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一章 落花无情去(一)
莲生道:“哼。”
沧海猛提口气。又垮下双肩。
莲生道:“容成公子果然说得没错,你就是棵花心菜。”
“哎……”沧海yù说又不说,不说又不甘起急,几番挣扎,终于下定决心道:“唉你不知道,我这辈子都命犯桃花!没得救了!”
莲生斜觊他:“弱水三千……”
沧海又望天挣扎一阵,叹道:“唉,跟你老实说罢,某种意义上我已经有未婚妻了。”
莲生扭头就走。“你在弱水里头淹死算了。”
“……哎你走了啊?”沧海愣了一愣,追上举起肥兔子道:“你不顾‘兔子为证’了么?”
莲生停步道:“你和那些男人一样。”
沧海顿足道:“不一样!发乎情止乎礼,始不乱终不弃,怎么和他们一样了?”绕至莲生面前,“人贵有自知,恰巧我就是这种人。”
莲生不由接口道:“那又怎么样?”
“你嫁我为妾好过与平民百姓为妻。”
沧海迎向阳光挺起胸膛,琥珀sè眼珠轻微眯起。
莲生忽然无话可说。半晌,又道:“你这人至少有两点惹人讨厌。”
沧海哂笑道:“哪两点?”
莲生道:“第一,诚实。”
“哈,”沧海笑道:“诚实也算错?那第二点呢?”
“自负。”莲生恨恨抓住沧海衣袖,“你这人太过自大了!”便就带着痛恨神sè扑入沧海怀中。
沧海愣了一愣。微笑。“世间不可能有人能够随心所yù。”语声低幽漫漫,“因为身份的关系,我遇过很多很多值得人爱的漂亮姑娘,这是命犯桃花的境遇,我却不是见一个爱一个,”微笑叹息。“虽然我知道她们都对我痴心错付。”
“大言不惭。”莲生依偎在他心口,冰冷道:“我是要感谢佛祖你对我青眼有加吗?”紧接又道:“你知道她们的心思?”
“当然,”沧海渐渐感到她娇躯传来的热量,忽而迷惘。“我又不是缺心少肺。”轻轻摇了摇头。“但我不能那么做。干脆装作一无所觉罢。”
莲生道:“你对我也只是觉得新奇吧?”抬起臻首在沧海领口嗅了一嗅,喃喃道:“你真香。我一直以为是衣裳,原来是你。”
沧海无奈笑了一笑。“随你怎么说吧。”
莲生又拉起他手,掀起衣袖在手腕嗅闻,心不在焉道:“你在评论第一句话,还是第二句?”抬眼望望沧海,大眼睛里只有好奇。
“两句。”沧海笑道:“是你觉得我比较新奇吧?”
莲生脸颊微红将他手臂放落。
沧海道:“在中国,你这样对我是非常不尊重的。”
莲生愣了愣,“……你生气啦?容成公子经常这样,所以你生那么大气?”
“对。”沧海浅笑。“光天化rì,就是夫妻也不可越礼。”
莲生又愣了一愣。慢慢从沧海怀里立直。
沧海笑道:“你不怕你家小姐看见?”
莲生抬眸坚定道:“我为了你可以不顾一切。”
沧海心中不由澎湃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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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一章 落花无情去(二)
“你已决定了跟我走吗?”
前一刻沧海还激情洋溢的心情在此一句后忽然平静,忽然迷惘,又忽然颇有悔意。他甚至害怕莲生点头答应,从此相随。他真的迷惘。是否只是爱听海誓山盟,却从来不想沧海桑田。
莲生迟迟不语。
沧海一腔热切渐渐化作滔滔江水。似是亘古不变。
莲生忽而笑道:“你去跟小姐说,她答应了我就跟你走。”
沧海变sè道:“你要我去说?你家小姐比我爹还要恐怖!”
莲生道:“她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要怕她?”
沧海一时只觉男欢女爱不过如此,甚至有些万念俱灰。世间的一切就像窗外徐徐而降的夕阳,抓不到,留不住,他却总是为蝇头小利而奋不顾身,而后悔失言。
“唉,”沧海道,“我就是怕辜负她。只有她一个,我没有假装不知道之后还不能接受。”
莲生悄声道:“你不要相信小姐的话,她早知道香川纱绪有个哥哥,就是没告诉你。”
沧海道:“我知道。”
“你知道?”莲生讶道:“你知道她在骗你?”
“嗯。”沧海点了点头。“这件事你不要管,什么都不要说,不要对她说,也不要对我说。”神sè郑重。“任何事都不要掺和,我不想你趟浑水。”忽又笑了一笑,“你为了我可以不顾一切,你去和她说啊。”
莲生道:“我是可以不顾一切,但是我不愿意。”
沧海怔住。阳光不太强烈照得他们二人面目清晰泛红。
有人说黄昏是事故频发时段,因为此时情绪最易波动,理智最难坚守。沧海的坦诚无疑便是冲动,莲生的告白是冲动?还是拒绝才是冲动?
沧海心中忽然一阵难过。
“你不愿意?”沧海无意识将肥兔子抱向心口,“你居然说你不愿意?那方才你……”
竹取同慕容在走廊远远望见的时候,正听见沧海高声叫道:“你居然说你不愿意?!那方才你还说带着兔子和我一起去?!”
莲生大愣特愣。美目忽转,惊见沧海身后垂露牡丹逶迤而来,大眼睛滚动几次,慌乱道:“……白公子在说什么?”
沧海叫道:“我要你陪我去看容成澈!明明说好了你为什么要临时变卦?你说话一点都不算数,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莲生心中惊涛骇浪,冰山似的盯着他染满夕阳,红琥珀sè的眼珠。
“白公子,莲生的话都是真的。”痛苦的痛心疾首的容颜似乎不是假装。“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应做的工作和适合的工作,我很清楚我现在没有空,而且那个工作不适合我,所以我不能答应你。”
沧海激动道:“我也不要一个人去!我说适合就适合,你跟我去,别的都不用管!”
莲生幽幽摇了摇头,“白公子,我不为难你,你也不要为难我。”又垂首鞠躬道:“小姐。”
沧海回过头,高高撅着嘴巴。
慕容笑道:“你是不该为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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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一章 落花无情去(三)
翻腾。血脉都在翻腾。
沧海倚靠身后窗框,抱紧肥兔子。“慕容,我现在非常不高兴。”
莲生躬身道:“因为奴婢拂了白公子的意。”
“你说的没错。”沧海立刻接道,“我像一只被桃子引诱上树的笨猴子,发现桃子是假的以后却再下不了地了。”
莲生垂首道:“原来白公子是想下地,并不是真心想吃桃子。”
沧海瞪着她。直勾勾瞪着她的冰山容颜,以期像雨前蜻蜓捉虫一样捕捉肉眼难以分辨的嘲讽。他想夕阳果然是留不住的。朝阳也是一样。
坠落一半的夕阳正赠与使他明白得失的那位女使,如同黎明前最黑暗夜一般的雾纱,将眸与唇的明暗清晰分割。所以沧海看不清小虫。
不因为他非是蜻蜓,他连伸手不见五指几十丈外的柴房都审视得一清二楚,那只是他不愿意。
果然,不愿意原是勉强不得的。
沧海觉得自己真的搞不懂。
慕容哧的一声掩唇笑了。
沧海挥起缃sè的大袖子。“气死我了!她居然说得我一句话对不上来!慕容,我非常非常非常气愤!从来没有这样气愤过!”
慕容笑弯了眉眼,笑醉了媚眼,才柔声笑道:“容成大哥可是恐怖,中午时候还高高兴兴出去找你,说明天带你出庄采药,不知怎么,一会儿回来就涨红着脸,问他又一句不说,还眼泪汪汪的瞪着我们,吓人极了,自从进屋就没出来过,竹取问他要茶要水不要,也没人应声,偷偷从门缝里看去,就有个杯子砸在门上碎了。”
娇声停口,温柔眼波望住沧海,盈盈轻笑。
沧海眉心轻轻蹙着,面sè不悦,像一颗燃了却没燃起来冒着虚烟的煤屎。“……这么说,你也认为我勉强她了?”
慕容笑道:“我没有这样说。”
沧海蹙眉冷眼,撅起嘴巴凶恶道:“我现在也生气了!你们就不怕我吗?”
慕容弯眉,面sè转红;莲生使劲低下头去;竹取扑哧笑了。
慕容也不再忍耐,咯咯笑道:“生气了的小猴子有多可怕?”
沧海咬了会儿牙,大袖子一甩指住莲生,恨恨道:“我不管,我要你给我带路!”
莲生抬眼一望慕容。
慕容微笑点了点头。
“忘情。”
沧海回过头。现在黑暗中人是他,慕容檀sè衣衫迎风沐斜阳,沧海眼前一片晕眩。
“……有事?”
慕容又微笑摇了摇头。“……没有。你去罢。”
“……哦。”
慕容既希望沧海能像那只肥兔子一样艰难攀上高山一般的肩头回首来望她,又希望他就这样在眼前慢慢的走。不回首,也不消失。
然而沧海还是同莲生转过走廊。
莲生方低声道:“小姐是希望你能天天来看她。”
沧海没好气道:“我知道。”
莲生停步,立刻回头道:“你跟我急什么?”
沧海迷惘挑起眉心。“哈,你跟我凶什么?”
莲生道:“你为什么不找面镜子看看你自己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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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一章 落花无情去(四)
沧海努力挺直腰板,得意望着莲生努力仰高臻首才能看着自己。
沧海盛气凌人,却低声道:“怎么?我现在的样子很差劲吗?”
“当然不是。”莲生毫不退缩。“人说生气和吃东西时候的样子最难看,你看看你自己,连生气都生得这么高高在上颠倒众生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沧海猛提一口气,憋得脸都红了还一个字说不出来。
莲生像漠不关心的大气兰老板一样漠不关心,并加以几不可见的蔑笑展示创意之重要。
沧海蹙眉道:“如你所说,我有哪里不好?有哪里配不上你?”
莲生似乎无意隐瞒她之所以目不转睛望着他的容颜就是已被他风采吸引并折服。莲生所有不甘嘲讽渐变为微笑。单纯友好的微笑。大眼睛里只有欣喜,没有迷惘,也没有坚定。
只是微笑。
莲生微笑道:“所以为了我能多活几年,不要让我天天看见你。”
目力虽与残阳同步,渐渐适应越来越暗的脸庞,但沧海却似越来越看不清她。沧海垂眸眨了眨眼睛。
“所以,你其实是和其他女人一样想从我这里争权夺位?”
沧海抬起的目光颇有恨意。
莲生微笑未改。“你知道我不是。我对你的身世略有所闻,也明白我们不是‘门当户对’,所以我宁愿和你做肝胆相照的好兄弟。”
“……门当户对?”沧海忽然愣了一愣。怀中肥兔子忽然静静轻轻直起了腰身,拧着眉头郑重望向沧海一动也不动。远方传来熙攘呼喝,黄昏乃今夜之始。
彤云与赤阳微弱如同新生儿的呼吸。微弱,却充满新生的力量。
沧海忽然笑了。笑道:“好个‘肝胆相照’。”
阳光很红,如同上好朱砂薄透一层渲染。走廊另一半很黑。肥兔子松了口气似的瞬间坍成一坨。
莲生微笑点头,微笑道:“你终于明白了。这世上没有人能够随心所yù。”
沧海笑道:“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沧海想立刻见到神医。一见着他就拎着他的领子对他说:“澈你知道吗,我现在很不高兴。非常不高兴。而且我不明白。”
如果他敢问为什么就凶神恶煞的叫他闭嘴,如果他敢反抗就干脆揍他一顿。沧海知道打人不对,而且他绝不会这么做,但是他真的不明白。
只不过他没有这个机会了。连拎着神医领子神气的机会也没有。
因为他抱着肥兔子闪身在侧一把推开房门等待锅碗瓢盆丢出来碎掉时,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沧海愣过之后回首征询莲生,又发现那个说与他肝胆相照好兄弟的女人已不知去向。沧海忽如一阵大风来,千树万树梨花败。沧海忽如一梦初醒,忽然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无所谓了。
赤足踏上柔软绿sè的草席,边凭脚感研究草席草种,边悄悄走进房间,愣了一阵,才想起或许神医正躲在某处暗暗窥探并嘲讽着自己。
环视却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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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一章 落花无情去(五)
距离左脚左缘一寸之地,门扇缝隙jīng准正中之处,碎了一席白瓷。沧海目测并在脑中重组觉得它是一只甜白釉素胎茶盏。心中不由难受。
甜白釉像你,又甜又白。
因为神医曾把他比作此物。
所以物伤其类。
屋内昏暗使沧海进门时没有注意脚下碎片,可是他也丝毫无损。
正当他又再迷惘,逐渐适应的目力却见长方矮足条案下露着一角银灰衣衫。丝绸面料略略反shè灰白亮光。二指宽镶边处金银绣线交叠缝出忍冬花纹。
沧海呆了一呆。他并非只有七秒记忆的弱智金鱼,但他却觉得自己像在鱼缸中浮沉。所见所闻皆来自水外。
那是另一个世界。
足底与绿sè草席欢洽良久,几似一同生长的豆与萁了,体温也似相同。沧海在自己真正长成草席上苔藓之前终于抬脚,慢慢一步一顿靠近条案。当望见窗外槭树近在眼前时他晃了一下神。疑惑眨了眨眼睛,望了望身后远离的格子门。
转回头,慢慢下蹲,右手撩起条案桌布。一头过腰长发铺散在席。沧海横过颈子望一望,又趴在地上撅着屁股才见神医面朝窗外,侧卧半边。沧海起身将胸腹贴于桌面,头颅倒吊,终于望见神医安然睡颜。
沧海退回五体投地,张手逮住神医衣角,yù拽yù言,忽的定住。桌下幽幽传来百合味药香,假如蒙上沧海双眼,他能仅凭轻微呼吸声认出这个人准确无误。朝夕相对将逾两月,此时光线昏暗沧海忽然发觉这个人确实比五年前分别时长大了许多,却似乎消瘦了些。
沧海从桌下钻了出来趺坐,望着条案赭sè桌布正sè道:“澈,他们都不要我了。”
说罢,撇下兔子,关了窗户,爬入桌底。将过腰长发往神医身后归了一归,便也背对背侧卧在条案下另一边。
缃sè衣袍散出桌案之外,衣下一只脚腕纤细白皙赤足。忽的一缩,缃sè衣摆如抽空气息般摊瘪,软落。又是动了一动,一对脚腕纤细白皙赤足偷偷挑开银灰衣衫,钻了进去。
自此,残阳西坠。暮sè四合。
舌根抽痛,满口苦涩。神医幽幽醒转,皱起眉头长叹一声。原地转一转脖颈,不耐抬手背一撩桌布,满室漆黑。窗纸外略有灯光。
神医愣了一愣。正疑惑分辨,忽见眼前蠕动过来一大团毛球,两颗发红闪亮的珠子抵在眼前凝视自己,两只长耳竖起。神医愣了一愣,吓一哆嗦。
一把拎住兔子两耳,向窗而起,头皮忽被扯痛。神医叫了一声,撒了兔子,一手捂头,一手捂嘴。小心拉出头发,钻回桌下看看,黑漆漆里都是兔子气息。
神医坐在地板,塌着腰身,深吸口气,又用力呼出。丝毫意外都无。只有些疑惑。爬着去点了灯,爬回来曲一膝而坐,从条案下摸索到一对细细兔子脚。稍一用力,便拖出一截。腰间橘红丝绦橘红丝穗乱撒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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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一章 落花无情去(六)
再一用力,又拖出一截。
细腰倾侧,衣领横斜,双手合掌置于颊下,小臂裸露,大袖铺陈。桌布掩面,仅露颌尖与耳垂。
又一用力,面容乃现。鼻梁高举,口吐泡泡。
已是沧海入睡一个时辰之后。
方一拖出,兔子脚便在掌内一抽,缩入缃sè衣摆。修眉略略一蹙,闭口嘟嘴,左手甩平大袖遮在面上,翻身背光。须臾,一手伸平到处摸索,神医望了一会儿,欠身薅过兔子塞入他手。两手将兔子摸了一摸,揽在怀内安睡。
须臾,赤足准确撩开银灰衣摆,躲了进去。
神医面sè不悦颓唐瞪他。又翘起两脚趴在身旁,抓开他遮面的袖子托腮呆望。
璥洲在门外一见心中有气,瑛洛止住,作眼sè叫他再等。
神医痴痴呆呆望着沧海的脸老老实实趴了有顿饭工夫。
瑛洛回头看璥洲神sè,两人均疑惑不已。正以眼sè商议,璥洲忽指门内,瑛洛但听屋内有声,转头望去,神医正连同兔子打横抱起,爬上床去。
小壳一听大惊,跳起来道:“那你们还不把他带回来?!好容易找到他了又放任不理,这是什么道理?你们不去我去!”
“哎哎哎,表少爷你别着急,”瑛洛同璥洲拉住他道:“你先听我们说完。”
小壳气道:“怎么能不着急?!这不是等同羊入虎口吗!他若是和石大哥在一起我就不担心!”
瑛洛笑道:“听完了你也不担心了。”
小壳望着他,又看看璥洲,见璥洲郑重点头,犹豫一下道:“好,你们说。”回身坐下。
瑛洛笑道:“说了你不信,就算我们两个亲眼所见也还不信呢。”
璥洲也不得不坏笑起来:“容成大哥居然在公子爷睡着以后老实得不得了,碰都没碰他一下,就是趴在一边眼巴巴的看着。”
小壳愣了一愣。
瑛洛道:“是啊,我们两个正奇怪,谁知道他忽然抱着公子爷站了起来,往床上走去,把公子爷放在上面就爬上去脱他衣裳……”眼见小壳眼珠瞪圆,又笑道:“然后他就下来了。”
小壳又愣。“……他又下来了?然后呢?”
璥洲笑道:“然后他就帮公子爷盖好被子,自己在床下地上铺了铺盖,然后又趴在那里盯着公子爷看了。”
“……啊?”小壳半rì之后才发表一字感言,之后一个字说不出来。又半rì,才眨眨眼,道:“他……他怎么不是个采花贼么?”
瑛洛叹道:“我也以为是的。不过捉贼见赃,所以我们两个就多呆了一会儿准备抓个现行。”
“谁知道容成大哥一直君子守礼,”璥洲接道,“绝未越雷池半步。只不过……”
顿了顿,三人同声道:“那个人太没有戒心了。”
小壳追加道:“他就是缺心少肺。”
夜半不知几时,宇与宙,即空间同时间,真仿佛亘久久远。于是任一苦难,如沧海桑田又桑田沧海,皆溃为齑粉。于是海内升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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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二章 很想讲义气(一)
所有一切只不过是前尘旧事。
前世事看似与今世毫无相关。不过都是过眼云烟。
天地寰瀛原只是一粒尘珠。
但前世事压在心头轻云般沉重,像隔纱看人,像粘在上颚的红枣皮,你知道那里有东西,可就是弄不下来。
神医张开凤眸,啊了一声,捂住嘴巴。左右看了看,确定是自己房内,自己正睡在地上铺盖内,咫尺一个家伙蹲在席子上目不转睛盯着自己,乌溜溜的眼珠子满是好奇。
“唔唔……”
那人忽然往前蹲了蹲,两脚尖探入神医被内。
神医定了定神,叹了一声,将后脑撂在枕上瞪着天花板发呆。
那人低道:“澈……他们为什么都不要我了啊……我不乖吗?为什么小时候爹不要我把我送给别人……?我不好吗?治也不要我了永远也不要我了……我讨厌吗?你也不要我了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我差劲吗?小花不要我了现在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也许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了……我很坏吗?小石头……也不要我……”
“澈,他们都不要我了……”
轻轻叹了一叹,低哑语声喃喃念完,低头望了一望,诧异道:“咦?很痛吗舌头?你到底咬成什么样了为什么痛哭了?啊?为什么哭啊?澈……?唉,果然我很过分么……”
沧海越扯他越往被内缩去,翻了个身紧紧抱着自己双臂,呜咽不已。沧海愣了愣,只见被子凶猛起伏,眨了眨眼睛,忽然掀开被子把神医往出拽。
“澈你别睡了,我饿了,你起来做东西给我吃啊,我好饿好饿……而且下午睡多了现在睡不着……你起来陪我玩……澈?澈……你起、起来……起来……!唉……累死我了……你好重……啊,要不,”松手歇气,“你晚上也没吃饭吧?你饿不饿?我做东西给你吃啊?澈?唉烦不烦呀别哭了……!澈……唉,搬不动。”
趴在至高处,拉开被口向内道:“那我让你睡,明天我们出庄去采药好不好?”等了半rì,只跟着那双肩起伏。“唉你别哭了,对不起嘛……我都给你赔礼道歉了,那明天我们出庄去玩好不好?”
“……为什么不理我?”哼了两哼,起身在颤抖被垛旁跪坐一阵。
“唉。真搞不懂。”撅嘴爬回床上抱起肥兔子。“还是你乖。”
“大哥!加藤派人送信来了!”
老贴身儿一溜烟儿跑进来,高举加藤君决定伟大旗帜,雄伟蓝图般展在乾老板眼前。
乾老板面窗皱了皱眉头。闭目长吸窗外新鲜冷气,大口呼出,冻得眼泪都出来。乾老板却眼望深灰蓝天际,笑了一笑,转首对老贴身儿笑道:“冬天真好啊,现在眼睛越来越干得难受,眼泪都枯竭了,只有冬天大早晨站在这里挨冻还好一些。哈。”
满口热气呼在窗外,老贴身儿皱眉道:“看着都冷。啊对了,”展开手中信,“加藤叫人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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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二章 很想讲义气(二)
乾老板看看他将信举在脸前的举动,哼了一声,回手取过棉袄披在肩上,搭着老贴身儿上臂迫使他拿低信纸,盯着他眼睛道:“加藤说什么?”
老贴身儿愣了愣,脑袋一拨拉,“不知道啊,都是东瀛字。”
乾老板道:“那你这么兴奋干嘛?”从他手中抽出信纸,看了一遍,不耐道:“嗐!这大早晨的!着什么急呢!”
老贴身儿愣道:“大哥,他说啥?”
乾老板没好气道:“他说,定了rì,正月十五攻打方外楼。”
“十五?”老贴身儿想了想,“那还三天哪?这大早晨送来干啥?太阳出来也赶趟儿啊?”
乾老板盯了他一眼,慢慢伸上袖,没有说话。
老贴身儿道:“大哥,那咋办啊?”
乾老板笑了笑,“不咋办。”
“大哥不答应他了吗?那去还不去哪?”
“我问你,”乾老板倚着椅背,悠然笑道:“左侍者回来了吗?”
老贴身儿道:“没有哇,所以着急!”
乾老板笑道:“既然他没有回来,你着什么急?我们没接到上级命令所以不能轻举妄动,你忘了么?”
“对啊!”老贴身儿一拍大腿,瞪起眼珠。“所以我们不能和加藤去打方外楼。”
乾老板点了点头,又哀伤摇头道:“虽然我真的很想帮他。”
“那要是左侍者在三天之内回来了呢?”
乾老板笑道:“那就更不用着急了!他叫咱们打,咱们就帮了加藤,就是输了神策也不会怪罪咱们;他叫咱们别打,那咱们对加藤便不算出尔反尔,神策怪罪错失良机也不关我们的事。”
“啊!对啊!”老贴身儿更是兴奋得抓耳挠腮。“大哥厉害!但是,咱们干啥呢?”
“巡查鸟市!把生意做大,做大,再做大!”乾老板站到窗边开臂放声,对向亮起灯冒起炊烟的庭院闭目深吸气,享受呼出。忽然一愣,转头道:“对了,守门的纸鸢夫妇最近来了吗?”
“问他们干啥啊?”老贴身儿懵懂皱起脸,“他们俩不论寒暑不都每天准时出摊儿吗?咋的了?”
乾老板道:“奇怪。凭加藤的功夫怎么能一跃三丈不损坏纸鸢呢?看他那样也不像挨过打啊?莫非……”乾老板猛然瞪起双眼。
廊外苍松针叶依屋檐而生,朱红阑干下萱草茂盛,小壳略与阑干贴行,裤脚便摩擦绿叶而过,沾湿香露。小壳手握卷宗大步跨入石宣房间,见璥瑛瑾紫都在外间窃笑闲坐,方要开言,瑛洛便食指立唇,示意他静听。
小壳还没坐下,便听里屋沧海笑道:“澈,你为什么不说话?喂你倒是说句话啊?嘿嘿,一大早咱俩过来就只我一个人在说,你为什么不出声呢?哎你倒是吃啊,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昨晚你也没吃饭,我都饿了你还不饿吗?嘻嘻……”
待了一会儿,沧海又轻轻笑道:“澈,昨天晚上我发觉你睡着的样……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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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二章 很想讲义气(三)
便听碗盘声响,沧海道:“哎呀,生气了耶……”嘻嘻笑了几声,又道:“你别顾只是赌气嘛,倒是说句话呀,哈哈,我跟你说哦……”语声又是轻细一阵,沧海大笑道:“我也可以把你卖掉!远远的卖出去!不是有昆仑奴么?我把你卖去……唔……东瀛不行,太近了……天竺?还是暹罗?”
“哎哎,到时候或许被什么王公贵胄看中,做了王妃、王后……生他个十几二十个王公主……哇,到时候荣华富贵……哈!哈!哈!哈!哈……哎?”
小壳推门便见沧海一脚踏在凳上,两手叉腰,仰望天花板大笑的模样。于是冷眼摔上门。
“……你进来怎么不敲门?”沧海正襟危坐,宝簪玉面,清淡雅贵,执牙箸挟一块骰大小晶莹剔透的红果糕入神医盘内,“一点规矩都没有。”水绿大袖拂动,伶仃手指拈小瓷匙舀了两勺桂花蜂蜜淋在红果糕上,柔声对神医说了句:“吃吧。”才望向小壳。
小壳气道:“还要什么规矩?凳都上脚了,外头都听你胡说八道了,还装什么斯文?”
沧海开口要说,忽听身旁极轻一声,转首见神医望着红果糕红着鼻眼睛,不禁诧异道:“哎?你怎么了?”
神医抬凤眸泪汪汪望着沧海。
小壳皱眉道:“一个大男人,又不是你家妞妞,哭来哭去的做什么?”
沧海一手将神医揽在怀内,抬首不悦道:“你知道什么,澈最怕痛了,就连针灸都怕,他昨天差点把舌头咬断,疼哭了有什么稀奇?”又低头温柔道:“是吧,澈?哦,红果糕太酸,蜂蜜太甜,舌头都会痛,是吧,那换一种吃。”端起白粥。
小壳放松姿势,挑眉道:“啊,本来看你不太顺眼,不过今天你不出声了还挺可爱的,以后你干脆咬掉舌头别说话了。”
沧海道:“既然不说话好,你干嘛不一辈当哑巴,”低头舀勺白粥,小心吹吹,送到神医口边,柔声道:“是吧澈?”
小壳提足一口气,咬牙道:“气死我了。我替你说话你还给他撑腰?”
沧海叹息摸了摸神医顶发,“他也怪可怜的……本来说好了今天出庄去采药的,可是澈舌头痛心情不好也没有去成……”忽然愣了愣,“……你刚说……‘你家妞妞’……不会是指……”指了指自己。
小壳笑得像一碗粘稠蜂蜜。“哈哈,那个是见仁见智啦。”
沧海哆的一声放下粥碗,瞪着神医道:“都赖你。”
神医委屈望向小壳,小壳对他挑眉微笑。
“哦对了,我刚才在看这个,”小壳在早餐桌后坐了,将卷宗翻到一页递给沧海,“定海和会稽还有周边几个分站为什么最近打击倭寇这么活跃?好像在这么重要的rì口还得罪了‘醉风’?”
沧海只瞟了一眼卷宗,没有接,抬牙箸挟了神医盘内甜甜酸酸的红果糕进自己口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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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二章 很想讲义气(四)
眯眸叹道:“哇好酸……不过好好吃,比冰糖葫芦好吃多了!”随意望了一眼yù言又止哭哭啼啼的神医。“呀,眼睛都哭肿了……”又摸摸神医发顶。
才道:“那个啊,是我叫他们做的。”
小壳愣了愣。“现在?”
“唔。”沧海挑起眉心。
“现在你还分心特意去干这个?!”小壳声音猛然提高八度。“是,保卫家国是男儿的责任,必须要做!但是这个节骨眼上应该有轻重缓急!东瀛人横行沿海以前就是流寇,以后也只可能是流寇,绝不可能壮大。方外楼一直以来都在尽力剿灭倭寇,怎奈倭寇狡猾,中原武林又自顾不暇,所以贼寇非一朝一夕可除。”
“但是如今江湖分离四散,只有方外楼一直拨乱反正,对抗‘醉风’,抵御东厂。现在回天丸下落不明,若落入任何一方之手,都将生灵涂炭,你不急着找这灵药,还要平白去招惹‘醉风’,这分明是捋虎须、掀巨浪,你根本是居心叵测!不可理喻!”
小壳拍案而起,将饭桌连连拍响。一席豪言壮语说得沧海仰视呆愕,哑口无言。忽听啪、啪缓慢击掌之声,二人侧目,见神医正一边吸鼻涕一边拍手。
小壳不由气道:“你都这样了还瞎凑什么热闹?”
神医老实将手放归桌下。
沧海手指小壳,对神医愣道:“还挺有见地的,是吧?”
神医凤眸亮晶晶的,点了点头。
沧海抬首道:“喂,叫你抄经抄完了没有?年纪不大火气不小,你想将来像沈隆一样吗?我看还是叫你容成大哥把把脉,开几剂药给你吃降降火气吧。”神医又连连点头。
小壳瞬间脸结寒霜,槽牙一咬便酒窝一现,两步抢上伸手要抓。沧海忙抬臂横踞,紧张道:“喂我jǐng告你啊,别动我……大不了……大不了我告诉你嘛。”
小壳放手怒目而视。
沧海将左侧chūn凳搬出桌下,望了望小壳。“……你先坐。啊你吃了早饭没有?我、我盛碗粥给你吃啊……”
小壳道:“你既然早有预谋为什么不和我说?每次都让我干着急。”随手将卷宗放在一边,拿起沧海的筷,端过沧海面前粥碗。
“哎哎,”沧海一把抢下道:“这碗你不能吃,晾凉了给澈吃的。”将干净调羹放入粥碗,蹾在神医面前,“已经凉了,快吃。”袖方一被抻动,沧海便道:“撒什么娇?!告诉你,别招我生气啊,有一个捣乱的还不够我烦么?你要来劲就给我出去。”
神医扁了扁嘴,扑入沧海怀里。
沧海几乎立刻便道:“好吧好吧,我喂你。”端起粥碗执起调羹。
小壳哼了一声,踢沧海凳道:“快说。”
“我靠你们两个是吃定我了是不是?真……!”咬了咬牙,眉心一蹙也未往下说。忽又柔声道:“哎,已经凉了哎,还会痛啊?”凳又被踢了一踢。
沧海只好边喂食边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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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二章 很想讲义气(五)
未曾开言便是一叹,道:“你既然懂得‘时机’,就应该知道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是错过了,才会遗恨终生。”
小壳黑眸一垂,抬眼道:“什么机会?”
“让‘醉风’替我们打击倭寇的机会。”小调羹刮一刮神医口边粥汤,又舀起一勺送入,接道:“只有此时此计才能成功。你知道神策患病的事吗?”琥珀眸有意无意盯了神医一眼。
“嗯,”小壳点头,“只是传闻而已。‘醉风’神策诡计多端,不能排除是yīn谋陷阱。”
沧海回头望了他一眼,“好吧就算你对。”耸了耸肩膀,“现在大部分江湖人都聚在永平和山海关内外,沿海一带很是太平,定海、会稽等地分站等于无所事事,那我们打倭寇,打‘醉风’,于我们有什么损失?”
小壳无言以对。
沧海微微一笑,又道:“但是倭寇与‘醉风’狼狈为jiān,又不想与方外楼为敌;‘醉风’既不想打倭寇,也不想惹方外楼,所以,这对于他们来说却是天大的麻烦。”又觉袖被抻了抻,于是转头喂粥。
接道:“此时无论神策的病是真是假,他都会专注于回天丸,无暇顾及‘醉风’内部与倭寇作乱,所以,你说他会怎么做呢?”
小壳想了想,斟酌道:“他虽然无暇顾及,但也不可能不管,这无异于自断后路,他一定会假手他人。”
“不错。”
“但是,他会派谁去呢?”
沧海微笑,探手入神医袖内取出手帕,神医却也从他袖内拈出帕往自己嘴边擦去。沧海一把夺过自己手绢,在神医脑后拍了一巴掌,一边将他自己的丢到他脸上,一边道:“新神策上位以后,同样是左右侍者辅佐政务,但是右侍者一职空置多年。”
“也有传闻此职并非虚设,右侍者多年不见只是埋伏劲敌左右,将来作为内应将敌人一举剿灭。”
小壳道:“这劲敌……指的不会是方外楼吧?”
沧海点点头,“不错。而且这家伙还很有可能就在我的身边。”
疼得呲牙咧嘴的神医忽然愣了一愣,频频摇首。
沧海一勺白粥顿在半途,蹙眉道:“怎么?不吃了?”
神医又愣,使劲摇头,攀住沧海手臂赶紧忍痛吞了一口。
沧海哼道:“你紧张个什么劲,我又没说你就是jiān细。”顿了顿,回头望了小壳一眼,“所以神策只会派一个人去。”
小壳点点头,道:“左侍者。”
“对。”沧海笑道:“所以,要糊弄他可比糊弄神策容易得多了。”
小壳道:“你的意思是说,趁神策无暇决策的时候,迷惑左侍者,让他错下命令?”
沧海但笑不语。半晌才道:“若上天不绝,回天丸定会落入正道手中,不致生灵涂炭。”
小壳苦思半晌,又道:“可是那个加藤……虽败一阵,但他既懂得向‘醉风’示好,又懂得与流寇结盟,你会不会小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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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二章 很想讲义气(六)
沧海茫然半晌,道:“一群乌合之众而已。”yù执箸取食,却发现自己筷在小壳手里,于是拿过神医那对,挟了一块水晶红果糕,一连淋了四匙糖浆,吃在口中甜眯了双眸。神医看得直流口水。
沧海又道:“何况,神策若是非常急于寻找回天丸,那么他患病的传闻便更真了几分,若能挑动‘醉风’和东瀛人互相为敌,那rì后都会有人牵扯‘醉风’jīng力、也有人为民除害了。若是左侍者因此错下命令,神策降罪,也有利于分化他们内部,于我们有利。”
小壳不由缓缓点头。“你做事果然不止一个目的。”
神医忽然道:“坏。”说完便疼得捂嘴流泪。
沧海惆怅笑了一笑,没有答话。将空碗又添满白粥,喂神医吃完,取出卷宗来看。浏览几页,忽然瞠目叫道:“香川?!和加藤在一起长得像病虎的青年名叫‘香川’?!”
小壳惊疑。
神医愣了愣,道:“笨唔……!”说“蛋”字时不小心碰到伤口,痛得蜷入桌底呜咽。
沈傲卓一进空荡议事厅,便有个身量不很高的少年站了起来。待双目适应由明媚阳光到略暗室内转变,沈傲卓笑了起来,两条石宣那么长那么有力的腿慢慢迈近来,手指频点少年,相距十尺处忽然笑道:“啊,我认得你,你是那天比马还受惊的那个赶车小。”
瑄池也嘿嘿笑起来,道:“沈站主,这回我可没让马受惊,都说‘今非昔比’了,我和上次不一样,你也和上次不一样,今天比那天见你帅得多了!哎,我还想呢,公爷为什么这么器重你呢?公爷常说‘相由心生’,我那天看你觉得你一定很没本事,今天我算是对你刮目相看了!”说着,毫不拘束将沈傲卓肩膀拍了一拍。
沈傲卓浅笑大愣,打量半晌才哈哈笑道:“你这小这么贫,他怎么会收你做近侍呢?唉,真是人不可貌相。”啧啧摇头。
瑄池笑道:“可说呢,我还纳着闷呢。啊对了,听说你去看望沈老堡主和沈二侠,他们怎样?”
“还好,谢你关心了。”沈傲卓一揽瑄池肩膀,笑道:“行啊,挺结实。坐吧。”
瑄池一落座便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去,信封上傲卓亲启四字确乃沧海笔迹。“公爷叫我送信来给你,你快看完了写回书,我赶着回去交差呢。”
然而沈傲卓却手持信纸遗憾道:“恐怕你短时间内是回不去了。”
“啊?”瑄池一愣。“为什么啊?”
沈傲卓望望瑄池,又将手中仅有四字的信纸看了好半天。
软禁瑄池。
同信封一样,确实是沧海笔迹。
沈傲卓鹰一样的眼瞳疑惑至极,将瑄池的模样结结实实望了有半柱香功夫,才将另一张纸递去。“你自己看。”
瑄池狐疑念道:“四儿侍主有功,特予假数月,于永平昌黎消息站追随沈傲卓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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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三章 奇迹汗衫楼(一)
瞬间瞠目叫道:“习情报分析之学?!”抬眼惊视沈傲卓,又低头念道:“务必专心,不得思归,待有小成之rì,侯董影卫长亲自接还?”抬头叫道:“什么意思?!”
沈傲卓望了他一会儿,挠了挠头,道:“你家公认为你的确是可造之材,所以……”这么骗小孩好么?沈傲卓心里拿不定主意。
瑄池苦着脸道:“沈站主不这么认为吗?”
“啊不……”果然不应该骗小孩吧?
“那你为什么这么为难?我保证一定会好好学的!”瑄池兴奋得咬牙切齿,高兴得手舞足蹈。
沈傲卓道:“你很高兴吗?”
“那是当然!”瑄池浑身用劲蹲着马步,挥拳赌誓。“我一定要成为真正有用的人才!做公爷的左膀右臂!再也不给臭兔垫窝!”窜过来抓住沈傲卓双臂,“沈站主!快!现在就教我!”
“啊……”沈傲卓呆了一呆,指着隔间道:“……那你先去……把那些卷宗看过记住……”
“好嘞!”瑄池跳起顿地,捋胳膊挽袖冲锋陷阵。
沈傲卓望着他的背影,没敢出声。半晌喃喃道:“我也不忍心,真的。果然还是不能骗小孩。”话音一落,隔间传来一声哀嚎。
“这么多?!我的天!我——要——回——家——!”
月sè灯山满dì dū,香车宝盖隘通衢。
身闲不睹中兴盛,羞逐乡人赛紫姑。
沧海眼前飘落一张水绿香笺,方才抬头。忽然满面堆笑,拉住袖道:“啊澈,你来啦,快坐,等我弄完了这个就陪你。”已低了头又还抬眸粲然一笑。
神医不顾伤痛忍不住唇角一弯。在相邻锦墩方一坐,桌下便有一只素面丝鞋轻轻落在自己靴面。神医又忍不住偷笑。疼得回头捂嘴。
又见沧海两只细细长长手指的手将绣绷张开,抬头问道:“这绢要绣什么样的花?”
小丫鬟双颊通红,以袖遮面,却不时看看沧海,望望神医,于是面sè更艳。娇羞低道:“我要在绢角绣一对鸳鸯……”
沧海又道:“碎布条带了吗?”
小丫鬟将两条桃红棉布撂在桌上,沧海才执起包垫在绣绷内侧。
好个授受不亲。神医在旁望着沧海,望着为首小丫鬟,望着排出厅去老远的脂粉队,一直笑,一直笑。
小丫鬟嗫嚅一阵,才红着脸道:“白公……不知为什么,每次绣花的时候线不是不好拉就是松紧不一的,这是为什么呢?”
沧海未抬头,将绢夹了,调整绷钉同绢松紧。随口道:“就是因为绢绷的不平,这回就不会了。”又将左手捏住垫碎布一边,道:“你绣的时候握着这里,绣好时拆了绷绢也就不会脏、不会破了。还有啊,看你袖上的花绣似乎已有时rì,可是布料却还很新,想来你绣花时便已绣脏了。以后绣工之前记得要洗手。”
嘱咐完了,才把绣绷放在桌角由她去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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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三章 奇迹汗衫楼(二)
厨房会好几种刀法的小姑娘也拿着块帕和绷兴冲冲站到队尾。前面小丫鬟们见了便回头笑道:“咦?小剪?你怎么也来了?从前我们教你绣你都不绣,说无聊,今天怎么这么勤儿啊?”
小剪扬了扬小下巴,哼道:“我从今天开始绣行不行啊?”却见厅内女孩们都鱼贯而出,前面队形也散了。
有女孩道:“都散了吧,白公说今天累了,改rì再绷。”
“唉,真可惜呀。”小丫鬟们拉住小剪道:“走,带你去看看我们绣的荷包。”
小剪道:“不去了。赶着回去练刀。”
公爷不知道他一个看似无错的决定,却断送了一个女孩绣花的兴趣同前途。
此时公爷正对神医悄声道:“昨天慕容说绷总绷不好,我就帮了她一把,谁知道今天她们都来找我绷绢。唉,也不知道谁告诉慕容的。”
神医拿一对勾人凤眸瞟了沧海一眼,取笔墨写道:
璥洲。
沧海愣了一愣,望着神医眨巴眨巴眼睛,“……璥洲告诉慕容的?”嘟了嘟嘴,又愣了一愣。“……那谁告诉她们的?”
神医抿着薄唇眯眸一笑。摇了摇头。
“嗳哟……”沧海不由捧着心口面现痛sè,却在神医惊愕之际摸摸他脑袋,笑道:“真可爱。”
神医愣过之后面sè微红,凤眸眨了几眨,提笔写道:
醉姑之意不在绣。
坏笑又往门外一指。
沧海不悦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大白天的没事做让她们排着队调戏是么?”
神医忙惶恐写道:
在乎绷也。
沧海看完yù笑,又不好意思笑,只抿唇面红,气道:“你说不了话了,纸上也要戏弄我。哼。”
与平rì清绝静素迥然不同,此时明媚里载笑载言,简直鲜活动人入骨。
“咳。”
轻微一声嗽声,拉回神医神识,在二人相距二寸之时。
半眯凤眸睁开,望见沧海面似寒霜。沧海用力将他一推,转回内堂去了。神医唯有失落而已。
然而不过半晌,又有一袭水绿衣衫飘逸而出,坐在方才位置,拈起水绿香笺在神医眼前。“我写的,你看了没有啊?”
神医惆怅抬首,那不笑时也生就上弯的唇角刻意弯起,见他相视,又努力上扯。神医叹息。
沧海道:“你到底看了没有啊?”
神医只好点了点头。
沧海才略有笑意,道:“那你怎么说?”
神医提笔写道:
你富可敌国,绝不是俸禄不够用,那就是想加官进爵了?
沧海愣了愣。“……唉什么呀,我不是说这首诗的意思,我又不是李商隐,我不想做官。”望着神医无动于衷的神情,不由气道:“唉!我……”又改口道:“哎你到底知不知道这首诗的名字啊?”
神医在纸上落笔。
沧海看了叫道:“对呀!对呀!就是呀!”揪他面对自己,兴奋道:“听说后天永平镇上也是哎!”
神医淡漠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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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三章 奇迹汗衫楼(三)
跟我有什么关系?
沧海提一口气要说,忽然明白过来,蹙眉道:“容成澈你成心是不是?你明知道我是要你陪我去,还偏要让我明说!我不管,后天你就得去,必须去!”
神医哼了一声。心情不好,不想出门。
“什吗?!”沧海一怒拍桌,“你要不会写字多好!告诉你容成澈,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何况我已经给沈隆送了帖,说好后天拜访,不能改了!”
神医翻个白眼。擅作主张,我都没说同意。何况,这是你求人的态度么?望了眼沧海急得手足无措的样,暗笑写道:算了,不和你计较。不过你还是另找别人陪你罢。
沧海为达目的,不得不强压怒火,尽量好言道:“容成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必须跟着你才能毫发无伤的穿过花丛出庄去,别人都不行。好容易求你一回,你干嘛非要为难我?”
相瞪半晌。
沧海拉住神医上臂。
近瞪半晌。
沧海抱住神医上臂。
半晌。
“……哎呀,澈……”神医身跟着上臂不停在晃。
半晌。
“嘻嘻!”沧海满抱神医上臂向他倚去。“哎澈,不过你不要对其他人说哦,我们这次不带小孩不带女人不带跟班,总之,一切闲杂人等都不带,就我们两个偷偷的溜出庄去……嘿嘿嘿嘿……”
神医又刷点几字。
便见沧海噌的直起半身,瞪了他一会儿又靠了回去。“随你怎么想罢。”将神医所书宣纸折起塞入自己怀中。
忽然愣了一愣。
说到底,害自己到现在不敢独自穿过花丛出庄的罪魁不就是他么?!沧海掀起眼皮狠狠瞪了神医一眼。
神医正被他靠得舒服,心中忽然一动,低头看去。
那人对他眯眸,大大笑了一个。
瑛洛今rì当值。
他行至公爷办公正房院外,望见公爷甩着大袖三步并作两步汇合静待不远的神医,两人手臂相挽随处踏青。
瑛洛大愕。只得进屋洒扫。将书简分门归类时,案上却有摺叠一纸,展开见其上均是神医笔迹,道是什么心情不好不想出门、找别人陪你之语。
瑛洛愣了愣,又见其上有言:正月十五夜闻京有灯恨不得观。不由喃喃道:“李商隐诗名?”想了想,又往后看完。眼珠一转,狡猾笑开,却大大哼了一声。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
晨。天暗,有雾。
屋内目视不清。
老贴身儿持信冲入,兴奋道:“大哥!加藤又来信了!”
“念。”
乾老板依旧面窗吐纳,老眼微眯,淡定只答了一个字。
老贴身儿兴奋道:“不认识!”
乾老板只好接过来,不拆封却望老贴身儿方向,道:“点灯总会吧?”慢悠悠抽出信纸,凑近烛光看了,微微哼笑。转头道:“哎你还兴奋个什么劲啊?”
老贴身儿激动得像一条还没伸出舌头来的狗。兴奋道:“哈哈,现在为止,左侍者还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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