳拿了驾照。那时候北京的路车还不多,停车也方便,有辆车在手边,办事的确要方便得多。
韦东齐知道林振华的脾气,也就没有推脱。林振华帮韦东齐拿着大包小包的礼物,搁在吉普车的后座,然后亲自驾车带着韦东齐向北京城东南角的一片工人宿舍区开去。
在路韦东齐向林振华详细介绍了一下他要去看的那位老工程师的情况。老爷子叫贺诚山,是北京某化工设备企业的工程师,专长是低温设备制造。十几年前,国家计委组织11万吨乙烯技术攻关贺诚山领导的一个技术小组负责乙烯压缩机和丙烯压缩机的研制工作。
一套乙烯裂解装置包括300多台设备,其中最核心也是技术难度最大的是所谓“乙烯三机”即裂解气压缩机、乙烯压缩机和丙烯压缩机。在这三机中,丙烯压缩机的进口温度是零下40摄氏度,乙烯压缩机的进口温度是零下102摄氏度,属于低温压缩机。
在低温条件下,各种材料的力学性能会发生变化。在常温下坚硬无比的金属,在低温条件下可能会脆弱得像刨花板一样。压缩机是在高压条件下工作的设备,对于材料的韧性要求又是非常高的。正因为如此,低温压缩机的材料选择、结构设计、制造工艺等,都属于世界性的技术难题。
在十多年前那次攻关中,项目组最终也未能解决这些技术难题,导致整个项目折戟沉沙。项目失败后,攻关组的技术人员们各自返回自己的工作单位,韦东齐从那时至今,一直没有再见到过贺诚山。
“师傅,麻烦打听一下,这个地址怎么赵……
林振华和韦东齐都没有到过这个叫作“双井,的地方,林振华在前世勉强听说过这个地址,但那也仅限于知道它是地铁线的一个站名而已。没奈何,两个人只好一遍往前开着车,一边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向路人打听。
“双井南里,哦,我知道,那是化工五厂的家属院?”您二位打这一直往南,看到一个水塔的地方再奔东,往前大概500米左右,那有两个烟囱,您走第二个烟囱底下,有一胡同,顺那胡同再往南……”热情的首都老头连说再比划,没等他说完,韦东齐已经晕了。
走过了无数的水塔和烟白,林振华和韦东齐终于找到了的那个小区,那是一个由十几幢建于50年代的六层单元楼组成的小区,小区里种着高高的杨树,遮天蔽日的,在盛复的午后,显得十分荫凉。
“同志,你们找谁啊?n
在小区门口,一位小脚老太太警惕地凑前来,拦住吉普车,看着车的二人问道,她老人家的胳膊戴着一个红袖箍,看着像赤卫队员似的。
“17号楼3门402,贺诚山。”韦东齐把地址条拿给小脚老太太看,同时间道:“大妈,麻烦问一下,这位老先生现在还住在这吗?”
“你们和他什么关系啊?找他有事吗?”老太太十分敬业地问道。
韦东齐道:“我算是他的同事,过来看看他。”
“同事?你和他是哪的同事啊?”
“办…我们过去在一起搞过技术攻关,贺老算是我的老师。对了,我是江南省汉华重型工业集团的,这是我的工作证。”韦东齐把工作证掏出来递给老太太。
老太太认真地看了看工作证,这才点点头道:“哦,你还是处长呢,那你们进去。那谁,你是司机,你把车停那边树底下。”她的后一句话是对林振华说的。
“他可不是司机,他是……”韦东齐连忙打算解释。
“呵呵,我就是司机。“林振华嘻嘻笑着。以他俩的年龄来看,说林振华是韦东齐的司机,那是最合情合理的。如果说林振华是韦东齐的级,估计老太太立马就要报警,觉得这俩人肯定是骗子。最简单的一个证据是:这个世界,哪有会开车的副总经理?
“大妈,贺老这时候会在家吗?”韦东齐问道。
“你甭他家找他去,每天这个时候,他都在楼下给一帮孩子们课呢。你看那边没有,在那给孩子们课的就是他。”老太太指着小区里一片树荫说道。
“课?什么课?”
林振华和韦东齐带着满腹狐疑,向老太太着了谢,向着那片有树荫的方向走去。走到跟前,果然见树荫下坐着十几个高中生模样的半大孩子,正在聚精会神地听课。
在他们前面的树,挂了一块似乎是用床板刷黑漆改成的黑板,一个老头正在往黑板写着化学方程式,一边写一边还在讲解着:
“碳酸氢钠和盐酸发生反应,属于放热反应,生成氯化钠、二氧化碳和和…,
林振华和韦东齐二人停住了脚步,不敢去打搅老先生课。韦东齐小声地对林振华说道:“这位老先生就是贺老,看起来,他比十多年前可老多了。”
林振华打量着贺诚山,只见他大约一米七几的个头,身体瘦弱,像根竹竿一般。他的头发已经全白,眼睛似乎也有一些白内障的样子,看不出太多的光彩。由于周围有十几个学生,而且是在室外讲课,所以他竭力地提高了嗓门,但毕竟中气不足,往往说几个字之后,声音就弱了下来,不得不停下喘一口气,然后再接着说。
“贺老真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啊,这么大岁数还给孩子们补课,真是不简单。“林振华感慨地说道。
韦东齐道:“他一直都是这么热心。过去我们在一起搞攻关的时候,他也经常给我们这些年轻人讲课,不过那时候他声音很宏亮。”
“也给你们讲碳酸氨钠?“林振华好奇地问道。
韦东齐笑道:“这当然不可能,他给我们讲材料的断裂韧性,讲如何用压痕法和单边切口梁法刻量刻量材料的断裂韧性。”
“这是物理学的?“林振华道。作为一名机械系的研究生,他对断裂韧性算是比较熟悉的,至少知道这东西与什么碳酸氢钠是两码事。
“老先生械的,不过这种中学化学的东西,他肯定是懂的,估计是想发挥点余热,帮小区里的孩子们补补课。”韦东齐猜刻道。
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地小声交谈着,那头贺诚山的课已经讲完了。学生们忽拉忽拉地站起来,收拾起文具,对贺诚山说着再见之类的话,不一会就走了个干净。从一旁的门洞里走出来一位老太太,开始帮着贺诚山收生们坐的小凳子,把它们码在一旁。老太太和贺诚山之剑配合默契,估计应当是贺诚山的老伴了。
韦东齐和林振华两个人见状,连忙走前去帮忙。林振华说道:“贺老,大妈,你们放着,我来帮你们收拾。”
“哦,没事没事,不麻烦的。”贺诚山随口说道,他抬头看了林振华二人一眼,见不是自己认识的人,不由得有些奇怪:“你们两位是……你们怎么认识我的?,丶
韦东齐笑着说道:“贺老,您不记得我了?我是小韦。”
“小韦?”贺诚山以手敲头,似乎是在回忆这个小韦的来历。
“我是江南省石油化工机械厂的,11万吨乙烯攻关的时候,和您在一起工作,您还记得吗?”韦东齐提醒道。
“哦,小韦”一提起“万吨乙烯,贺诚山的记忆便被唤起了,他一把拉住韦东齐的手激动得连声咳嗽起来:“哎呀,原来是小韦啊。让我想想,你叫韦……韦东齐,对不对?”
“没错,贺老您的记性真好。”韦东齐高兴地说道,在当年他虽然算是一个比较努力的年轻人,但位置比不了贺诚山这样的老工程师。贺诚山能够记得他的名字,这让他很是感动。
“记得,记得。”贺诚山拉着韦东齐的手不放,脸洋溢着真挚的笑容,“咱们当年的集体合影,我还一直挂在家里呢,没事就看看。你们这些人,我都记得的。怎么,小韦你是来北京出差吗?住下没有,如果住的地方不方便,在我家挤挤也可以。”
一句“挤挤”一下子就让韦东齐找回了当年的感觉。虽然当年只是短暂地在一起工作事后又十几年未见,但贺诚山对韦东齐似乎没有任何一点生份的感觉,一见面就认认真真地惦记着帮韦东卒省出差费了。
“贺老,不必麻烦了,我已经在招待所住下了,今天就是专程来看您的。
,韦东齐说道。
林振华此时已经帮着贺夫人把凳子等东西码在树下,又在面盖了一块苫布。腾出手之后,他走过去把韦东齐买的礼品一齐拎了过来笑着对贺诚山说道:“贺老我是韦处长的同事,今天是专程陪韦处长来看望您的。”
“哎呀,你们来就来了,怎么还带东西。这得花多少钱啊。”贺诚山看着那些礼品不安地说道。他注意到了林振华称呼韦东齐时用的头衔,不由得皱着眉头问道:“小韦你现在当了处长了?这些东西,不是公款买的?”
“不是,贺老,您放心,这绝对不是公款。”韦东齐笑道。
“那也不该买,你一个处长才能挣多少钱?”贺诚山埋怨道,“你人来了就可以了,这些礼品你回头带回去,问问商店还能不能退。”
韦东齐哭笑不得:“贺老,这个回头再说。要不,咱们到家里聊?”
“对对,你看我都糊涂了,走,家里聊去,对了,晚你们都在我家吃饭。”贺诚山这才省悟过来,自己还站在小区里和客人聊着天呢。
一行人往贺诚山住的那个单元走去,韦东齐和贺诚山走在一起,一边走一边问道:“贺老,您现在身体怎么样?”
“不太好,人老了,像机器老了一样,材料疲劳了,毛病多了。我心脏有点小毛病,冬天还闹哮喘,有时候一宿一宿地睡不下。”贺诚山说道。
韦东齐道:“您既然身体不好,还给小区的孩子们讲课干嘛?这种课外辅导员的事情,小区就找不到年轻人来干吗?”
贺诚山愣了一下,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就在他支吾着的时候,一个件刚离去的学生跑了回来,跑到贺诚山面前,说道:“贺老师,我刚才忘了跟您说一件事了。”
“什么事啊?”贺诚山问道。
“我妈让我跟您说一句,我弟弟生病,用了点钱,她让我问问,我的补课费迟两天交给您行吗?”学生说道。
“补课费?”韦东齐看着贺诚山,怔住了。未完待续。
282 心血
贺诚山的脸上露出了一此复杂的表情,像是一个偷糖吃的孩子被大人发现了一样。他先对那学生点点头,说道:“没事,告诉你妈妈,晚点没关系。”
“谢谢贺老师。”学生向贺诚山鞠了一躬道,北京人在礼貌方面还是挺讲究的。
看着学生转身离开,贺诚山扭回头来,不好意思地对韦东齐说道:“*……,刁、韦,这个,都是厂里的孩子,大家比较客气……”
韦东齐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在此前,他和林振华都觉得贺诚山给孩子们补课是一种义务行为,是老先生想发挥余热,为社会做点贡献。但现在知道这种补课居然是收费的,其性质就完全不同了。韦东齐倒不觉得替人补课,收点补课费有什么不对,但以贺诚山的身份、年龄,还有这样虚弱的身体,居然还在挣这种外快,这就不能不让人觉得心里好生酸楚了。
大家沉默着上了楼,贺诚山掏出钥匙开了门,招呼韦东齐和林振华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则拖过一张靠背椅坐在他们对面。贺夫人张罗着给大家倒上了茶,然后便回厨房拿了个菜篮子,准备出门去买菜。
“师母,你不必麻烦去买菜了,我们在这里随便坐坐就好了。”韦东齐说道。
“让她去。”贺诚山道,他看看韦东齐和林振华,问道:“你们二位,今天下午都没事吧?丶,
“没事。”丰东齐道。
“没事就留在这里吃饭。”贺诚山说道,随后,他又扭头对妻子说道:“到黑市上买两斤好点的排骨,回头我亲自下厨,给小韦做糖醋排骨。这是我十多年前就答安过他的,小韦能吃肉,这个我知道的。”
“贺老……”韦东齐鼻子有点发酸,他隐约记得贺诚山的确说过这话,说欢迎韦东齐到他家里去做客,他擅长做糖醋排骨。
韦东齐还记得,那时候丶自己才王出头,正是能吃肉的时候,而在当年的条件下,哪有可能经常吃肉?每到有什么聚餐的机会时,贺诚山等一些老同志往往都吃得很少,以便让他们这些年轻人多吃一点。韦东齐是直到过了很久才悟出这一点的,他一直都还以为是老先生们饭量不佳呢。
贺夫人出门买菜去了,韦东齐犹豫了一会,终于还是开口问道:“贺老,怎么,你们单位经营状况不太好吗?”
贺诚山摇摇头道:“我们单位还算可以吧,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起码工资还能发得出来。我和老伴都退休了,我们两个的退休金,一个月将近如块钱,生活是完全没问题的。”
“那您是……孩子要用钱?”
贺诚山又摇摇头道:“也不是,他们都有工作,不需要我补贴。”
韦东齐这就闹不明白了:“贺老,您既然不需要补贴孩子,那您老两口有如块钱的退休金,生活应当很不错了。可是……”
他向四下里比划哼了一下,意思是不言自明的。
贺诚山的家里,虽不算是家徒四壁,但也绝对不像是一个有200块钱退休金的老工程师的家庭。电视是黑白,洗衣机是单缸的,时钟用的是那种老式的、有个母鸡啄米的小闹钟,而不是时下非常流行的那种“康巴丝,石英钟。韦东齐和林振华他们坐的那个沙发,起码有20年的历史了,韦东齐对于这种沙发是非常了解的,这是工厂里的工人们自制的沙发,连弹簧都是拿钢丝自己弯的。
老两口有200块钱的退休金,在这个时代应当是很富裕了,为什么贺老家里会显得如此贫寒,而且贺老还要去给孩子们补课挣外快呢?
“唉,说出来也不怕你们笑话。”贺诚山脸上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说道:“人老了,总想干点事情。我退休也快10年了,一不爱打牌,二不爱下棋,我就爱写点东西。写完以后呢,还想着能让别人看到,就想找个出版社给出版。”
“这是好事啊。”林振华插话道,“找着出版社了吗?”
贺诚山道:“找了好几家,一开始都不愿意给出,说是太小众,没销路。最后托关系找到一家,答应给个书号,可以出,不过,必须自己包销,还得付书号费。三算两算的,最少最少也需要1万块钱。这不,我老两口就省吃俭用,另外想办挣点外快,就是为了把出版费凑出来。”
“怎么能这样做?”韦东齐有些怒了,他没出过书,自然不了解其中的规则。其实,出版社出书要求包销这种事情,在当时并不算是什么新鲜事。
林振华对这个多少是懂点的,在他后世经历过的那今年代,出版社也罢龘,学术期刊也罢,基本上都是明码标价的,不像当下,多少还要遮掩一下,用个什么包销之类的名目出来,显得有点斯文的样子。
“贺老,您写的是什么书啊?”林振华问道。以他的想,老先生有点小嗜好,或者是有点小虚荣心,这都可以理解。万把块钱的事情,看他与韦东齐的交情上,替他出了也无妨,总不能让老先生这么大岁数还自己去挣出版经费吧。
贺诚山走进屋里,捧了几本书稿出来,分别递到韦东齐和林振华手上。这是用姓格的稿纸写的书稿,乍一看,得有两三千页,起码是七八十万字的篇幅了。韦东齐和林振华接过书稿,定睛一看,不由得都愣住了。只见在书稿的封皮上,赫然写着一行楷体字:《低温材料断裂力学》。
“架老”林振华拿着书稿的手开始颤抖起来了,贺诚山那干瘦如柴的身体,在林振华的眼睛里蓦然变成一座泰山。
“这就是您省吃俭用准备出版的著作?”林振华不敢相信地问道。他刚刚翻看了几页,虽然涉及到低温材料方面的一些概念他并不很清楚,但也能够看出来,这本书的写作非常严谨,有着极高的学术价值和应用价值。
“拙作,拙作。”贺诚山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里面有很多观点,只是一家之言。我的想是,把它印出来,让同行们看看,提提意见,算是抛砖引玉吧。对了,小林,你和小韦也是同事吧,也是搞石化的?”
林振华点点头道:“是的贺老,我是韦处长的同事。断裂力学方面的东西,我也学过一些皮毛,不过,低温断裂力学方面,我就完全不懂了。”
“低温力学很难搞。”贺诚山道,“主要是实验很难,需要有低温实验条件,目前国内能够做这种实验的地方很少。我在这本书里写到的很多东西,也只是一个理论猜刻如果能够有实验验证一下,就更好了。”
“林经理,贺老这本书,非常有价值啊!”韦东齐也说话了“这本书对于所有搞低温材料的人都有指导意义,你看,咱们公司是不是可以支持贺老一下?”
“韦处长,你和我想到一起了。”林振华道,他转头对贺诚山说道:“贺老,这本书的出版经费,我们公司替你出了。不是要包销吗,包销多少册我们公司全包了。”
“这怎么能行?”贺诚山连连摆手他没有看明白林振华与韦东齐之间的上下级关系,只是简单地凭着年龄认为韦东齐肯定是林振华的领导。他用责备的口吻对韦东齐说道:“小韦,你现在是个处长了,千万不能搞这种假公济私的事情啊。”
“贺老”韦东齐道“我都忘了给您介绍了,这位是我们汉华重型工业集团公司的常务副总经理林振华同志他是我的领导。”
“副总经理?”贺诚山诧异地看着这今年轻异常的副总经理。
林振华笑着说道:“贺老,您可千万别叫我林经理,您叫我小林就行了,在您面前,我可真是小学生了。关于出版经费的事情,这绝对不是假公济私,给您出版这本书,是最大的公事,不但是我们汉华重工的公事,也是咱们整个国家化工系统的公事。”
“真的?”贺诚山的脸上浮出了笑容,“小林,你是说,这本书对于你冉公司有价值?”
韦东齐道:“贺老,我这次来看您,就是想向您汇报一下。我们目前正在进行80万吨乙烯设备的技术储备,乙烯三机的研制是我们的重中之重。不瞒您说,低温材料方面,现在就是我们遇到的一只拦路虎,我们有几十个人在搞这个方向呢。您这本书,对于我们的帮助,不是一般的大啊。”
i80万吨乙烯”贺诚山眼睛里闪出了光芒,他看看韦东齐,又看看林振华,问道:“真的,你们一个什么企业,就敢搞田万吨乙烯?”
林振华道:“贺老,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我们现在的实力,还不可能一下子把80万吨乙烯搞出来,但我们现在可以开始进行一些基础技术的攻关。您刻才说到了低温材料实验问题,在我们汉华重工,已经建起了一座低温材料实验室,可以进行零下40度至零下120度区间内的材料实验。”
韦东齐补充道:“贺老,您记得吗,当初我们研究过16mndr的断裂韧性的双参数welbuee分布函数。前两个月,我们研究院的技术员已经完成了整个低温区域的实验,把分布曲线族拟合出来了,结果与您当年的理论预刻非常接近。”
“有详细数据吗?”贺诚山兴奋地问道。
“所有的数据都有了。我们现在正在验证对数正态分布的参数,估计很快也会有结果了。到时候我们就可以进行两个分布的比较,确定哪个分布更贴近真垩实情况。”
“太好了,太好了”贺诚山连声说道,“有了这些实验数据,我这本书里的很多说就可以明确了。这么说,你们真的打算搞80万吨乙烯了?”
林振华笑道:“这还有假。贺老,如果您身体条件允许的话,我还想聘您担任我们的技术顾问呢。”
林振华在来贺诚山家之前,只是觉得他是一位化工设备行业的前辈,过来拜访一下也是应当的。但当他看到贺诚山写的近百万字的手稿时,他被震撼了,当即就做出了要聘请贺诚山担任顾问的决定。
贺诚山的学识和经验如何,还只是一个方面而已。最让林振华感动的,是他对于事业的那种执着。像贺诚山这样的人,值得享受终身的荣誉,也值得享受最优越的待遇。
贺诚山几乎想都没想就回答道:“我身体没问题!小林,如果你们允许,我想马上就到你们那里去,顾问不顾问的无所谓,我只是觉得,你们如果真的要搞田万吨乙烯,我这把老骨头应当对你们有点用处的。”
林振华道:“贺老,您可别急,我们那里的工作是干不完的,关键是您的身体能不能盯得住。这样吧,我会尽快安排人联系一下,让您到北京医院,或者协和,去做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好好把一些毛病治一治,然后再全力以赴地投入到工作中去,您看怎么样?”
“这个完全没有必要,我们厂每年也会安排给退休职工检查身体的,我的身体没问题。”贺诚山分辩道。
韦东齐笑着说道:“贺老,您就踏踏实实地去检查一下身体吧,我记得您当年跟我说起过的,说您希望亲眼看到国产乙烯装置建成,我相信,这一天不会太远的。”
大家正说到这里,贺夫人拎着菜篮子进屋了,一进来,她就感觉到了屋子里充满了一种喜悦的气氛,不由得诧异地望着丈夫。
贺诚山走上前去,接过妻子手上的菜篮子,笑着说道:“老妈子,你不是一直想到南方去看看吗,现在有机会了,小林和小韦请咱们去浔阳呢。”
“去浔阳干什么?”贺夫人有些发懵。
贺诚山豪迈地说道:“去搞乙烯,大乙烯!11万吨的算什么,咱们要搞就搞80万的”
说到此,他回过头对韦东齐和林振华说道:“你们俩踏踏实实坐着,看我老头子给你们做糖醋排骨。别以为我光会搞低温材料,高温材料我也很擅长的呢。”
283 峰子回国
天边飘过故乡的云
它不停的向我召唤
当身边的微风轻轻吹起
有个声音在对我呼唤
归来吧归来哟
浪迹天涯的游子……”
吉普车的卡带式录音机里,传出来文章唱的《故乡的云》。车子里的兰武峰和齐月,眼睛看着窗外飞掠而过的江南水乡景色,满心沉浸在回家的怅然之中。
“先生,女士,你们都是回国的华依吧?”司机一边开着车,一边好奇地问道。
兰武峰淡淡一笑,说道:“也可以算吧。”
“第一次回国吗?”
“……算是吧。”
“你们是从哪回来的?新加坡,还是印尼?”
“缅甸。”
“哦……那,你们去浔阳,是去找亲盛妈?”
“算是吧。”兰武峰说道,“对了,师傅,浔阳有一个汉华实业公司,你知道怎么走吗?如果不知道的话,到浔阳以后,我指给你看,就是不知道现在路有没有变化。”
司机道:“汉华实业公司我倒没有听说过,不过,浔阳的汉华重工,那是谁都知道的,我估计你们要找的汉华实业公司就是它的一个分厂吧。”
“是这样?那好吧,我们就去汉华重工吧。”兰武峰点点头说道。
兰武峰和齐月等人,是在几天前通过云南的中缅边境边防检查站回到祖国的。和他们一同回来的,还有知青连的其余七八十名战士。
在外交部以及国家安全部门的斡旋下,延安邦最终与缅甸政府达成了协议。齐月等人获得了缅甸国籍,成为合公民。缅甸政府允许延安邦的人员在缅甸境内自垩由通行、经商,同时给予延安邦以高度的自治权。延安邦则承诺不主动制造对缅甸政府不利的事端。
转变身份之后的知青们,便开始分期分批地回国探亲了。齐月、兰武峰等人是回国的第一批,宋启源、肖仁武等人此时还留在缅甸,守卫着延安邦的产业,以防缅甸政府军趁虚而入。
进入国境之后,知青们便分开了各自返回自己的家乡。兰武峰选择的第一站是浔阳,齐月则非要跟他一起到浔阳去看看不可,据她所说,是想见识一下安雁以及林振华,看看被兰武峰念念不忘的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两个从昆明坐飞机到了南都,兰武峰归心似箭哪还有心思去火车站买票等车,他直接在路上拦了一辆放空的吉普车,把十张大团结搁在驾驶台上,司机二话不说,便让他们两人上车了。这位司机不知是开着单位的车出来办什么事情,遇到这种白拣的外快,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峰子,我还以为你会先回丰华呢,你不是说雁子是在丰华工作吗?”齐月对兰武峰说道。
“也许她会到浔阳去吧。”兰武峰装作平静地说道。
齐月呵呵一笑,说道:“峰子我怎么觉得,你是不敢去见雁子呢?”
“不会吧?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兰武峰道。
齐月道:“你就别骗我了。前些天,得到外交部的通知之后,大家都给家里写了信报了平安,偏偏你没有给家写信,这是为什么?还有,你明明可以打个电话问一下他们在什么地方,然后再去见他们,而你却选择了这样的方式,这又是为什么?”
兰武峰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对我真的有点怕。”
“怕什么?”
兰武峰道:“这么多年了,我不知道雁子是不是还在等我。如果枷……,已经结婚了,我不想去打搅她,就让她觉得我已经音讯杳无了反而更好。”
“你觉得她会吗?”齐月好奇地问道。但凡女人,恐怕没有不对感情问题有八卦之心的齐月也不例外。兰武峰与安雁之间的恋情,是她最感兴趣的八卦之一,她一直想知道,在兰武峰的心里,安雁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
兰武峰摇摇头道:“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家里又有那么大的压力,很难扛过去的。如果她真的已经结婚了,我就不想见她了。我想让林哥把我妈接到浔阳去,我和我妈见一眼,然后我就回缅甸去了。如果我妈愿意跟我去,我把她也带去好了。”
齐月看到兰武峰那籍然的样子,连忙安慰道:“不会的,峰子,我觉得雁子会等着你的,你不是说她说过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吗?说不定,你们的孩子都已经会叫爸爸了呢。”
兰武峰的脸上浮出一丝笑意:“如果雁子把孩子生下来了,孩子都快3岁了,应当会叫爸爸了。”
“唉,真羡慕你啊。”齐月脸上有一些落寞之色,不过她迅速地用笑容掩饰起来了:“不过,没关系,等陪你见过雁子,我就回北京去了。你没听那个姓许的同志说吗,我哥已经有孩子了,我回去也有人叫我姑姑了。”
“齐月……”兰武峰迟疑着说道,“真的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齐月装傻充愣。不过当她看到兰武峰那歉疚的目光时,就再也没装下去了,她狠狠地瞪了兰武峰一眼,说道!有什么好说对不起的,我又没说想追你,我比你大四岁呢。过去的事情,我都是逗你玩的,知道吗,小屁孩?”
兰武峰道:“你这次回来,是不是把个人的事情给解决一下?”
“你疯了?”齐月格格笑了起来,“这种事情,是想解决就能解决的吗?我这么个老姑娘,哪有人要我?”
“你不是说,过去有个什么太子特别照顾你吗?”
“陈天?”齐月装出一副不屑的样子说道,“我和他只是纯洁的革龘命关系”……再说,他现在也为多了,估计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你还是去找找他吧,没准……”
“你怎么这么罗索啊,跟我奶奶似的。”齐月抱怨道,“好了好了,我不用去找他的,他家和我家就住隔壁,我回去了肯定能碰上他的。峰子老奶奶,你就别闲吃萝卜淡操心了,还是想想见了你家雁子该说点什么吧。”
两人一路心口不一地斗着嘴,不觉已经来到了浔阳。司机对于汉华重工还的确挺了解的,直接开着车到了公司的大门口。
“我的天,几年不见,公司居然这么大妩模了”兰武峰跳下车时,看着眼前如一片城市般的厂区,惊得目瞪口呆。
齐月也啧啧连声道:“不错啊,峰子,你那个林哥还真有两把刷子。这么大的厂区,赶上咱们整个孟固县城了吧。
兰武峰走到门卫室,打听道:“同志,我想问一下,林振华还在这里工作吗?”
门卫吓了一跳:“同志,你是哪来的?林振华是我们副总经理,你说他是不是在这里工作?”
“那他的办公室在哪?丶,
门卫回头指了指,说道:“公司办公楼,你一问就知道了。”
兰武峰把吉普车打发走,又和齐月一起在门卫那里登记了一下,便背着行李向办公楼走去。走到楼门前时,兰武峰止住了脚步,他的手开始轻轻地抖了起来。
“峰子,怎么啦?”齐月奇怪地问道。
“我怕了。”兰武峰喃喃地说道。
“怕什么?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管是什么结果,你都去见见你那个林哥再说吧。”齐月大大咧咧地说道,“走吧,峰子,我陪你去。”
“我真的很紧张。”兰武峰道。
齐月突然诡秘地一笑,说道:“峰子,我倒有个主意,你说我们两个如果挽着胳膊进去,像一对情侣一样,你那个林哥会是什么表情?”
“别,你可千万别这样。”兰武峰立即就忘了原先害怕的东西,转而害怕起齐月的疯狂了。他知道,齐月这个姑娘可真是敢恶作剧的。
“没事,没事,试一下嘛。”齐月见兰武峰怕了,顿时来了情绪。她不容分说地挽起兰武峰的胳膊,拽着他向楼里走去。
“林经理,有人找。”一名工作人员把兰武峰和齐月带到林振华的办公室,向里面通报道。
“进来吧。”林振华头也没抬地答道。
门开了,兰武峰轻手轻脚地走进了门。齐月一时也感觉到了紧张,她随着兰武峰一起走进办公室,一只胳膊还挽在兰武峰胳膊上。
“林哥。”兰武峰看着伏案疾书的林振华,心潮翻滚,他用颤抖的声音轻轻喊了一声道。
“请等一下。”林振华答道,他正想再写几个字,笔却突然停住了。他愣了几秒钟,才缓缓地抬起头来,用不敢相信的口吻说道:“……峰子。”
“林哥”兰武峰甩开齐月的胳膊,向前紧走两步,“林哥,是我,我回来了”
林振华看看兰武峰,又看看他身后的齐月,脸色渐渐地黯淡下来。他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来到兰武峰的面前,定定地看着他,问道:“你带来的这个女人,是什么人?”
“她是……”兰武峰结巴了一下,不知道如何介绍齐月合适。
“我是峰子的女朋友啊。丶,齐月呵呵笑着说道,她觉得这个玩笑实在是太有趣了。嗯象着兰武峰嘴里无所不能的林振华会如何暴跳如雷,那是多么有趣的一件事情啊。
“啪”
没等齐月笑完,只听一声脆响,林振华给了面前的兰武峰一记响亮的耳光。他的出手是如此之重,兰武峰的脸上立时现出了五条清晰的指印。
“林哥!”兰武峰捂着脸失声叫道。
“滚”林振华怒吼道,“滚出去,我没有你这样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