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六章 突如其来的喜事
孟聪明冷冷地道:“这场举事以来,成王还真是一个十分有主意的人,十分有韬略的人。只是,国朝的局势,未来向什么方向发展,恐怕日后有些人会承担不起。”
成王妃颤颤地道:“聪明,国朝绝没有真的安定!后面那么多可怕的势力,谁会甘心让王爷登基?但成王,他绝不是那个幕后操纵的人!”
孟聪明简直无语了:“姐姐,你是不是又要说,为了欢儿?现在这个形势,最主要的,是要国朝安定,百姓安宁,局势不再动荡!而不是保成王未来的君位!你不会告诉我,这次比武大会,也不是成王的主意吧!”
成王妃还没来得及答话,突然外面传来一个声音:“聪明,少将军!”
走进来的,竟然是危太妃。
昨天,她着实也受了不小的惊吓,不过,好在她虽然年长(她不喜欢听别人说她年迈),身体却比成王康健,身子骨好得很。所以很快恢复了。
她仍然香风粉雾,倒尺得异常华丽。
她走进成王妃的房间,成王妃、柯云和孟聪明都急忙站起来向她见礼。
危太妃的腰板仍然挺直,脸上该化的妆一点没少,她对柯云道:“昨日没有想到那支人马会出现,但是少将军你私下调动军队是很犯忌的。或者,说犯忌程度太低了!”
柯云躬身道:“太妃,柯云知罪。但昨日是临时调集人马,来不及向王爷请示。当时丁破杀出现,在下觉得有事情会发生,所以赶紧命关正枫将人马带过来以防万一。”
危太妃的态度变得蔼然了:“当然!少将军,王爷和本宫都知道你的忠心。擅自调动人马是军中大忌,但你的忠心无人怀疑。事实上,在行宫中当着王爷的面害死可儿姑娘,重伤可儿的生母玉怜珠,已经说明国朝现在在危急中。”
她说着,看了一眼成王妃:“珠儿,王爷现在身体不好,那些阴险的势力又逼迫甚急,我有件事要和你,和少将军商议。”
成王妃哦了一声,赶紧向危太妃行礼,柯云也赶紧躬身抱拳。
那次危太妃失态痛斥成王妃后,成王妃更加小心翼翼。但危太妃似乎并不在乎成王妃的态度,却很在易孟聪明的态度。
她又和成王各自赐了很多贵重财物给孟聪明。孟聪明便也不客气的收下。
眼下这个时候,如果拒绝,反而令这对母子怀疑,会对他更不放心
危太妃道:“形势危急,我们更要彼此信任。柯大人夫妇殉节,但想必他们也会盼着国朝宁静。本宫想,河东军队与柯家军还是要更加彼此信任,联系更加亲密,少将军,你便允了,马上给聪明和柯灵姑娘,办了婚事吧。”
成王妃一听,立刻将期待的眼光看向柯云,柯云一怔。父母的热孝未过,但灵儿和聪明,确实恋得辛苦。尤其是灵儿,她孤独受伤害的心,多想有人能温暖,能过上和美的小日子。
可一瞬间,他的不舍之感更强烈了,但他很快压下情绪,躬身道:“太妃,您能关心到聪明和灵儿的幸福,柯云感恩不尽。”
他直起身:“我比谁,都希望我的妹妹幸福。”他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了,“如果太妃和王爷同意,三日之后,我给他们办婚礼。”
成王妃啊了一声,眼中热泪涌了出来,她一直盼望的事情,竟然就要变成现实了。
“只是,”柯云转了个口气,成王妃和危太妃都盯紧了柯云,她们在想,“这位少将军,不会提不可接受的条件吧?”
柯云接着道:“聪明,是柯家军的一员。我要他在柯家军军营,将灵儿嫁过去。”
危太妃一听,顿时笑逐颜开:“就听少将军的!”
孟聪明和柯云,漫步在京城一条最美最宁静的街道上。
“没想到,这个樽,竟然是这个作用。”
柯云道:“这樽,最早,曾落入目前控制成王的人手里,他用这个樽得到了先皇训练出的黑油铁人马。先皇没有来得及将这只人马的秘密告诉皇上,因为后期他已经被韦都控制了,根本没有机会告诉皇上。但最初参与造这个樽的人中,有人知道。而韦都,也不知道,并且拿了一个假樽。”
“也就是说,皇上手里的樽,也就是我们给青虹派的,在早期曾经失去过,所以让拥有它的人,得到了黑油铁人马。但是这个樽,还有其他秘密,当时拿到的人并不知道。”
柯云看着孟聪明,“你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你比我知道得全。”
孟聪明道:“那支神秘人马,也是昨天他们突然出现我才知道的。我确实忽略了他从皇上手里交到柯伯父手里之前,曾经落入到那个可怕势力手中。”
“但是,”柯云道,“这个樽又为什么会转回到皇上手里呢?”
孟聪明道:“其实,一开始拿到这个樽的人,得到了黑油铁人马,以为就是樽的全部功用了。却不想有人暗自从他手中得到,然后辗转交给了皇上。皇上此前,一定是知道樽的存在,是先皇告诉皇上的,但是各种原因,先皇托付的那个人,将先皇出卖了,将樽给了幕后势力。后来又被人想办法送回到皇上手里。皇上知道这樽必有功用,所以交给了柯伯父。”
柯云点头:“一切,都太凶险。而这凶险的原因,就是对权力的争夺。”
孟聪明沉默了。
不过,柯云挠挠脑袋:“我总觉得,皇上知道樽的存在,却不知道樽的功用,这件事有点不合逻辑。先皇既然能告诉皇上有樽,为什么不一起将樽的功用告诉皇上呢?”
孟聪明也一时语塞,他抬头望着天上清冷的,一点也不刺人的太阳:“也许,这皇家心性使然。先皇可能是不想一次都告诉皇上,因为他也在成王与皇上之间不断考量。”
柯云耸耸肩膀:“这话说半截,下一只靴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扔,这种风格我不习惯。”
孟聪明哼了一声:“要不人家怎么是皇上?”
柯云道:“啊!那看来你也很有当皇上的潜质喽?”
孟聪明差点笑出来:“我?皇上?我是个神探,我必须什么都要分析研究。当然,我的推理能力强于你就是了。”
柯云道:“拉倒吧!或许,你要抽出些时间想得别的。你,很快,就是我妹夫了,做点准备吧。”
孟聪明一惊,随即脸竟然红了,又不自在起来。
柯云道:“父母不在了,只要妹妹辛福,我不会在乎什么礼法规矩。”
他看着孟聪明,笑了笑,一拳打在他肩膀上:“好好待她!”
说罢,便顾自走了。
孟聪明在暮冬的寒冷中,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就要过年了,春天还会远吗?
第四三七章 郎府内闻
郎祈威回到自己的府上。
管家上前,垂手道:“大人,成王有谕下了。前景王殿下的府第,王爷赐给您了。”
郎祈威一向是个很注重自己身份和地位的人,他待手下不错,但手下必须重视他的身份,时时刻刻记住他的身份,凡事依礼行事,不可有一点忽视,他是个注重细节的人。
所以管家禀完,便垂手而立,不能问:“这事您觉得怎么样?”等等,大人要告诉你,自然就说了,不想告诉你,下人,下级,也万不可问。
郎祈威一屁坐在太师椅上,往后面一靠。他魁梧的身体,将太师椅压得吱哑直叫,感觉那结实的太师椅,都要被他雄壮的身躯压塌了。
真他娘的!
景王获罪,被韦都发配了。成王进京,赦免了之前的皇亲,但却让他们原地待命,不得入京。
现在把一座王府赐给自己,首先是逾了矩。其实是成王自己还没登基呢,就敢给别人赐王府!
当然,例来新的势力上位,大家都要强占地盘,这也算近水楼台先得月吧。
可他在朝大半生,早就看透世事。如此高调,真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这个齐远候,一切都被蒙在鼓里!
之前,他一直躲避权力中心,以免惹火烧身,但昨天,他更感觉到了远离权力中心的危险!怎么办?
昨日事毕,他令人清理现场。
皇宫之内,紫阳殿前,这大规模的混战和死伤,是讨逆军攻进京城也未发生过的!然而,他一切内幕都不了解!
事后,成王对他道:“事出惊变,孤是最信任齐远候的,就请候爷留下,清理一下现场吧。”
周义也留了下来,陪他一起处理后事,也和他交换了一下想法。却两人都蒙在鼓里,不知道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周义先走了,但临走,他伏在朗祈威耳边,说了什么,郎祈威一惊,眼光猜疑地转向周义。
周义抱拳告辞,郎祈威不由陷入了深思。
此刻,他琢磨半日,不得其解,抬头对管家道:“王爷赐下府第,没有再说什么吗?”
管家道:“那刘公公,只恭喜了候爷,还说大人劳碌半生,尽快搬进去,王爷也喜欢。”
郎祈威用手撸着头皮,心里道:“这不是成了天下的眼中钉了吗?”他心里明白,这根本是成王逼他站在成王一头的表示。可他心里更清楚得很,他以往那些见不得人的黑历史,都在韦都府中,想必此刻已被成王尽数获得,自己有这个短,如何还能……
正愁肠百结中,突然仆人来报:“大人,郭虞廷大人来了!”
郎祈威眉头一皱:“要称郭先生!好不晓事!”
管家赶紧垂头告罪。
好在郎祈威规矩虽严,却只是气势上压人,有一点小错便会严厉斥责,但也没有更多责罚。所以管家和仆人丫环都知道大人要求得细,追问得深,做事便不敢怠慢,也十分仔细,挨骂也就渐渐少了。府里的事情,井井有条。
在治军和处理政事上也是如此,郎祈威是一个谨慎细致,要求严格的人。
郭虞廷走了进来,弯腰施了大礼。
郎祈威急忙扶他起来:“老弟,你怎么搞的。我这里不是你随便进的么,要不要这么多礼呀。”
郭战廷笑笑:“礼多人不怪。”
郎祈威一双眼睛带笑地看着他:“怎么,你这个深藏不露的老弟,找我必定有事。怎么,避门隐居隐的厌烦了?”
说罢急忙给郭虞廷让座,丫环送上好茶。
郎祈威给郭虞廷让茶,郭虞廷端起了喝了一口,不由赞到:“上好的乌龙。想不到老兄你还记得小弟好这一口。”
郎祈威哈哈大笑:“不是我,是我训出来的丫环。不然,我郎祈威的手下,不是和别人一样了么?”
郭廷微微一笑,将雨过天青的茶杯放在紫檀桌上。
“老兄,”郭虞廷道,“小弟此来,是专程告辞的。”
郎祈威一惊:“为何?”
郭虞廷道:“京城换了天地,我是前朝都招人烦的朝臣,肚子里没几滴墨汁,不想招人讨厌。之前未曾提出,是怕成王认为我藐视新朝,所以暂时避居市井之中。”
郎祈威一双眼睛看着郭虞廷:“老弟啊,你这一走也有道理。天下之大,能容下我们的,家乡是最后一块土地了。只是,你这一走,不怕成王不高兴么?”
郭虞廷道:“以前,是害怕的。经过昨天这混乱的场景,估计他是不再需要我了。我也可以安心还乡种田。”
郎祈威站起身。
他为官多年,首先是个谨慎的人,其次,才是那个有着非凡勇力的国朝武将名宿。
他对郭虞廷笑道:“成王的举动,很值得猜测。如今的情形,明显他要大举清理群臣了。”
郭虞廷道:“老哥果然消息快。其实我也是得到消息,想趁这次机会,彻底回到乡下当普通百姓吧。这一关过了,日后再也没什么需要做的了。”
郎祈威心知肚明,便淡淡一笑:“郭贤弟,你拿捏的好!待我助你一程!”
说罢,他又道:“老弟此次离开京城,会不会引起成王怀疑。”
郭虞廷道:“我就是暗自得到消息,因为大比武出事,成王已经暗示凡赋闲的废帝时期官员,可自愿离京。其实,不就是在轰人么,就算有毛病,在外面解决了,也省得给京城局势添乱。”
郎祈威突然叹了口气。
郭虞廷拈须笑道:“老兄,连升官职,还赐了爵,还得了一座亲王府第,这荣耀,废皇时期也没有啊!为啥还要叹气?”
他此刻倒是一身轻松。
郎祈威突然冷冷一笑:“是啊,我赐了爵不假,可这等要事,还要在老弟之后才知道,不是很讽刺么?”
“哈哈哈哈!”郭虞廷突然站了起来,他心里也难掩激动。
因为背负那个秘密,他没少被韦都折腾,现在终于可以离开了。
反正,死也要叶落归根,死在自己家乡。
第四三八章 旧臣新事
“郎大人,”郭虞廷突然很正式很认真地称呼郎祈威,“我是个因为会点玩意,就是所谓的奇巧淫技,被先皇赏识才有出头的机会,却一直被世人瞧不起。大人你和我不同,你是皇上殿试钦点,正经武举榜眼上来的,任何时候在当权者眼里,都很打眼。恐怕,他们一开始就在观察你的一举一动,尤其你是主动迎合,还是被动消极不愿意。虽然你对于公事,政事一向勤勉努力。但是,新君到来,您迎合了吗?”
郎祈威脸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在先皇时期,他因为心里愤懑,所以从未做过媚上之事。是先皇点了孟噩的武状元,他心里不服,又还有点清高……
而废帝时期,他的官职是韦都赏的,他和韦都走得近人人都知道,他在世人眼里,也有了逢迎拍马的人设。郎二相的名字,不得那么好得的。
好嘛,如今成王上位,他……他他他。多年的努力,一夜回到解放前!
但他实在不想再次迎合了,太累了。
而且因迎合,而得到晋升,他就越发觉得不是靠自己的才能得到的认可。
他看着郭虞廷:“不论是哪种,我倦,厌了,可以吗?”
郭虞廷完全不回避他的眼睛,直视着他:“你倦了,厌了,可你的性命呢?阖府家人甚至你训练的这些好丫环好仆从的性命呢?这,不是你倦了厌了就可以退身的。”
郎祈威一惊。
郭虞廷看到他已经被打动,便又道:“郎大人,你也是我郭虞廷的大树。”
说罢,拱手道:“告辞!”
郎祈威一怔,看郭虞廷已经快到厅门口,他急忙道:“等等!”便追了上去。
“郭大人,你是否有所暗示?”
郭虞廷道:“郎大人,你不是已经明白得很透彻了吗?我算好了吉时,就要上路,耽搁不得。”
他青衣小帽,已是一副恬淡的布衣打扮,似乎田园静水的生活正在向他招手。
他坐上一顶小轿,轿夫起步。
郎祈威怔怔地看着他拉下轿帘,轿子悠悠悠,悠悠悠,飘然远去。
他突然叫道:“哎!老弟!赠你的程仪……”
说到一半,他倏然停住了,二人抬的小轿已远去了。
他回身对郎千道:“速速追到郭宅,将程仪送上。”
郎千答应着,接过管家双手递过来的银包,跳上门子牵来的马,两腿一夹马腹飞一样追过去了。
郎祈威仍然怔怔地看着远方,半晌才觉得怅然若失,正要回身进入府门,突然一声声音响起:“郎大人。”
郎祈威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他对管家等道:“你们进府去吧。”
待只有他一人了,才缓缓转过身来:“孟公子,听说快要大喜了?在下准备了一份厚礼。”
孟聪明一笑:“大人垂爱,那就却之不恭了!”
说罢抱拳弯腰。
郞祈威哼了一声:“既然大喜,不去备财礼,怎么有空来我府上指教?”
孟聪明不动声色,仍然面露笑容:“在下的婚事,也要简办。迎娶了新娘,好好待她,才是最重要的。”
郎祈威一怔,他对柯搏虎的遗女,不好说什么。再者,热孝期间婚事,也确实再不能铺张了的。
他一时怔住,还沉浸在刚才与郭虞廷告别的情绪中。
说实话,他现在没心绪接待孟聪明。
但他又有很多想解的疑问,要从孟聪明这里知道。
他一时没法很快调整脸上的表情,就成就了哭笑愁恨欲的心情复杂,表情纠结。
孟聪明笑一下:“我没有跳到齐远候府的院子里,看来是进不去了。”
上次郎祈威跳到孟府院子里,确实有损当朝一品大员的形象。
郎祈威哼道:“这是我的旧府,希望有命能住进候府。”
孟聪明并不是一个能体察别人心情的人,尤其为官半生,却心情郁结的朝中大员的复杂心情。
他一向是靠清晰的逻辑来判案的。
对这句怨语,他只是笑了笑。
话即出,郎祈威也顿觉失语,伸手让道:“成王的小舅子,岂敢怠慢,公子请。”
虽然他是久居高官,涵养却没有学得那么好,对个后辈,也要讽刺一下。
孟聪明并不在意。
外面冷,自然不是谈话之所。
孟聪明便被“带”,不是请,进了郎祈威的小客厅。
孟聪明环顾一下,果然是精心布置过的。
他呆的最多的就是成王府和柯伯父的总管府。
成王府给人的印象就是刻板,虽然危太妃的寝殿,堆砌华丽;成王妃的殿内,简洁雅致。但都掩盖不住那一股从砖缝,木头缝里冒出的刻板之气。
很有些作者小时候看《沙家浜》小人书,沙奶奶被带到有胡传魁家里威胁时,那种阔人的大房子透出的压抑之气。
所以孟聪明很不愿意在那里呆。小的时候闹着要走,大了根本不屑于去。便是下了黄山,也是专程看了姐姐一眼就走。
总管府是他的欢乐所在。柯家的风格就是简单、务实。但毕竟是一方大员,起码的体面是有的。柯伯母给他的粉色缎面被子让他想起来好笑,想到再见不到这位慈爱其实大气坚强,临危不乱的伯母了,心里的难过真是无法形容。
他最喜欢的,就是总管府院子里北方高直的树木,柿子树,核桃树,白桦树。还有天气暖和时,盛开的五颜六色的花朵。那么充满了生机,只是,什么时候能再回去呢?
不过,这两家,和郎祈威的府第都没有办法相比。
以王府和总管府的雄伟,却远比不上朗祈威府第的精致,各种陈设的贵重与精心。园中的奇花异草,都是专门栽种的珍稀物品。
桌上的器具,不仅精美,而且雅致。所有的物品,从陈设到摆设,不仅精美,而且贵重。甚至色彩的搭配,材质搭配,都一丝不苟。
可见主人费了多少心血。
这倒和郎祈威那个威猛的形象不大像,和他的名字也不大像。
一个秀丽灵巧的丫环无声地献上了茶。丫环的步履轻盈,却不失端庄。面容也是秀丽动人,但不大的年纪却透着一种温柔贤淑之气。
而且礼仪举止,也是自然得体。
第四三九章 再探疑案
孟聪明甚至觉得有点熟悉,哦,就是姐姐通身的那个感觉。虽然姿色还有差距,也太稚嫩,却透着一种很仙却很端庄的气息。
不过,一个武将这样讲究,不止是讲究华丽,还讲究情调,就有一点点的不妥。
如何不妥,也许现在读者已经知道。
也许日后读者才能晓得。
郎祈威却对拿着托盘躬身向后退的丫环道:“不懂得分辨来客吗?这是天下第一掌法大师!你送的什么茶!去酒窖里把我那坛上好的醉八仙拿来!”
不一时,两只绿玉耳杯,都装上了澄碧色的酒。
杯和酒都是碧色的,但酒却是透明的,能看到杯底的纹路。
好酒醇厚醉人,那一股凛冽的酒香,直透到人的心脾。
孟聪明笑道:“我用大碗喝惯了,大人这高级的器具,我还真有点……”
郎祈威站起身,爽声大笑,笑够了,这才拈起一只耳杯,用欣赏的眼光看着:“好酒配好器,好器配牛人,来,大叔敬大侄子一杯!”
孟聪明吓得差点跳起来。
什么就大叔大侄子了,我今天是来和你摊牌的……
况且,您和我爹,是兄弟相称么?
他想起在成王殿内看到的那个有关郎二相的秘密,今日他确是有要事而来。
还阳殿前的大比武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郎祈威是当日主裁,事后没有被追究责任。
但是,既然他被封了候,未来还将进驻亲王府改成的候府。那么,他的一举一动,便会是各方关注的焦点。
成王现在正是缺人的时候,但郎祈威,虽然屡被加官晋爵,但显然成王还没有信任他。那么眼前的状态时间久了,就必出问题。
郎祈威一杯饮尽,抹了一把胡子。
他这个动作,还算能让人捕捉到习武之人的影子。
孟聪明也一杯饮下。
这酒是好酒,而且一看就是后劲儿大。但对于孟聪明来说,这两滴眼泪一般份量的酒,实在是不够喝呀。
“大侄子,说说吧,要叔帮你什么!”
他挥了挥臂,还握了握拳。
孟聪明无语,这什么人,我要你帮我什么?我要你告诉我当年的一些真相。
这刚喝几杯啊,还这么小的杯,孟聪明刚拈起那只小耳杯,合着您就醉了!
“好啊,郎大人,我爹爹去世,您没有觉得有蹊跷之处吗?”
郎祈威陡然被吓醒了,他目光炯炯地看着孟聪明:“怎么,终于憋不住了?你一直没有触及这个话题,之前你找我,其实就是想问这个,是不是?”
孟聪明诚实地点头。
郎祈威:“但你和本官一顿机锋,发现当时诘问并不是一个好的时机,所以你说你已经知道了,便走了。”
孟聪明又诚实地点头。
郎祈威又道:“你现在探查的多了一些,所以觉得,还是有必要来问我?”
孟聪明从他手里拿走酒杯:“所以,郎大人,请您少喝一点。”
郎祈威拧着眉看着孟聪明:“除了这件对于至关重要的事情,你还有什么要对我说么?”
孟聪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那手隐隐现出紫气。
最近以来,他发现一直有这个现象,他心里有了一点底,或许终于达到柯伯父的期待了!
他抬起头:“对于大人的前途与命运,从前的不说了,成王进京后,想必大人的体会比我孟聪明要深刻的多。其中缘由,大人的领悟也比我孟聪明深刻得多。其实,我有何资格提醒大人,国朝局势,京城局势,成王态度,这些,只是在催大人做个决断,做个选择而已。”
郎祈威的眼睛眯了起来。
这小子,厉害呀!
他一拍桌子:“好!你这几句告诫,我这个长辈受了。你说,你有什么要问的。”
孟聪明道:“家父去世的时候,园中那一丛我姐姐最喜欢的含嫣花被人偷偷换成了青蒙花。这两种花几乎长得一模一样,但是青蒙花有毒,对普通人却无碍。但父亲当时患病,青蒙花的毒性是致命的唯一原因。但是,时间过了这么久,当年那花匠,却再也找不到了。”
郎祈威眉毛跳了两跳,眼中闪过一丝惊惧,但孟聪明捕捉到了。
吃惊是正常的,但,为什么会有“惧”?
郎祈威沉默了只片刻,便用喑哑的嗓音道:“你的意思,孟大人是被人暗害了?”
孟聪明点头。
郎祈威道:“可你自己就是神探,没有查出更多的信息吗?”
孟聪明摇头:“几处线索都断了,中间也有人被杀人灭口。我当日也找了秦楚异帮忙,但除了父亲是被人用青蒙花害到的,其他一无所知。但是父亲的被害,有可能和他去世之前的行动有关。我想郎大人也许会知道一些。”
郎祈威沉默半晌,才道:“你父亲当日明义上总管天下兵马,但有韦都威胁,他难以施展。韦都是他的一个仇家。但是,当时我是他的助手,可我们平日不和,韦都又在拉拢我,所以有些机密的事情,孟大人不可能让我知道。但因为平日公事都在一起,我只是觉得,那时,他有将联系扩展到周边外族,以共同对付韦都的想法。我知道他和大夏的宁西王关系是很好的。当时他做的十分秘密,但有些人是知道他的想法的,柯大人似乎是不大同意。”
孟聪明沉默了,半晌才道:“柯伯父不是不大同意,是根本就不同意。”
郎祈威道:“当时我对此事,心里倒是不置可否。我对你父亲,可能比柯大人还要了解。他确实是个有才能,也有节操的人,但是以他表面温和,内心却是极刚的一个人。其实柯总管,是懂得审时度势,保存力量的。但你父亲,希望能快速拥有力量,将韦都扳倒。这里面,”
他突然站了起来,显然心情有些复杂:“韦都确实是卖国奸雄,而且在国朝也是横征暴敛,他总认为对百姓要用高压才能镇管得住。而且,他当时强推废帝登基,下面怨愤极大,所以他觉得自己不被敬畏,便一味用高压政策,弄得民不聊生。你父亲一是想快些结束这个局,第二,是我的猜测。是你姐姐当时也遇到很多波折,而且成王显然,”
第四四0章 多年前的疑云
他迟疑了一下,以他的身份,是不愿意介入人家家事的,他选择了一种和缓的说法,“你姐姐婚事当时出了波折,在成王府境遇也不好,你父亲就更想快些解决韦都。”
是的,孟聪明心里想,当年自己还小,不懂得。但当时,父亲的压力很大,尤其他和成王表面是联盟,却让女儿受苦,连他这个盟友都没有给他女儿一个和谐的生活。他如何能忍。
他必然比柯搏虎更不能忍。
孟聪明道:“您的意思,是父亲当时动作大了,招来了仇人的暗害。”
郎祈威道:“你说你父亲被害,我也是一惊,我是第一次知道还有这个说法。但回想当年,他确实步子迈得大了一些,快了一些。”
孟聪明沉吟一下,道:“但父亲当时动作这么大,如果说惹到谁,也只能是韦都。但郎大人的意思,并不倾向于怀疑韦都。”
“这……”郎祈威想了想,“是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但你说孟大人是被害我是第一次听说,或许我要再多回忆一下。”
孟聪明站起身,行礼道:“谢郎大人,如果有什么新的线索,让人通知我,我就会赶来。”
郎祈威点了点头:“我明白,你认为当年的暗害,左右的却是今天的形势。”
孟聪明一惊。
韦都已经不在了,但这件事的内幕并没有浮出水面,郎祈威将韦都择出,确有道理。
孟聪明突然又想道了什么:“郎大人,那父亲最后的时间里,与谁接触比较近呢?”
郎祈威想了想:“按说,我们兵部的同僚,自然是要常去探望,还要关心医治情况,毕竟孟夫人一个应付不来这件事。当时我是兵部侍郎,本应我多做。但我和孟大人的关系,你也知道的。所以当时都是其他同僚帮忙,但到后期,孟大人不愿意太多人打搅,接触得便更少了。最主要的,有韦都的压力在,谁也不敢去得太多,我记得当时大家也都是排了班轮着。”
孟聪明道:“聪明明白,我并非怀疑兵部的长辈们,只是问问。只不知那花匠是谁找的。”
郎祈威道:“其实兵部的人都是孟大人下属,去探望也正常。但是其他什么人去得多,我就不清楚了。尤其到了后期,孟大人不大愿意见人,大家有事都是通过孟夫人和管家。倒是种植花的时间和接触的人,很值得探究。”
孟聪明点头:“晚辈明白,叨扰了,聪明告辞。”
他走到街上将和郎祈威见面的情景拢了一下。
却又想起另一件事,瞧笑天,到底被裹胁到哪里去了?难道真的被蜘蛛精吸走了吗?
大比武都结束了,瞧笑天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邵震威派了很多人去寻找,肖纵在大比武后也全力投入到这件事。
可是,大比武当天,让丁破杀走脱了,事情还不明显吗!丁破杀一定是知道瞧笑天下落的,因为,一定就是他干的!
他们不仅出于报复,而且,有瞧笑天握在手里,就能牵扯孟聪明和他的朋友们太多的精力。这一箭双雕,也真是拿捏得太好!
他离开郎祈威府上,今天在郎祈威身上,他肯定是产生了效果,但毕竟没有把握。郎祈威不是普通人,不是那么一言两语好说动的。
但他显然被触动了,这正好,他的作用,是要在后面慢慢体现的,前提是他听进去了孟聪明的话。
但孟聪明却完全不知道,事先,郭虞廷曾经找到朗祈威,同样对他产生了影响。
两种影响叠加……
“孟公子!”
孟聪明一惊,抬头一看……
其实不用抬头,那拐腔拐调的国朝口音。
“息芳,你还没有回北燕?”
息芳眨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这些日子在京城,她甚至没有去找柯灵。
她虽然是个异族姑娘,却很懂得大局为重的。
“孟公子,”一向爽直的息芳,似乎也有了心事,“这些日子,我也在帮助肖老板和邵帮主寻找瞧大侠。但是,最近北燕又出了新的事情。”
孟聪明道:“北燕?”
事实上,柯云的探马和孟聪明的关系,都在北燕探测,他相信,虽然北燕的情势十分糟糕,但最新的消息他都是掌握的。
息芳飞快地环顾了一下周围:“是若莎公主,给我写了一封信,说为了缓和北燕局势,她打算答应嫁给太后的侄孙。这样,太后和多速的联盟就有可能瓦解。即使不瓦解,她也要努力去让它瓦解。”
孟聪明大吃一惊。
太后的侄子手里有兵,如果他和多康,国主联合,是有可能破掉多速的势力,让国主重新掌权。
但是,这……
他惊疑地道:“息芳,这事儿肖老板知道吗?
息芳有些郁闷地答到:“肖老板当然不能不着急了,但他说他要找到瞧大哥。另外,京城现在的局势,他一定要陪你到最后。他让我赶紧回北燕,想办法劝说若莎公主。”
孟聪明道:“你能劝说得动吗?”
息芳睁大眼睛:“孟公子,你还不明白吗?公主始终没有喜欢过肖老板。她心里只有韩杰。当然,只是过去的那个韩杰,不是变成狼的韩杰。她知道韩杰做的坏事,她不可能再选择这个坏蛋。可是,若莎公主,心里想必也是怪孟大哥你的,是你把他弄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的。”
孟聪明啊?,又啊!了一声。
是的,这关系太错综复杂了!
是的,是他伤害了若莎公主最心爱的人,现在若莎连他这个神祇也不要敬了。
但她心底明白韩杰不是好人,但又不能割舍,所以目前嫁给太后侄子,倒是解救北燕和父亲的唯一选择,她为何不选呢?
孟聪明一时无语。但若莎,显然离开韩杰,她是个十分聪明的女孩,她嫁给太后侄子,解决了几乎所有的问题,甚至,也是对孟聪明最有力的帮助。
但她心里,能有多恨孟聪明,他是知道的。
但孟聪明,又怎能让这样一个女孩,做出这样大的牺牲!她为别人解决问题,牺牲的,却是自己一生的幸福!
第四四一章 渐入渐深
况且,肖纵会有多伤心难过!
他痴痴地爱着若莎,就像他痴痴地爱着武功。
他有毅力爬到峰顶,但是,太阳落山了。
但孟聪明却是毫无办法,什么人能去帮助劝说若莎?
甚至那个看起来还算光明的多康都不行!他一定心里非常高兴若莎的牺牲,因为多速倒了,对他无疑是一件大好事,虽然还是要面对太后家族的势力。但国主肯定会更依仗多康,这对他是百利而无一害,他根本不可能阻止若莎。
国主呢?他之前就屈服过,眼下他处境危险,更多地肯定是考虑自己和若莎弟弟的未来。
事实上,惟一一个能阻止这件事的,是孟聪明!
他是神祇!
但是,眼下他如何能离开京城!
孟聪明怔住了。
选择,是一件多么残酷的事情!
可是,不去阻止,他的良心如何过得去!
善解人意的息芳,当然看出了他的想法。
她忙道:“孟公子,你不用担忧。我马上会回北燕,并且,我不会是一个人。”
孟聪明一惊:“你?”
息芳道:“我知道,国朝的皇帝已经变换了,所以北燕国主也按例下诏让特命使节海昌回北燕。他是若莎的表哥,我已经和他见了面,他会和我一起回到北燕,全力阻止若莎嫁给太后侄子。”
孟聪明啊了一声,息芳又小声道:“海昌是前朝使节,但其实,国朝还是国朝,只是皇上被杀而已。海昌还知道一些内幕,他走前,让我将这信交与公子。因为他的身份,无法与公子见面。”
孟聪明接过那封信,打开一看,心里沉到了地底下。
果然与他想的一样,京城已经渗透了北燕的军队!
他抬起头,无法形容的感激与愧疚:“息芳,谢谢你!你一路太不安全了,我找人保护你吧。”
息芳摇摇头:“我来前已经办了北燕身份,会作为海昌的侍女和他一起回去。京城局势更凶险,公子你要当心啊!”
这是息芳在熊姥姥那里出现后,第一次和孟聪明见面。
虽然早就芳心暗许,还夺走了孟聪明的初吻,但她知道孟聪明无意之后,竟然同在京城,始终未与孟聪明见面,也没有去找柯灵,却默默为他们做了多少事。
孟聪明一时心里五味杂陈,他欠了这些好朋友这么多!他眼睛湿了:“息芳,这让我如何对得起你?”
息芳笑道:“公子又是为了谁?”
她一只脚踏上马镫:“海昌大人在那边树下等我呢。这些都是国朝和北燕的大事,我们受了你们这些好人的帮助,一切都是应该的!”
孟聪明才想起,救灾之后,息飒又牺牲了性命,北燕国主力主向息族优惠供药,而息族这些淳朴的人们,是最知恩图报的。
息芳上了马,挽住缰绳:“公子快回去吧,以免暴露形迹。那边的消息,我会随时传回来!”
说罢,纵马飞奔走了。
孟聪明深深呼出一口气。
下一步,该什么了?
对,他现在是柯家军的人了。
名义上代替严飞,是柯云的助手了。
这样,柯灵才能嫁到柯家军,而不是一定要住到孟府,或者去江南。
眼下的时局,她必须留在柯家军,这是最好的选择。
柯云道:“给你的官小了,你应该是我上司才对。但谁让你是我妹夫,先屈就一下吧。”
孟聪明呸了一声:“去你的吧。”
又不由道:“需要穿军服么?”
他可不喜欢受束缚。
柯云一歪头:“不用,爹爹的助手,很多交往需要,都是穿便服的,但是档次要好一点。”
说罢,眼睛瞟向外面,一脸的不以为然。
似乎多嫌弃这个妹夫似的。
不过,柯家军令行禁止,两个卫兵已经一个端着一身材质上佳的袍服,一个托盘上放着一双上好的牛皮靴过来了。
柯云道:“你不要心里拒绝,爹爹一向是最重视面子的,他的外交亲信从来一定要穿最好的,因为他要代爹爹去和各种重要人物接洽。”
提到柯搏虎,孟聪明心里难受起来。
但柯云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他是在向孟聪明交待公事,他从来都把公私分得十分清楚。
柯云冷然的表情,把孟聪明心里的难过也逼回去了,他必须此刻表现得像个柯家军统师的第一助手的样子。
但神探吗,永远忍不住好奇:“那为什么,严飞要穿得比你还好?”
柯云哼了一声:“我气质好,不需要衣服衬托!”
说罢,抬腿就出了门,扬长而去。
两个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用力在憋着笑。
孟聪明道:“你们少将军,平时也这么阴阳怪气吗?”
一个士兵笑道:“哎,孟公子,你大喜临门,就不要在乎这些小事了嘛。我们少将军,心是最好的。”
孟聪明哎了一声,是啊,抢走了他心爱的姑娘,还要马上就赶着马车,带着百万财宝,跟你一起过了。人家能高兴吗?
不一时,孟聪明穿上新衣服出了门,却遇到百草。百草一怔,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孟聪明生气道:“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百草赶紧将笑憋了回去:“孟公子,你穿得这样光鲜,看着都不像你了!”
孟聪明突然冒出个促狭的问题:“百草,你看我穿这个衣服,和严飞谁好看?”
百草又怔了一下,又大笑起来:“当然……当然……”她脸红了:“好像还是严将军顺眼些。”
孟聪明哼了一声:“你不客观!”
正好关正枫从旁经过,听得好笑:“哎!我说,你太不晓事了,你这个问题,应该去问大小姐,你缠着百草问个什么?”
却不想,柯灵正好和小菊儿端着药过来给柯云。
最近,她要百草安心照顾严飞,把什么事情都抢过来。还得兼照顾玉怜珠,也是忙得很。
听到他们在谈论,又看到孟聪明,脸一红。她将药交给小菊儿,小菊儿急忙送到柯云房间里。
柯灵本来想回避孟聪明,却又好奇,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们在说什么,提我的名字做什么?”
第四四二章 孟神探要娶亲了
百草笑得不行,勉强止住道:“大小姐,你看孟公子穿新衣服了。”
她不好意思提和严飞穿得一样,关正枫却也大笑了:“大小姐,你看孟公子和严飞谁穿得好看?”
柯灵刚才又紧张又害羞,没好意思仔细看。
其实平日她一向是落落大方的,只是马上要成亲了,女孩便没法不害羞了。
她这才发现孟聪明果然穿了一身簇新的,材质、裁剪都非常上乘的衣服,皮靴也是显见是高档货。
她不由就仔细看了一下。
但柯灵一向就是个十分直爽,不会拐弯的女孩。她不由道:“好像还是严飞穿着更顺眼。这个,都不像孟公子你了!”
一时,百草和关正枫更加大笑起来,孟聪明简直尴尬坏了!我怎么找了这么个准老婆,对我全无半点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感觉呢?分明根本不崇拜我!
女孩子太聪明、太理性真不是件好事情!
柯灵脸更红了:“好了,我不理你们了。我去问问大哥的伤势。”
关正枫道:“孟公子,你虽然是代替严飞,但少将军可没派你任何差事。只是,后天就是婚期了,你给我们大小姐准备彩礼了没有?”
孟聪明啊了一声,眼下,他正在为了极端动荡的京城局势殚精竭虑,竟然把这些忘得一干二净。
虽然是,不能大办。但也因为不能大办,财礼是应该丰厚一点的,可,他把手里有的钱,包括成王和危太妃各种示好的赏赐,全都赠给了柯家军。因为柯家军在京城给养实在是过于困难了。
而姐姐,慑于在成王府做人难,却是半点不敢照顾自己家兄弟。
但是无论怎样,一码说一码。要娶柯灵,必须是自己拿钱的。但是,他可真的是有点急了。
想想,只好去找肖纵吧!或者邵震威。
可是,瞧笑天没找到,自己却要成亲。虽然这成亲有重要的政治意义,但此时去找朋友要钱,他实在开不了口。
他突然,
有点坐蜡了。
关正枫看他怔住,心里早知道是怎么回事,便道:“孟公子随我来。”
说着,便顾自往前走。
孟聪明脑子轰轰的,但他毕竟是个神探。
片刻间他就决定,婚礼不是在后天吗!还有两天时间,不行把孟府押给别人!
别人不能很快决定接手,成王还不能吗?
那个年代,卖祖宅是很忤逆的行为,但孟聪明从来不讲规矩。后来他的儿子和他一样。这是后话不提。
他就这样懵里懵气的眼着关正枫到了另一个跨院,抬眼一看:
啊!!
他顿时惊呆了。
满院子都堆满了,各种各类财物。家具成设,绫罗绸缎,日用器具,还有一口一口精美的镶镙钿箱子,显然里面都是细软,只是很朴实憨厚地码放着,并没在蒙上红纸或红布。
他吃惊地看着关正枫。
关正枫笑道:“少将军给你备了一份彩礼。不过少将军现在手头紧你也知道的,肖老板和邵帮主自作主张各承担了一部分。少将军不干,硬是将出云楼的股份给他们了,两位好汉推却不过,只好暂时收下。”
孟聪明愣愣地,半晌无语。
关正枫又道:“大人早就给大小姐备下嫁妆了,只是都留在蓟州,拿不过来。少将军将老大人存在京中的银票兑出来,办了嫁妆。等将来回到蓟州,再将那一份也送到孟家。”
半晌,孟聪明才笑了一下:“有朋友,真是挺好的。”
他眼圈红了,却忍住心中的泪水。
他转身关正枫,关正枫挠挠脑袋:“我们柯家军兄弟也都凑了份子,孟公子可要好好请我们喝酒哦。”
一时,最近倍感孤独的孟聪明,心中溢满了温情。他只有点头,心里想着他未来美丽的新娘,期待飞上幸福的云端。
这一天,是五叔有生以来最高兴的日子。他用颤抖的手,先签下了订婚文书,又签下了正式婚约。
他笑得合不拢嘴,看看孟聪明又看看成王妃,眼中闪着泪花:“这是有多好!”
他擦着眼角涌出的泪水:“要是大哥和大嫂在,更该有多好!”他说着,声音也哽噎了。
成王妃也含着喜悦的热泪,却顾不得替孟聪明高兴,赶紧劝慰着五叔道:“五叔,这是大喜的事情。您老人家真的开心了!”
五叔站起来,按按孟聪明肩膀:“傻小子,你成家了!五叔也有希望抱上侄孙了!”
孟聪明微微笑着,他心里,喜悦和惆怅交织在一起。
他心中,那个最美的影子,任何时候都能让他心动心跳的影子,就要成为他的妻子了?他简直不敢想象!
柯云作为女方家长也将订婚书和正式婚书一气儿签好。
然后起身向成王妃行礼。他这次也没有一本正经地称王妃,而是微笑道:“姐姐,放心好了。聪明是柯家军的一员,小妹是嫁到孟家的。”
成王妃的心情,比任何人都要激动。
在这十几年的抑郁王妃生涯中,这是最好的消息,简直几天前她还不敢想象。她含着泪对柯云道:“云儿,全靠你成全,姐姐谢谢你了!”
柯云忙安慰她道:“怎么会?妹妹的幸福,我最在意。她是真心对聪明的。”
他转向孟聪明,在他肩膀上捶了一拳:“小子,高兴了吧!快去准备吧!”
终于到了成亲之日。
柯家军营地,并没有任何红色的装饰,那些很丰厚的财礼柜柜箱箱,却一点不少,都静静地摆放在一个小跨院,在晚冬的晨曦中等待着婚礼隆重开始。
柯云比谁都起得早,他一早就到了小院中,将所有东西一一检视。这是替自己嫁妹妹,替兄弟娶妻子。他欣慰之余,心里却突然涌上一股悲哀。这情景,他多希么望降临在自己身上啊。给心爱的姑娘准备财礼,将她迎娶进来,然后好好疼她,耳鬓厮磨,白头到老。
他的眼中盈满了热泪,在这个冬天的早晨,他孤独的一个人,如此的凄凉。片刻,他又收拾心情,静静地回去了。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如今这个院子,是他的新助手孟聪明的了,而柯灵要嫁到这个院子里来。从此,他们要在这里开始婚后的生活,但谁也不知道,时间再向前走,他们的归宿会在哪里。
第四四三章 婚礼上的不速之客
太阳高张,院子热闹了起来。
严飞也拄着拐杖,被百草搀扶着,他非要给婚礼做些事情。本来,以前有了这些事情,他是少不了的柯搏虎最信任的人。
但他和百草的婚礼,他坚持议定了要回到蓟州,在父母眼前再办。
他坚定地对柯云说:“我们一定能回去,是不是,少将军?”
柯云只有点头。
这是一场简朴,却隆重的婚礼。
成王和王妃都亲自来贺喜,但限于严格的礼制,而成王的身体,大家可想而知的状况,两位贵客便只是略坐片刻,成王说了些祝福的话,而成王妃长长的睫毛下,一直闪动着喜悦的泪水。然后,他们就先行离开了。
临走,成王妃替孟聪明又整理了一下衣领和衣襟。
孟聪明明亮的眼睛看着姐姐,一向通透纯净的他,此刻看着姐姐,眼中的神情却很是复杂。
而成王妃眼中饱含着泪滴,却不敢滚落下来,看着穿着大红色新郎袍服,一表人材,却显得仍然十分稚气的孟聪明,哽噎道:“聪明,今天是姐姐这些年来,最高兴的一天,”她差点说出,这在父母离去世后最高兴的一天,但她倏然醒悟,这个时候怎么能提父母双亡的不吉利的过去,便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含泪笑着说道:“姐姐生欢儿的时候,都没有这么高兴呢。”
她抚着孟聪明穿着大红袍的肩膀,开心地笑了。孟聪明一时心中也难过,他对姐姐道:“姐姐,爹娘会知道,他们会高兴的。”
成王妃终于忍不住,眼泪涌了出来,她不敢再说话,轻轻拍了拍孟聪明的脸颊,转过身几步便出了门。
京城形势如此凶险的时刻,丁破杀不知所终,油铁马找不到来历,瞧笑天还不知去向。最主要的,国朝最终的命运如何,柯家军的命运又如何。
柯云自己的心思也很烦乱,他只能用毅力克制住情绪,非常镇定地主持这场婚礼。
他多想将灵儿这个最疼的妹妹风风光光嫁出啊,可最终也只能这么草率,而且,这场婚事中显然夹杂了利益的因素,让柯云心里十分不舒服。但是,终究聪明和灵儿是真心相爱的。聪明一直躲躲闪闪,是因为灵儿的态度,也是因为他的缘故。他一直在对孟聪明有些嫉妒的同时,也觉得对不起他。他虽然从不叫他大哥,却心里一直将他当成大哥的,他的脸色不好看,甚至就影响孟聪明和柯灵的相处。因此,这也是他决心在此刻放手,给孟聪明一个他想要的女孩。
曾经,他真的有过可怕的念头,婚约没有了,灵儿可以是他的。
但他随即断然否决了这个可耻的念头。他是个男人,他做的事,必须也要像个男人。
五叔和老神医最是十分高兴,尤其五叔,他应该是今天男方的主事人和长辈中最尊贵的人。
他早早穿好成王妃专门为他准备的新衣服,脸上一直都漾着笑容。
而二喯,柯云怕他想起可儿难过,早早打发他吃了烤的喷香的饼和烧羊腿,然后让两个可靠的侍卫,带他到街上玩斗鸡去了。
并且嘱咐好那两个侍卫,玩累了回来,给二喯喝最喜欢的蓟州甜酿酒,哄他早点睡。自从可儿被害死之后,大家约好了,都只告诉二喯,可儿是回沙平镇张落酒楼去了,等我们胜利了,回去就能见面,还给你准备最美味的口外羊腿。可二喯的情绪一下就低落了。二喯哪里是真傻,他心里很明白,只是不会说,所以柯云更觉得他可怜,平时都像哄孩子一样的哄他。
柯云还不到二十三岁,年纪很轻。可在柯家军这个大家庭里,他却是家长。事无巨细,都要担在身上。
柯云看着柯灵和孟聪明身上的大红新娘服和新郎服,多美的新郎和新娘啊,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只是,那红颜色,为什么感觉有些刺目呢?而且似乎浮到了半空中,变得模糊了。他陡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老了,眼睛花了呢。
新婚夫妇拜过了天地。也拜过了五叔,又来拜柯云。他是柯灵唯一的家长。
蒙着盖头,柯云看不到灵儿的脸庞,他的心里,终于有一滴泪,滴了一下。那是一滴红色的泪,带血的泪。
但他还是微笑着接受他们的敬拜,就像当年他在订婚礼上将金钗插到别的女子发髻上一样。今天,或许本就是对他的惩罚,是他应该承受的。
两个新人互相对着站好,下面,就是夫妻对拜了。
拜过之后,朝中贺喜的客人,江湖朋友,还有柯家军的自己人,都要在营中饮宴一场。
明天,就是一个新的开始。
柯云觉得自己的心要跳出胸膛了,他在等待唱赞礼的那个人唱出最关键的贺词,他比新人还紧张地等着那个时刻的到来。
唱赞礼的刚刚高声唱道:“夫~~~~妻~~~~对~~~~拜!”
“拜”字还没有说出来,一个红色的影子倏忽如箭一般冲进新婚喜堂,冲破了红色帏幕,箭一般飞到新人面前!
那个“拜”字从唱赞礼之人嘴里唱出之时,那红色魅影双掌击出,击在了蒙着红色盖头的柯灵身上!
这太意外的情况!
瞬间喜堂内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唱赞礼的人唱出最后一个“拜”字的时候,眼珠都快惊得突出来了!
等孟聪明反应过来,柯灵已经被击中了!她还蒙着盖头,大概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身体已向后面倒去!
正满腹心事看着他俩对拜的柯云,就在红色影子扑向柯灵的同时,已经怒喝一声,拔身飞起。红色影子双掌击到新娘身上的时候,柯云的右腿也飞起踹在她的前心上,将她身子踢得翻了过来,击在柯灵身上的掌被减了力量,柯云同时右手剑已拔出,闪电般在袭击者的脖颈上划过。
只见半空中鲜血飞溅,那个袭击者整个人从空中坠落,重重地摔在铺了红毡的地上。
众人这才叫出声来。
柯云双足落地,一转身,已经将柯灵了抱起来,盖头也掉了,他看到她嘴边渗出一丝鲜血。
柯云猛地转身,怒视着孟聪明:“你站在那里是干什么的?!”
第四四四章 新郎在成亲之日飘零
孟聪明整个人完全呆了。他痴愣在那里,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的,有人在他眼前打伤了柯灵!
柯灵被北燕杀手在他眼前砍伤的一幕,竟然再现了!
他不顾得回答柯云的诘问,冲过去,俯身看那倒在血泊中的袭击者。
阿怡!
阿怡!
你这个混蛋!
孟聪明心里不住地骂着。
阿怡口中不停地吐出鲜血,脖颈中间的鲜血也不断涌出。
柯灵挣扎着抱紧柯云,在他耳边喘息着小声说:“大哥,不要……我伤得不重,你放过她。”
柯云将柯灵放到旁边的椅子上,替她试了一下呼吸,一颗剧跳的心才放回肚里。
孟聪明试图给阿怡止血,然而一点用也没有,鲜血源源不断地从她脖颈涌出。柯灵用尽力气摇着柯云的胳膊,拼着命说道:“去拿弥创散,老神医......快啊!”
彭军医也受到惊吓,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听柯灵如此说,他和猛醒了过来,对旁边大徒弟道:“快去取弥创散!”
柯云的眼睛却看着孟聪明,此刻,他最需要他的回答。
听到彭军医的话,他才冷冷道:“死不了。”
孟聪明无语,他已经看到阿怡只是脖颈被划开了外层的皮肉,柯云的剑扣住了刚刚好的力道。那一腿的份量是为了救柯灵,更重一些,阿怡明显受了不轻的内伤,但确实不会致命。
试过了柯灵的呼吸,柯云放下心来,他让人将柯灵送回了原本要做洞房的房间。彭军医的大徒弟已经将弥创散和治内伤的药都取来,帮着彭军医将阿怡脖颈上的伤裹好,拿出一颗丹药,可看她的情形,彭军医摇摇头,将丹药交给百草:“碾碎了,用温水给她慢慢送下去。”
百草是女孩子,十分细心。她机灵得很,早猜出是什么原因,对这女孩真是又恨又可怜。
不过,少将军已经教训了她,大小姐也无大碍,她动作麻利地将药碾成末,用小勺喂到她嘴里,然后喂了一点点温水。
阿怡已经是吞咽困难,但因为百草将药碾得很细,再一送水,还是顺利地服下了。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说话。
幸好大小姐没什么事,也都猜出这个不速之客是什么情形。看她的样子也觉得怪可怜,又替孟聪明尴尬。
可不是么,这必是丰采神秀,武功出众的孟公子惹下的红颜之劫呀。只是,恐怕少将军这关,这次没那么好过了!
孟聪明此刻穿着那身新郎红袍,却像是极大的讽刺。
他自己,则是满心的落寞,和对柯灵的心疼。
可是,她已经被千护万拥的送走了,有的是人照顾她。自己算什么?
自己离柯灵最近,都没能保护她!日后,他是再无脸面面对世人了~
彭军医处理完阿怡的伤势,对孟聪明道:“是你朋友吧?惹出这么大祸,能活着是走运了。”
孟聪明无语,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过去,将阿怡抱了起来,心中一片空白。
柯云对侍卫道:“给他们备马车。”
孟聪明抱着阿怡,对柯云道:“谢谢你没有杀她。”
孟聪明关照车夫,尽量走得平稳一点,但总还是有些晃动。在车身单调的晃动中,孟聪明抱紧穿得单薄的阿怡,将嘴贴到她的耳边:“阿怡,我送你去哪里?”
阿怡眼中一滴泪珠滚了出来:“我忘了她有一个大哥保护她。她还是比我拥有的多得多。”
孟聪明道:“别说了。好好养伤。以后,做事要有分寸。自己保护好自己。”
阿怡无语,半晌才用微弱的声音又问:“聪明哥哥,你不恨我?”
孟聪明摸摸她的头发:“别说话了,伤口会痛的。我送你去哪里?”
阿怡沉默半晌,才轻声道:“去师父那里吧,我没有其他地方可去。城南角有个灰砖墙的宅子。”
孟聪明凑到她耳边低声道:“阿怡,我已经知道你师父是谁了。”
阿怡想笑一下,可脖子上的伤口,痛得让她笑不出来:“师父……她……毁了我……”
她握住孟聪明的手:“我就怕这段路会太短......”
孟聪明也紧紧握住她的手。
突然,马车栽了一下,孟聪明一惊。
不知为什么,柯灵不在眼前,他的反应能力又回来了。
他掀开车帘就跳了出去了。
顿时,他怔住了。
宁威!
这个美貌的将军,站在他在前,手里,拿着剑。
“孟聪明,把我妹妹给我。”
孟聪明又一怔。
“宁威,我已经知道你的底细了。只是,我竟不知阿怡是你妹妹。你就这样让她给人做杀手吗?”
宁威冷笑了一声:“我没得选。但我现在,不想再选了。”
阿怡从马车里跌跌撞撞往外爬,嘴里叫着:“哥哥,你打不过他,你不要!”
宁威冲过去,孟聪明没有拦阻。
这一刻,算是宁威还有个人性。
宁威托住阿怡的身子,将她抱下来,看她到脖子上缠的白布,泪水突然就涌了出来:“阿怡,哥哥对不起你。可你,为什么这么不顾性命,要去惹他们!”
阿怡抱紧了宁威:“哥哥,你跑出来,师父知道了怎么办?”
宁威怒了:“我不管!我没有师父!我妹妹都要被人杀了,我还要匍匐在师父身边吗!”
他泪流满面,突然看着孟聪明:“你有本事,就去杀了她!”
孟聪明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谁。
他冷冷地看着宁威:“你挑拨的本事倒是不小。”
宁威充满仇恨地看了孟聪明一眼。
孟聪明简直觉得,他对他的恨,和韩杰不相上下。
但他,并没有怎样惹到宁威,孟聪明心里知道是为什么。
宁威抱紧阿怡,温言道:“阿怡,你冷不冷?”
他让阿怡靠着自己,将身上的大氅脱下来,包裹着阿怡。
孟聪明笑了笑:“算你还算有人性,阿怡刚才说,他忘了柯灵还有个大哥保护她,柯灵虽然没有父母,却拥有的还是比她多。”
宁威抬起头,咬着牙道:“你知道的,我今天能如此,就是打算和她决裂了。我能如此,我和妹妹两个的命,都会没有的!你要是个英雄,就杀了她。别在我面前说没用的!”
第四四五章 回去见我的新娘
阿怡突然用尽力气捂住宁威的嘴,哭着道:“哥哥,不许胡说!”
宁威暴怒了:“不该如此吗?我们兄妹惹谁了?替人卖命,替人杀人,还要……活得连狗都不如。你这个神探,自以为是个大英雄,救国救民,你去呀!你杀了她呀!”
他咬牙切齿,又要颠狂了。他这一发疯,和韩杰还真有几分相像。
阿怡哭得不行,脖颈中又有血渗出来。
孟聪明怒喝一声:“你闭嘴!不要再刺激阿怡了!”
宁威看阿怡的情形,也不敢再说话了,一双平时美得像女人的眼睛,却瞪着孟聪明。
孟聪明走到他面前:“马车在这里等着,你不愿意送她去你们师父那里,就好好安顿她。”
说罢,他转身走了。
走出几步,却又回过头:“我提醒你,不要去找柯云。”
宁威瞪着他,呼哧呼哧地喘着。阿怡伏在他怀中,紧紧抱着他:“哥哥,听聪明哥哥的吧,我好害怕。”
宁威抱紧妹妹。
显然,之前蒙面出来见过两次阿怡的,就是宁威。
并且,也显然,因为师父的严酷,他平日不到万不得已,是不敢冒险见阿怡的。如果师父知道了,那实在是太可怕了,他只能在心里为她担心。
也如此,他更忠心耿耿,只盼着有一天有出头之日,他能带妹妹回家。
孟聪明走了。
宁威在那里呆想了半天,却还是将妹妹抱上马车,来到了城南那座宅子,轻轻扣了扣门。
一个使女出来,不一时,又有几个人一起出来,将阿怡接了进去。那使女态度不大好地对宁威说了几句什么。
他连忙躬腰点头,使女进了门,大门咣当一声送上了。
宁威怔怔地盯着大门,微微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这狗,还得再当下去。
妹妹,自己,还有河东那个杂货铺里,全家人的性命啊。
他捂住脸,突然无声地痛哭起来。
孟聪明回到半个时辰前还喜气盈门的地方。
眼下,整个军营黑乎乎的,只有很少的灯。
天已黑,他慢慢走进军营,看到柯云的房间还亮着灯。
他只能走过去,门口的侍卫看到他,急忙跑进去禀知柯云。
然后快步出来道:“孟将军,少将军请您进去。”
孟聪明苦笑,他现在是柯云的第一助理,算是入了军籍。
但是,他被人称作孟将军,可真是如何的不习惯。
孟聪明进了门,柯云坐在桌子后面,看到他进来,却只是闷声不响,两只眼睛却盯住了他。
孟聪明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我来谢谢你。”
柯云冷冷道:“不是已经谢过了吗?我倒真得应该谢谢你,交的这些好朋友。”
孟聪明知道此刻说什么也没有用,只能更加无趣。
但是,他俩之间,也不能就这么沉默。
半晌,看柯云不说话,便道:“我知道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但还是有些事必须要告诉你。成王情况更不好了,我看捱不过几天了。最主要的,瞧笑天没有找到,但贵太妃却失踪了。虽然我是柯家军的人了,但明日一早,我必须要回王府,看顾小王爷。”
柯云站起来,走到孟聪明面前:“你的进展不错,做我的助手委屈你了。我听到了,明日我也会去见成王。你现在可以走了。”
孟聪明也盯着柯云,一时他心里,又是悔恨,又是无地自容,又是对柯灵的担心,却还有几分委屈。
没叫过你大哥,难道就真的不是大哥了?
这么冷漠!
为什么不骂我!不打我!
就是拿我当外人!
他咬了咬嘴唇,开口道:“好。”
说罢转身就走。
柯云却又说了一句:“但是,不许去她那里。”
孟聪明猛地回过身,一字一字道:“你终究还是要阻拦我。”
柯云冷笑道:“你今天看过她一眼吗?”
孟聪明道:“所有的人都会照顾她,可是阿怡只有我。”
柯云终于忍不住了,他走到孟聪明身边:“那好啊!你又是灵儿什么人?你可以不顾她的性命,但我不可能把妹妹交给一个站在她旁边都不保护她的人!”
孟聪明回答不了,他退后了半步,终于还是倔强地说:“你说了不算,她说了算。我去问她还要不要我。”
柯云快要被他气死了:“哪个要你,快滚。”
孟聪明道:“我又不是问你要不要我。我娶的是她,不是你,凭什么你说了算。”
听到孟聪明这样说,虽然对今天的事情气愤得要命,柯云反而平静下来了。他一下便站了起来:“好啊,能的你!现在这么能,刚才干嘛去了?”
孟聪明瞪着他:“我去找她,让她打死我。”
柯云气坏了,简直拿他没办法,站起来便狠狠推了他一把:“滚滚滚,别让我再见到你。”
孟聪明走到应该属于他和她的新房门口,屋里的灯却已经黑了。
他想推门,却又犹豫了。
他突然觉得全身无力,扑通一下坐在门口的台阶上。
今天,本是每个男人一生最幸福的一天。可他不仅毁了自己的幸福,也毁了那个多美好的女孩的幸福。
她本来已经够苦了,可他,他够格做她的丈夫吗?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到周身发冷,不由打了个冷战。低头一看,自己还穿着新郎的红色袍子,刚才送阿怡走得太急,连大氅也顾不得穿。
他茫然地想:“这个新婚之夜,我竟然成了个无家可归的人。”
他又看了一眼漆黑中新房,颓然地低下了头,抱紧了肩膀缩在那里,任冬夜的冷风吹过自己的心。
突然有人拍了他一下,他抬头一看,竟然是柯云。
柯云手里拿了件棉袍给他:“刚才不是很英雄吗?不是要灵儿打死你吗?怎么不快去进去找打,坐在这里算什么?”
孟聪明不接棉袍,梗着脖子道:“她睡了,我多活一天,明天再死。”
柯云哼一声:“不是已经成亲了吗,你的脑袋真是被门挤了。你要明天死,现在也可以进去。”
孟聪明倔道:“没拜完堂。”
柯云实在无语了:“少爷!是不是我还欠你的?赶紧穿上听到没有?”
孟聪明犟道:“就不穿。”
这个时候,却不想五叔和彭军医带着小菊儿过来了。
五叔看到柯云,一时羞愧不已。
本来,他一直以男方最年长的长辈自豪。
可这会儿,他看到柯云,只忙道歉:“少将军,你不要怪聪明,他年纪小,没有你那么……”
他一时没有词儿了。
第四四六章 可以入洞房吗?
柯云忙道:“五叔,我并没有怪他的,您来了最好,赶紧把他轰进洞房要紧。”
五叔一看孟聪明坐在地上,一脸耍赖的样子,柯云手里还拿着棉袍,便什么都明白了。可这个侄子那个倔性子,他也不敢深说,怕反而坏了事,只和缓道:“聪明,今天这么重要的一天,你可不能使性子呀,先进去吧,和灵儿姑娘好好说话。”
这会儿,他比谁都着急心,心想要是珠儿在这儿就好了,自己可真是难做。
彭军医奇怪道:“怎么大小姐已经睡了吗?我刚把药弄好,之前告诉过她要喝了药再睡的。”
他也看到孟聪明还穿着新郎的单袍坐在地上,便数落道:“衣服也不知道穿!还不赶紧把药端进去!”
孟聪明哼了一声:“他不让我进!。”
彭军医立刻瞪了柯云一眼:“果然就是你,老是欺负孟公子!大小姐好不容易才出嫁了,你就知道在那里乱生事!”
柯云眼睛都睁大了:“老神医,你说我......”
彭军医也看到柯云手里的棉服:“看看!我说你不对吗?人家的棉衣,你为什么抢在手里?这么冷的天,你也太霸道了!”
彭军医不由分说一把从柯云手里夺过棉衣,披在孟聪明身上,然后对小菊儿不容置疑地道:“把药给孟公子!你先进屋去把灯点上!”
孟聪明这下可听话呢,他心里才着急,不知道柯灵怎么样了。赶紧就坡下驴,乖乖地穿上棉衣,接过药碗,跟着小菊儿就进了屋。
柯云在门外一脸的目瞪口呆,彭军医又冲着他道:“你还站这儿干嘛呀?又不是你成亲,还不快回自己屋去!”
说着又给五叔使了个眼色,两个人推推搡搡地把柯云推走了。
离开了成亲的小院儿,到了柯云屋里,彭军医给五叔使个眼色。五叔心领神会。有的话,自己不方便说,还是赶紧走吧。
屋里只有两人了,彭军医这才对柯云道:“少将军,今天的事情,不要非得都掰赤得清清楚楚。男女的事情,是最说不清的。知道你心疼妹妹,可你横插一杠子,孟公子下不了台,以后和大小姐怎么过日子啊。女婿是娇客,你要受得委屈,对孟公子要哄着捧着。你哄好他了,他对大小姐好了,大小姐才能幸福,是不是?”
柯云心里一直紧紧的抽痛,他何尝不知,但又如何能忍呢。
此刻,他也明白了,勉强笑道:“彭军医,看您说的,我哪有您说得那么笨。”
彭军医一挥手:“得啦得啦别说啦,他的不是,就都是你的不是,谁让你是大哥呢?”
柯云无奈地笑了:“老神医,我什么时候不听您的了。”
洞房内笼罩在一片红色的氲氤中。
因为还在父母丧期,外面一个红灯笼都没有挂。
但是洞房里,却全部是大红色装饰,和任何一个新房都没有两样,甚至更温馨,更充满了梦幻色彩。
孟聪明一时觉得,自己真是辜负了这一片红色。
柯灵已经脱掉了大红喜服,穿着一件粉色绸袄,靠在红色软缎枕头上,眼睛紧紧闭着。和蒙着红色幔帐、铺着红色喜被的喜庆气氛相比,她的脸色却是苍白的,毫无血色。
小菊儿悄声对孟聪明道:“我去拿药,灯油尽了,所以灯灭了,大小姐一直在等你呢。”
孟聪明突然觉得一生中从来没有这样紧张过,他一时觉得自己的心在跳,端着药碗的手也在抖,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小菊儿赶紧将灯放在桌上,又接过孟聪明手里的药碗,也放在桌上。
她轻轻走到床边,拍拍柯灵的肩膀:“大小姐,药熬好了,快起来喝药了。”
柯灵身子震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是小菊儿,声音微弱地问道:“他,回来了吗?”
小菊儿回头看看孟聪明。
听到柯灵的声音,听到她还在惦记着自己,孟聪明心中又剧烈地跳起来。他急忙走过去,蹲下身子,一只手拉住柯灵的手,他的心不由痉挛了一下,小声道:“我在呢,你好点没有?”
柯灵看到真是孟聪明,开心地笑了,她也握住他的手,舍不得放开:“你看你,没穿衣服就出去了,手这么凉,一定冻坏了。”
孟聪明急忙想缩回自己的手,可柯灵却抓得很紧。小菊儿看着他们,笑道:“恭喜孟公子,恭喜大小姐。”
孟聪明没有想到,这场半路被搅了的婚礼,最后得到的竟然是小菊儿的祝福。他回头看看小菊儿,这个在别人眼里有点傻的小丫头,却无疑是柯灵最贴心、最忠诚的小伙伴。
小菊儿又道:“大小姐知道孟公子没穿棉衣就跑出去了,一早嘱咐我烧了热水等你呢,我去看看。”
孟聪明来不及反应,小菊儿已经跑出去了。
他看着小菊儿跑出门,收回目光时才发现桌上那碗药。他不由骂自己糊涂,急忙对柯灵道:“喝药吧,不然一会就凉了!”
他尽量轻柔地将柯灵扶起来,又将枕头竖起来放在床头为她垫好,然后扶她靠好,把药端了过来。
他压制住情绪的起伏,温和地道:“听话,把药喝了吧。”
柯灵笑了,她一头青丝散在红色的枕头上,苍白的面庞,清秀的五官,真是别有一番魅力。
孟聪明呆了,不自觉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手里的小药勺也忘记送到她嘴边。
柯灵嗔道:“干什么这样盯着我?”
孟聪明这才恍然,像哄孩子似的道:“喝药啊,听话呢。”
他拿起小勺,给她喂药。柯灵微笑着,很听话地将药都喝光了。
孟聪明的手颤抖起来,他终于忍不住道:“你跟柯云说,你的伤不重。其实我知道,你的伤也没有那么轻。”
他将空的药碗放到桌上,一只手轻轻抚弄着她的头发:“我心里真的是好痛,我长到这么大,都不曾这样痛过。我现在不仅永远欠你一个圆满的婚礼,还会一辈子欠你一个解释,你心里会怪我吗?”
第四四七章 洞房
柯灵的眼泪涌出来了,孟聪明也觉得喉咙噎住了,他抬起手笨拙地替她把眼泪擦掉了。
柯灵哽噎着说:“都想好嫁给你了,就要接受你的一切,谁又要你解释来了?”
孟聪明低下头,喃喃地道:“我都没有看清你穿着新娘衣服的样子,想想从前已经那么对不起你。这最重要的婚礼,又是这样。这一辈子,我怎么还你。”
柯灵含着泪嗔道:“谁又要你还了?都说了要接受你的一切。”
孟聪明抓抓后脑:“可我的一切,也太不美好了。”
这个时候,小菊儿却又进来了,对柯灵道:“大小姐,热水烧好啦。”
柯灵听了,柔声对孟聪明道:“看你都冻透了,赶紧去好好泡泡热水,不然寒气入体,驱不掉的话,明天会生病的。”
孟聪明却毫无心绪,更是舍不得离开她:“不,我现在就是一刻也不要离开你。”
柯灵将手轻轻盖在他的手上:“傻子,去吧,也给我点时间,我穿新娘衣服给你看。”
孟聪明又开始磨磨叽叽:“我不。你也不要再累着了,折腾什么。你什么样子都是最美的。”
柯灵轻轻推他:“去吧去吧。”
孟聪明将自己泡到洒满红枣桂元的热水里的时候,一阵恍惚。
今天这个夜晚,真的是好漫长啊。这个洞房花烛夜,必定比任何人的洞房花烛夜,都要让人难忘。
好好地用热水泡透了自己,他的身体热起来,觉得十分暖和。只是那心里,在得到柯灵温柔对待的同时,不知为什么,总还是藏着一份悲凉。
自己值得她这样对待吗?
她真的和从前好不一样,好温柔,好体贴啊。他做错什么,她都不会怪他。他一时觉得,他是否承受得起这样的对待。
小菊儿替他将头发重新挽好发髻,又拿了铜镜给他看。还将香粉和油膏送了来。
孟聪明十分不习惯。既不习惯小菊儿的服侍,也不习惯照镜子:“大男人照什么镜子?还有这些粉粉膏膏的,看着都惊心。”
小菊儿噗地笑了:“今天日子特别呢,孟公子要好好倒尺倒尺,再去见大小姐。今天可是你俩的洞房花烛夜呀!”
孟聪明心里一震。
洞房花烛夜!
他突然觉得,他心里有些退缩。
他这个样子,如何配得起这样的洞房花烛夜?
他迷惘地问小菊儿:“你觉得我对大小姐是好的?如果是你,遇到今天的事情,还是在婚礼上,你会原谅我吗?”
他突然,变成了一个最不自信的人。
小菊儿眨眨大眼睛:“当日,大小姐受伤的时候,只有公子你天天来看她。那么冷的天,不能进屋去,就一个人在门外转。大冬天一等就是一上午,也一定要守着大小姐,大小姐怎么会不明白的?”
孟聪明咬了咬嘴唇,小菊儿拿过那件大红新郎服:“来,新郎倌,穿上吧!”
孟聪明笑了笑,嗯了一声,穿上新郎服,小菊儿又将新郎的冠饰替他戴好。孟聪明站起身,上下打量一下自己,心思复杂地推开新房的门,心跳得咚咚的。
霎时间,他便愣住了,屋里又燃了几盏蒙着红纸的灯,又亮了很多,一片都像沉浸在红色的迷雾中一般。
柯灵站在桌前,发髻已经重新挽好,梳得整整齐齐,连新娘子应该戴的华丽头饰珠花,也都一丝不苟地戴上了。她身上穿着大红的新娘礼服,脸上也重新涂了胭脂,画了红唇。
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明眸皓齿,娇艳动人。
孟聪明一时呆住了,两人隔着房门面对面站着,孟聪明痴痴地看着好,像是看不够一样。
真是世界上最美的新娘!而且是他的新娘。她是为了他才打扮得这么美!
孟聪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甚至真的抬手去擦了擦眼睛,直知确认不是在做梦,他才慢慢地走了进去,站在她面前。
看到孟聪明进来,柯灵微微一笑,笑颜如花。两个人互相看着,他们之间,只有一尺的距离。
半晌,柯灵才轻轻道:“我们还少一个夫妻对拜呢。”
孟聪明点点头,将心头涌上的泪水咽了回去。
小菊儿在旁边笑道:“我来当那个唱赞礼的哈。”
她在他俩旁边站好,用清脆的声音说了一句:“夫妻对拜!”
然后就笑得咯咯地跑出洞房,将门关好,然后跑掉了。
孟聪明和柯灵互相面对面躬身行礼,然后又站好。
他们就这样站得很近,再一次互相凝视着对方。
柯灵微笑了,她笑得好美,腮上那两个小红点,让她整个面庞更加娇艳。
孟聪明终于忍不住了,他一把将柯灵抱在怀中,紧紧地抱着她,将她的头搂在胸前。他的眼泪像小河一样流下来,滴在她发髻上,肩膀上。
柯灵伏在他怀中,喃喃地道:“真好,我们终于真的在一起了!”
孟聪明的泪水还在恣意涌着:“是的,在一起了。我发誓会永远对你好,再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柯灵突然抬起头,微微一笑:“傻子,你心里老是有太重的负担。我会,”她想了想,“一辈子陪着你,不离开,天天给你做饭。”
她说着,伸出手,慢慢地将他脸上的泪水擦去,然后用她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
孟聪明心中像有一阵暖流淌过,这些日子他那颗泡在苦水里的心,终于像得到了抚慰一样。他闭着眼,感受到她的手指在他脸颊上轻轻滑过,更像一只温暖的手,在他心上轻轻滑过。
第二天一早,柯云很早就起来了处理公事。
他最近,基至中断了他雷打不动的晨练,现在都是关正枫在负责操训了。
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了,这也影响了他的烧伤痊愈,那不能愈合的伤口,和换药时撕裂般的疼痛,却不能使他稍微关注一下自己的伤势。
严飞腿伤倒是一天天好起来,但伤筋动骨一百天,他可不愿意干躺着休息。再说,新的第一助理昨天还在办人生大事,又在婚礼场合出了令人目瞪狗呆的意外。他这个熟手怎么也得自觉多尽一点前助手的职责。
第四四八章 情义几心知
严飞拄着拐进了柯云房间,施个礼,压低声音道:“少将军,您今日要去成王行宫吗?”柯云将手里的文书批下最后一个字,将毛笔放在笔架上:“是的,要去。”
严飞又道:“就您一个人?让关将军带一队卫士随您一起去吧。”
柯云摇摇头:“那不是一队卫士能解决的。”
严飞忍不住道:“大比武之后,形势更坏了。武林群雄,正义的都支持我们。成王那边也在笼络,但成效不佳。可是,成王掌握的正规军队,越来越多,我们面临的局势,真是很不利。”
柯云目光炯炯地看着严飞。
这个父亲最喜欢的年轻人,办事牢靠又机灵,心地还特别善良。
在蓟州的时候,柯搏虎可以很多天不见柯云,但半天没有严飞,就会叫唤起来。
可到了京城,人单势孤,竟然在自己眼皮底下,让严飞的腿被打断。柯云一直自责了很久。
他对严飞道:“严飞,你相信不相信,我能让柯家军安全回到蓟州?我答应了让你娶到百草,你相信不相信,我柯云绝不会食言?”
严飞一时眼中聚起了泪花,但他也是个坚强的年轻人,不会轻易让眼泪流下。
他有些激动,嗓子也噎住了:“少将军!我相信!我只信你!我是为柯家军而生,只要为了柯家军,我严飞粉身碎骨也不怕的!”
柯云站了起来,扶住严飞的肩膀:“严飞,胜利没有那么容易得到,我只要你,你们,都相信我柯云。我会给你们,给柯家军铺一条光明的大道。”
严飞真的相信了!少将军从来说话就是算数的!
年轻的新婚夫妇探望柯云的时候,时间还很早。
柯云是长辈,他们先去给五叔请了安,然后便来到柯云的房间。
柯云吓了一跳,侍卫不用通报,直接为新婚夫妇打开了门。
孟聪明和柯灵走进房间,不待柯云说话,两人便恭恭敬敬地双双跪下。孟聪明道:“聪明给大哥见礼。”
便和柯灵一起磕下头去。
柯云不相信似地看着孟聪明,他们认识这么多年,孟聪明一直对他直呼大名,柯云来柯云去的,想不到今天竟然这样诚心实意地磕头,还正正经经地叫了大哥。
一时间,柯云真觉得自己完成了身上一件责任似的,对父母终于有了交待。
他将孟聪明和柯灵扶起来:“你这一声大哥,可是让我想了二十年。”
孟聪明道:“胡说,我现在都不到二十岁。”
柯云笑道:“你上辈子我就开始想了。”
孟聪明想打他一拳,又想到他还有伤,便收住了:“大哥,我拜过你之后,就要赶紧回成王行宫了。”
柯云微笑着看着他:“我一会儿也会过去的。可是,你不是我的第一助手吗?难道不打算随侍我。”
孟聪明看着他:“莫着急,迟一迟,我会成为你真正的助手的。。”
孟聪明要走了,但看看柯灵,又很是舍不得,但他还是下了狠心,用手臂揽了揽她,便走了。如果不是在柯云面前,他一定要抱一抱她的。虽然在柯云面前,他不想流露出两个人恩爱的样子,但他还是忍不住又拉着柯灵的手,握得紧紧的,怎么也舍不得放开。
柯云很尴尬,只好看着别处,不自觉地咳了一声。
柯灵这才轻轻推了孟聪明一下,小声催他道:“快去吧,我在家里等你。”
孟聪明嗯了一声,依依不舍地松开手,推门离开时还忍不住又回头望了柯灵一眼。
柯云看到柯灵虽然脱了大红礼服,但仍然穿了一身粉色的袄裙,颜色很是娇艳,和平日素净不爱打扮的她,完全不一样。乌黑的发髻上还破例地插着一支金凤摇,一走动那垂下的珍珠串就微微晃动,还会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柯灵平时总是穿是很简单,也很少戴首饰,今天确实是一个新媳妇的样子。
柯云替她高兴的同时,却又心中酸痛,这个妹妹,就这样成了别人的媳妇。从前,怎样都还是一家人,如今,真的离他远去了。
但他还是故做轻松地对柯灵道:“若是将来我有了外甥,一定要跟着我学武功,要是跟孟聪明这小子学,麻烦大了。”
柯灵脸红了:“大哥真是,是不是还在纠结昨天的事情?不是他不想救我,若是大哥遇到的是一个从小就对你痴情,为了你什么都能付出的女孩子,你也下不了那狠手的。”
柯云竟然乐了:“我哪有福气有那样的红颜知己。你以前见过阿怡吧?”
柯灵点头道:“嗯,她身世很可怜。”
柯云道:“以前我跟阿怡就交过手,她的武功和杀手团的人是一路。或者说,她就是杀手团的成员。我这不是第一次放过她了,当日她劫持你之后,聪明追她,两人在白浪河上通往北燕的石桥上打起来。她可能是太伤心了,当时就投了白浪河,聪明差点就崩溃了。我亲眼看到那个场面,所以几次都没有对她下杀手。”
柯灵惊讶地瞪大眼睛:“她真的……”
柯云看着柯灵:“其实,留着她,对你和聪明的未来,我总觉得是个祸端,但我终究还是下不了手。不过,谜底就要揭开了,聪明虽然很多毛病。但他对你,比我强。”
说到了这里,柯云心里又是一阵抽痛。
柯灵不由脸红了,她却没有注意到大哥的心情,却喃喃地说:“他真的好可怜。”
柯云愣了一下:“你怎么会这么想呢?聪明是个天资特别出众的人,我始终相信把你交给他是没错的,大哥绝对不会选个庸庸禄禄的人给你。”
柯灵低下头:“我真的,不知道他有什么天资啊,聪明啊。我只知道,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他一直付出得特别多,特别辛苦,但又一直不敢抱希望能得到。所以,他在我面前,总是心里很想,嘴上却不敢说。我就觉得,他好可怜。”
柯灵没有提起,柯云娶苏绮云那段时间,孟聪明每天在屋门外的冷风中陪她的事情。
柯云的心被触动了一下,但他随即又由衷地笑了:“你就是个固执又奇怪的丫头。不过你这么说,哥哥好高兴,你是真的对聪明有感情了。你才是对的,感情就应该是纯粹的,倒是哥哥想多了,你们这样,我真的好放心,也好高兴。”
第四四九章 惊变与惊兆
柯灵抬头看着柯云,大哥还是那个大哥,经历过生死,情感上更亲近了。可这样很近的面对面的时候,却好像有些陌生。她看着柯云那张经历无数战乱与凶险,仍然英气逼人的脸,轻轻说道:“我知道嫂嫂有喜了,心里好高兴,愿我们都能早日回到蓟州,大哥和嫂嫂能团圆。”
说罢,她笑了一下,就离开了柯云的房间。她的未来已经有了托付,这也是柯云将心中的痛苦压下,一力将他们促成的。
但以柯灵对柯云的了解,她现在十分担心大哥的未来。他是那种能做出惊天地、泣鬼神之举的人。眼下的情势,令柯灵不能不忧心忡忡。
看到妹妹走了,柯云突然像失掉了所有的力气,颓然地坐在椅子上。他已经为她安排好了未来,她也接受了,他们看起来是天生的一对,而且好恩爱。可他却像是心中被掏空了一下。相依四年的恋人,终于彻底离开他了。他的心痛得像有无数把刀在搅,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这真是命中注定啊!
而那个远隔千里,等待着他的妻子,和那个即将出生的小生命,自己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活着见到她们。更不知道,他们如今怎么样了。
他呆呆地想着,不想关正枫急匆匆地进来,都没有禀知一声。
柯云从他脸上就看出不对:“关大哥,出什么事了?”
关正枫将门关上,低声道:“我同时收到蓟州和汪一恺的线报,北燕袭击了蓟州,将少夫人掠去了!”
柯云猛地站起来:“你说什么?”
关正枫喘了口气:“少将军,你先莫急。汪一恺已经带人想办法去救少夫人了!蓟州留下的守军与和义庄联合在想办法,要全力将少夫人救回来。”
半晌,柯云才颓然道:“这是有预谋的,也少不了有内奸里应外合。不过,”他冷冷地道,“什么时候,什么事情发生,都不会动摇我的决心。”
关正枫道:“汪一恺飞鸽传书上说,要我们莫急,出现这件事,也和北燕上层动荡有关。汪一恺在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想办法救出少夫人。”
柯云点点头:“汪大哥我是绝对相信的。只是,告诉他,保存和义庄实力,不要为了这件事乱了阵脚。”
关正枫点点头:“我马上回信给他,还有一件事,”
他看着柯云情绪已经受到很大震动,但还是说了:“少将军,自从您和夏樱郡主发脾气后,她就去了蓟州,帮着汪一恺守卫国朝边境。这次,”
柯云本来已经克制情绪,又在继续批文书,听到关正枫的话,他立刻放下手中的笔:“怎么,她出什么事了吗?”
关正枫点点头:“她当时想解救少夫人,被北燕军队,杀害了。”
柯云脑袋轰的一声,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关大哥,你在说什么?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关正枫点点头:“当时他们劫持少夫人,却被郡主撞上。情势紧急,来不及去向蓟州守军或和义庄求救,她带着手下的人和北燕杀手交火,被害了。”
柯云惊骇地站了起来,手中的笔掉在文书上,将文书染了几个漆黑的墨点。
他还记得,当时他是如何口气强硬地拒绝夏樱提出的建议,更拒绝她的帮助。
最后一次,他请她出去,以后再也不许来柯家军军营。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他浑身都凉了,那个永远帮助别人,不求回报的美好女子,为了根本不可能的幸福,等到今天仍然未嫁。
竟然,为了他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被害死了?
柯云镇静了一下,双手按住桌子,对关正枫道:“关大哥,我们继续按计划往前走吧,现在,谁也停不下来了。我马上要去成王行宫,不能再留在这里。记住,郡主的事情,一定不要告诉聪明,也别告诉任何人。”
关正枫点了点头。
“少将军,你也要小心啊!”
到了成王行宫,柯云向卫士通禀了一下,佩着剑正要进去,郭阴槐却走了过来。
柯云看都不看他一眼,自顾往里走。
郭阴槐却拦住了柯云,阴阳怪气地道:“哟,这不是柯家军的新统帅吗?难道是功高震主,进成王行宫都可以不摘剑了吗?”
柯云真是讨厌死了这个走到哪贴到哪的狗皮膏药。
不,不仅如此,他还杀了太子,让严飞断了腿。
柯云根本不回答他的话,剑已出鞘:“让开,否则就躺在这儿!”
这话比什么都好使,郭阴槐蹿起来跳开八丈远,尖叫道:“有刺客啦!快下了他的剑!”
那些卫士想围上前,但看着柯云,哪个敢。
柯云心里已经明白了什么:“不好,今天被拦,想必行宫内已有了变故!”
他喝道:“都滚开!谁拦了我的路,谁就躺在这儿!”
他的话顿时震慑住了在场的所有人,大家都知道少将军柯云是什么人物,谁愿意撞上去白白地丢了小命?
柯云往里就走,却不想又被一个人拦住:“少将军,请慢一步!”
郭阴槐一看来人,立刻又神气活现了。
竟然是郎祈威。
“郎大人!他他他,柯云!带剑闯行宫,还要杀了我!”
郎祈威眉头一皱,他也实在讨厌这个郭阴槐,但差事还得办:“少将军,今天起,行宫加强守卫。少将军要进去,请容在下通禀,成王允了之后,您交了剑再进。”
柯云看着郎祈威。他知道郎祈威可不好对付,自己现在首先还不是控制成王行宫的局势,而是先能马上进去,里面必定发生了大事!
虽然不出意外,孟聪明在里面,但这是成王的地盘,他一个人也是非常危险的。这一刻,恐怕杀手团……
柯云虽然没有孟聪明那么机灵,但他久经战阵,对这些国朝大员的心理也比孟聪明熟悉。
他淡淡地笑了一下:“郎大人,在下知道成王面临危险,要赶紧进去禀知要事。可您说今天加强警卫,可有成王的手谕呀。”
郎祈威一怔,随即阴下脸道:“少将军,军情要事都是最高军事会议上决定的。少将军既然参加了会议,就应该知道,成王马上就要登基。可少将军您却带着柯家军陈兵京城多日,今日又硬闯行宫,是不是有点司马昭之心……”
第四五0章 成王想说什么?
柯云冷笑一声:“郎大人,还司马昭之心,您只考了个武榜眼,真是屈才了,怎么没考个文状元呢?不过,您有点文不对题,在下是要进去解救成王。”郎祈威道:“这世上哪有带剑闯行宫解救王上的道理,本官不让你进,是……”
他话音未落,柯云手腕一动,一剑向他袭去。
郎祈威大吃一惊。要说郎祈威当然不会一招就败在柯云手下,毕竟是武榜眼,经历过正经高考的武霸。
但是,这是在成王行宫,他刚才是没有拔剑的,而柯云的剑就在手里。郎祈威向旁边一闪,闪过柯云这一剑。
要说,这一闪身手是真好,但柯云心急如焚,要在平时就要为郎祈威叫好了,他刻不容缓地紧跟着上步,第二剑又顶上去。
这个时候,绝不能让郎祈威有机会拔剑。
郭阴槐不干了,尖叫着:“柯云,你敢对齐远候动武,你吃了豹子胆啦……”
他说着,拔出佩刀就来帮忙,却不想郎祈威闪过柯云第二剑,正要拔佩剑的时候,突然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郭阴槐本来是仗着有郎祈威在,才敢上来帮忙,不想郎祈威这么不中用?
竟然这就倒下啦!
吓得他嗷嗷叫着逃到院墙边的大槐树下,一个人正看着倒下去的郎祈威。
原来郎祈威是被此人点了穴道。
柯云已经飞奔进行宫,喊道:“周将军,这里交给你啦!”
周义道:“放心吧,我看哪个敢乍刺儿?”
郭阴槐躲在树后,吓得抖抖的,再看周义身后,竟然带了一哨人马。
他还真是个人物,竟然抖抖地道:“周义!你敢造反!”
周义狂笑三声:“老子是来捉造反的人的!不过,听说他们很厉害!所以老子就看看门,也看着你!”
郭阴槐这下傻眼了。
任凭他平日狡诈阴险,却真的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仅仅两天没见,成王竟像是老了很多。他的脸色不仅灰黄,而且发青,黄色锦被下的身体只剩下一副骨架一样的躯体。
他时不时猛烈地咳嗽着,一咳,两边太阳穴的青筋就会爆出来。
成王此刻靠在两个摞起的黄色软缎枕头上,脸色虽然十分不好,但从他脸上的表情仍然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少将军,自从河东与蓟州联合举事,我们最终失信于柯总管。”他艰难地一笑,又对柯云道:“本王心里什么都清楚。但是,”
他突然努力向前探身,柯云惊住了,这才发现,寝殿里一个太监宫女也没有。连那个平日似乎监视成王的贵太妃亲信洪凌宵,也不见了踪影。
成王甚至连向前俯身都没有力气,他伸出手,向柯云伸着手。
这情形,太诡异了!
柯云急忙上前扶住成王,他不由一惊。成王像抓到了救命稻草,死死抓住一他的手腕,他的手很烫,还出着汗,柯云的手腕被他抓着,从心里往外的发麻。
成王完全伏在柯云的手臂上,他闭着眼,像是连睁开眼的力气也没有了:“我有负于柯总管,今天,还你一个国朝。”
柯云大惊,赶紧跪了下去,但仍然托着成王衰弱的身体:“王爷!您这样说,柯云就是罪人了!柯云可以为国朝粉身碎骨,但是绝无他心!”
成王抬起头,竟然满脸的无助:“少将军,京城如今仍不安宁,本王无能力了!登基之礼,请少将军一定要费心,”
说完这半句,他竟然说不下去了,完全伏在柯云手臂上,喘了半晌,才勉强答:“少将军,记住!登基之日……”他突然睁开了眼,抬起头,饶是柯云什么大事都经历过,竟然被成王渴求的眼神吓住了,成王死死抓着他,死死盯着他:“一定,要记住本王的话。”
成王说完,身子往旁边一倒,伏在黄绫被上,柯云吓坏了:“王爷,您觉得如何?”成王松开紧紧抓着柯云的手,闭着眼睛道:“天气不早了,外面天寒风高,少将军早点回去休息吧。”
柯云内心如波涛剧烈翻涌,却只能躬身向成王施礼,迅速退到殿外。
到了大门口,郎祈威已经被周义让人送回府去了:“他至少明日才能醒,赶得上登基之礼!”
周义倒是个乐天的人。
而郭阴槐,早就脚底抹油,溜了。
柯云对周义道:“周将军,迅速调您的人马和柯家军在国相府的人马合营,必要的时候,我会带人和你们会合。”
他将自己的剑交给周义:“这一支人马,全由你统带,用我的剑为号令。”
周义点头:“少将军,周某在所不辞!”
他随即小声道:“真的到了那个局面了?”
柯云半闭眼睛,点了一下头。
周义倒吸了一口冷气。
和周义分手,柯云拼命打马飞奔。
这是一匹枣红马。心爱的白马离开他后,就是这匹健硕耐跑的蒙古骏马陪着他。
他像箭一样飞驰,转眼就到了柯家军军营门口。
他跳下马,将缰绳扔给守门卫士:“我马上还要出去,喂喂饮饮就得。”
守门卫士忙答应着拉马离开。
进了军营大门,柯灵已经跑了出来,
她仍然是那身粉色的新人服饰,柯云看了不由心中发痛。
这幸福,能维持几时?
柯灵一直惦记着柯云和孟聪明去行宫的事情,她知道形势紧急,已经到了蓄势待发的时刻,此刻一听说柯云回来,急忙迎了出来。
柯云顾不得说别的,急急地对柯灵道:“你快进去,告诉关正枫加强防务,随时听候周义将军的指挥。”
柯灵秀气的嘴张成o型:“大哥,出大事了吗?”
柯云看着她,眼睛却露出笑意。多长时间了,他很少这么近地看着这个妹妹。
他一时有些难以控制情绪,伸手摸了摸柯灵乌黑的长发,手指滑下时轻轻拂过她的脸颊。他只能尽力压下内心的感情,尽量温和地说:“早点睡。”
柯灵看得出柯云心里有很重的心事,恐怕现在局势是很紧迫了!
她怔怔地看着大哥。
但这些日子的经历,让她知道,她帮不了大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尽了她的力量,去支持大哥和她的新婚夫君。
她很想再问问孟聪明在成王行宫的情况,但她是个懂事的女子,不想给大哥添麻烦。她看着柯云,很听话地嗯了一声,便转身去找关正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