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0章 教柯云点穴?
其实他心里有多明白,柯灵终究会离开他的。终究会和孟聪明在一起的。
只是,他不愿意那一刻到来,他还没有做好接受这件事的准备而已。
刚才,他完全没有让人告诉柯灵孟聪明来了,更完全没有想让柯灵和孟聪明有机会见一面,说一句话。
柯云一向不是一个小心眼的人,但他还是决定,等到一切谜局真正解开,自己心中痛楚减少一点的时候,再来解决这个问题。
柯灵知道柯云的脾气,大哥心中一定对孟聪明有了疑虑,但孟聪明不说柯云绝不会逼他。柯搏虎当年放在京城中的探马,包括那个朱二柱,不断进出柯云议事厅内的密室,还不是明证吗。那个密室,她也不能进的。柯云直白地对她说,不许她再参与柯家军任何事务,她的事情就是好好休养。
“看你,都那么瘦了,既然到了京城,天气又冷,平日少出去,好好休息一阵。”
但柯灵太了解柯云的脾气,虽然他现在不会逼迫孟聪明,但一旦事到关键时刻,牵涉到整个大局,牵涉到国朝命运,如果孟聪明被发现牵涉到什么内幕中,甚至故意隐瞒,柯灵真的不敢保证柯云会做出什么。
柯灵在屋中就听到可儿和二回来了,二欢喜地奔向柯灵,他早上被孟聪明各种糕饼喂得饱饱的,又和可儿一起回到熟悉的柯家军,兴奋得不可遏制。
这去了一趟成王行宫,跟离开了多久似的,见谁都开心。
“大小姐!我回来啦!”
柯灵心里微一怔。
昨天才和孟聪明短暂地见了一面,话都没有好好说一句,此刻二回来了,他……
二欢喜雀跃着说:“孟公子和我一起来的!他在前院和大公子说话呢!”
可儿急忙拉了二一下。
二要能懂暗示就不叫二了,他大声道:“可儿姐姐,你拉我干嘛?”
幸好可儿是个温柔不会发脾气的女孩儿,她嗔怪道:“见到大小姐,干什么大呼小叫啊?行礼了吗?”
可儿早已经先行了礼。
二抓抓后脑勺:“啊?大小姐从来不让我行礼的呀,她说不要见外。”
不过这一岔,他就将孟聪明完全忘了。
他呢,就是一张饼的记性,你给他一张饼,他就把拿到这张饼之前的所有事忘得精光了。
柯灵含笑道:“二,这回可儿回来了,你可开心啦。”
二笑眯眯地看着可儿,眼光舍不得移开。
柯灵笑道:“好啦好啦,看你们两个,甜得跟蜜要化了似的,我可得赶紧走。不打扰你们了!”
她说着,便赶紧走了。
若是晚走一步,眼泪就掉下来了。
她埋头匆匆走着,却不想柯云送走孟聪明,和她迎面走过来,差点撞上。柯云急忙抓住柯灵的手臂,随即吃惊道:“灵儿,你怎么啦?”
柯灵突然有点气恼,冷冷地道:“没怎么。”
柯云轻轻松了手:“灵儿,你还记得那天决战,孤鸣鹤一脚踢到聪明的左腿上吗?”
柯灵忍了忍眼泪,灰心地道:“记得。”
柯云点点头:“他的腿,现在是僵死的,你记不记得孤鸣鹤点穴的手法?”
顿时,柯灵不哭了。
她想起昨天见到孟聪明的时候,他正在和二对掌,攻守腾挪之间,左腿明显吃力。只是,好在对手是二,孟聪明还能应付得来。
她顿时一脸紧张:“大哥,你要帮他解穴吗?”
柯云道:“是的,我想试试。”
他说话就是这么简洁。
柯灵道:“可……”
柯云看着她:“你觉得大哥的武功不够?怕聪明有危险?”
柯灵的脸胀得通红
她真的有这种想法。
当然更主要的想法是,作为孤鸣鹤的嫡传弟子,孤鸣鹤确实潜心教了她点穴解穴之法。
但以她的懒怠与赌气就是不学,打死也不学。气得孤鸣鹤臭揍她几次之后,便放弃了教她点穴。
现在想起小时候的任性与倔强,与简直和女孩一点不像的顽劣不堪,柯灵突然好后悔。
她一双大眼睛茫然地看着柯云,她真的左右为难了。
柯灵默不作声地向着走,走得很慢。
柯云是个沉得住气的人,他太了解妹妹了,知道眼下这个要求是真难为了她。
他便跟在她后面也缓缓地走,半点也不催他。
这是个冬天里不多见的晴朗天气,阳光没有遮拦地倾泄下来,虽然空气仍然寒冷,但光线落到人背上,却很有暖意。
自从这部书的故事从春天开始,已经讲到了年末,其实马上要过年了,很快天气就会暖和了。
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但我们故事的结局,似乎还没有看到的希望。
这不到一年的时间,发生了多少事情!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
兄妹俩都不再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默默无语地向前走着,不一时就到二进院儿里。
彭军医和五叔正在院子里忙忙活活的整理他们珍贵的药材。
难得是个好天,正是劳作的好时光,何况两位老人本来就十分勤奋。
一个人一溜烟儿地跑过来。
他可没二跑得快,却灵活得多。
“彭军医,二叔,我来帮你们!”
他说着,却有些三心二意地左顾右盼。
五叔噗地笑了:“看什么看!百草姑娘去成王行宫了!”
严飞略有失望地哦了一声。
彭军医哼了一声:“还不是看你最近魂不守舍的?少将军要百草离你远点!”
严飞立刻像霜打了的茄子,嘀咕着:“为什么偏离我远点?二都娶老婆了。”
他不敢大声说,却被并不耳背的彭军医听个清清楚楚:“哎,我说,你没听过那说书的么,临阵收妻是要砍头嘀~人家二可是合礼合法嘀~”
五叔噗赤笑了:“好啦你个神医,别逗严飞啦。庆幸你徒弟眼光好,多好的小伙子,功夫好人机灵,长得都俊,白净净跟哪吒似的。”
彭军医也噗地笑出声。
却不想柯云梆硬的话音过来了:“严飞,干什么呢?看垂头丧气的样子,有点出息没?劲没处使外面砸地去!”
严飞一看柯云来了,立刻心虚了,急忙施个很不像样的礼,溜得比兔子还快。
第三七一章 偷偷跑出去见他!
进到京城之后,条件反而比不上在蓟州。临时找的地方做军营,房间不够用,缺这少那,好多事情也没有规章可循,又是远离故乡的陌生之地,也不如往日那么有序。
柯云费了很大力气筹措物资,同时加强典章军纪,有规有矩可依,让军队赶紧安定下来。
但房间却不可能一下多起来,彭军医就没有固定的地方放置这些药材。
是啊人都快没地方住了,大多数士兵还住在露天搭军帐。既然柯灵不肯去住,将国相府又仔细搜检几遍之后,把细软和家具归帐造册,柯云便让一部分有伤病和年纪偏大的士兵住进了国相府。但这不免又引起外界猜忌-离成王行宫太近了,却和柯家军分居两处,也不好管理。柯云又加派了一名将领和一队猛勇的士兵一同驻扎在国相府,以便两部分人马互相呼应。
老孔雀便对成王道:“少将军还是很果敢的也很睿智的。也很敢作主,他只是知会王爷,却不是上书请旨。这样,和柯家军本部人马形成呼应,是在警告我们呢。”
成王低头看向自己黑色的靴尖,并不回答,脸色益发阴恻起来。
话说回来,彭军医每天都要按照受伤和有病士兵的不同需要来配药,所以和五叔两个人总是在院子里北屋的一排屋檐下忙活,这样阳光正好从南边大树上边照过来,虽然是冬天,阳光照到身上也是暖洋洋的。他们尽早将药一一分好,等待需要的人领取。
当然,为了怕有些人自己胡乱取药材,彭军医写了几个字条用石头压着,随着冷风哗啦啦地飘起来。上边用黑色墨汁写着斗大的字:军医配药,个人勿动!
彭军医和五叔是最认真的人,一定要非常尽责地将药亲手交到需要的士兵手里。甚至,彭军医对每个士兵的情况,都记得清清楚楚。伤到什么程度了,该如何治疗配药了,如果人不来,他是要追过去的。
柯云和柯灵显然没有达成一致。
柯灵低头一语不发的,发髻上的白头绳在柯云眼前晃动,刺痛了他的心。
陪伴她十几年的平安牌也没有了,柯云知道缘由。那是孟聪明送给她的,她不戴了,也是为了怕他伤心。但却更刺痛了他。
而且,进了京城,柯云早就发现她不戴玉牌了,但他装做不知道。
到了柯灵的房门口,两人都止住了脚步。
柯灵垂着头道:“大哥,让灵儿想一想。”便进了屋。
柯云也怔住了,以前,他们从不避嫌。但此刻,他不能进她的房间,怅然地站了一刻,便离开了。
柯云没有催妹妹。他知道,这对柯灵来说,太难了。
本身就难,更难于抉择。
柯灵首先顾忌的就是,她这个孤鸣鹤的不肖弟子,出手会多没有准头,很可能伤了柯云。况且点这样的大穴,稍一不慎,柯云的一条腿就废了。
但是,他相信,柯灵会想明白的,她一向就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
小菊儿送来的饭,放在桌上,柯灵看也不想看一眼。
半晌,她突然叫道:“小菊儿!”
小菊儿跑进来:“咦,大小姐,你怎么饭菜一点都不动的?”
柯灵不回答她的话,只急急道:“大哥在做什么?”
小菊儿晃晃脑袋:“大小姐问的真是,大公子的事情,我们小丫环怎么知道?他反正不到后半夜不会回住处的。但我偏偏刚才听说,他有紧急事情叫关正枫将军还有几个重要将领去议事,看样子散不了早的。”
柯灵哼了一声:“那便是了,有事只好明天再说。”
她对小菊儿道:“今天困得要死,我要早点睡,你下去吧。”
小菊儿咕咕哝哝地走了。
柯灵听到她关门脚步声走远,突然坐起来,从墙上拿下那把锃亮的紫铜箫。
她抚摸着被磨得发亮的箫声,突然想起那首有名的箫声咽。
箫声咽,
秦娥梦断秦楼月。
秦楼月,
年年柳色,
灞陵伤别。
乐游原上清秋节,
咸阳古道音尘绝。
音尘绝,
西风残照,
汉家陵阙。
她的喉咙突然噎住了,心里狠狠地念道:“死东西!传个字条都不会!”
可她却不知道,她那封“若大哥柯云有难,柯家军俱归孟聪明节制”的信,给柯云内心造成多大影响。
她猛地站起来,走到门口,推开门,闪了出去。
凄清的京城冬日。
城外的大登峰在寒冷的空气中格外突兀,苍凉。
万物都似已蛰伏,只有寒鸦偶尔掠过枯枝,或者稀稀落落的几只麻雀在地上蹦蹦跳跳,充分诠释着冬的萧索。
山顶有一座飞檐似振翅欲飞的亭子,孟聪明靠在亭子的立柱上,一双圆而黑亮的眼睛询问地看着柯灵。
事实上,自从那场令他刻骨铭心的大战以来,他的眼睛再不像从前那样清亮了,而是时时透出茫然,又像是藏着什么很深的心思。
他们两个,孟聪明是最初骚扰的那个,但柯灵却成了后来主动的那个。
此刻,因为各种心结,孟聪明显然是在退缩。
柯灵也看着他,却也不开口,而是耸耸肩,却从腰间拔出那管紫铜箫。
“记得在蓟州,你第一次在王府后院看到我,我正在吹一只曲子。你说过,是那箫声吸引到你,你才走到后院来的。”
孟聪明垂下了眼睛,此刻,他心中只有无限的悲凉。
那个时候,他多主动啊,还带着一丝侵犯的嚣张。
可现在,他连先开口和她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柯灵将箫放到嘴边,轻轻吹起来。
这个寒冷的冬天,这个孤清的山顶,可她,却没有吹一曲悲伤的曲子,而是吹起一个欢快的曲调,像是小鹿跳过活泼流淌的小溪,又像百鸟在春风中鸣唱。
她很快投入到跳跃的旋律当中,孟聪明也听呆了。
而冬天万物萧索的季节,竟有两只麻雀喳喳地闻声飞了过来,落在草儿枯黄的冰冷的硬土地上,绕着柯灵的双脚一蹦一蹦的。
柯灵继续吹着,悠扬欢快的曲调飞向阴谧的灰蓝色天空,渐渐消失在旷远中。
不知因为什么,一滴晶莹的泪珠突然从柯灵的眼角滚落,泪珠慢慢滑过她的脸颊,又滴落到她的衣襟上。
孟聪明呆住了。
第三七二章 山顶的邂逅
她什么时候将这样动人的泪珠,这样动人的曲子给过他,专门给他的!
他记得他们在北燕的时候,她在他面前成了一个撒娇的,甜蜜的少女。
他们之间,曾经有过如漆似胶,不舍得有半刻分离的日子。
可是,热恋的甜蜜,似乎也不能和此刻这锥心的痛楚相比。
他们分开多久了?甚至见面,也不能说一句话,甚至不能多看一眼。
这痛苦,令他感到人生都是灰色的。
可此刻,她来找他,为什么呢?
他能想象,之前她不来看伤未痊愈的他,不和他说话,是为了不刺痛柯云。
可此刻,这一曲令人心伤的曲子,能抚慰两颗受伤的心吗?
一曲已了,余音袅袅,柯灵才发现竟然吹着这么欢快的曲子,她却哭了。
她一时除了为他吹上一只曲子,却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能说什么,才能让两个人有一丝丝幸福、欣慰的感觉,有一丝丝能够抚慰心中的伤痛。
孟聪明已经听得痴了,他靠在柱子上,一动不动,只是出神地望着地上那两只蹦蹦跳跳的小麻雀。
“哎!”柯灵轻轻地叫醒他。
孟聪明恍然,他哦了一声,抬头看着柯灵,脸突然红了。
但是分开得太久,他一时不能回到他们的甜蜜记忆中,不敢对她做出亲近的举动,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静默了半晌,孟聪明才看着柯灵,嘴角露出一丝发自内心微笑:“真好听。我真的好久没有听过了。”
柯灵垂下了头,她想起当时她对他有多凶多冷淡。
她突然不能原谅自己,她为什么总是在伤害这个好人,这个从心底里爱着她的人。
柯灵抬起头,轻轻地道:“那个时候,其实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世了,对不对?”
孟聪明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柯灵走到他面前,孟聪明才发现,她胸前并没有挂着那个平安牌。
似乎那场大战,已经让柯灵完全改变了。
这场战斗将他们本已贴近的距离又拉远,柯灵无法不心痛柯云。而那纸婚约,柯云作为家长,作为成王不守诺言的回击,断然取消了。
虽然柯云的做法有十足的理由,但这无异是对孟聪明最沉重的打击。
柯云不仅将孟聪明放到和成王一个阵线,当成自己的对立面。事实上他自身也否决了孟聪明与柯灵的感情。
虽然他说可以让他们自己决定,但他对柯灵的影响,可以忽视吗?
孟聪明看着柯灵盯着他的一又水灵而秀丽的大眼睛,心突突跳了起来。他不由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一切,好遥远啊!只是,我曾经辛福过,该知足了。”
他说罢,不由就又低下了头。
而柯灵,眼中却突然闪出,她肩膀受伤那段时间,那个在寒冷的冬天,痴痴坐在她门外陪伴她的年轻人。
她好想哭,但她不敢哭。
虽然柯云不在她眼前,但她必须先顾着大哥的情绪。她永远,都不会让已经满心创伤的大哥,再受到一点点伤害。
两个人对视着,都一肚子话,但却都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半晌,孟聪明才突然像醒了一样:“你,约我来这里,一定有事吧。”
柯灵身子顿了一下:“是的,是有事情。或许,我也是对不起你的。我只是想说,你为什么一直在成王行宫,大哥虽然不说,但他一直在等待。”
孟聪明无语了,为什么,为什么。
这还用说吗?他固然并不和成王一心,也没有参与成王的任何事情。但在两家结盟之事上,他明明白白地代表着河东。
他的一颗心,也是需要被接受的,而现在的柯家军……
孟聪明心情沉郁了:“我知道。但这件事,本身是无解的。你,”他抬起头,“柯姑娘,”
他用了一个他们之间,最生疏的一个称呼,柯灵不由抖了一下。从前他们最亲热的,你,哎,那位,竟然说消失就消失了。
孟聪明也感觉到了,他停了一下,却继续说了下去,“我不见柯云,因为有些事我无法解释。也有些事,我无法判定它的未来。我知道柯云是个很倔强的人,我的想法,不合他的意,他是绝不会听从的。而且,我现在显然不合他的意。”
柯灵歪着头看着他:“你心里胆怯,你有后顾之忧,对不对?”
孟聪明一时愣住了。他脾性一向随和,尤其对于女孩子,在不关大是大非的事情上,说什么他都会笑咪咪地认同。
然而此刻,柯灵的话似乎将他逼到了死胡同。他下意识地回道:“眼下的局势,柯云也不能有所作为,这正是他纠结之处。”
柯灵笑了一下:“所以你的态度,才更重要啊。”
不知怎么的,柯灵这么大胆,传递暗信约孟聪明上了大登峰,本来是想安慰他的。她知道他受了重伤,她知道他有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她知道大哥有意阻隔他们,对孟聪明刺激有多大。
她今天,就是不顾一切找机会见到他,要表明自己的心迹。
结果表明成了这样,她自己也没想到,一下被唬住了。
孟聪明苦笑了。
柯灵看着他,也为自己的唐突有点后悔。
她走到他面前,孟聪明竟然像被惊吓了,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柯灵把紫铜箫在腰上别好,然后从身边那个小巧精致的荷包里,拿出了一块晶莹的羊脂玉平安牌。
穿过牌子的细小金珠链子,在冬天的阳光下反射出耀目的金光。
孟聪明怔怔地看着柯灵,柯灵也怔怔地看着他。
半晌,柯灵一把拉过孟聪明的手,很干脆地把平安牌放在他手心里,又把自己的手覆盖上他的手心。
孟聪明接触到她的冰凉却柔软的小手,心中一荡。这冬天的郊外山顶,这个只有麻雀偶尔飞下降落的地方,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的心都发颤了,他抬起头,凝视着她清水般的眼睛,他很生气她刚才的说法,但却舍不得挣开她的手。
柯灵低下头:“婚约只是婚约。成亲是你我二人的事情。”
她紧紧攥住孟聪明的手,将他的手和那块平安牌一起攥在自己的手里。
孟聪明浑身发烫,他都快失语了:“我……我……我能……如何……”
第三七三章 答应对剑
柯灵攥着他的手,泪珠滚落滴到他的手背上,滚热,随即变得冰凉:“这世上,你,和柯灵,是一对最孤苦的人了。未来,不论发生什么,柯灵都不会变的。我知道你现在,不知该如何是好,可若有一天你能决定了,就带着这块平安牌来找柯灵,好不好?”
孟聪明快要晕过去了,他一时间周围的一切都感觉不到了,但他的眼睛却控制不了的湿了。他刚要好好也握一下柯灵的手,他甚至已经忍不住喃喃道:“你……我……”
可惜,这个家伙关键时刻就是这样犹豫。
他还没有说出下面的话,事实上,他仍然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时柯灵已经轻轻将手挣脱了。
她退后一步,慢慢地说道:“我来找你,是因为我始终没有变过。只是,这段日子你这么沉默,总是不愿意再与我、大哥,还有柯家军接触。所以,我就找个机会来告诉你。你我的时间,未来有的是。但京城的局势,需要每个人做决断,也包括大哥。”
说完,柯灵退着向后走:“你一定会来找我的!”她说完这句话,转身朝山下跑去,再也肯回头。
孟聪明呆住了,他站在亭子前面,呆呆地立在冬天的冷风中。
是的,柯灵说得不错,他没有想好。
他没有想好。
柯云也清楚地知道。
这冷冰冰的现实,需要他做出决定。
可是,到了今天,他仍然不能决定。
他长长地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这才感到,好冷啊,棉衣都被打透了一样。然而,他的心是不是更冷?是不是很渴望,有人能帮他暖起来?
回到柯家军军营。
这一夜,柯灵都睡不好,做了很多梦,断断续续,时睡时醒。有时还被噩梦突然惊醒。
早晨,一缕阳光从窗外射了进来,柯灵梦中心一慌,猛地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
因为不肯浪费炭,屋里很冷,她却呆呆地只穿着内衣坐在那里。
小菊儿进屋,惊叫一声:“大小姐呀!这么冷,您只穿着内衫坐着,看要闹病啦!”
柯灵这才将刚才还呆呆的眼睛看向小菊儿,眼珠还转了转:“小菊儿,快来帮我梳洗,我有急事!”
片刻,柯灵已经梳洗好,将头发挽得紧趁利落,用一根朴素的银簪别好,穿好蓝色紧身短袄,又罩上了白色孝服,穿上一双黑色没有一点装饰的牛皮小靴。
“替我拿剑!”
“啊?”小菊儿只愣了一下,便急忙从墙上取下柯灵的剑,替她将剑鞘系在腰上。
柯灵回身看着小菊儿,笑了一下:“今天天气很好。”
柯云早就想到柯灵会先来找他,他本来一向就起得早。
对于柯云来说,除非在战场上打仗,每天早功是雷打不动,从来不会停的、
今天,就更早。
此刻,他微微笑着看着柯灵:“怎么,想通啦?”
柯灵一身劲装,挂着剑,不是想通了是什么?
她却不回答,转身就走。
柯云不由微微地笑了一下,便也跟着她走。
柯灵披着一件黑色缎面雪白毛边的斗篷,走得很快很灵动。当然柯云要跟上她完全不必费力。
不一时,她已经径直走到彭军医和五叔晒药材的院里,那棵大槐树下。
还太早,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石桌上和廊下台阶上码好的一包包药材。
这几天都挺晴朗,蓝天白云以及冬日刚刚升起的太阳,都在宣示这是一个明媚的冬的早晨。但毕竟冬天还没有过去,清晨还是很冷。并不温暖的阳光倾斜下来,柯灵在微微的冷风中裹紧了斗篷。
她扭头看着柯云,太阳照在她脸上。
阳光下这张秀丽绝伦的脸庞,苍白得像透明一般。
有多久,她没有快乐了。
自从养父母去世后,柯灵就很少有笑容。她是真的伤心了,好不容易感到父母不可缺少的温暖,对她那种不顾一切的慈爱,他们就走了,她都没有见到最后一面。
她凝视着柯云。这张秀丽倔强的脸,一直都能深深打动柯云的心,但此刻,却只能让他陷入更深的痛苦。
柯灵终于还是迟疑了一下:“大哥……我们,……开始吧。”
说过这句话,原本一向坚强的她,眼泪突然溢了出来。
柯云心中微微一颤,他小声却十分坚决地道:“我们总要试一试,聪明不能总关在那个行宫里。”
柯灵嗯了一声,低下头,泪珠滚落:“我看到了,他和二对掌之后,他真的好厉害。根本不是二领会了掌法,是他领会了。只是,他的腿……”
柯云微微笑了:“我们的想法是共同的,不是吗?”
柯灵抬起头,泪珠又涌出,滚落。
柯云一时也被她的眼泪震撼到了。
他知道,今天,是他要替孟聪明试点穴的位置和手法。柯灵的眼泪,此刻是为他流的。
但柯云是个想到了就必须尝试的人,柯灵更是个懂事的女孩子,眼下,不让大哥冒险,孟聪明的腿,实在也想不出其他办法。
大哥但凡还有办法,也不会求助于她。
柯灵点头道:“灵儿明白,只是怕辜负了大哥。”
柯云凝神看着,抬起手,慢慢将她的眼泪轻轻擦掉了。
然后才凝视着她柔声道:“聪明有心结,这会影响到他的武功。我们不帮他,谁还能够帮他呢?你是孤鸣鹤最看中的弟子,大哥相信你!”
柯灵瞬间就懂了,然后他们都不再说话。
柯灵一向就话很少,但私下和柯云在一起的时候,却是个喋喋不休的小姑娘。但如今,他们已经很难再像从前一样推心置腹,她更不会如从前一般向大哥无所顾忌地撒娇,虽然他们比过去更深地记挂着对方。
柯云拿出一本书,交给柯灵:“你可以再看看,或许能有感悟。”
柯灵接过书,翻了两页,吃惊地道:“大哥,这是哪里得来的?”
柯云耸耸肩:“你还能想得起一个叫肖必成的人吧,虽然他不帅也不年轻。”
柯灵忍不住一下笑了,她想起那个在和义庄外被柯家军兄弟捉住的狼狈不堪的肖必成。
第三七四 来来,对剑
原来,肖必成虽然很有天赋和灵气,但他毕竟成年才开始习武。孤鸣鹤看重他,也教他点穴之法,但他学起来和荡肠生一样,成年人的僵硬笨拙,四肢总跟不上脑子。故此进境还不如柯灵。
但他十分聪明刻苦,每次练完,便将孤鸣鹤教给他的要领记下来,并画成图配上文字。
战场上,孟聪明被孤鸣鹤一脚踢飞,肖必成便心里啊了一声:“完了!”
他知道师父的厉害,那样的一脚,还能活着,真的是旷世奇迹。
然而奇迹真的发生了。
没想到孟聪明内力强劲,而孤鸣鹤当时重伤聚不起真气,孟聪明才逃了一命。
退出战场后,肖必成立刻托人将这部他亲自记录的点穴法秘密送了出来,最终终于安全传递到柯云手里。他知道柯灵肯定学过点穴法,虽然当时她年纪太小,但她如此聪明,这部点穴法会大大帮助她。
柯灵翻着书细细品味一阵,抬头对柯云道:“孤鸣鹤确曾倾心倾力教过我解穴法。这个穴位我也认得,对于习武之人,腿真是十分重要,所以这个穴位也很重要。一但被踢实,而且是被师父亲自点到的,如果没有师父亲授的解穴法,简直很难想象能解开。只是好生气,我那时年纪很小,功力也很浅,武功修为更谈不上。最最生气的是,那个时候我真是又倔又懒,故意和师父做对,说什么也不肯好好练。现在好后悔当时为什么不好好学呢!”
她说着,气得只想打自己。
柯云懂得妹妹的心结,温和地道:“不用埋怨自己的,每个人走的路都不同,但我们只要目标相同,力量一定会很强。我们一起试试,我帮你一起找回来。”
柯灵又犹豫了:“可是我准头,力量和速度当年很差,又这么多年不练了。再说,若是一般人封的穴道还好,这个是师父封的,即便当时他内伤很重,但以他的脚法和技巧,再加上就算残余的力量,”
柯灵摇摇头:“我也肯定是解不开的。”
柯云看妹妹又开始犹豫了,便唰地拔出剑,吓了柯灵一跳。
他拔剑的动作一向干脆利索,冬日的晨阳下寒光一闪,剑已在手。
“嗯,我可是很想尝试一下呢。”
柯灵皱起秀气英挺的眉毛,叫了起来:“!这可是要死人的事情哎!再说他穴道闭了这么久,已经僵死了,准头稍差,左腿就可能就残疾了!”
柯云一笑:“原来是惦记自己的郎君,接着!”
他将手中剑一翻转,抛给柯灵。
“我这剑沉,击在身上感觉更灵敏。我先替你未来郎君尝试,这下可以了吧。”
柯灵猝不及防,但本能的反应,迅速地一抄手,就准确地接住了长剑。
柯云心里赞了一声:“果然是练武的好苗子!”
作为跟孤鸣鹤作为直传弟子习武好几年,还是孤鸣鹤看中亲自教习,后来又跟着柯云学剑法的柯灵,这点准头还是有的。
柯灵拿着剑,怔怔地看着柯云。
柯云的眼中,都是鼓励。
柯灵缓缓解下挂在腰间的剑鞘,连剑一起递给柯云。
柯云道:“不用犹豫,直接试我左膝下的穴道,最好手法让我能看得清楚一点。若是点对了,聪明可能很快就成天下第一了。。”
柯灵又回想起孟聪明和二的交手。
不错,孟聪明离武功巅峰,真的只差薄薄的一层。
所以,捅破窗户纸的老话,是一点没错的。
柯灵这一点眼光还有。当时她看孟聪明和二两个人对掌,就看得激动的透不过气来。可她却不能久留,孟聪明还没有苏醒过来,她就只好先走了。
这一段相思,是有多苦。
她突然又犹豫起来:“大哥,这,终究还是太危险了。”
柯云笑道:“你会害大哥么?我才不信,来吧,拿起你的剑。”
柯灵拿着剑退后几步,那剑真的很沉,如果要使,那份量会逼着她出尽全力,那大哥一旦被击中,就……
她似乎看到这把剑穿过大哥的左腿,她的手臂抖了起来。
柯云却不会等她犹豫,已经飞身而起,闪电般向柯灵攻出一剑。
柯灵下意识朝一边闪过这一剑,右手提剑横在胸前守住门户。
兄妹俩以前也经常习练过招,柯灵不自觉就摆出了习惯性的应战姿式,但她心里却还是又紧张又犹豫。
柯云却不等她犹豫,手腕一翻已经换式又向她攻来,剑又急却又快,丝毫不留半点余地。
柯灵根本反应不过来,完全无法闪避,好在这仍然是他们日常习练的招数,柯灵虽然惊慌中无法闪避或用剑防守,却身体飞快地看后退去,躲过这一剑。
柯云却手腕再一翻,剑向她横扫过来,却故意将左腿破绽露给柯灵。
柯灵太了解大哥了,以他现在又急又狠的攻势,柯灵如果不出剑点中柯云左腿穴道,并且手法准确不差分毫,还要有足够的力量,柯云是不会让这场演习结束的。
柯灵退了两步,刚站稳剑已到她胸前,柯云的左腿也向前迈了一步。
那意思是,吃我一剑,还是给我一剑?
柯灵急忙向上将柯云的剑一挑,但她怕以她的力量无法完全挑开,所以她在挑开剑的同时,身体飞起,剑却向右下滑,击上柯云的左腿。
柯云根本没有躲,那剑触及,微麻而痛,他心里道:“有了!”
这一剑,十分准确,不差分毫。
但是,柯灵却没有放上力量,柯云倒也不在意。第一次,是找准位置。
果然,就是这处穴道!
好吧,现在该加力量了!
柯灵的长剑点上柯云的腿,柯云待她点实了,这才立剑一挂,将她的剑挂开,然后身体向旁边一闪,侧身踢出左腿,却将空档完全露给柯灵。,
柯灵明白过来,右手剑向右后方向掣去,却随即翻手向前送剑,再次点向柯云的左腿。
这一剑点的却真是不差分毫,但是柯灵仍然不敢放手施力,所以只是轻轻碰到,就急忙收剑。
柯云拧身落地:“灵儿,你怎么回事!至少得让我感觉到你点中了我呀。”
柯云的口气有点急。
第三七五 受伤的感觉
柯灵脸涨红了,她胸脯起伏,半晌,突然把剑摔到地上,眼里也噙上泪花:“不干!我不干了!”
柯云走到她跟前,放缓语气道:“灵儿,你怎么了?”
柯灵带着哭腔道:“我又不是孤鸣鹤,哪有准头。若是伤了你,你不是也没办法去帮孟公子了吗?”
柯云笑了:“谁说的,孤鸣鹤不也没把聪明踢死嘛。况且,你不帮我,那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找孤鸣鹤?”
柯灵一下憋住了,呆了一下,也气笑了:“我哪有那么说。”
柯云心里却是微微一动。
对啊,灵儿说的,也有道理。既然聪明,柯灵和肖必成都跟孤鸣鹤去学过艺了,那么干吗独自落下自己呢?
有一件事,柯云对谁都没有说。
那就是,孤鸣鹤现在就在京城附近!
至于他为什么来京城,那是因为他在北燕呆不下去了,在蓟州也呆不下去了。
如果京城未被攻下,韦都还在,非恨死他不可,他在京城也呆不下去。
但如今,京城是成王的天下,有些事就微妙起来。
不错,柯家军是他的敌人,但他仍然来到京城,那或许从另一个侧面证明,成王……
孟聪明虽然是神探,柯云手下的探马却不是盖的。
柯搏虎又在京城埋下眼线几十年。所以这件柯云已经知道的事情,孟聪明还没有知道。
况且现在,孤鸣鹤已经不是孟聪明的主攻方向了。
柯云捡起剑,交到柯灵手里:“别使性子呀。你刚才的手法,我已经看清了好几次了。现在要体验一下加在穴位上的力量,你可不能有所保留。我们再来。”
柯灵虽然聪明透剔,可柯云多有经验,阅历是她不能比的。她也知道,柯云虽然对她和颜悦色,但目的不达到,今天这关是甭想过。
她接过柯云递过来的剑。
两人又展开对攻,这几次,柯灵或者是刺不中,或者是虽然刺中了,力量却还是远远不够,却将柯云的腿真的刺伤了,虽然不是很重。
这下柯灵说什么也不肯再练了,柯云再命令她也不行。
不过逼急了,柯灵倒是灵机一动。
“大哥,你不是已经能认准穴位了吗?”
柯云不由笑了:“这么半天还认不准?就算我不如聪明聪明,可也不能太笨呀,那多有辱柯家军的声誉。”
柯灵眨眨水灵的大眼睛,诡诡地一笑:“谁说大哥不笨?大哥就是很笨嘛。但好吧,比二还是聪明一二分。既然大哥学了这么久,才能认穴位,我们再往下学一点。”
柯云哭笑不得,但只要柯灵愿意教他,说他什么都行。
柯灵道:“灵儿现在再找个靶子,大哥要认真看灵儿的手法哦,这样就省得大哥再给我当人肉靶子了。”
她将柯云拉到大槐树下,持剑后退几步:“大哥,你看好了哈。”
说着,她窈窕健美的身体突然向空中飞身跃起,手中长剑剑随人动,已经同时击出。剑尖疾速刺破寒冷的空气,霎时那光秃的槐树枝上,无数枝条的末端被她如雪花般一一点中,却只在一瞬之间。
柯灵一剑击毕的同时,已经翻身轻飘飘落下。
若是夏天,满树的槐花定被她剑锋和剑气刺得纷飞落下,那情景一定如天女散花一般美。
柯云不由赞了一声:“好身手!”
柯灵眨着一双水灵的大眼睛:“大哥不要急着点赞呀,看清灵儿出剑的手法了没有?”
柯云一双深遂如寒星一般的眸子也盯着柯灵:“我必须看清呀!这关系到多么重大的事情。再说,要是看不清,大哥就真的太笨了,还怎么混啊。”
柯灵推了柯云一下:“去去去。虽然手法如此,但我的力量、技巧、速度和精确度,完全不等于孤鸣鹤。我再来几遍,大哥也多看几遍,然后照着练就好了。只是,”
她又大睁着眼睛看着柯云,很忧心地道:“若是给孟公子解穴,大哥还要再斟酌。这解穴,轻了没有用处,重了便会危险。至于那危险到什么程度,我只能说我现在也不能想象。”
柯云仍然一脸宁静,他微笑着对柯灵道:“不用担心,我已经找到法子了。”
柯灵奇道:“大哥找到了什么法子?快告诉我!”
柯云耸耸肩膀:“就不告诉你。反正有的人要是左腿残疾了,是你侍候他一辈子,又不是我侍候他。”
柯灵脸一下又红了,又笑又恼,提着剑便要砍柯云。
柯云一闪身便很容易地躲过了,出手就抓住柯灵手中长剑的剑柄,轻轻将剑从她手里拿下:“哎!饶了大哥这回吧,你看,”
柯灵低头一看,不由啊了一声。
她刚才点穴虽然没敢真正使力,但准头还是有限,控制也掌握不好,还是有两次刺到了柯云的左腿,血正已经开始慢慢惨出来。
柯灵吓得叫了一声:“大哥,你受伤了!”
她慌得不行:“我叫彭军医去。”
柯云摇摇手:“这么早,不要惊动大家!看,屋檐下不是有彭军医和五叔藏的药吗,帮我拿点金创药来。”
柯灵放下剑,急三火四跑到屋檐下,看到配好的药一包一包已经分好摆放在那里。
柯灵虽然不懂医理,平时常用的外伤药还是很熟悉的,她瞬间就略过那些配好的药包,直接去找金创药。金创药是当时军队中常用的外伤药,那个时候都是冷兵器,大都是些剑伤刀伤。柯灵对这种药很熟,一下就找到了。她刚拿起一包金创药,眼光突然被旁边的药吸引了。因为她突然发现金创药旁边,还有几个熟悉的白色纸包,她拿起一个,打开闻了闻:“弥创散,果然是它。”
柯灵点点头,拿着两包弥创散正要赶紧跑去找柯云,突然听到一声炸雷般的叫喊:“放下放下!干吗呢?简直是胡闹!”
柯云也已经拿着两人的剑走了过来,他和柯灵一起循声一看,原来是彭军医。
五叔和彭军医一起过来了。
彭军医大声嚷嚷道:“臭丫头,药是随便拿的?没看到我写的字条么?”
五叔也点点柯灵的脑袋:“药品要害之物,非允勿拿。原来大小姐不识字。”
第三七六章 酒楼秘会
柯灵开始吓了一大跳,这下乐了,撒娇地道:“彭军医,五叔,这个我还不认得?不是弥创散吗,五叔的珍藏,治外伤最好的药。”
五叔哼了一声:“好是当然好,但是只有医生开方才能用。你个毛丫头胆子太大啦。”
柯灵故意道:“五叔难道是医生么?五叔不是只管买药卖药配药的卖药郎中么?”
五叔本来正要去看柯云的伤势,听到柯灵的话,假意要打她:“女娃娃嘴巴这么厉害,去了婆家还了得吗!”
“哼,大小姐不原本就是要嫁去你家的么......”彭军医在一旁阴阴地说道。
柯灵脸红了:“彭神医您乱说什么嘛!”
彭军医哼了一声:“大清早的在院子里打架,闹出这么大动静,还让不让人睡,这不把某人都打伤了么?”
自从柯云不让彭军医去成王行宫给孟聪明看伤,彭军医就一百个有意见,看到柯云就气哼哼的。
五叔已经将柯云的裤角挽起来,不由叫道:“大小姐,您刺自己大哥可是真有准头,刺一次还不行,还刺第二次,还同一个地方。”
柯灵睁大眼睛看着柯云,刚转好的心情又坏起来,眼圈都红了。
柯云忙道:“没事的,要的就是这种感觉。有感觉才知道灵儿是怎么出剑招的。”
彭军医又不干了:“这种方式找感觉?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医生都很闲呀?战场上找感觉脑袋就没有了!”
柯云微微一笑:“灵儿有准的,我相信她呢。”
五叔已经将柯云的腿上好药,又用白布替柯云裹好,包扎紧。
柯云对五叔道:“五叔,王妃姐姐和我说过几次了,要请您去成王行宫住。您年纪大了,在这边太劳累,军营条件又差。”
五叔瞪眼道:“少将军嫌弃我这个老头子了吗?”
柯云急忙道:“怎么可能?只是这军营驻地,屋漏炭少,缺吃少穿。大冬天的,要不是家都没有了,灵儿我都不肯让她住在这样的地方。”
五叔道:“我在柯家军,是柯家军需要我,我也是医生,我是在做正事。成王那里,白吃别人的一口饭,还是算了。”
柯云十分感动:“五叔如此大义,只要您愿意,就永远是柯家军的人,永远是柯家军的大功臣。”
五叔却哎了一声:“当日,我和聪明在北燕久别重逢,就告诉他河东的种种异象。聪明从小就不肯在成王府多呆一天,如今,他在那里不回来,必是有他的苦衷。少将军,您心里可明白?”
柯云一时愣住了,半晌,他才一切口道:“五叔,我明白是明白的。但聪明,他心里有事没有全都说出来。”
五叔一时也不能明白,他虽然知道得没有柯云那么多,但对有些事也是有感觉的,他看着柯云道:“事情很麻烦是不是?”
柯云拍拍五叔的肩膀:“五叔,我相信聪明,他心里是明白的,只是有些事,他比我要为难。”
五叔不语了,沉默半晌才道:“这个孩子,从小顽皮,天不怕地不怕。如今,突然变得谨慎,沉默了好多,我心里好替他担心。”
柯云也被五叔勾起内心不能说的纠结。
他表面只能安慰五叔,心里却道:“他遇到啃节了!可谁都帮不了他,他终要过自己心里那一关。”
他对柯灵道:“你好好在军营里,我也出去办事了。你要,”
他想了想:“二再怎样也是心智不全,你和严飞看好可儿。”
柯灵点点头。
柯云的左腿,火辣辣地痛。
他想,这样感觉更清晰一些,位置更准确一些。
他拿着剑,一个人走出了军营。
柯云走出了巷子,又七拐八拐,来到一座并不起眼的二层酒楼前。
他今天虽然带了剑,却穿着便服,他不想引人注意。
京城战乱方止,天气很冷,街上人也很少,酒楼虽然挑着幌子,却冷冷清清的。
他上到二楼,走到楼道尽头的一扇门前,轻轻扣了扣。
里面道“请近”,柯云推开门,走了进去,一个青衣汉子站起来。
“少将军!”
柯云注目看着他:“受这么大打击,孤鸣鹤还是不肯放弃贪欲之心吗?”
肖必成点点头道:“被多速耍了之后,师父十分消沉,北燕也回不去了,绝了他的后路,多速还真是狠人。师父让众弟子将红枫谷的东西都搬运到国朝境内,然后他又和众弟子动身往西往北一直过了黄河,呆在大夏境内。可谁知前不久,他突然带着十几个精干的弟子,再次进入国朝。”
柯云皱着眉头思忖了一下:“以他当今武林大师的地位,跌了这么大面子,没有选择避世,突然有所动作,他必然是有了新的目标。”
肖必成点头赞许:“少将军想得不错!师父平日很注重结交各种势力,多速耍他,很大程度也是因为他没有节操,觉得这种人,用过即废。但是师父到底手中还是握有其他势力,那是他长期经营联络的,他不是容易轻易死心的人。”
柯云凝神盯着枣木桌子上因年深日久愈发清晰的木纹。
他是个学武成癖的人,不仅是剑术,也钻研各类武功,他对孤鸣鹤的洞悉,比肖纵更深。
“是的,如果有一天他死心了,也许就大彻大悟。”
他抬起头,转向肖必成:“但是,这并不容易。我们现在必须盯紧他,他一个人,也可能会危及到柯家军的安危。最主要的,会危及到千疮百孔,百废待兴的国朝。”
肖必成佩服地道:“少将军看得远!”
柯云摇头:“这是责任啊!我其实心里早就力有不支,即使父亲还在,这个局面也是凶险难测。但眼下,我和柯家军,必须选择面对。”
肖必成突然站起来,深深一揖:“少将军!为了国朝,我肖必成一定全力以赴!只是,”
他犹豫一下道:“若有那一日,少将军可否放过我师父?”
柯云站起来,他将手放在肖必成肩上:“孤鸣鹤的命运,决定在他自己手里。”
肖必成啊了一声,但瞬间就明白了。他一时更加佩服这个少将军。
他抱拳道:“在下明白!”
第三七七章 关于孤鸣鹤的密谈
“是的,如果有一天他死心了,也许就大彻大悟。”
他抬起头,转向肖必成:“但是,这几乎不可能,他的野心实在是太大了。我们现在必须盯紧他,一刻也不能放松。只要他存在,就可能会危及到柯家军的安危。最主要的,会危及到千疮百孔,百废待兴的国朝。”
肖必成佩服地道:“少将军看得远!”
柯云摇头:“这是责任啊。我其实心里早就力有不支,即使父亲还在,这个局面也是凶险难测。但眼下,我和柯家军,必须选择面对,我也必须把遇到的所有困难都扛起来。”
肖必成站起来,向着柯云抱拳深深一揖:“少将军!为了国朝,我肖必成一定全力以赴!只是,”
他犹豫一下道:“若有那一日,少将军可否放过我师父?”
柯云也站起来,他将手放在肖必成肩上:“孤鸣鹤的命运,决定在他自己手里。”
肖必成啊了一声,但瞬间就明白了。他一时更加佩服柯云。
他抱拳道:“在下明白!”
柯云笑了一下:“孤鸣鹤现在没有进京城吧。”
肖必成点点头:“在城西大登峰的另一侧,虽然只隔着一座险峰,一般人却必须绕路而行。但京城一旦有消息,师父可以率弟子们马上翻跃山峰,瞬间即可到京城。”
柯云点点头。
肖必成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说了:“少将军,您一定要一个人去找孤鸣鹤吗?那还是太危险了,不知道他现在与什么势力结交。况且,师父武功实在可怕,我……”
他了解柯云,他的武功是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他的剑也是可以震撼北燕军队。但他眼下面对的对手,毕竟是孤鸣鹤!而且,他还要主动去挑衅!
柯搏虎当年在孤鸣鹤手里吃过亏,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柯搏虎才深谋远虑,从小就悉心培养孟聪明。
只可惜,孟聪明性格上的弱点……
柯云笑了一下:“必须的,我当然打不过你师父。不过,我也确实可以利用他目前要投靠谁的心理,他不敢伤我。”
肖必成一惊:“少将军,您已经……”
门呱搭呱搭轻扣了两声。
那声音虽轻,在此刻却显得格外清晰。
肖必成立刻将后半截话吞回肚里,高声道:“进来。”
门开了,小二拎着滚水壶进来:“两位爷,给您添水。”
虽然是雅间,陈设却很简单。
柯云特意选择这个不引人注意的地方会面。
一张普通的黑漆木头圆桌,两把同样的黑漆木椅。桌上一把矮胖凸肚细脖的茶壶和四个粗釉茶杯。
伙计添了水,然后道:“爷,要不要听曲儿?今天两个姑娘唱得不错,长得也好。”
柯云淡淡道:“在下有孝在身,不可以沾这些。”
他从身上拿了银子给伙计:“给了她们吧。”
他又会了茶钱,对肖必成道:“大哥慢慢喝,我这就赶紧去了。”
肖必成点头:“好的,我会晚半个时辰往回走,刚好安心喝两杯茶。”
两人拱手道别。
柯云出了雅间的门,门口一侧果然站着两个姑娘
柯云一向是个对女孩子不留心的人,但他突然觉得,其中那个相貌清秀,个子不高的女孩,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却没有深想,他要办的事情太多了。
他匆匆便下了楼,出了茶楼。
和肖必成分手之后,柯云在冬天寒冷的街上走得很快。
他的手习惯性握在剑柄上,虽然心事重重,但仍然很习惯性地非常警觉。这个时候的京城,容不得有一丝马虎。
街两边倒是没有异常情况,但战乱方定,经常有讨逆军的各支军队零散经过,成王让宁威接管了京城的公署衙门,宁威加派了公差上街巡逻,他无疑是个很能干的人,难怪深得成王信任。
但他这个人,不知在哪里,总感觉气势上差了一层。
毕竟大战方过,虽然军队和公差来来往往,但普通老百姓并没有几个,京城的气氛,仍然是萧瑟而肃杀的。。
柯云只想快点回到军营,出来这么久,很多事情还没有安排,关正枫那里又要积很多事需要请示他了。
还有可儿,他虽然顾不上时时关注她,但他敏感到可儿身上系着什么。还有她的安全。指望二?虽然他也练成了厉害的掌法,但他自己还需要别人照顾的,别说指望,和他商量都不可能。这也是柯云头痛的原因。
如果可儿嫁给严飞,他要放心很多。柯云不是个做事没谱,乱点鸳鸯的人。他既然早已知道可儿的来历神秘,并且会影响到大局,他当然想将她安排给个靠谱的人,这也是对严叔的交待。
谁知道可儿竟然这么倔强这么有主意,这令他现在日理万机还要分心去考虑她的安全。
还有,樽的事情……
冬天黑得快,天色已经渐渐有点暗下来了,整个街道笼罩在一种更凄清的氛围里。
柯云急急走着,突然,他霎时便停住了,手也握紧了剑。
一掌,带着风声从身后无声无息地朝他袭来。
那是带着一股无比阴邪、绵长内力的一掌,飘忽而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他袭击。
掌击出时柯云身形已经掠起,掌风到了跟前柯云也已经闪避完毕。
他竟然感觉到了那完全悄无声息的掌风!
袭击的人轻灵飘逸,显然想以速度取胜。但柯云的速度,又岂是他能及得上的。柯云闪身避过攻击,翻手剑已经向来人刺了过去!
这一剑,才真的是快如闪电,迅如疾风,且挟着一股如飓风般的刚猛力量。
第一次和他交手的人,往往万万想不到,外表清秀的柯云,剑法竟如此刚猛。
但了解柯云的人都知道,他虽然用的是剑,却将速度与力量用到极致,一剑击出,就是电光火石,摧枯拉朽。
袭击的人想躲避的时候,才发现剑已到了眼前,但她显然轻功和内力都很强,瞬间向后凌空翻身,飘然落地,人已退出丈外。
这是一个女子!
她身穿淡绿色衫子,白色长裙,长裙飘洒在空中,如飞花般撒开,美如仙子。
但她落地的身姿却带了一丝慌乱,站定之后,一双圆圆的杏眼盯着柯云,眼中露出一丝惊异与不相信。
她尖尖好看的下颏,眼睛水灵灵的,带着一丝骇异看着柯云彩。
但随即她便笑了,笑容还很妩媚。
第三七八章 刺杀反被伤
柯云将剑放下了:“你的同伴呢?想必这个不是你师姐吧。依我看,很大可能是真的卖艺女子。”
少女歪了歪头,一脸俏皮:“少将军,京城没有我们的出现,您不觉得有点冷清吗?”
柯云淡淡道:“本来,我根本不必理你的。你们埋伏在卧虎帮的那两个人,就是你的下场。但是,”
柯云仍然冷淡,声音毫无起伏地道:“敢跳进白浪河的女孩子,应该是不平常的。今天为了孟聪明,你最好早一点滚,不要耽误我做正事。”
柯云怎么不知道这女孩子是有秘密的人?但他如果将她拿住,可能之后她就会没命。他知道阿怡与孟聪明的纠葛,也看到她伤心之下纵身跳入白浪河。他只能给她个机会。
然而,这个阿怡竟然还不知死。
阿怡哼了一声道:“少将军,你少吓唬我!京城如此情势,再拖下去,我也没有未来。我要聪明和我一起解脱。”
柯云扑地笑了:“怎么解脱?杀了我吗?你还真高看自己了,再不滚,我捉住你回军营,让你把从生下那天到现在的事,一条一条给我讲清楚。”
阿怡气疯了,她尤其气柯云那种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样子。
但对柯云来说,已经对她很客气了,他现在惜时如金,耽误他这么长功夫误多少事。
阿怡咬了咬呀,淡绿的衣袖一扬,惯满内力向柯云击了过去。
柯云抬手便是一剑,挟着风声。阿怡吓了一跳,再不收力,袖子非被削断不可。她银牙一咬,将长袖收回,手腕又一甩,长衫的衣袖惯着内力再次向柯云的剑刃如毒蛇般卷过来。
柯云根本不会待她的袖子沾上长剑,已经反手一剑刺向她的前胸。
其实柯云早已发现,阿怡的内力非常强大,果然如杀手团一样,她速成了内力。但阿怡却没有想到柯云的剑这么快,她只能急速后退,柯云已经再次翻手,剑向她脖颈削去,同时身子跟着飞快扑上。
这次阿怡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左手腕已经被柯云抓住,轻轻一拧,拧到身后,长剑也架在了她脖子上。
阿怡虽然内力强大,但她聚力需要的时间,比孤鸣鹤长得太多了,简直不是一个数量级的。
阿怡大吃一惊,她自恃内力强,柯云一向不以内力见长,所以没有一开始就用内力将柯云逼住,却还说了一句话,过了几招。她本身也是好奇,想看看这位名动天下的柯家军少将军,武功到底怎么样。
她现在身子是自由的,想聚力也可以,聚起来她就完全可以挣开柯云的手,但她也算是闯过江湖,知道现在身子只要一动,凭柯云的速度,剑都架她脖子上了,她一动的同时,剑也就划过她喉咙,有多少内力也无用了。
阿怡恨声道:“杀我呀!杀我呀!你控制聪明哥哥,用你妹妹迷惑他!你杀了我,看他开心不开心!”
柯云冷笑:“你刚才那几招,是想冒充谁?”
阿怡啊了一声,眨巴着眼,半句话也说不出了。
柯云笑道:“你的功夫和她差得太远不说。你大概不知道,玉怜珠被人震伤之后,已经变不成小姑娘了。她现在看上去有八十多了。”
阿怡无来由的脸红了,让柯云这么嘲笑,她可实在太没面子了。
她却倔强得要命,恨声道:“什么玉怜珠,不认识!今天栽在你手上,算姑奶奶我倒霉!愿杀愿剐随你便!”
柯云懒得回答,剑在她脖子又架紧:“你今天私跑出来的吧,说,谁让你来的?”
阿怡冷冷地,只道:“你杀不杀?杀不杀?杀不杀?”
柯云心道,看来今天让她说实话也不可能了,问急了还打草惊蛇。他手腕一晃,竟然收了剑,收剑的同时左手将已经将阿怡推了出去。
这一推竟然将她推出一丈多远,对女孩这样可太粗暴了。
但其实柯云很客气了,这是个敌人,而且是向他袭击的敌人。
如果她不是个女孩子,这会儿喉咙可能已经被洞穿了。
“回去转告你背后的人,什么都不可以阻止柯云,我要做的事,一定要做到底。”
阿怡恨极了,又没面子极了!
但,再出手也终是无趣。
她一跺脚,飞身一掠便无影无踪了。
柯云吸了口冷气,吃惊地看着她的背影:“好强的轻功!”
柯云看得清楚,她的身法,和那日在蓟州城外重创玉怜珠的黑影有着异常的相似之处。
他心里震惊,脸上却什么表情也没有,拿好剑,准备离开,却突然发现街边暗影里,有个女子兀自在发抖,似乎想逃,却浑身颤抖,半点也迈不动步子。
原来是和阿怡一起在茶楼,假装要为他和肖必成唱曲的那个女子。
这个,显然真的是唱曲的,怀里抱个琵琶,皮肤白净,黑眉大眼,口鼻端正,乌黑的发髻上插着带流苏的银钗,戴着红色绢纱的牡丹花,天气冷,她披着一件桃红的斗蓬,很是鲜艳。
柯云对她道:“你还不走,你那女伴若是想起来,你命就没了。”
抱琵琶的女子浑身哆嗦,舌头打结:“她,她......”
柯云看她两腿都抖得厉害,话都说不出,知道是害怕得不行。
看到天黑得像锅底一样,一颗星星都没有,柯云犹豫了一下,便搀住她的手臂,温和地道:“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柯云见过阿怡的师姐,发现这女子分明有几分和阿怡的师姐相像,尤其神韵更像。想不到这阿怡,竟然做事还有几分冷酷的幽默。
女子被柯云扶着,才勉强能迈开步子。柯云道:“姑娘以前跟她认识吗?”
少女抖抖地说:“我,我……她,她,她是新近主动找到班子里的,带班儿的阿爹听她嗓音好,让她和……和……我搭班。”
柯云又道:“你们怎么知道那个时候我会在那里?”
少女刚要说话,突然叱地一声响,几枚细小金钉如飞雨般破空而来。柯云急忙用剑一挡,金钉全部钉在长剑上,发出金属碰撞声了,随即纷纷落地。可就在柯云用剑挡金钉的同时,又一声细响,一件东西倏地疾速射了过来,只听铮地一声。
第三七九章 神秘的主人
女子手中的琵琶弦全部被击断,所有琴弦尽数击打在她脖颈上,锐利的琴弦割破了她的喉咙,顿时鲜血飞溅,飞花点点,空中宛如下了一阵血雨。
女子根本来不及呼出声,身子已经萎软倒地,琵琶也落在街边尘埃里。
柯云的一只手还搀在她手臂上,却眼睁睁看着她流血而亡,两只眼睛还无神地睁着。
一阵冷笑从夜空中传来,淡绿长衫和月白长裙,再次在空中撒开,在昏暗的街灯映照下,宛如开了一朵绚烂的大花,随即在漆黑的天幕飘然而落。
阿怡显然恢复了情绪,笑歪歪地对柯云道:“少将军,要不要再来试试?”
柯云愤怒了!
阿怡触到了他的底线!
柯云平日是个很温和的人,阿怡完全不知触及了这位少将军的底线,后果是什么。
她竟然在他放过她之后,还敢再次回来偷袭,而且还杀了无辜的人!
柯云怒喝一声,一剑朝阿怡刺出,阿怡竟然也拿了剑,立剑一挂。柯云却收手再刺,这次一连几剑,剑剑不离阿怡要害部位,阿怡顿时觉得周围都是重重叠叠的剑影,不知哪剑是真,哪剑是假。
阿怡急忙飞起身形,躲过了那如雪花般的剑影。但柯云却不给她喘息机会,掠起身形,在空中又是一连七八剑。
阿怡显然还是没有充分认识到柯云的速度,急忙运掌抵挡。这次柯云却不给她半点机会,剑如雪花,一剑接着一剑,逼得阿怡步步后退。
阿怡勉强又过几招,看势不妙,知道自己不能敌,一闪身形,就想仗着轻功逃走。但是,柯云哪里肯放她,右手又是闪电般的一剑,重重地横拍在阿怡背上,阿怡踉跄了几下,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柯云伸出左手,一把就将阿怡拉了过来,右手剑再次搁在她脖子上。
他一双眼睛喷着怒火。
“既然你这么狠毒,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柯云已经要将手中的剑向前推去,那阿怡的脖子便会立刻断掉的!
可柯云正要下手的时候,却突然看到,阿怡眼中尽是恐惧,她嘴角淌着鲜血,脸上稚气未褪,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
此刻,她满脸的惊慌,就像个被猛虎按住的小白兔。
她吓的,连求饶都不会了。
柯云顿时下不了手,他停了半晌,最终还是一松手,将她推了出去。
阿怡被搡得接连退后了好几步,她心口不好受,张大了嘴才能喘气。
半晌才透过气来,又害怕又不敢相信似地看着柯云。
她刚才的自信、毒辣,一下全没了,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一个胆怯的小女孩没有丝毫分别。
柯云冷冷道:“还不走吗?你再敢乱杀人,就不要想会像今天一样。我可不是孟聪明。”
阿怡逃了,她甚至不能掠起轻功。
刚起身掠出不远,人便跌下来。
她害怕,彻底的害怕,她又想掠起,却又掠不远再度掉了下来。胸口痛得不行,她害怕得想哭,却气都喘不上来,哭声也哑在喉咙里。
她只好跌跌撞撞地逃跑,只想离柯云那个魔鬼远一点。
她都忘了,到底谁是魔鬼。
到底谁刚刚让那个无辜的弹琵琶的卖艺女子流血死去。
阿怡吓得一边哭一边跑一边不停地跌倒,爬起;又跌倒,又爬起。
无尽的冬夜里,她心里全是无助。
突然,一个人轻飘飘落下,伸手扶住了她。
她抬眼一看,那人蒙面的黑布后面,一双细长的眼睛在看着他。
她腿一软,跌倒在那人怀里。
那人紧紧抱住她,半晌才道:“你又淘气了。我不自由的,不能老在你身边,你不要惹事让我担心。”
阿怡紧紧抱住她,哭也哭不出来,胸口还在剧痛。
只是,她感觉到了关怀,感觉到了温暖。
这世界上,总还是有爱她,对她好的人。
京城一处隐密的宅子,外面看普普通通,一进去却是华丽非常。
而且那氛围,粉红色的,温暖而迷人,散发着女性高贵而华丽的气息。
一个腰身纤细,身材颀长的背影。
看背影,想必人很美吧。
但却不知哪里,有些僵硬。
屋外隆冬,而屋内却是温暖如春。
这女子一身粉红色纱衫纱裙,看起来,她很喜欢粉红色。
这是女性的象征,她只怕身上的女性特质太少一样。
她很淡定地站在那里。
看来,她早就在等着阿怡了。
“被柯云教训了吗?”女子并不回头,只淡淡地用一种恬静却说不出的冷酷声音说道。
阿怡急忙跪下:“是阿怡不中用。”
那个背影转过身来,她转身的一瞬,看得出身上有着功夫,很深的功夫。
她看着跪在地上的阿怡。
“你一定是没有先出手用内力将柯云逼住。你简直太丢杀手团的脸!”
阿怡虽然带伤,却不敢露出来,急忙伏在地上:“阿怡错了,师父惩罚阿怡吧!”
那个阿怡的师父,一双晶亮的眸子盯在阿怡的脸上,很久很久,才慢慢启开红得滴血的嘴唇:“阿怡,你是我最喜欢的徒弟。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阿怡低下头:“师父,阿怡该死,得到师父如此喜爱,还要办错事情。”
那女子的红唇绽开一丝妩媚的笑意:“看你,阿怡,你多年轻多漂亮啊。可是,论姿色,你不能和当年的师父比。但年轻鲜嫩,却是一样的。那是多好的时光,可如何就被辜负了?我叫在找从前的我,想重新回到青春年华,再不选择今天这样一个结局。”
她伸出修长的手,那指甲也是涂成鲜红色,红得像在滴血。她轻轻抚了抚阿怡的脸颊:“你聪明,习武又刻苦,可就是脑子笨,太不像师父了。还有,你这样逞强好胜,更不像师父了。你终究会坏我的事情。”
阿怡害怕了,比刚才在柯云面前还害怕,她紧张地往后错:“师父,我不知道他那样厉害,我知道师父不想杀他。我是想帮师父的!他一直在不停地查我们,比聪明哥哥查得还要猛,而且他做事手腕太硬了。我想过几招让他以为我是玉怜珠,查探他在背后到底知道多少。”
第三八0章 幕后大BOSS
阿怡的师父突然不由大笑起来,那笑声是完全放开,毫无遮拦的。
换个词,就是肆无忌惮。
“你这样的武功能让他以为是玉怜珠?你以为柯云是傻子?玉怜珠手臂断了你不晓得……”
说到这里她突然打住了。
当初,阿怡是她格外选的武功天赋上佳,但脑子慢半拍的幼童,阿怡在这些人里已经算是聪明的了。
这太滑稽了是吧!
但在这位刚出场的幕后老大,突然有种作茧自缚的感觉。
当然,她还不知道已经背叛她的韩杰,在外面闹了多少笑话。
神秘女子一只瘦削白暂的手突然紧紧握住阿怡的手腕,青筋都暴了出来,看着阿怡苍白的面色,她不再提玉怜珠那个复杂的问题,而是一字一顿地道:“笨蛋,你必须出手就用内力将他逼住,然后夺身而走,那他还有一两分会以为你是玉怜珠。你出了第二招,便没有机会了。”
她握住的手猛一松:“更何况,还被人打得如此狼狈。”
阿怡不停地颤抖。
神秘女子,不,那黑影,走到阿怡跟前,拿出洁白的绢帕,替她轻轻拭掉嘴角的血迹,用阴冷的声音道:“你何必如此害怕?你跟我这些年,我何时罚过你半点?你太像我了,便是犯了错,我又能拿你如何。”
阿怡却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她突然觉得心好冷,便呆呆地问道:“师父,您的大事快要成了吧?阿怡何时能跟普通女子一样,不再用武功,过上平常的生活?”
阿怡的师父伸出那只瘦削却漂亮的手,再次握住阿怡的手:“傻子,等你过上普通女子的生活,又要羡慕从前的日子了。你有这么好的武功,长得这么好的模样,你甘心平淡,嫁个农夫,一辈子过田间灶台的日子吗?”
阿怡心情更抑郁了,她心里很想哭。
还有那个孟聪明,那是她的终极幸福,可却,离她越来越远了。
她走出师父的房间,回到自己的小屋里,点起灯。
在灯影中,她继续呆呆地坐着,没有生炭火也没注意周围。
“我是谁,我要什么?最重要的,我的未来会是什么样?”
阿怡没有读过太多的书,甚至字,也不能写得太全。她的头脑,更是不慎聪明,这让她很容易就钻了牛角尖。
她突然不能忍耐,便站了起来。
她发现她的胸口更痛了,便拄着剑,外裳也不穿,跌跌撞撞地又出了师父的宅子。
她在京城的深夜中疯狂地走着,虽然胸口痛,她却越走越快,但跌撞得更厉害。
终于,她又面对那个蒙面人了,她扑进他怀里,大哭着道:“我好难受!为什么不能见你!为什么!没有人关心我!我天天拿命在搏!不知道!不知道什么时候看到天!”
那人嘴角抽搐了一下,抱紧了阿怡:“别瞎说!你怎么又来找我了,被别人知道,会丢掉性命!”
阿怡却不管,哇哇哭得更厉害了,牵得胸口更痛。
那人显然没了法子,又心疼她,高大的身子蹲下,两手抓着阿怡的手臂:“好阿怡,你坚强一点。我们忍忍,一切都会过去的!”
阿怡突然不哭了,她呆住了,她睁大眼睛看着他,看着他的一双眼睛。她又抱紧他:“我听你的!可是,你也要注意安全!”
那人很疼爱地摸摸阿怡的头顶:“记得啦!在京城,人多眼杂,你也一切小心,我不可能随时照顾你!”
说罢,他从身上摸出一个小包,打开,拿出一粒药丸,对阿怡道:“你先服下一丸,其余的收起来,记得每天服用。”
阿怡点点头,接过小包。那人已经起身,随即如风一般消失了,身法和阿怡一模一样,却比阿怡更娴熟,功力更深。
阿怡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呆了一下,突然更痛地哭起来。
突然,后边一个声音冷冷道:“他是谁?”
阿怡吓得跳起来,随即骇然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向前走了两步,阿怡瑟缩地向后退了两步。
那人仍然冷冷道:“怎么,你不是一直追着见我吗?闹腾出多少事!现在知道害怕了?”
阿怡咬咬呀:“我知道你如何对我!我知道你多无情!从此,我离你远远的就是!”
“远远的?晚了!”
孟聪明一步上前,一手就按住了她:“你四处杀人不说,你还去惹柯云,你失心疯了吧你!”
想到柯云剑的可怕,阿怡浑身抖了起来。
但她随即道:“我不是杀手团吗!我不是杀手吗!我不是杀人不眨眼吗?我们做杀手的,终有一天死在别人手下,有什么奇怪的!“
孟聪明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嗬,原来你追求死亡。那好吧,算我多事。”
他说罢转身就走。
阿怡傻了,突然追上去,拉住孟聪明的手:“聪明哥哥,你别走!阿怡错了,你别走好不好?”
孟聪明站住脚:“柯云真是手下留情了,你不如按那人说的,好好服药。最好识相,也少出门。”
阿怡怯怯道:“你不问我什么么?”
孟聪明冷笑:“到了这个时刻,该知道的,早就知道了,还问什么?”
阿怡大吃一惊:“聪明哥哥!”
孟聪明道:“我在北燕遇到的那个女尼,是妙常的直传弟子。显然,她是背叛了妙常。杀手团的杀手,全都出自她门下。但,只有两个人不是。”
阿怡怕怕吓吓的道:“哪两个?”
孟聪明哼了一声:“你。还有刚才那个蒙面人。你们是幕后主使亲自传授的,我可有说错?”
孟聪明头一歪,看着阿怡:“并不是你们两个武功最出色,而是,你们两个最忠心。当然,也是因为那个幕后的人,最喜欢你们两个。”
阿怡低下头:“聪明哥哥,你一直没有逼我说出师父。阿怡谢谢你。”
孟聪明道:“我要早知道有今天,就该当初逼你说出来。害死了多少人啊。”
阿怡真心害怕了。
她不怕孟聪明骂她,却怕孟聪明此刻那副可怕的表情。
第三八一章 秘会奇味局
孟聪明冷冷道:“你现在的存在,已经左右不了最后的大结局。只要你不再惹柯云就好了。我可不认为他下次还会原谅你。”
孟聪明说罢,抬腿便走。
阿怡痴痴地看着他的背影,待他走到几十步开外,阿怡突然喊起来:“聪明哥哥,阿怡会想你的!一直想你!”
孟聪明站住了。
他停了一刻,才徐徐转过身:“死了心吧,你不是从前那个小狐狸了。”
说罢,他似乎非常不愿意再呆在这里,阿怡眨了一下眼,孟聪明人就不见了。
阿怡呆呆地看着他突然消失,喃喃地道:“聪明哥哥,你还是挂记我的是不是?你怕我被柯云杀死,你怕我再去惹事。你承认了,你喜欢过小狐狸,是不是?”
但是,孟聪明已经走了。
他听不到她说的话。
即使听到了,恐怕也是无动于衷。
她做过的事,让他再也无法原谅她。她,也再不是他心中的那个小狐狸。
奇味居。
“肖财主,你是从哪里找到这个好吃的小破馆子的?”
瞧笑天一边问,一边津津有味地磕着瓜子,他面前已经堆着山一般的瓜子壳。
他竟然还能在空闲中,不时拿起果子、点心、糖果扔到嘴里。
肖纵哼了一声:“你的嘴巴,简直就是个装垃圾的簸箕,什么都往里倒。真难为你怎么还能这么瘦的!”
瞧笑天往嘴里又扔了一个红枣,不服气地指着孟聪明道:“他吃的比我少啊?我的三倍好不好?我看他也没有很胖。”
夜拾不由扑地笑了出来。
肖纵道:“他没你吃得杂呀!这一会儿功夫,你往肚子里倒了多少……啊,多少种类的东西!”
瞧笑天继续吧吧磕着瓜子,抽空才说上一句:“你们没有重要事情商量吗?别影响我吃毛磕!”
肖纵简单无语了。
“你不要抢我家乡话好伐,你不是南方人么!”
瞧笑天抓着一把瓜子跳起来:“瞧,瞧,你不也抢我的家乡话!”
今天真是人多。窄小的奇味居,伙计不得不把两张桌子拼在一起,才勉强将好酒,果子点心和各种好菜装下。
眼前,酒过三旬,菜过五味。
虽然都是武林中人,包括锦儿和夜拾,个个饭量不小,但也都吃饱了。
但酒还没喝尽兴,大家不时把盏,将已经有的微醉,变成酣醉。
好多天如地遁了般的肖纵、瞧笑天、夜拾、邵震威,还有荡肠生,都集中在了这里,他们都饶有兴趣地看着沉默不语的孟聪明。
邵震威道:“嗯,就像我说的,成王突然办这次大比武,是想探一下各方实力。当然,武林、江湖,本身与官家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像孤鸣鹤这样的是少数。所以成王这个想法本身就有点奇怪,他好像是想找出什么来。”
孟聪明低着头,此刻一仰脖,一杯酒就又下了肚。
锦儿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喝得不少了,你现在和没受伤时不一样,待好了再喝吧。”
孟聪明真的有点醉了,喷着酒气道:“你们两年看我一次,还不让我高兴一会!”
夜拾立刻挨过去。
他本来和师父在一起,此刻紧紧贴着孟聪明,跟小黄似的:“孟大哥,我可想你了。”
孟聪明第二杯酒正往喉咙里倒,这一下呛得全喷出来了,他剧烈咳嗽,夜拾急忙帮他拍后背:“哎!孟大哥,你怎么啦?”
锦儿哭笑不得:“夜拾,你多聪明个孩子,怎么这么不会说话。”
孟聪明这时已经缓解了,连连摇手:“好了好了,不关他的事。”
夜拾看孟聪明没事了,心也放下了,却再肯离开他半步,紧紧依着他坐着。
瞧笑天将手里的瓜子壳扔下,双腿一屈,一发力,蹿到了凳子上:“我看那个少将军,整天东跑西蹿,感觉他倒比我们还像武林中人。不知道他知道了多少。”
肖纵沉吟道:“他本来就是内心极有主张的人,我只知道,他一定比我们知道得多。”
邵震威道:“依少将军平日的性格,现在真是老憋屈啦!”
肖纵又抗议民:“别学我家乡话!”
邵震威不服气,反驳道:“什么你家乡,你不是昆仑山人吗?”
“哎哎哎,别扯远了,不是要讲即将到来的大比武吗,别分枝叉!”
邵震威哼了一声:“从前,老子在韦都手下求苟活。现在,老子在成王面前求苟活。不同地是,从前是正牌滴,现在呢,在成王面前还没混上允许苟活的位置,你们说憋屈不憋屈?”
瞧笑天哼了一声:“你到大比武的时候,拔个头筹不就行了?”
邵震威道:“呸!大比武明显就是个幌子。但我觉得……”
他突然压低声音。众人不由都将头伸过去,凑近了他。
只有孟聪明纹丝不动,坐在那里仍然在呆想。
夜拾瞪大眼睛听着,却不想邵震威一般正经地道:“夜拾,看你眼皮子都打架了,赶紧回去睡。”
夜拾立刻委屈地叫了起来:“师父!哪有,我一直眼睛瞪得大大的呀?”
邵震威咳咳两声。肖纵却马上接道:“锦儿也该回去休息了。你将夜拾送回卧虎帮,然后赶紧回府吧。”
夜拾叫了起来:“谁送谁呀?我那么弱么?”
邵震威道:“瞎叫唤什么?还想和锦儿比武功了?你是被杀手团盯着的人,当然锦儿姑娘先送你。”
锦儿噗地笑了:“有要紧事情谈就直说,绕得什么弯子。”
邵震威嘿嘿笑道:“果然锦儿姑娘冰雪聪明。”
锦儿对夜拾道:“不和他们斗嘴,你也喝不少,眼睛都红了。小孩子哪里该喝酒?邵帮主今天放纵你了,赶紧回去早点休息!”
邵震威噗地一下,拍拍夜拾的脑袋。
对这个弟子,他可是没少费心思。
夜拾懵懂地被锦儿拉走了,瞧笑天又开始磕起瓜子,孟聪明面无表情。荡肠生淡定地坐着,一副虚心倾听的样子。
也是,荡肠生在这里武功是最弱的。虽然他年纪最大,和邵震威差不多,却十分虚心地听前辈们指教。
邵震威是这里离江湖最近的人。
不,他在江湖中的地位,和汪一恺不相上下,而且因为身居京城,沾了皇气,无形中地位更高一些,就是妙常这样的武林宿尊也要卖他个面子。
第三八二章 逃跑的偷窥者
邵震威略为思忖了一下:“不失一般性,这样的大比武一定会冒出一个不知来历,不可思议的高手。”
大家胃口都被吊起来了。
荡肠生不动声色,但心里却跳了一下。
瞧笑天一边磕瓜子一边道:“问题是,他是谁的人。”
肖纵哼道:“反正不是你的人。”
瞧笑天也哼回去:“那就是,要有个人克制他呗。”
孟聪明心里也剧跳一下。
大家说得热闹,孟聪明却始终未插话。
不错,他现在练成了绝世无功,他好想,在这个场合,去和孤鸣鹤。
还有,那个也许会出现的黑影,生死对决一下。
但是,他的左腿,一旦运功就会障碍到他。
他甚至想不管不顾地冲破它,但是,那股更大的力量倒灌回来,将他蹦了出去。
他试了多次都不行,他真的有些迷茫。
他没有想到,他会遇到那么多次增长功力的机会。
但他应该想到,他会多少次遇到危险,并且被打到内伤外伤不可胜数。
他突然慢慢开口了:“各位江湖前辈,妙常师太还没有消息吗?”
大家一怔。
几乎所有人,都天然认为孤鸣鹤会出现在大比武中。但是,他出不出手却并不一定。那要有值得他出手的人。
可妙常师太。
瞧笑天和肖纵都愣住。他们两个,对于妙常师太,确实不会像孟聪明那么关心。
邵震威沉吟道:“妙常师太早该出关了,但是我派了人出去打探,却从未有人见过她。”
大家都一凛。
邵震威又道:“以妙常的地位和功力,她说何时出关,就一定会出。她又不是山间隐士,虽然远离繁华之地,住在偏远的青慈庵中,却并不避世,一向和当世的要人有所交往。所以,她若出来,必有风声。”
孟聪明低头拨着炭火,似是在想着什么。
半晌,他才徐徐道:“若她没有出关,这事就更有说道了。”
肖纵道:“妙常的事,知道最多的,一定是柯云。他手下有探马,再者,最主要是柯总管与妙常的交情,非同一般。柯总管在世之时,与妙常一定是能联系上的,至少和她的首座大弟子能联系上。”
邵震威道:“奇怪的便是此,她的直传弟子,没有一个在青慈庵中,全都不见踪影。”
孟聪明点头:“所以,事情更凶险难测了。”
邵震威道:“你就不能问问少将军吗?”
孟聪明一时无语。
半晌,他才缓缓道:“或许,有人不想让我知道。”
大家都知道他指的是谁。
肖纵突然忍不住道:“你知道得比少将军少,可有些事,你必定知道得比他多!”
孟聪明一愣。
在肖纵面前,他一向强势,主要是肖纵身上的那些秘密。而且,肖纵是主动为之,有计划为之。而且,在这一群江湖朋友中,肖纵是智商最高的,不动声色地在大夏和北燕势力之间施展他的头脑,甚至,渗透到了蓟州,和柯云合股开酒楼。
他是真的要当老板吗?
当然不是,以他兼有大夏和北燕的血统,他的目标都不仅仅是柯家军,而是整个天下的局势!
就算他并非恶意,但这么大的事情,要想影响局势,(不要说控制局势了),做人难免不走样,难免不违心。
孟聪明虽然随和,但也是争强好胜的,所以一直和肖纵言语冲突最大,不止一次揭出他的真实想法,搞得肖纵也是郁闷至极。
这也叫相爱相杀吧,虽然有些好笑。
今天,肖纵显然反攻来了。
好多天不见了,朋友还没叙友情,却……
孟聪明蹭地站了起来,冷笑一声:“肖老板,我什么知道得多?你既然都知道我比柯云知道得多了,想必你知道得更多……”
肖纵也蹭地站起来,一点不肯相让:“妙常的行踪,少将军知道得比你多,但杀手团的内幕,你比他知道得多!他现在与你不睦,难道不就是因为你知道的你不肯说出来!不仅如此,涉及国朝局势,你还不肯表态!”
屋里并没有几个人,他一气,便将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出来。
瞧笑天和邵震威都震惊了。
尤其邵震威,他久居京城,是京城第一大帮的帮主,利害关系,他当然敏感。
孟聪明冷冷地看着肖纵:“肖老板,你果然不是一般人。一个只知道挣钱的财主,如何会对国家大事如此敏感?你要我说……”
却在此时,屋顶啪的一声微响。
还在磕着瓜子的瞧笑天瞬间飞身而起。
于是,很不幸的,奇味居屋顶破了个窟窿。
孟聪明一惊,也随即飞上了屋顶,却见瞧笑天已经施展轻功追了过去。
孟聪明叫了一声:“坏了!”
他们四个人中,瞧笑天是江湖小偷,武功最差,轻功却最高,这一追下去,以杀手团杀手的内力和剑法……
孟聪明不敢往下想了,急忙一掠到马槽边,准准落在神骏背上,同时抽刀砍断了缰绳。
这是不同一般的神骏,立刻飞驰了起来
孟聪明依稀能看到那个干枯瘦小的影子,便一路追了下去。
不一时便听到了刀剑声,他急忙对神骏道:“快点啊老弟!”
高手过招,也就在倾刻。
倾刻他就到了瞧笑天跟前,却只见他拎着刀,显然是刚和人交过手。
“哎!”孟聪明跳下马,“他们没伤着你吧?”
瞧笑天转头看着孟聪明:“丢人不!还得骑马追!”
孟聪明无语地:“哎哎,我这不是担心你的性命,那个杀手呢?”
瞧笑天哼了一声:“你也知道他们是杀手团的杀手?他有人接应,逃跑了。”
孟聪明奇道:“单打你也未必是杀手团杀手的对手呀,他们为啥不杀了你,却逃跑了?”
瞧笑天哼哼了两声:“你智商太低啦,让老瞧慢慢给你讲。今天我们是故意凑到一起,为的就是引蛇出动。我们这些人,整天在外晃荡,只有你近期是隐居的。杀手团果然派人来探听,目标是你,想知道你知道些什么。”
他耸了耸肩。
孟聪明伸出大拇指:“分析得好!那他们为什么要弄出响动?”
瞧笑天噗地笑喷了:“你忘了,当初幕后主使收这些杀手训练的时候,为了让他们忠心,智商高的都不肯收。所以他们杀人行,探听消息就差了点。不小心弄出响动呗。”
第三八三章 大秘密
孟聪明又伸大指指:“分析得更好!你这个江湖第一神偷,可以改名江湖第一神探啦!”
他想想又道:“不对,你武功不如杀手,为何刚才他不杀你?”
这回轮到瞧笑天无语了:“你今天的脑袋状态不太对啊?高手对决,就在一两招之间,他们知道你会追上来,也算得出你追上来需要多少时间,而我又能扛他多少时间。所以另一个杀手前来,两个人一起怼了我两招把我打退他们就跑了。两招之间,我江湖第一神偷还不至于让他们杀得了我,既然杀我的时间又不够,你会很快赶来。而他们,是绝对不能被你活捉的,那样就会泄露秘密,当然就逃跑了。”
瞧笑天说得摇头摆尾,神气活现。
孟聪明赶紧打断他:“好了好了我晓得了!”
他跳上神骏,对瞧笑天道:“你也上来吧,省得走回去累。”
瞧笑天跳上马,抱住孟聪明,孟聪明哎哎两声:“不要抱这么紧,肉麻不!话说,我们也别回去了,估计肖纵那个财主在赔人家屋顶呢,我一个穷汉可不想掏钱。”
瞧笑天哼哼两声,孟聪明打马。
神骏在宽阔的京城大道飞驰。
片刻,瞧笑天幽幽道:“是财主说中了你心事,你不想再面对他吧?”
孟聪明不语。
瞧笑天叹了口气:“你终究要选择的,只是我老瞧相信你就是。”
孟聪明仍然不语。
半晌,孟聪明才道:“今天,是背叛了杀手团的那些杀手。幕后另有主使。而杀手团,他们已经控制了局势,如果不是非常必要,他不需要出现了。”
瞧笑天道:“江湖人不懂国家大事,你们这是要争来争去争多久啊?”
孟聪明道:“我难道不是江湖人士?”
瞧笑天抱紧孟聪明的腰:“慢点啊!都快把我甩下去了-就怕有一天,你身不由己。”
孟聪明突然想起柯云。
那个只知道战场拼杀的年轻人,如今已经无法选择自己的未来,而被迫卷入各种政治阴谋和国家动荡,带着人数单薄的柯家军苦苦支撑。
他沉默片刻,才道:“呸!我孟聪明才不会!我讨厌这些当官的,柯云,也快要让我讨厌了!”
瞧笑天噗地笑了,半晌才幽幽道:“孟神探,你跑过啦!赶紧掉头,送我到肖财主府上。我看你心都乱了。”
孟聪明这才发现,本来应该送瞧笑天回肖纵家里的,却已经跑出去老远。
他将瞧笑天送回肖纵家。肖府门口,瞧笑天道:“进来再喝两杯?”
孟聪明摇头:“眼下这个时候,你和他喝比较合适。”
自从上次被杀手团袭击,经脉反而通彻了,后来又和二师父-不错,二现在是他师父!
二搞会了孤鸣鹤都没悟出来的掌法,真是老厉害了。
这些天,在行宫里不出去,连屋都不出,已经将内气和掌法贯通了。他迫切需要实战来验证他的武功!
此刻,他好想师父晴明散人。但是,晴明散人不希望他知道他在哪里的时候,他就永远不知道。
夜已深,被打断的酒局,他无意再续上了。
他也不想骑马,牵着神骏,在京城的街头缓缓走着。
月光,昏暗的灯光,织成一股独特的夜的萧索氛围,他只想在这夜里,将胸中郁积的情绪,化散开。
街边一家看着规模不小的宅子,后边的小门开了,一个少年拿着包袱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
随即,两个少女也跟了出来。
那年轻人抱着包袱,站在树下,簌簌抖着,一语不发。
孟聪明这一惊非同小可。
要知道,现在可是京城并不安宁时!
他急忙抚了一下神骏。神骏乖乖地站在街中间不发出一点声音。
孟聪明拔地而起,跃到那宅子高高的院墙上,无声地俯视着下方。
只听那少女急急道:“走吧,哥哥,真的再没有人敢收留你了!”
少年仍然一语不发,却缓缓抬起头,盯着少女。
这时,另一个穿着暗色衣服的女孩上前道:“公主,我到街口看看,马上回来接太子”
孟聪明一惊。
太子!
他急忙周围打量了一下,突然想起来了!
这是皇后娘家的一个亲家家里大管家的宅子!
不要说绕这么远,当初为了暗地寻找太子,孟聪明是把皇后的亲戚,和与太子相睦的官员家里细细捋过一遍的,无一漏网,但却仍然没能查到太子藏身之处。
他不动声色地退了两步,从院墙的另一端无声地跳下,然后飞一般地跑到街口,躲在街口拐弯处。
不一时,那个穿暗色衣服的女孩灵活地跑了出来,借着街口的灯光,孟聪明才看她穿着蓝色棉袄绿色裙子。光线照在她秀丽的脸上,孟聪明一惊,这不是皇上宣政殿里那个小宫女吗?
不错,当时孟聪明迷倒了所有宫女太监,进殿与皇上对话,很清楚地记得这个小宫女的模样。
对对,这就是皇上身边的小宫女青红。
讨逆军攻入京城之前,皇上已经料到凶多吉少。
不是别的,是柯搏虎战死的消息,让他知道,他的翻盘计划出了问题。
有人提前控了局!
这是他最后的挣扎。
要知道,不论从哪个角度说,他是个昏庸的皇帝,虽然是被韦都压制,不得已。
但他从上台,就不是因为他的作为。因此,百姓在痛恨韦都的同时,也是痛恨他的。
但,以柯搏虎的封建忠君思想,虽然当初他保的是成王,但现在让他反韦都可以,让他反皇上,那是他转世下辈子都不会做出的决定。
而皇上,信的是柯搏虎的人品。
当蓟州战败传来,柯搏虎殉节而死,皇上心里只说了两个字:“完了。”
他手里也有探听战况的,不为韦都所知的亲信,派出的人将消息传回,柯云被韦都押回京城,但柯家军主力尚存。
但这个消息,并没有让皇上有一点指望。
群龙无首,他知道会是什么情景。
就算柯云没有被抓,以他的谋略和经验,带着柯家军也无法再支持他保住皇位。
何况现在柯云还被关着!就算柯家军还有实力有怎么样?
第三八四章 拒绝忠言
他是皇上,虽然昏庸,但某些事看得清楚,韦都败回京城,柯搏虎战死,必定是出了第三股势力!
而且根本在玩弄韦都和柯搏虎于股掌之上。
是谁还不明显吗?
所以,孟聪明交通了京城关系,向皇上请求救助柯云的时候,却被皇上无情拒绝了。
一是他无能为力。
二是就算柯云出来,也保不了他这个皇上。
他为什么要冒险啊?
事实上,柯云并没有计较皇上对他的无情,但孟聪明却记下了。
当然,这是暗中的事情,我们前文并未提过。
但是,皇上某些时候动作是飞快的!
当他知道柯搏虎战死的第一时间,就暗暗叫了胡尽忠过来。
皇上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在龙椅上。
他彻底不上朝了,不论韦都怎么威胁,亲自来叫,他像癞皮狗一样,就是不肯上朝。
气得韦都大声咆哮,只好一人独断。
但他叫胡尽忠来倒挺及时。
他向殿内周围扫了一眼,看到姜月容静静地站在旁边服侍,小宫女青红跪在他身旁替他捶腿。
他心里微皱了一下眉,想起惨死的宠妃魏娇儿。
“哎,”皇上清清嗓子,“月容,你辛苦了,熬了这半天,有尽忠过来服侍,你休息去吧。”
姜月容屈膝福了福,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皇上,奴婢有个不情之请,先请皇上恕罪。”
皇上一惊。姜月容一向得体大方,对任何事不置一词,只默默听皇上吩咐,生活诸事,皇上没想得的全都不动声色地替皇上想到了。
她长得娟秀端庄中透着妩媚,很有在皇上身边大管事的仪态气质,同时也具备女人应有的魅力。因此皇上也曾宠幸过她,本想日后也封个妃嫔。但那样侍候前朝之事就不方便了,所以迟迟未封。
但不想魏娇儿惨死,必是有人告密,皇上想来想去,只有姜月容最有可能。因此对她顿然疏远,但又惧于韦都之势,不仅不敢逼问惩罚,反而不时赐金珠绸缎笼络。
此刻,皇上赶紧温言道:“月容有何话想说,说来无妨。”
姜月容急忙跪下,俯首叩头道:“皇上!形势危急,恳请皇上想办法救少将军柯云出狱!”
皇上手一哆嗦,手中茶杯里的茶泼了出来。
青红急忙上前接过茶杯。
皇上小声道:“大胆!柯云是反贼,你敢替他说话,想掉脑袋吗?”
皇上马上想到的是,姜月容是不是替韦都来试探他的?
一定是!
姜月容抬起头:“皇上!奴婢深在宫中,见识短浅。也知道,少将军和柯家军势单力孤。但是,有柯家军在,皇上还有一线希望。那些人,势力虽强,哪个是向着皇上的?”
皇上的心真的被击中了。只有他知道,柯家军是替他在拼死扳倒韦都。
如果柯家军现在将他的诏书拿出来,就可以号令各地守军。但是,之所以柯搏虎至死都不肯拿出来,保的是他这个皇上的性命。
如今,柯云虽然在刑部大牢,但柯家军主力仍在,仍然不肯将诏书拿出,甚至不顾及柯云的性命,也还是为保他这个皇上。
但是他,天生是个怕死的人,要他在这个时候帮助柯云,再借他八个胆子他也不敢。
他就是自私了,怯懦了。
他根本没有救柯云的想法,反而,以现在的形势,韦都取得胜利,他还能有一两分活头。
若是成王胜了,肯定搞不好柯家军都是他们剿灭的对象,他是断无活路的!
他犹疑的眼光盯视着姜月容娟好的面容。
姜月容又凄楚恳切道:“皇上!您执掌国朝江山,也要以德为本。柯大人和少将军的情形,您心里最清楚,皇上想办法救他们吧!”
皇上盯着姜月容,心想,柯搏虎举了反旗,你却替他说话,你如何知道他是向着朕的?
他一字一顿地道:“月容,你说此话真是大逆不道。柯搏虎是反贼,柯云也是反贼。他们与朕作对,与国相作对,必死无疑。”
姜月容突然不顾一切道:“皇上当日召见柯大人,说的话奴婢都偷偷听到了。真相如何,皇上自知。奴婢是替皇上着想。皇上若不信月容,尽可赐死月容,只愿皇上能救出少将军!”
青红十分伶俐,早看出姜女官有重要的话和皇上禀告,福了一下就退出去了。
此刻殿里只有皇上和姜月容两人。
皇上心里早就打倒了主意,这都不是江山问题,涉及的是他的生死。
他若救柯云,没等成王进京,韦都就可能先将他宰了。
但皇上有皇上的狡猾,这姜女官,到底是向着他的,还是韦都派来试探的,他不能确定,也不能得罪,更不能听她的。
他脸上冰冷起来:“月容!你不要一意固执!若不是你跟了朕好几年,你为反贼求情,朕现在就可以赐死你!”
姜月容惊住了,她脸色煞白,身子微微颤抖:“皇上!”
皇上继续用冷酷的声音道:“朕与柯搏虎可曾说过对国朝不利的话?柯搏虎罪不容恕,朕恨不得将其锉骨扬灰,鞭尸示众!看在你平日辛苦服侍的份上,还不快滚下去,不要等朕惩罚你!”
姜月容失望了,她一向将皇上视为天子代表,却不想他竟然公然否认他当初说过的话。
她颤抖着伏下身子,再三叩头:“奴婢该死!奴婢只请皇上考虑国朝的将来,皇上的将来,太子的将来!”
说毕,她起身道:“奴婢退下了。”
皇上看着她退到殿外,表情甚是复杂。姜月容的话戳中了他的心。
但是,他能选择的并不多,他首先要顾自己的命。
作为皇上,他固然首先应该选择国朝的未来,应该全力救柯云出来。
但作为一个贪生怕死的人,此刻他抛弃了柯搏虎父子,就完全不奇怪了。
皇上被姜月容吓了一下,出了一身汗,歪靠在龙椅上闭眼胡思乱想。
乖巧的青红又进来,替皇上换了热茶,又跪下为他捶腿。
这时胡尽忠到了,外面小太监宣道:“胡总管到。”
皇上捂着脸道:“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