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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美味罗宋汤     金鳞开txt下载     金鳞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六七八 旌旗荡野塞云开(1)

    朱慈烺很乐意看到有人愿意去美洲探路,甚至已经为这支北美开拓船队找好了航线。这几年来往返欧洲和东亚的大明船队也积累了远洋经验,有了一批可靠的远洋人才。考虑到欧洲人都在北美东海岸以及南美开拓殖民地,大明正好填补美洲西海岸的空白。

    至于后世阿拉斯加、加拿大这些地方,起码还有两百年才会被欧洲移民设立居民点,现在扔块石碑都有些浪费。

    大明在地理上有些吃亏,北美西海岸多是森林地带,再往东则是沙漠戈壁,最适宜农作生长的中西部其实更靠近东部。不过即便是美洲中西部农垦区也是在一百年多年后才被开发的,对大明而言还有时间。

    而作为世界人口第一大国,在移民开发方面比欧洲更具有优势。

    朱和至终究还是咬定自己与克里斯蒂娜女王之间没有任何超越公务的关系,并且坚称前往亚美利加是为了探寻新的世界,为大明开疆拓土。朱慈烺本来倒真的是担心朱和至一时冲动,见他如此嘴硬,便也放开一旁,到底有个亲王亲自参与这个大项目总是更可靠些。

    “新世界发现的一切无主土地都归大明皇帝,即朕所有。”朱慈烺先下了定论。

    朱和至连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自无例外。”

    “土地上的出产,尔藩可以分得十分一,帝室取十分之五,朝廷取十分之四。”朱慈烺做了分配:“你那十分之一可以任意处置。朕不做干涉。朝廷所取的十分之四,乃是因为出船出人本身就有成本在其中。”

    “谢陛下隆恩。”朱和至道。

    “至于朕也不是白拿你的。”朱慈烺笑道:“你日后就晓得了。”

    朱和至本来就不觉得皇帝“白拿”有什么问题,对于日后自有分晓的事也没甚好期待的。然而不过三日,他自己的行装尚未整理好,朝中已经涌起了一股大潮,甚至有不少大臣亲自上门,希望能够为宗族亲属谋一张船票。

    朱和至颇为疑惑,旁敲侧击之下才知道最近的大小报纸都在解密海贸白银的来历。在这些报纸上,白银在故乡亚美利加就跟铁矿在大明一样,遍地都是。随便划块地就能挖出一条矿脉。

    这当然与事实不符。对于理智的大明官宦和商人而言,决不至于被这种宣传攻势所蒙蔽。

    真正吸引他们的是亚美利加广袤的无主土地。

    尤其是内阁传出风声,皇帝陛下希望用这块新大陆来酬谢所有在国难中出力的文武官员,只要是参与探寻的人。都能无偿得到土地。

    有这样慷慨的好皇帝。当然得有吝啬的阁臣在后面拖后腿。这道“赐土诏”终究被内阁阻止没有发出来。但是一道奇怪的圣旨却从礼部发到了冯师孔族中,为其在国变中殉难,谥忠儆。

    冯师孔当年折辱皇太子殿下的事早就在坊间传播。尤其是在陕西,他被人视作忠烈诤臣,没有让年轻的皇太子受小人蛊惑做出蠢事。虽然大家自觉地为尊者讳,不敢将皇太子放在冯师孔的对立面,但朝廷一直不给冯师孔赐下哀荣,总归是表明了不喜欢此人的立场。

    忠儆对文臣而言虽然不是很好的谥号,但也不算恶谥,最关键的还是朝廷对他表示认可。随着谥号的颁赐,还赐下千亩土地,只需要冯家的人前往美洲接收,安置十余人开垦就可以永世不易地传承下去。

    连冯师孔都受到了这样的待遇,那些真正为平息国变立功的文武大臣们难道会被亏待么?

    果不其然,在冯师孔之后,所有为大明殉难的文臣武将,都获得了合适的哀荣,并且无一例外受到了千亩乃至数千亩的美洲土地。

    尤为醒目的便是卢象升,谥文正,乃是文臣认为最好的算谥号。同时命族中为他过继子嗣,承祧香火,受封美洲田土万亩。

    武将之中满桂、曹文诏、曹变蛟等名将也都赐以武敏、武惠、武顺等良谥,各有数千亩的封土。

    从崇祯二年到十七年国变,这期间殉国死难的文武官员实在不少,礼部只能分批审核,商定谥号。即便如此还有遗漏,又要面对其遗族的哭诉,进度实在快不起来。不过众人都相信,死者为大,等这些死人的事安置妥善,必然会轮到活人。

    现在问题就来了。

    大明还没有人去过美洲,甚至美洲这个名字也是新近才确定的。关于这个新大陆的一切信息都是从传教士口中得知,谁都不知道哪里的地好,哪里的地劣。这动辄数千亩的封赐,给的是指标,没有地号,都要等人实际过去了,划定土地,由民政官审核,然后才会标上地号,算是永世之业。

    谁都知道,好田能够一亩顶生地十亩,谁都不希望拿着极高的厚赐,最后只剩下边角废地。

    所谓十室之内,必有忠勇之徒,只要不是全家殉难死光了的人家,谁找不到几个忠仆义从?当然要先赶在第一批前往美洲,选取好地,把位置占下来。

    至于那些还没轮到的功臣,肯定也都是会有赏赐,谁不想早点过去把地选了?

    朱和至看到这股大潮汹涌袭来,才明白皇帝陛下说的“没有白拿”。

    隆景三年八月,朱和至到了对马岛。

    之所以前往对马岛,是因为日本人有走太平洋航线前往美洲的经验。

    当然,日本人也不是平白无故就发现了前往美洲的航线。

    他们的引路人是西班牙人。

    十六世纪,西班牙人安德烈斯?德?乌尔达内塔(andresurdaa)发现了由吕宋岛至墨西哥的航线。从此之后西班牙便开始了横越太平洋的航运,这也是吕宋归于新西班牙总督治下的原因。

    因为西班牙商船经常会由于恶劣天气在日本海岸附近失事,于是两个国家开始接触。西班牙人想在日本发展天主教信仰,但这种努力遭到了耶稣会的强烈抵制,这些人自一五四九年就开始在日本传教。另外,葡萄牙和荷兰也不希望西班牙参与对日贸易。

    拐点在于一六零九年,万历三十七年,西班牙大型帆船圣弗朗西斯科号在从马尼拉至阿卡普尔科的途中遭遇恶劣天气而在江户附近的千叶失事。船员们被救起并受到热情款待,船长受到了德川家康的接见。

    当年十一月二十九,双方签订了一个条约。条约中约定西班牙人得以在日本东部建立工厂,并从新西班牙引进采矿专家,西班牙商船在必要时允许拜访日本,而日本方面将会派遣一位使者出使西班牙王室。

    最初的日本使者是在江户传教的方济各教会修士索铁罗,他代表幕府将军前往新西班牙(墨西哥),见到了总督维拉科。新西班牙总督又派遣了探险家前往日本,并且寻找传说中的“金银岛”。

    这位探险家的外交工作并不顺利,而且在寻找金银岛途中因为海难而带着重伤回到日本。于是德川幕府决定建造一艘大船,将这位探险家送回西班牙。

    这个任务落在了仙台藩大名伊达政宗的头上,伊达政宗又命令家臣支仓常长主领此任务。

    支仓常长用了四十五天的时间,以幕府提供的八百名造船工匠,七百名铁匠,三千名木匠,完成了日本人称作“伊达村丸”远洋大帆船。这艘船后由西班牙人改名为圣胡安?包蒂斯塔号,完成远航任务之后被吕宋的西班牙军队征召,用以对抗荷兰人。

    支仓常长带了十名幕府武士、十二名仙台武士、一百二十名日本商人、船员和随从,以及四十余名西班牙人与葡萄牙人,开始了亚洲人首次横跨太平洋的旅途。三个月后,他平安到达了新西班牙,随后前往欧洲,出使了西班牙王室,甚至前往罗马觐见了教皇,并且受洗。

    支仓常长出发时,德川幕府还没有发布锁国令,但是等他再次通过太平洋航线回到日本的时候,日本已经彻底变样了。至于他最终是被处死,还是放弃了信仰,也成为一桩历史迷案。

    三十年后的今天,大明在日本寻找当年的水手已经再不可得,不过总算日本也是个有文法的国家,还能找到足够多的航海、船只资料,为大明建造远洋大船提供技术参考。

    得益于子承父业的社会制度,当年参与建造伊达村丸的日本工匠也找到不少,被陈德高价买下——共花费了两门一七式火炮。

    “找这么多造船匠,朝廷是要打造一艘新船么?”朱和至询问陈德。他说是发起人,但更像是个跑腿的。更悲剧的是,皇室宗亲提供给他的借款得由他独立偿还,所以他早就放弃了自己造船的想法,只希望皇帝陛下能借给他两艘船。

    陈德面对这位亲王只是微笑摇头,道:“臣所得军令仅限于此,其他事不敢过问。王爷且稍安勿躁,朝廷必有消息来的。”

    朱和至也只能静待消息,却不知道大都督府已经提请兵部,请将王翊的坦克师调往莫温河卫。(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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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九 旌旗荡野塞云开(2)

    莫温河卫是一块广大地区,其中有一个小小的渔村,在后世却是鼎鼎大名的天然良港——海参崴。

    当然,其实这里并不特产海参,也还没有这个名字。对于大明而言,这里就是一个被遗忘的卫所,不过在古籍上,这里却是个商路繁华之地。

    唐朝时期,这里是渤海国率宾府辖地;金国归属于恤品路;蒙元时称为永明城。滨海地区比较富庶,“率宾马”更是名贵一时。蒙元为加强同东海诸族的联系,还开辟了西祥州至滨海永明城的东南驿道,从西祥州(今吉林农安县东北三十公里万里塔古城)起,途径十八站,终点站为永明城——也就是后世的海参崴。

    王翊带着坦克司横扫了东北二省,甚至一度打到了奴儿干都司的苦兀卫(库页岛),整个师都觉得这就是大范围的拉练训练,根本不是打仗。如果对手都是这个水准,堂堂坦克师用鲜血和性命浇灌出来的铁军也会慢慢生锈。

    于是,坦克师请求开向西边参加对蒙作战的公文三天两头就会送到大都督府,几乎是毫不停歇。

    隆景三年八月,王翊上疏皇帝陛下,报称“东、南及海,北至石大兴安岭(外兴安岭)北侧,俱归王化”。也就是从外兴安岭北侧往南,一直到达诸海的广阔疆域都已经插满了大明的金龙红旗,希望朝廷能够派流官组建巡检司守护。

    潜台词便是,这里已经都被打服了,可以派别人来了,我堂堂坦克师作为全军唯一一个有称号、军旗的精锐部队,应该用在更需要我们的战场上。

    朱慈烺接到题奏,也觉得放王翊在东北有点浪费。但是这支部队并不是孤零零守着祖国东极边疆,同时也有准备对日作战的意图。如今陆军参谋总部认为对日作战不宜操之过急,应当蚕食而不该鲸吞,所以继续放坦克司在奴儿干的确不妥。

    “坦克师先调去莫温河府永明城驻守。另外,北海舰队的母港不要放在朝鲜了,改在永明城。”朱慈烺下了圣旨。

    接到圣旨的王翊在益发寒冷的晚秋。起兵踏上通往永明城的道路,准备修建营地,为北海舰队迁徙过来做好准备工作。

    在这个哈气成冰的环境下,任何人都不能长途跋涉,只能在温暖的火炕上猫着,然而大明的战士却将之视作信念和毅力的锤炼,没有丝毫畏惧。

    在坦克师调动的同时,浙江、江苏的港口也涌入了大量的水泥、粮食、棉布、木材,在以蒸汽为动力的起重机帮助下。一箱箱堆上福船,准备扬帆远航,前往永明城。

    永明城不仅是坦克师的驻地、北海舰队的母港,同时也将是大明在东方最大的造船基地。从日本、朝鲜获得的船工、船材,也都通过海路送往永明城,以大号福船练手,然后打造能够横跨太平洋的巨大船队。

    ……

    “杨参谋,”魏云的侍从兵站在门口。“参谋长有请。”

    朝鲜师参谋部里不止杨威一个“杨参谋”,但一说到“杨参谋”则特指杨威。其他资格、军龄都比杨威过硬的“杨参谋”。只能在姓氏前面冠以“老”、“大”等标识加以区分。

    杨威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门口的穿衣镜前整理了一下军容,用手拨拉了一下有些蓬乱的束发,径自往魏云办公室走去。

    魏云坐在办公桌后,目光停留在杨威的头发上,过了足足两息的时间方才挪开。指了指办公桌侧前方的官帽椅:“坐。”他道:“这是总参发来的部队改制文件,你看看,以前可曾听说过么。”

    杨威知道这是因为他在陆军参总的工作经历,魏云常让他辨识一下大都督府的真实意图。虽然魏云本身也是总参出身,但他自认离开中枢太久。所以不太发表意见。

    桌上的文件是小号字体印刷出来的,看着有些僵硬的宋体字很费目力。杨威定睛看了看,道:“这事我离开之前并没有听到传闻。”

    魏云点了点头,抬了抬下巴示意杨威往下看。

    杨威飞快地翻动着文件,心中却只有一股幽怨,腹诽道:拿了我的计划竟然只改动了几个名称,还真是懒到家了!

    “看完了?”魏云很惊讶杨威的阅读速度。

    “是。”杨威没有多说。

    “如何?”

    “边防军和野战军的分野是势在必行,诚如打造兵器的铁料和打造农具的铁料必然不一样。”杨威道:“因此带来的防区划分,责任分配,也是理所当然的。”

    魏云轻轻摸了摸胡髭,道:“边防军。如果降低责任和训练强度,岂非弱兵之道?”

    “长官,”杨威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边防军如果专注巡逻预警、城堡守卫,则未必不算是一支强军。实际上我看朝鲜师的训练,重野战而少守城,许多士兵连基本的守城操典都不熟悉,而士兵素养又不能与国兵相比,固有朽木之憾。若是能让他们专司城守,既照顾了他们体能不足,充分发挥兵力,又不至于野战失利,这正是量才而用的好法子。”

    “那朝鲜方面的战兵从何而来?”魏云提出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朝鲜师主力都得靠就地征召,如果招募的尽是边防军,该如何扩大作战规模?

    “或许……”杨威想了想:“可以和坦克师换人。”

    “换人?”

    “新的防区制度推行之后,我师和坦克师都有边防任务。坦克师作为精锐中的精锐,大量战兵都是国朝兵,差些的也是蒙古、女真兵。

    “这些兵用来守边,非但浪费,估计他们也不放心。如果我们用五个朝鲜兵换一个国朝兵,既满足了坦克师对漫长边防的需要,也保证了朝鲜师的战斗力。”杨威道。

    魏云的手指在书案上轻轻点了点,暗中盘算:参谋总部肯定不会介意,就是不知道王翊王辅臣肯不肯。

    “再者,下官发现日本兵其实颇有纪律性,可以招募使用。”杨威又道。

    魏云将思路拉了回来,道:“倭兵的确堪用,但我师未来的敌手就是日本诸国,用倭兵恐有变故。”

    “其国人素不知忠义,而且完全可以换出去。”魏云道:“异地服役,也不用担心逃兵了。”

    逃兵的问题从古到今都有,即便明军中训导官盯得那么紧,仍旧有人天真地因为“不想当兵”了就私自开小差,最终结果当然很可怜,年纪轻轻就要去矿场做一辈子的苦工。运气好点能在三五年后混个小工头,运气不好的没几天就死了。

    更悲剧的是逃兵的家属。

    如果逃兵的直系血亲中都是平民,没有担当王事,则会一同被流放到逃兵服刑的地区,虽然不一定在矿场,甚至还可能会得到一块土地,不过无辜牵连被流放到辽宁、澳洲、朝鲜等地,终究不是一桩令人愉快的事。

    如果是异地服役,尤其对于日本人、朝鲜人,地理不熟,口音不通,要想当逃兵也没那么容易。

    “是个好法子。”魏云道:“这事我会与总参联系。另外还有一桩事,你为何会被派到朝鲜来?”

    “因为下官去不了坦克师吧。”杨威道。

    坦克师的书吏都有严格的体能要求。杨威原本就生得文弱,自然不可能通过筛选。

    魏云笑了笑:“你得罪了什么人?要我去把你讨过来不?”

    “谈不上得罪。”杨威干笑道:“只是无意间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罢了。”

    魏云点了点头,正要劝杨威改换门庭,就听杨威说道:“长官,若是方便的话,我希望能够去朝鲜边防部队出任参谋。”

    “这是为何?”魏云有些疑惑。

    无论怎么看,边防军成立之后,多半就是军户一般守着军堡干农活的部队。这样的地方能有什么战功么?如今入伍服役有规定年数,难道跑到数千里之外种几年地就回老家么?

    “下官走不动了。”杨威苦笑道:“朝鲜已经够远的了。”

    “我们打下日本就不会再走了。”魏云安慰道:“日本也多有良田沃土,而此地景色风光别有趣味,不妨安家常住。”

    “不会的。”杨威摇了摇头:“北海舰队的母港迁往永明城,这并不利于对日作战。大概是陛下继续向东拓展的心愿吧。下官听说朝廷将功臣都封赐在美洲,可见那才是朝鲜师最终安顿下来的地方。”

    魏云本身对开疆拓土充满了偏执,早就从朝廷的风向中嗅到了味道,此时被杨威说破,更觉得此人有眼光有头脑,可不能轻易放手。

    “得把你的编制调到朝鲜师,我们才能讨论去哪支部队。”魏云道:“在此之前,你先跟师参谋部的参谋们做一份边防部队编制、训练、装配、后勤等全方位报告。没意见吧?”

    杨威起身应道:“下官领命。”一付已经调到了朝鲜师的架势,可见他真心不愿意将编制留在参谋总部了。

    魏云对杨威的这种态度十分高兴,道:“等你编制调来了,我就提请破格升授你为上尉,好好干。”

    “谢长官。”杨威平淡的应了一声,心中暗道:好了,退役之后的养老金又涨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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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还有一桩事很让小汤无奈。这两天翻了许多书,每本都是除了更新别无称道,实在让人缺乏阅读冲动。小汤自认不是个很挑口的读者啊!为啥会发生这种事呢?为啥现在的小说会如此雷同、千篇一律呢?这个问题很值得深思啊,为了思得足够深,小汤需要一台挖掘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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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零 旌旗荡野塞云开(3)

    崇祯、隆景两个时代或许是大明文武官员们最为向往的时代了。

    在文官而言,大明连年开疆拓土,几乎疯了一样吞并藩属,打击蒙鞑、瓦剌,每个月就多出一个县,甚至一个府。这些地方都需要官员治理,乃至于只要识字就能吃皇粮。

    对于武官而言,北伐国策坚持到了第三年,兵部给了更多的编制,百分之八十的军官职位都虚位以待,根本不用担心自己的升迁问题。尤其大明的战术战法武器装备,根本不是蒙古人能够抵御的,战役上的获胜毫无悬念。

    对于百姓而言,生活却未必十分惬意。

    按照《皇明通报》的说法,大明百姓在隆景三年摆脱了赤贫线,全体进入温饱线,美好得让人几乎不能相信。南方一直唱对台戏的《士林报》为此还特意深入山陕甘边疆,果然没有找到赤贫人家。

    既然大家都能吃饱饭,为什么还不惬意呢?

    因为在这道光彩炫目的光环之下,是所有赤贫人家都被强制迁徙去了河套、辽宁、海西、台湾、澳洲、安南——如今恢复了交趾布政使司的编制。

    支持这种做法的士人认为,既然有些地方贫困得无法养活生民——有的地方数年不曾下雨,百姓每天只能喝一口水,更别提洗漱了——国家出钱将他们迁徙安置,这是千古德政。

    这种看法多在牧民官中传播,因为他们走下去之后,发现人若不走,只能在当地熬死,根本不可能有其他任何办法解决问题——难道还能让老天爷下雨?谁都知道祈雨只是心理安慰,当不得真。

    然而也有许多人表示反对。认为人生于斯死于斯,这份故土情节是应该被理解的。就算他们渴死饿死,也是求仁得仁,朝廷以强制手段,近乎流放地将他们送去边疆、蛮荒之地,这根本谈不上德政。反而是暴政!

    朱慈烺并不介意这种声音,但凡说这种话的人多是不掌握资源的闲人。在这个国家里,只有掌握了军事、民生资源的人才有资格和能力对国策产生影响。至于那些杂音,权当给他们一个发泄口,消耗多余的精力罢了。

    而且一旦这些人进入官场,牧守一方,他们也会立刻转变思想,为了百姓的生计,或是为了自己的政绩。将治下赤贫百姓押送去朝廷指定的遣送点。

    在如今的技术条件之下,大规模的移民安置肯定不会和《皇明通报》上鼓吹的那样幸福美好,尤其是前往台湾、澳洲和交趾的百姓,虽然他们大多是南方人,但仍旧会死在地方传染病和瘴疠之下,这种“阵痛”恐怕要到第三代移民才能缓解。

    不过大规模人口迁徙,以及严苛的移民、流放标准,却带来了社会稳定。几乎到了路不拾遗的程度——当然,这也与警察局为了完成指标采用的钓鱼执法有很大关系。

    大明人口的稀释。使得地价进一步下跌,农民继续耕种中下等的田地已经显得得不偿失,往往在地里撒一把最易活的苜蓿种子,然后让它们自生自灭。若是丰收了,除了家里喂牲口,还能拿去卖。也算一笔额外收入。

    曾经只种在边角废地的番薯、土豆、玉米,如今也开始堂而皇之地占据了成片的土地。

    虽然它们的用处已经不再是当初的救命粮了。

    时光如梭,朱慈烺终于在一连串的好消息之下等来了冬至。许多地方仍旧将冬至视作新年的开始,对于朱慈烺而言,冬至则是一年辛苦劳作终于结束标志。

    在隆景三年。货币发行量终于能够满足广大国土的需要了,当然,这也有朝鲜、日本的功劳。大明从这两国进口了大量的钞票纸,质量并不比大明自己生产的差,而量却更多。

    只要钞票能够稳定下来,朱慈烺也就不用担心国内的白银储备了。后世百姓都只关心手里的钞票,谁会关心国库里的黄金白银?只要大家淡忘了黄金白银,那么大明在对外的金融战中就有了可以动用的武器。

    因为现在的欧洲还是金银本位,而且根本没有金融防御的意识。大明要想派兵打过去还不现实,但通过金融商贸对他们进行一轮不见血的掠夺,却并不困难。

    这件大事了结之后,朱慈烺的心事就放了一半。

    剩下那一半,就是太上皇帝出巡的事了。

    崇祯和周后眼巴巴地又等了一年,还好宫中有皇太孙可以逗弄,也不觉得无聊,但对于久久不能成行还是颇有怨念。

    “又是一年了,你那个天气预报还没弄好么?”周后催着朱慈烺道。

    朱慈烺对崇祯和周后的拖延借口主要就是“天气预报”。开始只是采集气象信息,找到各地的气象规律,比如温度变化、旱季雨季、降雨量如何。在朱慈烺的说法里,只有掌握了这些信息,才能让南幸更安全舒适,是皇帝儿子的一片孝心,希望能够得到成全。

    实际上气象局的设立则是为了指导农业耕作,也能防止地方官员滥报灾荒,借着天高皇帝远欺瞒朝廷,骗取救济粮。

    至于预报本身则纯靠有经验的农老进行预测,可靠度极低,也属于“搭架子”的工作。

    “气候问题倒是解决了,不过儿子觉得,如果明年再南幸大概更好些。”朱慈烺道。

    周后不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瞬间就被朱慈烺转移了注意力,问道:“为何会更好些?”

    “母后,明年朝廷要在京师推行一种大机器,值得一看。”朱慈烺笑道。

    周后对此毫无兴趣,抿了抿嘴唇,长长地一眨眼,目光却已经斜向飞了出去。崇祯倒是很好奇儿子到底弄出了什么机器,连声追问。

    “是用蒸汽机驱动的犁机,车腹下方有铁钩。刺入土中之后,犁机启动,铁钩自然犁出一道道田垄,一日之间能做出两倍于牛耕的活计。”朱慈烺说道。

    在田间,两牛加一个壮劳力,一天也就能犁个二亩、三亩地。若是再加大工作量,牛也吃不消。如今换上了蒸汽机,虽然行得慢,但犁得更深,不需要停机休息,只要不断加煤就能一直干下去。

    之所以只是两倍的产量,一则是田地不够大,二则是蒸汽犁机吃煤吃水,而且还时常会出现故障。

    “只要两个人,哪怕是女子都能驾驭。”朱慈烺道。

    崇祯听了十分激动,连声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看了这犁机之后再商议南幸之事吧。”

    一旁的王承恩听了心里偷哭:奴婢们整日介被那些商贾缠着问何时南幸,好像骗了他们的银子一般。求皇爷饶了奴婢,早点走完这一遭吧!

    朱慈烺当然应声承旨。

    其实蒸汽犁机真正要大显身手的地方还是在海西黑土地上。

    那里地广人稀,积年冻土,还都是荒地,人工开垦成本太高,利用机器开荒才是信价比最高的选择。何况现在的蒸汽犁机优势还不明显,在华北平原这样的熟地,说不定还会被牛比下去——牛虽然要休息,但不会突然之间掉链子。

    等来年春耕只是用犁机在京师附近弄一片实验田,看看效果罢了。

    现在蒸汽机车虽然能够走起来,但速度太慢,再多承载点东西就彻底趴窝了。总算大明科学家对农业并不陌生,所以想到用它的自重来耕地和轧路,倒也算是物尽其用。

    在推广数学教育之后,蒸汽机的改良进展喜人,故障率和动力方面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至于太上皇帝陛下看了是否会失望,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反正朱慈烺本人并不指望这种蒸汽犁机能够瞬间解决大明劳动力不足的问题,这肯定是个长达数年,甚至十数年的漫长过程。

    土地上的劳动力也并不会因此彻底解放出来,因为大明还没有发明出收割机。他们仍旧需要在丰收的季节下地干活,与天候抢时间。唯一的改善就是乡勇每年多了一个月的训练时间,对于民兵而言战斗力又上去了一截——这种训练强度,已经超过万历之后的京师三大营了。

    一切都在缓慢而有序地朝前挺进,越来越多的农家子弟放下锄头,步入课堂。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进入技校,学习木、铁等技艺,成为未来的产业工人。相比他们更有优势的富家子弟则选择了法政学院,走向更广阔的仕途。

    杏林大学的规模也逐年扩展,为整个帝国培养出更多的医生。只是因为中医对执业医师的要求太高,所以各省的医学堂只能培养出医生这一级别,解决一般常见病症,疑难杂症则只有指望杏林大学的医师出手。

    如果只看京师和江南地区,大明的确焕然一新,彻底从国变的阴霾中走了出来,展现出欣欣向荣之姿。

    “他们的新生儿不需要担心天花肆虐,他们的老人有朝廷负责赡养,他们的年轻人只因为是这个国家的子民就可以享受教育,通达事理。即便寻常人家也如贵族一样富有涵养。如果让欧洲的贵族们来这里看看,肯定会让他们羞愧地无地自容。”

    布莱士?帕斯卡在他的日记中记录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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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一 旌旗荡野塞云开(4)

    隆景三年正是耶历一六五三年,教廷的宗教裁判所还在处决异端,近代科学如同羸弱的萌芽,在真理和宗教之间摇摆。此时还没有群星一般的科学家出世,整个世界的自然科学都由少数一些人推动。

    诸如勒内?笛卡尔,他获得了第一届葵心奖,但可惜没能领到奖金。

    又比如布莱士?帕斯卡。他是一个少年天才。十二岁掌握欧几里得《几何原本》,十六岁时发现著名的帕斯卡六边形定理;十七岁写成《圆锥曲线论》——那是自古希腊阿波罗尼奥斯以来圆锥曲线论的最大进步。

    一六四二年,帕斯卡设计并制作了一台能自动进位的加减法计算装置,被称为是世界上第一台数字计算器,为以后的计算机设计提供了基本原理。如果不是朱慈烺抢先一年发布了压强定律,后世的压强单位也将用他的姓氏命名。

    这位天才刚过了而立,正当壮年。他因为听说了笛卡尔获得葵心奖,从而知道了远在世界边缘的大明。

    对于一向体弱多病的帕斯卡而言,要远涉重洋来到遥远的东方,实在是一桩拼命的事,不过好在中医最善于条理,邀请帕斯卡前往大明的唐王朱聿键还特意安排了两名医师作为帕斯卡健康顾问,以保证他长途旅行的健康。

    正是如此礼遇,让帕斯卡对大明充满了好感,十分愿意将自己的研究成果在大明传播。然而当他到了大明之后,入住经世大学安排的客座教授别院,帕斯卡第一次接触到了大明的科学成果——

    “这些研究走得比我还远。”帕斯卡面对微积分如是说。

    “我只能改进一下大明的水压机,想想真是令人沮丧。”帕斯卡看完了大明的教科书之后,情绪一度低落。

    不过他具有常人所不具备的天才,在接受了大明科学体系之后。很快展现出天才的力量,接连发明了水银气压计,对闸门、活塞等方面也颇有建树,最终将目光投入摆线的研究,与克里斯蒂安?惠更斯一起研究摆钟,以利于船只在海上航行确定经度位置。

    克里斯蒂安?惠更斯是个丝毫不逊于帕斯卡的天才。十三岁就自己动手做了一架车床。其后在数学、天文、物理等方面一样多有建树,研究领域与帕斯卡相近。他比帕斯卡小六岁,同样获得了唐王的邀请,作为经世大学客座教授之一前往大明。

    在这两个天才之下,还有许多欧洲学者和传教士。在如今整个欧洲经济陷入战后低迷的情况下,去东方赚取高纯度的白银自然是个很不错的选择。尤其是大明所展现出来的科学实力丝毫不逊于欧洲,而从亲王们的介绍中可以看出:大明没有宗教压力,学术环境比之欧洲更为宽松。

    这些欧洲人带来的新思路,对大明的科学发展无疑重重推了一把。也成了皇明科学院正式建立的契机。

    隆景四年正月十二日凌晨,皇三子诞生。

    段皇后从被推入产房到生产结束只花费了半个时辰,可谓顺利至极。因此皇三子的乳名被唤作嘉哥,比两个哥哥更受段氏疼爱。

    庆祝皇三子降生的筵席在当日晚间召开,除了在京的文武官员,更有经世大学和杏林大学的先生们——他们出力良多。

    席间,朱慈烺接见了帕斯卡和惠更斯这两位泰西鸿儒,并且在他们的建议下。以科学家的身份牵头设立一个固定的学社,让天下各国优秀科学家参与进来。彼此帮助,共同推动人类的科学进步。

    于是,皇明科学院的设立正式搬上了议题,最终评选出十八位首席科学家,并由这十八位首席科学家推举出主席。朱慈烺毋庸置疑地担当了主席的职位,因为考虑到事务繁忙。所以又设立了一个秘书处,用来处理日常事务。

    帕斯卡是十八位首席科学家中唯一的外籍院士。惠更斯因为年纪尚轻,并且没有足够的研究成果,理所当然地落选了,不过仍旧不失为最年轻的科学院院士。

    新的科学院大院设在经世大学隔壁。也是个好山好水好风光的地方。这个大院只是负责科学院院士们的聚会和暂住,研究机构则借用经世大学的实验室和实验场。

    作为礼遇,大明目前最高端的技术产品蒸汽机也对他们开放。只是在实际应用上有一部分是各家的商业秘密,只有少数研究者才能借助朝廷的力量得以知晓,并不会对外公开。

    现在的蒸汽机已经不是两年前,任何人只要知道原理就能仿照的时代了。就算让欧洲人知道了各项数据指标,以他们的工艺水准也制造不出来。

    慧远伯廖真也是十八位首席科学家之一,他现在已经不再参与廖氏的碎石、修路产业,而是带着弟子学生、族中子侄,专门研究蒸汽机,制造动力更加充足,能量利用率更高,质量更轻的新机型。

    现在他的研究已经越来越快地走在了经世大学前面,仿佛科学领域的猛将。

    这也促成了朱慈烺以皇家资本入股,不仅仅是为了高额的利润,同时也是对这种高新科技企业进行保护。

    正是廖真和他的“皇明动力”,才让隆景四年的春耕出现了“犁机”这样跨时代的产物。

    在华北春暖花开的时节,也正是农忙的时候,五台硕大的犁机在皇帝陛下和太上皇帝的瞩目之下,生火蓄热,在浓烟滚滚之中发出轰鸣声,拖着沉重的铁齿,破开泥土,笔直地拉出条条土浪。

    所有围观的百姓都看得欣喜若狂,尤其发现犁机上是两个女子,一个把握着方向盘,一个用铁锹往炉中铲煤,更是惊喜交加。这就意味着日后女子也能承担繁重的农活,让男子去干更能挣钱的活计。

    “为何不将那炉子包起来?如此露着不是浪费煤么?”崇祯指着露在外面的火炉。

    这款犁机的设计更像是老火车头,炉室暴露在外正是为了散热,避免操作人员被高温困扰。

    朱慈烺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围观民众之中突然发出一阵喝彩,原来是这犁机转了一个大弯,从另一头再次犁了回来。眼看着自己忙活半天的工作量被如此轻松地完成,谁能不感到兴奋呢?

    崇祯也很快将技术问题抛诸脑后,赞叹道:“若是大明村村有此机器,农忙时岂不省力!”

    “这机器吃水吃煤太厉害,不产煤的地方用它实在不便。”朱慈烺道:“儿子是想将他用在辽宁和海西,那边土地宽阔,又是产煤之地,正好开垦出来作为大粮仓。”

    朱慈烺知道另一个时空开发北大荒的热血故事。在那个故事里,年轻的共和国调集十万军队开垦北大荒,虽然打出了“机械化”的招牌,但那时候的国家一穷二白,拖拉机、汽车要什么没什么,垦荒军队住的茅棚还不如目今明军的营房,不照样将东北变成了中国的重要粮食产区?

    如今犁机虽然不多,但大明人口也只有一亿三千万,还有湖广、安南、暹罗等粮食供应地,对东北的粮食需求并不迫切,完全可以慢慢来。

    犁机的诞生占据了《皇明通报》和北方报纸的绝大版面。

    这些报纸在一个月后才传到了海西布政司莫温河府永明县城,不过拿着这张报纸的年轻人却眼都不眨地跳过了相关报道,迅速翻着版面,直到他看到了一块豆腐干大小的报导,方才定睛细读。

    这是转自江南报纸的文章,大意是说武林大学从常州某寺庙发现了一种制药偏方,研究表明这种方法制作的药剂的确具有比其他药材更好的治疗效果。

    具体而言,是寺庙里的和尚们将水果上长出来的青霉刮入米汁、芋头汁混合的缸中,密封之后埋在地下,数年方才取出。用这种汁液给金疮感染而发烧的病患使用,疗效出人意料地好。因为制取不易,这药也叫观音露,照和尚们的说法是观音大士的法力催生。

    然而当代大明已经有了细菌概念,也早就有万物生克的哲学思想,自然不会相信是观音大士的法力。否则大士吹口气就可以了,为何还要埋在土里数年呢?

    于是武林大学对这种药汁进行仿制,只是不埋在土中,而是恒定温度,增加米汁和芋头汁的浓度,最终发现药汁能起作用与青霉息息相关,单纯的米汁和芋头汁并不具有药效。于是这种新发现的药剂被称作“青霉剂”,虽然产量极少,但效果却惊人地好。

    “如此一来,大军西定美洲更是如虎添翼啊。”杨威阖上手中的报纸,走出自己的职房。

    他如今已经扛上了上尉的星徽,隶属于远东方面军朝鲜师,任师参谋部参谋长助理。此番他前来永明城,正是与同样归属于远东方面军的坦克师进行联络,约定防区和通讯密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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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二 旌旗荡野塞云开(5)

    杨威的职房是一间单独的砖瓦房,位于坦克师营区,一出门就能看到标准的枣核球球场,此刻还没有人在打比赛。他沿着球场走了一程,从侧门离开了营区,缓步登上营区的后山。

    站在山上能够看到永明城南面的海港,小楼一般的大船停泊在港口,还有穿行如梭的小船在海面上画出一道道白色的线条。

    码头上升腾着股股黑烟,那是蒸汽吊车排放出来的废气。因为这些吊车,船上的货物才能迅速搬上码头,由体格硕大的挽马拖往各个需要的工地。

    杨威想起在此之前自己见过的码头,都是一群苦汉子排着队,从跳板上一包包往下扛。即便人再多,也不可能头别人头顶飞过去,效率极其低下。如今只是轻松一吊,呼吸之间就完成了人工一天的工作量,实在让人感叹这自然之力的伟大。

    码头上的声音传到山上,如同闷雷一般,偶尔冒出几声尖锐的号子声,被山风一刮也听不真切。

    杨威深吸一口气,突然觉得吸进肺里的空气似乎比他刚来的时候多了一些怪味。看看那些滚滚升起的黑烟,他相信并非是自己多心。

    ——过去的时代总是好的,如今大明的脚步越来越快,总有些无聊的感觉。不过这样也好,到了校级军官还能在京师拿一套房子。如果租出去,每月的租金足够我在乡下钓鱼看书度日了吧?

    杨威对生活完全没有概念,军队就像是另一个世界,任何用品都有专人分配成一包,人手一份。在什么阶层就拿什么东西,不存在任何纠葛。杨威虽然喜欢这种单纯的生活,但他却不喜欢打仗。也不喜欢总有个上司压在头顶。

    ——魏卿举虽然恃才傲物,但人品还是没得说。

    杨威又在心中替魏云开脱。

    “杨参谋!”一个比杨威还要年长几岁的列兵跑了上来:“我们师长请你去。”

    杨威一回头,很快认出了这个列兵,曾经见过一面,他是坦克师师长王翊王辅臣的侍从兵。关于他和王翊的故事也很有意思,传说这个列兵因为在家习过武。到了军中颇为嚣张,甚至打了自己的百总,结果却被王翊一只手就打趴下了,从此紧跟王翊身侧,据说还拜了师。

    “我这就去。”杨威面带微笑道。

    列兵笑道:“杨参谋,要我背你不?山路不好走,小心崴了脚。”

    杨威知道这列兵是在调侃他,懒得多说什么,快步朝山下跑去。

    王翊刚从北面回来。身上还带着北方冰雪的味道,显然没有休息就赶来了营区。

    “有不开眼的满洲人跟女真人私斗,统统抓去挖矿了。”王翊一看到杨威便跳过了寒暄的过程,直入主题道:“这片土地若是汉人少于三百万,真是挺难守住的。”

    “那就得移三个府过来,谈何容易。”杨威接口道。

    “只有慢慢来,慢得让人心焦。”王翊与杨威只是一面之缘,却是相见如故。对杨威的见识十分高看。他拉杨威到沙盘前,道:“小杨帮我看看。我师驻扎在这儿,到底朝廷是什么用意。”

    杨威看了一眼旁边的坦克师参谋,见他们也不以为怪,知道这是自己年龄上的优势,只好硬着头皮道:“无非就是打日本呗。”

    王翊哈哈一笑:“继续说。”

    “还说什么?”杨威佯作不知。

    “打日本谁都看出来了,但咱听说过你的攻日计划。那可不是三五年能开始的,总不成坦克师就这么一直耗在这里?”王翊道。

    ——唉,军中也有大嘴巴啊!

    杨威对魏云说过的攻日顺序并非具体文件,最多是一家之言,所以被人传出去也不算泄密。不过王翊现在提起这事。显然有些不平,因为在杨威之前的版本里可没坦克师什么事。

    “也谈不上耗。”杨威道:“将军自然需要为作战收集信息,制作地图和沙盘啊。”

    “朝鲜师不是在做了么?”王翊不以为然道。

    “朝鲜师只做了日本的,没做奴儿干的。”杨威道。

    “奴儿干?打日本跟奴儿干有什么关系?难道日本还能跨海打过来?”王翊惊讶道:“你不会被山风吹傻了吧?还是在敷衍我?”

    杨威对这位大明最年轻的将军并没有敬畏之心,轻轻敲了敲沙盘的边缘,道:“这里有个大岛。”

    “对,苦兀卫,上头还有一座永宁寺。”王翊道:“去年我带兵上去过,现在那里只有一些日本渔民。”

    万历二十一年,丰臣秀吉派遣大将松前庆广攻占所有虾夷族土地,其中包括阿伊努族控制的库页岛部分,由此开始了日本人在库页岛的历史。

    “我没有去过,但看倭人自己绘制的地图,这个岛的南端几乎与虾夷地(北海道)连在一起了。”杨威道。

    “是隔海相望,并没有连在一起。”王翊若有所思,转向身后,道:“哎哎,全军移驻苦兀岛,渡海攻打虾夷地,可行不?”

    张黎知道这个“哎哎”是在叫他,识相地凑了过来,就着沙盘边缘苦兀岛的一个小尖尖,道:“从渡海而言,苦兀肯定比这里登陆日本本岛更轻松些,好歹海程近。不过全师要在苦兀岛驻屯却不容易。

    “且不说这违背了兵部的军令。只说后勤,苦兀岛上就几个渔村,战士睡哪里?吃什么?”张黎作为坦克师的参谋长,对王翊的作风已经十分了解了。全军都知道王辅臣的战术眼光数一数二,破釜沉舟的斗志也让人钦佩……但如果一个将领只会破釜沉舟,终有一天会把自己沉了。

    王翊沉默不语,让张黎泛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连忙望向杨威,心中暗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你真让王疯子跑苦兀去的话,我肯定跟你没完啊!

    “将军,下官的意思是派少量部队先收复苦兀,设立军堡,然后等待时机。”杨威出声解释道:“一旦萨摩之战开打,长崎一揆,幕府势必集结大军南下。此时将军的偏师从苦兀攻打虾夷地,主力在虾夷地登陆,席卷全岛,威逼南下,幕府大军只能无功而返,进退失据。”

    打到这个程度,德川家唯一能采取的办法就是固守江户,然后与大明和谈,否则就得面对各藩国领主的倒幕运动了。

    王翊仍旧沉默,良久方才道:“等个几年,又是小打小闹。”

    “将军,奴儿干之地比辽宁、海西加起来翻个倍都还要大,足足可以分三个省。若是将军能派人将之勘探出来,岂非收复三省之地?这样的功勋,可不弱于一个日本。”张黎也劝道。

    “都是些没有人烟的地方……”武将的功勋需要口口相传,钻山沟里立碑那是探险家的工作。

    “日后总会有的。”张黎朝杨威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一起劝劝。

    杨威仿佛没有看见,心中暗道:这关我何事?我的薪俸可不是从坦克师领的。

    王翊最终还是采纳了张黎的建议,分出两个营的兵力,分散成以旗队为单位,对奴儿干进行的勘察,确定各部落的位置,梳理关系。同时又命三个朝鲜兵组成的边防营前往石大兴安岭,寻找隘口进行驻防,以免俄罗斯人再次潜入。

    至于苦兀方面则分配了一个战兵营,寻找港口,设立军堡码头,为日后对日作战进行准备。

    虽然暂时也算有事做了,但王翊仍旧希望能够分配去蒙古战场,那里才是陆军的天地。尤其是如今大明有了轧车和犁机,以蒸汽机为动力的新机器越来越多,当年皇帝陛下许诺的坦克还会远么?如果有那样的铁冲车,就算上头不放炮,也能冲散蒙古骑兵的阵型,将之剿灭。

    王翊想着想着,思绪就从海西飘到了蒙古,又从蒙古飘到了北京,想起了自己的新婚妻子黄睿雪。两人婚后聚少离多,往来书信中多有幽怨,但谁都不愿放弃自己当下的事业,所以只能过着两地分居的日子。

    ——再过四个月就可以回京叙职了。

    王翊终于松了口气。

    在王翊发呆遐思的时候,杨威的思绪也飘向了远方。他可不想去蒙古,也不想跟着大军继续向东,最终跑去传说中遍地都是白银美洲新大陆。

    魏云将他的编制调到朝鲜师之后,根本没有履行承诺的意思,问之则报以孟子的话说:“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义所在。”扣着杨威不放,让他为大明继续卖命,这就是义之所在。

    ——哪怕留在日本也好啊。

    杨威看着沙盘上的日本图形,像极了一条虫子,颇有些恶心。他突然发现,自从父亲去世之后,他就没有了家,似乎走到哪里都是一样。

    不过眼下杨威还有一个报告要写,是关于部队数字编号分配的。如今部队越来越多,多以地名区分,但事实上兵员并非是当地人。比如朝鲜师,多是山东兵,如果调到蒙古或者美洲,难道还叫朝鲜师?

    重新启用数字标号,最好能够从中看出部队属性和级别,这才方便行文。(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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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三 旌旗荡野塞云开(6)

    隆景四年的春天,大都督府在检查各军镇备案的时候,发现了朝鲜师推行的部队数字标号。在这份简单的编号规则中,司以上部队都有自己唯一的数字编号,这是因为现在明军最小规模的战斗集团就是司。

    “这套做法很方便内部行文,大约是朝鲜师某个参谋想偷懒做出来的。”尤世威早就对陕西师、朝鲜师等地域特征明显的称呼感到不悦,这无疑是当年辽镇、宣镇等旧军镇的遗留。如今好不容易彻底收编了旧式军镇,新军为了避免重蹈覆辙,很注重四处调动,可这如何让战士形成归属感?

    与尤世威有同样想法的当然还有总训导部。于是秦良玉与尤世威一合计,决定上疏皇帝陛下,在全军范围内重新制定部队番号,各部队不再以驻扎地命名。

    朱慈烺对此倒是表示认同,他可没有在电视里看到过解放军叫做“某省第一军”的。

    “重新编排番号是可以的。”朱慈烺道:“关键问题是这样做能否带来战斗力提升。如果做不到切实的战斗力提升,这种改制就没有必要,徒劳浪费时间和精力。即便是必须要做,也大可放在天下承平之后再做。”

    尤世威对此无言以对。谁都不敢打包票说改个番号部队就更能打仗了,而且现在北伐方面军各部队仍在持续战斗中,如果因为这些事分散了参谋的精力,说不定还会导致战事失利。

    “不过这个想法的确有点意思。”朱慈烺缓和了一下气氛,眼看尤世威头发也已经彻底白了,秦良玉更是不用说,可得珍惜这些老将啊。他道:“看来朝鲜师有点闲,不如将辽宁交给他们。”

    尤世威颇有些意外:“陛下的意思是调动近卫第二军参加北伐?”

    “当然。按照原本计划,现在也该进入第三阶段了。”朱慈烺道。

    蒙古人的抵抗意志比大明最先预料地要弱许多,在失去了有声望的领袖之后,绝大多数蒙古人选择了投降大明,接受大明的册封,并且遵守大明法律。缴纳国税。

    不过也因为蒙古部落一盘散沙的性质,有不少部落两面三刀,一面请求内附,一面又纵马劫掠,破坏明军后勤,这才是漠南平定之役延续了两年的原因。

    如今漠南地区的蒙古人或是因为叛乱被处死,或是因为犯罪被流放,还留在原地放牧的牧民都是几经筛选出的顺良之民,基本满足了作为进军基地的要求。按照第三阶段布局。现在应当兵锋直指漠北,攻占乌尔格,完成封狼居胥的伟业。

    “如果近卫第二军能够从东线北伐,对骑兵第一军、陕西第一军都是个好消息,他们的的作战压力将大为减轻。”尤世威道。

    从当前锦衣卫、职方司、军情司等各个情报部门的反馈来看,漠北爆发大规模作战的可能性颇高。

    漠南因为林丹汗的溃败而导致蒙古人四分五裂,宛如散沙,后来又因为大明对清军的反攻。大伤元气。

    然而漠北蒙古却相对比较团结,喀尔喀蒙古的三大部族:扎萨克图、土谢图、车臣并没有发生明显的内乱。而且在崇祯年间一同前往沈阳,臣服于后金,行“九白之贡”——每年进贡一头白骆驼和八匹白马。

    面对漠南十六部的分崩离析,喀尔喀三部并没有拥兵南下帮助自己的蒙古同胞——他们与大明一样,一样不存在清晰的民族概念。不过这反而意味着他们不会轻易投降,除非明军展现出让他们不能抗拒的力量。

    “喀尔喀蒙古与我朝往来不多。要如同漠南一样统治恐怕更有难度。其人口在二十万上下,壮丁堪战者大约八万,而我军以三个军,十万兵力攻打漠北,应当略有胜算。”尤世威继续道。

    打仗不光是比人多。士气、民心、地理、天候……都有影响。

    “近卫第二军要挺进漠北起码也是六月之后的事了。”朱慈烺道,“八月发动攻势,在此之前先完成今年退役和新兵的交替工作。”

    按时让战士退役是朝廷的诚信所系。虽然军营之中渲染甚强,但也不能保证每个人都愿意吃粮打仗。让战士按时退役,正是给不愿打仗者以希望,让他们看到只要认真训练,奋勇杀敌,还是能够安然回到老家享福的。

    而且从另一个角度而言,这些退役下来的士兵并非立刻就会回到内地老家。他们在退役之前就会收到许多工作邀请,或是转入地方衙门担任警察,或是去巡检司任职,还有则是转为募兵,进入后勤部任职。

    对于那些对军队感情极深,愿意用战功光宗耀祖的人,更是在服役期满之前就会志愿转为募兵,继续留在作战部队。他们往往都会被授予士官,甚至保送进入武备大学,学成之后以军官身份继续服役。

    “十万人规模的作战,后勤压力已经到达极限了吧?”朱慈烺关切道。

    尤世威认真道:“臣对此了解不甚详细,陛下当询以李昌龄。”

    “李督前些日子提请退役,这事尤督知道吧?”朱慈烺问道。

    “臣略有所闻。”

    “但是后勤方面还没有人能够担当起李督的担子,所以朕没有准许。”朱慈烺无奈道:“这事尤督也要警惕,日后尤督若是不给朕一个候选人,朕也不会放你走的。”

    尤世威面露笑容道:“陛下放心,我陆军参谋总部人才济济。各主力军参谋长皆可担领重任。”

    “那就让他们也做好后备梯队建设,否则别想升职。”

    君臣二人会心一笑,对大明的军事发展越发有信心了。

    秉政之人,最担心的无疑就是人亡政息。

    朱慈烺无数次担心自己一旦大行,子孙废除自己制定的政策,让大明再次回到老路上。还好现在自己身体越来越好,各项制度也上了轨道,渐渐形成了新的利益集团,要想彻底废除也已经不现实了。

    等打完漠北,就该是大明未来五百年国运极紧要的两个关口:与俄国人接触;兵锋直指漠西。

    尤世威从武英殿出来之后,意外地看到王承恩站在门外。作为天子亲信,王承恩没有在殿内服侍可能是因为轮班,但既然没有休息,为何不进去呢?尤世威虽然有些疑惑,但脚下却没有停,与王承恩擦身而过。

    王承恩等尤世威走了,方才进去,报道:“皇爷,太上皇爷有请。”

    朱慈烺知道父皇一般不会派人来武英殿找他,再大的事也只是让人在钟粹宫等着。他结束了手上的工作,快步出了武英殿,上了宫内专用的敞篷马车,往乾清宫赶去。

    才进乾清宫,朱慈烺就发现人人脸上都带着笑意,好像有什么好事。

    “皇爷!三爷会笑了!”段氏身边的女官兴奋地对朱慈烺道。

    “哦,就是这事。”朱慈烺满脸平静,走进了乾清宫正殿,看到周后正抱着三个多月大的顺哥眉眼含笑。

    三皇子已经有了大号,中规中矩地取名朱和垣,此刻正在祖母怀里呵呵直笑,时不时还想伸手去抓祖母头上金光闪闪摇曳不止的发饰。

    “父皇。”朱慈烺走到崇祯身边,躬身行礼。

    “看,你儿子会笑了。”崇祯满脸兴奋道。

    朱慈烺看了看,有些不解:孩子到了这个时间不都会笑么?嘉哥两个多月就会了。

    “我看啊,太子位既然已经定了,嘉哥和顺哥封王的事你也得考虑起来。”崇祯道:“可以等到十岁再册封,但不能不提前想好。”

    朱慈烺沉默不语。

    崇祯见儿子不说话,正要再劝他,就听朱慈烺道:“父皇,又有宗亲请求袭封了么?”

    崇祯被朱慈烺一语道破,支吾道:“我只说你儿子我孙子的封爵,其他宗亲的事我早就不过问了。”

    朱慈烺叹了口气。他一直想将贤能袭爵制定成一项制度,甚至有了草案,但无论是内宫还是内阁,都不赞成这种冷冰冰的做法。他们认为可以不给人封国和良田,但爵位总是得给的,这是太祖定下的规矩,也是国家伦理的基石。

    “封了爵,出入就要得体,若是没有自养自荣的能力,岂非丢太祖高皇帝的脸面么?”朱慈烺小心道。

    崇祯也跟着叹了口气:“若是实在无才,索性封到边远之地,眼不见心不烦。”

    朱慈烺苦笑道:“父皇,儿子只是不让庸蠹者袭爵,而父皇这法子却是置人于死地啊。”

    崇祯一时尴尬,转过身去继续逗弄小孙儿,回避了这个问题。

    朱慈烺却知道这事并没有结束,那些等着袭封的宗亲子弟还会时不时去晋王那里哭诉,或是送些血书进来。这就是个“磨”字功夫,等到朝廷实在被磨得没有了耐心,索性甩个爵位给他,他便可以理直气壮地要股份,要田地,甚至在外打着皇家的旗号索要非分之财。

    ——既然你们要磨下去,那就别怪我快刀斩乱麻。

    朱慈烺心中也腾起了一股狠劲,暗暗决定将义务服役令涵盖到宗亲身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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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四 旌旗荡野塞云开(7)

    朱心坎一早起来,见外面天还没亮,心中满是不悦,怀着无可奈何的心情前往主宅,给父亲朱审烜磕头问安。作为晋王的次子,朱心坎不可能有机会继承晋藩,除非他那个耳根子软的大哥早逝,而且他的侄子也得早死,否则他只能以郡王的身份终老。

    问题是现在的皇帝陛下硬要闹些幺蛾子出来,说什么非贤能者不封爵。逼得他大哥跑回太原,纠集了一帮书生当枪手,刊行书册,想靠文名来博取贤能的名声。他大哥还只是为了袭封,就算自己失败了,儿子有出息一样可以袭封,大不了就追赠嘛。

    可是作为亲王次子,如果不能从自己这代取得郡王的爵位,那儿子就算有出息也无爵可袭呀!

    这不是坑人么!

    朱心坎脑袋昏沉沉地到了朱审烜的门口,行礼如仪,直到里面传出一句:“尚安,且退。”他才又昏沉沉地起身,回房中睡回笼觉去了。

    朱审烜却要早早起来,吃了早餐之后换上常服便要去宗人府坐班。如今吏治极严,就算是万年无事的冷衙门,一应堂倌和书吏也不能迟到旷班,万一偷懒被抓住,轻则剥夺官身,重则打发到海西、台湾去当官,哭诉的地方都没有。

    在这个一如往常的平凡日子里,朱审烜刚出门不久,就有两个身穿公服的警察陪着一位六品官登上了晋王府的大门。

    “下官兵部主事,求见……

    “我家王爷上朝去了。”门房一向都是眼睛长在额头上,见对方只是个六品官,当然不放在眼里。

    “下官此来乃求见晋大王次子,朱心坎。”那位兵部主事仍旧客客气气。

    “你且候着,我去帮你看看。”门房说完。略一站定,看这六品官是否识相。如今京师风气大变,公开索要门包一旦被人举报就会被警察抓走,就连首辅家的门房都不例外。不过如果来者识相,主动馈赠,那倒是可以接受的。

    可惜这位六品官并不识相。袖手门前面带微笑,没有半点拿钱出来的意思。

    门房只能进去跑了一趟,出来之后面色如冰,懒懒道:“我家二爷昨夜观星至天明,此刻正在补眠,你们且先等着吧。”

    那六品官面露微笑,道:“如此倒是方便了。”他突然脸色一板,扬手一招:“走,咱们进去。”

    那门房连忙呼唤门口执勤的侍卫。让人拦住,大声喝道:“你猪油蒙了心!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太祖高皇帝封赐的晋王府,你一个六品主事也敢往里闯?”

    那六品官丝毫不惧,从袖中取出一纸公文,并没有展开,扬声道:“本官奉命宣诏,谁敢拦我!”

    那门房吃了一惊,暗道:宣诏怎么会宣到二爷头上?而且他之前也不说。又不叫排香案,到底是真的假的?

    门房还没来得及领悟。一旁执勤的锦衣卫却已经明白了,当下走来一个旗总,说道:“贵官且让在下验一验。若是真诏,我等自然不敢阻挠贵官办差。”

    那六品官双手展开那纸诏书,让锦衣卫看了。

    旗总只看了一眼,便回头招呼弟兄:“的确是真诏书。我等且闪开。”

    那门房大急,骂道:“朝廷派你等来守门,哪有开门揖盗的道理!老子活这么大,还没听说过有白纸诏书!”

    锦衣卫南镇抚司负责京师王公权贵的府宅护卫,吃的是公粮。哪里肯看这些下人的脸色。那旗总根本不理会这门房狂吠,只是让开了路,不加阻拦。

    两个警察当即抽出五尺长刀,喝道:“阻挠公务、威胁朝廷命官者,死!”

    这两人都是服过兵役的,自有一股杀气,吓得那门房一个屁股墩坐在地上,四脚并用朝里爬去。

    六品官手持公文,在警察的防护之下进了晋王府,眼看王府中的私家护院出来,高声叫道:“朱心坎接旨!朱心坎接旨!”

    一听有圣旨,也没有吃了熊心豹胆的死士敢上前阻挠。有些伶俐人,一早就跑去后面找朱心坎出来应付了。

    不一时,睡眼朦胧带着哑音的朱心坎到了正堂,一见兵部主事手中的“圣旨”便笑道:“我家接过的圣旨比你见过的还多!竟敢拿着伪旨来这里行骗?来人,将他们拿下,扭送官府法办!”

    “下官这儿却是实打实的圣旨。”兵部主事面不改色,直接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尔身为国民,年富且强,当立殊功于绝域,保家邦于未患。今诏征尔,朱心坎,为大明兵士,克期赴营,上报君父,下安黎庶。钦此。”

    朱心坎呆立当前,仿佛没有听懂似的。

    兵部征兵一样是以皇帝的名义,所以用圣旨。只是因为征兵数量动辄数十万记,皇帝不可能亲自用印,所以采用了变通的法子:以白纸朱字印刷征兵诏令,然后由兵部手写姓名,专用“皇帝武功之宝”印。

    皇帝只需要每年出一份着令兵部当年征兵数额的诏令就可以了。

    “朱心坎,还不跪接圣旨么!”兵部主事喝道。

    主事身后的两个警察心中偷笑:让你胆肥得罪了人!现在人家要你跪皆,你敢不跪?

    一般而言,征兵令虽然派专人送达各家,但并不需要香案和跪接。这是因为礼不下庶人,寻常百姓哪里知道接旨的礼仪?仓促之间又让人上哪里去找香案?但从礼法而言,既然是圣旨,那么要求跪接也是礼所应当,其中权变只在于送达人的一念之间。

    朱心坎此时想的已经不是跪不跪的问题,而是当不当“兵士”的问题。自己的郡王爵还没到手,竟然要先去当兵,这如何是好?当年从太原随着大队人马逃到山东,连闯贼的影子都没看到,就吓得朱心坎食不知味寝不安席,何况现在皇帝要他“立殊功于绝域”。

    啥是绝域啊!

    唐人说:良人征绝域,一去不言还。

    不言还啊有木有!

    “不!这不是给我的,一定是你们找错了人!我是晋王嫡子,圣天子的侄儿,太祖高皇帝的子孙!陛下不可能要我去当兵的!你们找错人了!”朱心坎说一句退一步,等说完的时候已经退到了门口,见那两个警察没有捉拿自己的意思,飞快地转身朝外跑去,两三个转折之后就消失不见了。

    “这小子跑得跟兔子似的!”一个警察不屑道。

    六品主事并没有着恼,冷笑道:“他还得跟兔子一样跑回来。”

    三人不再多言,随手抓了一个看似管家模样的人,逼他写了回执,将征召令往他怀里一塞,飘然而去。

    京师王府都是一家挨着一家,晋王如今是宗藩里的大红人,谁不是整日盯着他的大门?这事刚闹起来,周围几家王府就开始打探,听说兵部的征召令已经发到了亲王家,莫不悚然,虽然自家没有拿到,却也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德王朱由栎的嫡长子也已经过了弱冠之年,跑了晋王府几趟也没把嫡长子受封世子的文移办下来,如今又出了征召令这回事,更是坐立不安,连忙叫人备车前往宗人府,找朱审烜商量。

    “什么!征兵都征到亲王家了?”朱审烜闻言果然大惊,旋即又镇定下来,道:“王爷莫慌,这事虽然亘古未有,但也不失为一桩好事嘛。照陛下说的,若不能成得博、硕之士,则要入伍服役。这是保证封爵的路数啊。若是真的服役五年,贵藩世子受封的事也就铁板钉钉了。”

    德王脸上浮出一层冷笑。他进来的时候动了个小小的心眼,只说亲王家也得出丁服役,并没有说就是晋王府遭了这事。加之他一脸紧张着急,倒给朱审烜错觉,以为是德王府倒了霉。

    “王爷……”门口探出一个脑袋,正是晋王府的管家前来报事。

    “滚出去!没见本王正与德大王说话么!没规矩的东西。”朱审烜当即喝骂道。

    那管家脑袋一缩,连忙退下。

    朱审烜又摆出一张笑脸,面对德王,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小人意味。

    德王被气得笑出来了,道:“非但世子能够受封,服役五年回来都能直接袭封王爵了!”

    “王爷何以说这等气话,不该,不该啊。” 朱审烜连声道。

    回来袭封王爵,不就是说自己两腿一蹬死了么?

    德王刚才失言,没想到这一茬,被朱审烜这么一说,倒真像是诅咒自己似的。于是也不再放线钓人了,直截了当道:“那就恭祝贵藩立下军功,再振家声了!”

    “嗯?”朱审烜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

    “哦,对了,今日兵部派了一个主事去贵府,貌似是征召令郎心坎入伍。”德王悠悠道。

    朱审烜浑身一僵,口中泛出一股苦味,真譬如吃了黄连,非但吐不出来,还得细细咀嚼。别人不知道为何皇帝从晋藩下手,他自己却是很清楚的,若不是他的纵容,最近求爵的宗亲怎么可能见到太上皇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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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五 旌旗荡野塞云开(8)

    送走了德王之后,朱审烜再深的城府都无法在职房里坐下去了。他到照磨所关照了一声,急急忙忙便往家跑。

    倒不是担心兵部派人将儿子抓走,他担心的是儿子一时不懂事逃避兵役!

    若是在寻常人家,逃避兵役可是大罪,除非全族人逃得干干净净,让官府无法追究,否则哪怕事主逃了,家人近亲也都会被流放到辽宁去。

    换了在亲王家里,这就不是大罪了,而是生不如死的大罪!

    恐怕非但要流放,还得多一条:削爵。

    朱审烜可不会为了一个不成器的儿子断送整个晋藩。

    世人所谓知子莫若父,朱审烜一回到家中,发现朱心坎真的在准备逃跑,连忙叫人拿绳索将儿子捆了,蹲在儿子身边道:“儿啊,并非父王心狠。你若是逃避兵役,我晋藩上下恐怕都难逃此劫。你且去营中呆个五年,只要退役回来便能得封郡王,有何不好的?”

    “父王!父王!”朱心坎哭道:“求父王帮着通融,儿臣宁可去讲武堂啊!爹!”

    朱审烜知道儿子是替他受过,心中不忍,道:“你且不要逃,父王这就去兵部帮你问问,看能否去讲武堂躲过此劫。”他看了一眼平静下来的儿子,招呼下人道:“送去屋里,绳索先不要解开。”

    朱心坎硬生生被人抬了起来,双眼含泪地被送回了房间。

    朱审烜也没有多耽搁,当即让人备了名剌,送入兵部。虽然对兵部上下全然不熟,但好歹有亲王这顶招牌,并没有被拒之门外,总算还有个侍郎出来接待一番。

    “今日已经有数位王爷、将军来托人情。希望子弟能够进入讲武堂。”那侍郎苦笑道:“这可真是高估了弊部。讲武堂虽然是乡学一级,但也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大都督府那边把得极严。”

    “可还有转圜的余地?”朱审烜小声赔笑道。

    “大王们都打得好算盘,”侍郎直言道,“读三年讲武堂,出来就是个士官。服役五年可以申请退役……总算不是小兵冲锋在前。其实却不知道,我军作战,军官、士官阵亡比例更高过士兵,所以军中升迁才快啊。”

    朱审烜听了打了个冷颤,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是这侍郎诓骗自己。自古以来士卒冲锋在前,将校压阵在后,哪有军官带头冲在前面的道理?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个官啊!

    “而且现在也来不及了。”侍郎道:“但凡户籍上适龄男子都是兵役征召的对象,只有正在修学。或是有了公职,以及技工人等可以缓征。照目前看,大明兵源充足,也不会征召‘缓征’的人入伍。但是,一旦拿到了征召令,要想再靠读书、进学、当官换个‘缓征’也不现实,说不定还会被认为是有意逃避兵役。”

    “那现在……”朱审烜满脸纠结。

    “只有乖乖服役了。”侍郎替他总结道。

    朱审烜浑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兵部的,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如果是以前。他可以送银子,买通官员。但现在官员是否能够买通尚且不知,但吏员肯定是买不通的。他们都是皇帝新政的受益者,铁了心站在皇帝一边,谁肯为了个藩王砸了自己的饭碗?

    ——实在不行,只有让他去参军了。

    朱审烜本想走蔡懋德的门路,当初蔡懋德在山西为官时自己对他也算是颇为照顾。只是想想蔡懋德那苦行僧似的性子。他又不愿低下头去找这位老熟人了。而且如今天子的脾气手段……与其垂死挣扎,不如乖乖就范吧。

    ……

    朱心坎一直等到晚上都没有等家人来帮他松绑,知道这事多半难成,只能在床上流泪。就这么哭着哭着便累得睡着了。等他眯了一觉醒来,却听到门外有人抽泣。原来是自己的母妃。

    “王爷,就让他再在家中睡一晚吧。真要入了营伍,恐怕再也睡不到这软床了。”晋王妃哭泣哀求道。

    “唉,长痛不如短痛,再拖下去只是自家遭罪。”朱审烜劝道。

    朱心坎知道自己再难逃过此劫,也只得认命。他索性扬声叫道:“父王,母妃,儿子愿意去了……把绳子解开吧!”

    晋王妃在外面听得心肺俱裂,哭道:“王爷,先把绳子解开吧。”

    朱审烜也是颇为心痛,隔着门说道:“儿啊,你与你大哥不同,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此事关系到我晋藩上下数百口人,你也不忍心爹娘一把年纪了还去海西种地吧?且先忍忍,父王已经安排了马车,这就送你入营,忍忍就好了。”

    朱心坎听了父王的话,不知道是身上捆得痛还是心里更痛,默然流泪,直到下人们进来将他扛出去,放在马车里。朱审烜和晋王妃都不忍心看儿子吃苦,便叫了管家陪同,不到营门口绝不松绑。

    大明内地的新兵营比边疆的强了许多,起码还有砖木结构的营房。朱心坎被抬进了营区,因为天色已经暗了,卫兵还以为抬来的是口猪,出声喝道:“走后门去庖厨宰!哪有走辕门进的?”

    “军爷,这可宰不得。”管家连忙上前,取出征召令:“我家二爷是来应诏入伍的。”

    那卫兵大奇,看了一眼征召令,道:“这怎么就捆着送来了?他体检过了么?”

    按照一般征兵流程,首先是各县准备好适龄兵源名单,发体检通知。体检合格之后还要审查亲属关系,看有没有在献贼、满洲从贼的近亲属。等体检和审查通过之后,才发征召令,算是正式被朝廷征召入伍。

    朱心坎这道征召令是走特别程序出来的,一般而言只有军中将校的直系亲属才有这个待遇。这种优待的程序自然有所不同,乃是兵部先发征召令,然后入营,随正常程序征召进来的新兵一起复检。

    卫兵对这种高端的关系兵不甚了解,所以会问体检的事。

    管家一听,当即恍然大悟,连忙让人将二爷又抬回车里,低声道:“二爷,当兵是要体检的呀!如果二爷身上有个残疾……”

    “那就不用当兵了!”朱心坎惊喜叫道。

    “嘘!”管家急得差点上去掩他的嘴,这事是可以高声的么?

    “我宁可做个残废,也不要去漠北打野人!”朱心坎斩钉截铁道:“你把我手打折吧!”

    管家想了想,腿脚是不能打的,万一真留下残废,一辈子要怨他。打手倒是不错,就算日后养不好,也不容易被人看出来。

    “爷,您忍着点!”管家叫人将马车驾驶到一处偏僻的弄堂,又从外面找了一块布,塞进朱心坎的嘴里,叫人拿了木棒进来,拉出朱心坎的左手,就要往小臂砸。

    朱心坎突然拼命挣扎,口中呜呜发生,双眼圆瞪,额头上渗出一层层的油汗。

    管家看了心中不忍,暗道:二爷从小养尊处优,别说当兵卖命,就是断只手都受不了啊!

    “你们快些,听着让人不落忍。”管家转过身去,闭上眼睛,抵御朱心坎在身后的呜呜声。

    咔嚓!

    脆响过后,朱心坎发出一声闷哼,不再呜呜做声了。

    管家转回身,取了自己的帕子给朱心坎擦去额头上汗水,掏出那块咬布,道:“二爷,成了,您就忍这一时,今晚咱们就可以回家了。”

    朱心坎气若游丝,喘息道:“我刚才就是想跟你说,我是左撇子,断右手……”

    管家干咳一声,道:“二爷,关键是咱们不用去当兵了。”

    听到管家这句话,朱心坎总算恢复了些许力气,道:“咱们快去营房报道,然后去看大夫。”

    管家应承着,让人快快赶回营房。

    因为考虑到较远州县前来报道的士兵没有地方住,新兵接待处倒是日夜都有人值守,灯火通明。朱心坎独自一人进了营地,顺着卫兵的指示前去报道,任由小臂呈现出诡异的扭曲。

    新兵接待处的人常年招兵,什么人没见过?这种低级别的自残还想瞒过他的眼睛?那人扫量了朱心坎一眼,微微摇头,喃喃道:“这年头,竟然还有傻子不愿当兵搞自残的?哼哼。”

    朱心坎权当没有听到这冷嘲热讽,心中暗道:等老爷我成了郡王,定要将你挖出来套麻袋打个半死!

    那人拿起桌上的方印,在蓝色印泥里按了按,重重盖在朱心坎的征召令上。

    朱心坎就着灯光一看,征召令上赫然是两个大字:“拒接!”

    这两个字顿时让他心旷神怡,手臂上的痛楚也瞬息不见,整个人都好了。

    “这是拒接说明,拿回去在坊里备案,今年就不会招你了。”那人信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又盖了章,推到朱心坎面前。

    朱心坎心中一急,脱口而出:“怎地才缓一年?”

    朱心坎大惑不解,再仔细看那龙飞凤舞的字迹,写明的拒接原因却是:肥胖!

    一阵眩晕袭来,让朱心坎差点站不稳脚。

    ——合着我这手臂是白遭了!

    朱心坎内中悲愤,却是有苦说不出口。(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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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六 旌旗荡野塞云开(9)

    万万没想到,就在朱心坎痛得心中流血转头要走的时候,一位挂着少校军衔的军官走进了接待处。他左手的衣袖空荡荡的,显然是在之前的战斗中落下了残疾。看着朱心坎痛不欲生的面孔,少校以雷霆不及掩耳之势劈手将拒接说明夺了过去。

    “肥胖?现在军中肥胖也算拒接理由了?”那少校转向接待处值守的上士,面色严厉。

    朱心坎何尝见过如此严厉之人口吐如此犀利之词?虽然不是针对他,但也吓得缩头勾颈,粗气都不敢喘。

    上士起身行礼,不敢分辨。

    少校又看了看朱心坎的手臂,道:“人家手臂断了都不去医治,先来这里报道,这份意志就是好种子!你却只因为人家身形有些、有些……有些太大,就要断送男儿之志,说得过去么!”

    少校一席话句句说在大道理上,上士无从分辨,只是默然站着,心中暗道:主战军中日日被训导官教育出来的人果然不一样。他却不知道这世道哪有那般忠勇热血,人人都向往行伍生活?

    这人身穿绫罗绸缎,身型肥胖,显然是出身豪门富贵人家。又打断了一只手,显然是想逃避兵役。这种败类与其收入营中浪费粮食,不如恶心他一把将他踢出去,也不至于连累军旅形象。

    士官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但不能说长官错了,只能继续沉默。

    少校拉过朱心坎的手臂,看了看,道:“别担心,这就是一般的骨折,军中实在太常见了,等养好了就跟没受过伤一样。”他顿了顿。又道:“胖也不是问题,新兵营保证把你的肥肉练没喽!放心吧。”

    “长官……”朱心坎嘴唇颤抖,似乎预见了自己的不幸,这个横里杀出的程咬金分明是要收自己入伍啊!

    “只要我一日执掌顺天府新兵营,断然不会将任何一个有心战功武勋的人拒之门外!”少校慷慨激昂道。

    朱心坎心中哭喊:我没真的没有啊!苍天啊,大地啊!让我回家吧。我不要当郡王了!

    大明从各县征兵,在各府设立新兵营进行基础操练。等新兵能够服从号令了,这才会送到设立在各省的教导营继续受训,然后根据各项成绩,分成三品九等,由各军前来选人。

    一般而言,三个近卫军只选上品兵,轮到朝鲜师这样的边缘部队,就只能从下品之中选人了。

    即便如此。还是不够用。

    即便在军中都有很多人不解,为何大明如此缺乏兵员,在征兵过程中还挑三拣四。这只能说是他们对武人的误解实在太深,以为战士只需要身强体壮就可以上阵杀敌。实际上即便是在最没战术含量的上古时代,也不是人人都有当兵的资质。

    勇气,强健,忠诚,服从。纪律。

    这些都不是与生俱来的,更不是训导官念叨两句就能领悟的。必须要经过长时间的打磨,才能琢出一块美玉。

    朱心坎受伤的手臂打了石膏,在入营的前几天还算轻松。因为朱审烜的积极,让他早到了十来天。

    新兵营营官考虑到他的伤势,特许他不参加每日的跑操,只是跟着其他新兵了解各部队的光辉战史。军官、士官的肩章徽标,以及各部门的职能,算是初步了解一下士兵们未来五年的新家。

    五六日之后,朱心坎觉得自己的伤势没有半分起色,被厚厚的石膏包裹着根本没有好转的迹象。而少校营官却觉得这点小伤。休息这么久已经足够了——“哥手臂给锯了,也不过休息了三五日。”他道。

    于是,朱心坎的苦难生活开始了。

    每日早起跑操,唱歌,吃早饭。然后开始早上的体能训练,别人跑十里,朱心坎得跑十五里,因为营官说过,对他要格外照顾:他较常人体胖,所以得加大训练量,决不能让一个胖子从新兵营出去。

    非但体能训练上朱心坎要承受极大的身体痛苦,下午的战术操练更是让他身心受伤。

    因为身形比人形标靶还大,教官很喜欢将他拉到众人面前,脱光了上衣,用朱笔在他身上画出要当日的攻击训练部位,并且要战士们牢记正确姿势刺中之后的反应。

    往往到了这个时候,教官就会似真似假地打朱心坎一下,让他夸张地将反应演绎出来。

    “我是晋王之子!我是皇亲!”朱心坎几次发出呐喊:“你们如此对我,是对皇家不敬!”

    “军中只有律例操典,不知皇亲国戚。”军法官摆着寒霜似的脸:“永王殿下还是亲王呢,在受训的时候一样和寻常士卒无异。朱心坎,你几次三番自陈身份,逃避训练,本官现在罚你禁闭三日!以及二十里跑圈!”

    隆景四年,朱心坎成为大明宗室子弟中第一个真正参军入伍宗亲子弟。在经过新兵营的基本训练之后,朱心坎果然瘦了整整一大圈,以“壮硕”的身材前往蓟镇的教导营接受进一步新兵训练。

    因为手臂受伤的关系,朱心坎许多科目的成绩都惨不忍睹,三大近卫军是没有机会进去了。最终因为识字,被选入后勤总部直属部队,成了一名光荣的督粮官,驻地在呼伦湖的克鲁伦河口。

    这里东靠大兴安岭东麓,再往西北走就是蒙元太祖铁木真的故乡。

    隆景三年十二月,近卫第二军萧东楼率军从沈阳开拔,沿途清扫不臣之蒙古部落,一路越过大兴安岭,在贝尔湖短暂休整之后,终于在隆景四年五月到达呼伦湖畔,设立营地,旋即继续向西北方向进军,兵锋直指一千二百里之外的狼居胥山(今蒙古国肯特山)。

    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大明其实算是客军,真正的主人是东喀尔喀的车臣汗。

    这位车臣汗名叫硕垒,是蒙元太祖铁木真的十九世孙,因为其父谟啰贝玛游牧于克鲁伦河一带,没人来管。他便自立为车臣汗,成为与土谢图、扎萨克并称的喀尔喀三大部。

    或许是因为成吉思汗的血液已经被稀释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从硕垒这位初代车臣汗身上看不到一丝蒙古人的骁勇好战,只有如同草原上狐狸一般的狡诈。

    他最初投靠漠南蒙古的插汉部(察哈尔)林丹汗,后来林丹汗被满洲人打败,一路逃向青海,最终身死国灭。硕垒也就理所当然与土谢图汗衮布、札萨克汗素巴第一起向后金行九白之贡,表示臣服。

    作为占据了世界四大草原之一的呼伦贝尔草原,车臣汗并没有向野人效忠的想法。所以一方面往沈阳进贡白马白骆驼,一方面也没有忘记与明朝——辽镇进行贸易往来。在崇祯十九年,大明还没有进行大反攻之前,硕垒就诱使苏尼特蒙古背叛满清,并且派出了三万大军帮助苏尼特部抵御满清。

    这种完全为了一己私利的背叛,在如今却是极好的投名状。

    硕垒派遣儿子巴布前往呼伦湖,献上劳军的马和羊。希望能够重归大明皇帝治下,成为帝国外藩。

    “硕垒要是靠得住,呼伦湖里就都是美酒,不是水了。”曹宁对此人没有丝毫信任,这并不单单因为硕垒劣迹斑斑,让这位秀才从精神层面厌恶他,更因为曹宁曾亲自前往克鲁伦河中游的车臣汗王庭,见过此人。

    用曹宁的话来说:那双眼睛就没停在一个地方超过一息。滴溜溜转个不停,一看就是满肚子憋着坏水。无时无刻不在寻摸着害人的主意。

    萧东楼从在山上落草为寇的时候就十分信任曹宁,此刻犹然。

    “但是总参认定喀尔喀蒙古只有八万战兵,如今看起来一个车臣部就不止五万!咱们要是打,就是大打;要是不打,就得冒险把后路暴露在他们鼻子下面。”萧东楼无奈道:“而且车臣汗已经送了儿子来当人质,又是求贡。如果朝廷不同意还好,若是朝廷同意了,咱们怎么打?”

    “那也不能行险。”曹宁踢了踢脚下的青草,抬头眺望远处的地平线,隐约能够看到黑色的山峰。

    “封狼居胥固然牛气。但如果后路被人抄了就只有傻眼了。”曹宁又道:“咱们可不是霍去病的骑兵,还可以就地因粮。”

    萧东楼一度认为方阵步兵已经是天下最给力的兵种了,简直可以说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就算是蒙元再起,没有足够数量的人命也休想攻破身穿胸甲的方阵兵。然而进入大漠和草原之后才知道,原来方阵离了城池,就如鱼儿上岸,任人宰割啊!

    蒙古骑兵根本不需要冲锋破阵,只需要不断骚扰后方粮道,切断补给,就是铁打的大军也会不战而溃。

    “其实如今已经很危险了。”曹宁道:“我军距离最近的固守点有千里之遥,沿途都只是一些军堡,合理抵抗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月。如果喀尔喀三部真的联手与我朝为敌,光是平定后路就需要两三年。”

    萧东楼啐了一口:“都是总参那些夯货!没事煽风点火,说人家秦军到了哪里哪里,骑兵第一军到了哪里哪里,还不是挑逗着我军往前死冲么!最可恶就是也不给个章程,这到底能不能打笑脸人啊?”

    “自己耳根子软,还怪别人?”曹宁叹了口气,又道:“先等等吧,无论大都督府怎么说,咱们自己得把后路保住。我可不想当李陵。”(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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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七 旌旗荡野塞云开(10)

    近卫第二军并不惧怕打仗。

    虽然步兵对骑兵因为地形环境处于劣势,但萧东楼仍旧相信曹宁等一干参谋能够想出足够制敌的策略,打败或者打跑蒙古车臣部。

    关键问题就在于朝廷的国策是打是抚。

    如果打,三五年后这里就是大明的后花园,即便大明没有开设府县治理,也不可能有任何一个草原民族敢称王称汗。甚至可能只留下一片焦土,再也没有蒙古人这一民族了。

    如果抚,喀尔喀蒙古肯定愿意接受册封,开设边市,互相贸易,如同漠南一般,那么很可能在未来十余年内获得边境安宁。如果大明持续强盛,蒙古人就是大明治下的一个民族。如果大明日后再度走向衰弱,他们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反叛大明。

    大都督府面对这样的局面无法做出建言,只能将利弊呈给皇帝陛下,仰听圣裁。

    历史的车轮滚到隆景四年,大明王朝的天劫基本已经过去了。虽然小冰河的尾巴迟迟不肯走,但大规模的基础建设,以及从南面购入运输的粮食,让大明北方非但安定,简直可以算是繁荣了。

    “对大明而言,如今这样的态势是最好的。”面对皇帝陛下的咨询,首辅吴甡和次辅孙传庭意见一致。

    吴甡道:“继续北伐,可以让南北货物更快的交流,朝廷能够收到更多商税。百姓能积蓄恒产,人心安定,休养生息。然而若是真的与喀尔喀三部开战,恐怕徒耗人命,伤了国家元气。”

    朱慈烺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故而最好的法子还是‘北而不伐。伐而不战’。”吴甡道:“我朝继续往蒙古方向筑堡屯兵,设立边防,却也要给蒙古各部册封,让他们臣属我大明。如此可以持续北伐之利,又能避免北伐之害。”

    朱慈烺将手边的黄铜地球仪轻轻转动,手指在一处凹陷处点了下去。道:“这里,这里才是朕北伐的真正用心。”

    吴甡和孙传庭对视一眼,知道皇帝的心愿是恢复大唐故土。如今东面的确恢复到了唐时的北庭都护府,甚至更有过之。但西面要打到葱岭谈何容易?而且唐朝也是靠土官土兵治理,多有羁縻性质,论说朝廷直接管控地域未必比大明更大。

    就以乌斯藏而论,唐时两国为兄弟之邦,吐蕃偶尔还要兴兵劫掠唐土。如今乌斯藏却是大明的藩属,其法王接受大明册封。所以说时势不同。未必就一定要比个高下出来。

    “陛下,能否先安定漠北诸部,然后起蒙古兵与大明一同西向?”孙传庭提议道。

    朱慈烺微微颌首,捻了捻并不算长的胡须,道:“这倒是个好主意。他们对瓦剌人更为熟悉,大可伐谋伐交。”

    喀尔喀三部如果随大明一同出兵,大可让点好处给他们,而漠北对大明的威胁也就减弱了。

    朱慈烺读高中的时候就上过准格尔部葛尔丹的叛乱。

    说是准格尔对满清的反叛。不如说是葛尔丹在统合了瓦剌四部之后对喀尔喀蒙古发起的战争。只是因为葛尔丹打得太厉害了点,逼近了大兴安岭。又对漠南过于贪婪,这才导致了满洲人的出兵。

    现在葛尔丹还是一个十岁的孩子,自然不可能统合瓦剌四部,更不可能对大明造成威胁,但如果放任哈密卫,以及天山南北路落在瓦剌手中。数十年后未必不会有一场新的准格尔之乱。

    “等朕考虑一下,今日散衙之前给你们和大都督府一个准信。”朱慈烺道。

    吴甡有些欲言又止,倒是孙传庭出言道:“陛下,军国大事,不该如此刻意。还是要多方询证,最终定夺。差个一两天功夫,路上跑快点就都出来了。”

    朱慈烺点头称善。

    实际上到了这个层面的讨论,已经不可能再有“多方询证”这回事了。

    内阁得到的情报多是从兵部职方司,兼顾锦衣卫,少数军情司通报。大都督府则相反,主要是靠军情司打探,辅以锦衣卫的通报,少量职方司的消息。

    这就是大明的耳目,以及左右大脑。如今内阁和大都督府都在仰听圣裁,朱慈烺还能去向谁询证呢?

    不过朱慈烺不向他人询证,未必就没有人会主动献策。在国事方面,总有一些人认为自己比皇帝、内阁、督府看得都远。借着大明报业的发达,广发议论,甚至能够直达天听。

    朱慈烺对此多有不屑,随便他们如何说,我自岿然不动。然而同样看报纸的崇祯却做不到这点,往往看看这家说得有理,看看那家说得也不差。还好现在他不用担心党争的问题,所以也不算太过耗心劳力。

    对于喀尔喀蒙古的事,崇祯更希望各部的头人能够前来北京受封。

    “你若是仍旧信不过他们,权且当作是缓兵之计嘛。”崇祯劝朱慈烺道:“给他们一些王爵,让他们各安本土,然后我大明可以从容布局,移民实边,调大军前往西域,收复哈密卫。”

    朱慈烺不能否认崇祯说得有道理。但他同时也意识到,自己的病情有些加重。

    这个病并非生理上的疾病,而是精神上的洁癖,甚至像是强迫症。

    朱慈烺不能容忍自己的帝国有一群不受朝廷管束的王爷。即便是朱氏的亲王,在自己的藩国也不可能有如此之高的自治权。

    “册封可以,但官员必须出自朝廷,而且他们本人也必须遵循朝廷法度。”朱慈烺道:“汉蒙虽然文化有别,血统有异,但只要蒙人安生度日,遵循大明的法律法规,朕也必将一视同仁,绝不允许旁人对他们施虐。”

    崇祯听了儿子的话,终究还是叹了口气,知道这一仗是非打不可了。

    隆景四年六月,基于皇帝陛下答复太上皇帝的话而拟成的诏书送到了车臣汗的王庭。诏书中强调:

    一,车臣汗硕垒当亲自前往北京,接受明廷册封;

    二,凡车臣部所属土地、河流、山谷,皆为大明所有,其治理之官亦当由大明委任;

    三,车臣部所有男女老幼,对大明皇帝效忠,遵守大明律法。其本俗法仿照各地宗族法例,受大明监管。

    硕垒已经是个年过花甲老者了,如果不是曹宁那样的火眼金睛配上五步毒舌,一般人看他就像是个人畜无害的憨厚老者。只有偶尔从那对浑浊双目中射出的精光,暴露出此人的野心和贪婪。

    “大明能够如此善待前朝之后,贱民无不赞叹大明皇帝宽宏似海,仁厚无双。”硕垒以生涩的汉语对大明使者说着,甚至挤下了两滴老泪,仿佛真的铭感五内。

    使者并不知道国家大局,只以为自己顺利完成了任务,颇为兴奋,在硕垒为他准备的晚宴上放纵豪饮,很快便不省人事了。

    在使者醉倒之后,硕垒回到了自己的大帐,六个儿子已经在那里等候他多时。他望向自己的第五子,刚过而立之年的巴布,也是他瞩目的汗位继承人,问道:“你去过明军大营,他们比之黄台吉如何?”

    巴布是诸子之中最像硕垒的,天生的草原狐狸。他想了想,道:“儿子在明军大营看到他们操练有素,仿若一体,若是攻城拔寨,肯定比满洲人更凶悍。不过……”

    “不过?”

    “他们没有马。”巴布斩钉截铁道:“父汗,他们的马看着漂亮,却只能用来驮车。儿子怀疑那些马甚至跑不了十几里地。而且那些马也不如我们蒙古的马,可以吃青草维生。它们必须吃料草。”

    硕垒眯着眼睛,突然间爆发出了与他身形不相符的大笑声。

    “兀立罕,你速速去土谢图部;阿尔穆,你去扎萨克!”硕垒点了长子和次子的名:“联络两位大汗,告诉他们明国要吞并草原,奴役我成吉思汗的子裔!让他们一同出兵,打败这些南蛮!”

    兀立罕和阿尔穆两人应声而出,很快就从外面传来了疾驰而去的马蹄声。

    “在草原上,没有马就像是没有腿的人,明军不是我们的对手!”硕垒信心满满道:“我们非但能够拖死他们,更能用弯刀砍下他们的头颅!巴布,你再去一趟明军大营,就说我们要入关内附,我本人要前往北京受封,让他们让出一条路来。”

    巴布眼中一亮,沉声道:“我这就去,定不叫父汗失望!”

    硕垒抿嘴点了点头,又让剩下的三个儿子前去各部落召集人手,让老人和女子收起帐篷,装作要内附南迁模样,准备乘明军不备,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

    “老家伙让我去联络土谢图部,看来是铁了心要与天军相抗了!”兀立罕并没有笔直前往西面的土谢图部,而是先回到了自己的牧场。在这片牧场上游牧的都是他的心腹和奴隶,他可以毫无顾忌地说任何话。

    一个身穿宝蓝色蒙古长袍的男子轻轻摩挲着自己光洁的头顶,道:“如果现在他死了,你有几成把握接手车臣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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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八 旌旗荡野塞云开(11)

    蒙古人的幼子继承制度决定了每个家庭都有一位心中憋屈的长子。

    兀立罕是硕垒二十出头时出生的长子,那时候他祖父尚在,硕垒甚至想也不敢想自立为汗的事。

    当兀立罕长大成人,成了一个壮硕的蒙古青年,他为父亲的大汗事业四方征战,打败敌对的部落,圈占草原牧场,真是餐风饮露,出了大力。因为父子的血缘关系,兀立罕对硕垒也是忠心耿耿,从未有过怨言,看着部族一日日强大起来,最终成为喀尔喀中流砥柱大部落,他更是由衷感到自豪和欣慰。

    “你说了这么多英雄事迹,不愧于你流淌着的黄金血脉,但是最终你能得到什么呢?跑马一天之内就能走到尽头的草场,再愚笨的人都能数得清楚的马羊和人口。而你那个养尊处优,从小长在黄金帐篷里的弟弟,从未经历过草原的暴雨、大漠的风沙,却能占据整个大草原,在呼伦湖和贝尔湖之间放肆高歌……你还得屈膝躬身称他为大汗,仿佛受他庇荫才能在这里吃一口羊肉。”

    说这席话的是个来自漠南的蒙古人,据说曾是林丹汗谋主之子,如今游走在明国和蒙古部落之间做毛皮生意。作为一个漠南人,他的口音在兀立罕的耳中觉得有些刺耳,而他那条恶毒的舌头,更是说中了兀立罕的心病。

    如果不能成就成吉思汗的伟业,打出一个大大的疆土,蒙古人的长子注定是做牛做马最终被遗弃的悲剧英雄。

    在硕垒有了第五个儿子巴布之后,就常常流露出要将家业交付给五子的意思。至于第六子的诞生只是一个意外,而且对于偌大的车臣部而言,他过于羸弱和年轻。基本上不可能获得继承权。

    所以兀立罕的对手就是五弟巴布。

    那个挑拨人伦的插汉儿商人,理所当然成了兀立罕的谋主。

    在这位商人的建言献策之下,兀立罕对几个弟弟或是拉拢,或是打压,目的就削弱巴布在部族中的力量。时至如今,兀立罕已经彻底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只是在等待机会。这位谋主到底是往返大漠的商人,为他运来了大明打造的精锐战刀和坚固盔甲,供他装备出了一支只效忠自己的亲卫队。

    号为鸣镝卫。

    鸣镝的典故也是这位谋主告诉兀立罕的。知道这个故事之后,兀立罕才真正对父亲硕垒动了杀心。

    ——既然冒顿单于能够因此成就伟业,我又为何不可以?

    兀立罕时常会泛出这么个念头。

    “如果现在他死了,你有几成把握接手车臣部?”

    听到谋主直接问出这个问题,兀立罕有些错愕,但瞬息之间就恢复了平静。他早就知道这一天不可避免,只是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形之下。在这位谋主之前的设计中。应该是数十年如一日地积蓄力量,然后在一次酒筵之中杀死硕垒和巴布,分些好处给其他的弟弟,然后成为新的车臣汗。

    “如今汉人虎视眈眈,如果我们再有内乱,岂不是会被汉人得了便宜?”兀立罕问道。

    “汉人?”那谋主低声笑道:“约莫两千年前,汉人也打到了狼居胥山,他们留下了么?草原注定是我们蒙古人的。汉人根本不可能在这里生活。他们要的只是个名分,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有什么用?如今正是借力的好机会。用汉人来替我们铲除阻碍,你还能博得更高的声望。”

    兀立罕有些迟疑,道:“我听说汉人在漠南并没有走。”

    “漠南紧挨着汉人的土地,原本就有汉人生活在草原,所以他们能够站住脚。漠北也是这样么?”谋主追问道。

    兀立罕摇了摇头。因为有大漠阻隔,别说汉人。就是蒙古牧民、商旅都不能往来。

    “硕垒有一点没有说错。在草原上,没有马就像是没有腿脚。汉人注定还得退回去。”谋主又道:“尤其是他们不能吃草原上的酥油和马奶,吃了就会腹泻而死,一切吃食都得从明国运来,常常要五个挑夫才能养一个兵。耗费极大,再有钱也吃不住。”

    “但是我们与汉人没什么往来……”兀立罕看着这位谋主,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谋主微微躬了躬身:“小人就是采买明货才有了今日的身家,虽然不认识这边的汉人,但找上门去还不成问题。”

    兀立罕早就怀疑这个谋主跟汉人有联系,但看在他能为自己搞来战刀铁甲,潜意识中就不愿多疑了。如今这谋主毛遂自荐,让他有一丝怀疑,但仔细想想自己却没有任何损失:汉人终究是要走的。如果能够借汉人之手铲除硕垒和巴布,最终获益人还是自己。

    哪怕到时候答应汉人的条件又如何?汉人还能在这里当官么?有谁会听一个汉人的话?

    “好,有劳先生了。”兀立罕道:“我去找阿尔穆,让他不要去扎萨克……”

    “不,”谋主摇了摇头,“你和阿尔穆都要去札萨克和土谢图,但不是联盟求兵。”

    “那是?”兀立罕有些意外。

    “告诉他们,车臣部已经接受了大明的册封,成为了整个喀尔喀蒙古的王爷,要他们派遣质子来克鲁伦河口,还要进贡,一百匹马,一百只羊,一百头骆驼。如果他们不肯,就要面对大明和车臣的惩罚。”谋主道。

    兀立罕大奇:“他们怎么可能肯答应?”

    臣服大明还好说,但臣服车臣是断然不可能的。与车臣接壤的土谢图部甚至比车臣更强,怎么可能像车臣进贡。何况上回喀尔喀向金国俯首称臣只需要九百之贡,这回涨得也太多了些!

    “就是要让他们不答应出兵,存个看笑话的念头。”谋主笑道:“等硕垒兵败生死,我们说不定还有机会借明军连他们都打了!”

    “对对对!”兀立罕突然振奋起来。如果真的能够连土谢图、扎萨克一同打下来,即便真的全部答应汉人的条件也没什么。

    汉人想得太过简单,真以为草原上的雄鹰会臣服异族么?

    ……

    “兀立罕和阿尔穆如果照我们的吩咐去了土谢图和扎萨克,就断了硕垒的后路,让他连逃都没处逃。而且硕垒死后,我们与车臣部是和是战,就有了更大转圜余地。”

    如果兀立罕就在现场,一定会被惊讶得下巴都落在地上捡不起来。

    身穿宝蓝色蒙古长袍的漠南商人,此刻正操着一口流利地京师官话,坐在几位威风凛凛的明军将校之间,丝毫不见局促。

    曹宁听了这商人的汇报,颇有些振奋道:“老子早就知道硕垒那厮不会诚心归顺,却没想到他竟然还敢拿天军立威!这回正好将计就计,他们要路就给他们路——黄泉路!”

    萧东楼哈哈大笑道:“原本呢,我们近卫二军也能把他们打趴下,不过有锦衣卫帮着,还真是如虎添翼。这回行动就方便了!”

    那锦衣卫矜持一笑,道:“当不起,当不起,这些只是锦上添花的小伎俩,决胜之机还得赖军门的真刀真枪。”萧东楼正要谦虚两句,那锦衣卫又道:“下官倒是还有个想法,只是因为下官的职责所在,所以贸然提出,若是有不妥的地方,还望萧军门、曹大参海涵。”

    “都为陛下效命,有什么不能说的,直说无妨!”萧东楼兴奋劲还没过去,大咧咧道。

    “是这,”锦衣卫道,“我部这些年为了深入漠北,也下了不小的功夫,花了不少人力。且不说功劳如何,下官往返大漠几十遭,这苦劳总有几分。”

    曹宁心中一静,暗道:这人未言事先诉苦,显然事情有点棘手啊。他望了萧东楼一眼,见萧东楼还是一脸笑意,知道老搭档还没反应过这一茬,不由着急。

    “好不容易在兀立罕身边站住脚,实在来之不易。”锦衣卫道:“此番军门能够只诛首恶,不论其余?”

    萧东楼一愣。虽然从东宫军开始,战功就不是以首级计算。然而在大草原上,没有攻城拔寨的功劳,若是连首级都没有,怎么像皇帝和天下人交代?难道近卫第二军三万余众,跋涉数千里,就为了杀那么一两个人?

    “留兀立罕一条性命还好说……”曹宁沉吟道。

    “大参,是留下车臣部。”锦衣卫道:“让兀立罕执掌一个依赖大明的车臣部,靠大明的支持打败土谢图和扎萨克,岂不是要比大明亲自动手更方便么?将军开疆拓土、封狼居胥的功勋已经足以彪炳史册,何必还在意做活的人是谁?”

    曹宁立刻明白了。

    锦衣卫如此考虑自然是出于自身工作立场。对锦衣卫而言,一个纷争不断的喀尔喀才有他们活动的空间。借由车臣部这匹千里马骨头,他们才能够买来更多的千里马。别说一个喀尔喀蒙古,说不定还能借此渗入漠西的瓦剌四部。

    对于第二军而言,这是从一个操刀手变成了牧羊人啊。这对于渴望武勋的将士而言,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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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九 旌旗荡野塞云开(12)

    在通讯极端不便的时代,中枢非但不能发布过于详细的命令,甚至连大略方针都不应该确定,以免与实际情况相悖,害了国家元气。就如这《定蒙三章》,有见识的人看了都觉得是逼着蒙古人造反,但也有不少天真的人相信这是大明对蒙古外藩的恩惠,蒙古人不可能因此而反。

    正因为有这样正反两面的意见,命令达到第二军的时候就只能说:若是硕垒诚心归附,许其南迁内附;若是彼有异心,则施以惩戒。

    这无疑是将交战权交给了近卫第二军,因此又在报纸上引来了一轮武人是否权威过重,可能重蹈旧军镇不奉圣旨覆辙的大讨论。

    “这些人对大明的将士没有信心,对各级训导官没有信心,对军法官没有信心,对锦衣卫没有信心……如果人疑心病到了这个程度,那他也就只能徒发议论,什么事都干不成了。”朱慈烺面对崇祯的担忧,出言劝道。

    崇祯早年也不是这样多疑的人,但十余年的皇帝生涯,就连他信任的首辅周延儒都谎报军情骗他。如此骇人听闻,他又能相信谁人?好在这些年的心灵治愈,让他终究还是认为人与人之间应当信任,故而接受了儿子的说法。

    “军中常常自成一体,故而需要文官制衡。你既然颇有信心,便只当警钟罢了。”崇祯都。

    朱慈烺笑着答应了,却没有解释如今的军中已经不可能自成一体了。

    旧军镇中,多是家族裙带关系,次一档的也是义子干儿,一镇就是一家人,当然自成一体。如今军中士官是讲武堂毕业。军官是武备大学毕业,训导官是训导官学校毕业,军法官是法政学堂毕业,后勤官是从各会计学校毕业……如何能够自成一体?

    尤其是近卫三个军,作为大明军队精锐中的精锐,皇帝陛下在潜邸时候的护卫营。各种配备都走在大明全军的前列,已经保证了校级以上军官全部出自军校,起码也回军校进修过。

    尤其是在近卫三军中,皇帝陛下本人被强烈神化,为陛下献生从而往天庭为天兵天将是许多近卫官兵的切实信仰。

    这种情况下,朱慈烺自然对萧东楼充满了信任。

    信任往往是相互的。

    有着皇帝陛下充沛的信任,萧东楼自然也敢于做出任何决定,总要以大明帝国最大利益为准绳。

    现在大明最大的利益就是灭掉硕垒,扶植亲明的兀立罕为车臣汗。在确保后方粮道安全的前提下向西征服土谢图、扎萨克图、乃至更西面的唐努乌梁海、科布多等地。将整个漠北囊括怀中,夹击漠西的瓦剌诸部。

    萧东楼最终还是采纳了锦衣卫方面的“请求”,对车臣部实行有限打击,“割除腐肉”。

    与此同时,硕垒却面临着一桩棘手的手。

    他与他的几个儿子们都知道要与大明为敌,实行将计就计,在越过明军主力防线之后,从背后断明军后路。反手刺上一刀。非但能够获得大量精壮奴隶,更能扬威漠北。然而这样的计策有一个很重要的前提条件:明军不知道。

    如果只是要保密。硕垒能够做到。但如何让部族子民不至于产生前后不一的迷茫呢?如果一开始就告诉每个族人,自己是佯装归顺,其实是要与明军开战,那么如何防备草原上的奸细呢?要知道,奸细这种职业可是从来就没少过人,而且未必就是汉人。蒙古人一样可能成为蒙奸。

    “父汗,儿子有个法子,或许可以一试。”年仅二十出头的第六子阿其勒图出现在硕垒身边,骑着他那匹掉了毛的老马。虽然他是幼子,但他比巴布小了将近十岁。母亲地位卑微,注定不会成为巴布的竞争对手。

    甚至从未有一个哥哥拿正眼看过他,直到有一天大哥兀立罕突然向他伸出了友谊之手。

    “说。”硕垒望向这个瘦削的儿子,并不十分看好他。

    “父汗先以狩猎为名,聚拢部族中信得过的心腹勇士,暗中告知他们实情,再不放他们出去,这样可以确保偷袭明军之事不为明军侦知。”阿其勒图道:“对于其他族人,则大肆宣扬我们要归顺明廷,去大漠戈壁南方水草丰茂的牧场放牧,如此则更能让明军相信我们的诚意。”

    硕垒觉得这个法子并不算眼前一亮,但也不失为一个对策。作为一部汗王,他有自己的侍卫众,如果以有心算无心,又占据了战场上的主动权,一万人马足以打得明军丢盔弃甲了。

    “巴布,你去为我跑一趟,将各部族中亲近的勇士选入卫队,由我们带领先行南下。”硕垒道。

    巴布心中激动。如果说帮父汗前往明军商议事体是一种汗位继承的暗示,那么去各部族挑选亲兵则是真正传承汗位的明示了。届时,他将举着车臣汗的大纛,纵马在草原上奔驰,每一个看到大纛的车臣部的苏木、部落,都会有骑士带着自己的兵器加入马队。

    “阿其勒图,”硕垒看了一眼真正的幼子,“你去跟各个部落的头人说,我们要归顺大明,去南面过上悠闲富足的好日子了。”

    “是,父汗。”阿其勒图毕恭毕敬地应道,心中却是腹诽不已,暗道:大哥说的一点都不错,这个老家伙只想将一切好的都留给巴布。这种背信弃义的黑锅却要我去背!哈哈,天可怜见,他却不知道我和大哥已经上了明人的马背,日后这片牧场也有我的一份!

    硕垒对此全然不知,仍旧幻想着自己成为喀尔喀共主的场面。只要这回土谢图汗和扎萨克图汗答应出兵,明军就将面临着两面夹击的窘况,最终在粮草断绝之中绝望死去。

    隆景四年七月,正是草原上水草丰茂的时节。返回车臣汗王庭的长子兀立罕和次子阿尔穆带来了土谢图汗和扎萨克汗的“使者”,表示两位大汗相信只有联手才能对抗汉人的北侵,愿意各派出一万勇士并三万匹良马,参与对明军的作战。

    大军将在八月间进入车臣汗的领地,需要由车臣汗派人接洽,以免发生误会和摩擦。

    所谓用熟不用生,硕垒对长子策划的背叛行为一无所知,也不相信从小跟在自己身后骑马射箭的儿子会背叛自己,投向敌人。于是兀立罕和阿尔穆自然就成了联络另外两部的联络人,奔走在两军之间,传递大军到来的消息。

    阿其勒图也在整个部族之间宣扬着南迁的好处,以及明蒙之间捐弃前嫌,和平共处的论调。

    整个车臣部,只有硕垒和巴布等人知道土谢图汗和扎萨克汗的大军一步步“挺近”车臣,而其他族人压根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也就更谈不上去揭发这两支子虚乌有的万人队并没有出现的事实。

    隆景四年八月,鉴于友军已经十分靠近克鲁伦河口,硕垒终于带着巴布和三子、四子统领的万人队开往东南,依循明军指定的线路,在各个军堡享用明军准备的粮草美食。

    “这些明人真是愚蠢,死到临头也不知道,还要拿出粮草来犒劳我们!”硕垒的三子宝音对弟弟巴布道。

    巴布颇为自己的计策高兴,骑在马上,道:“明人是太自大了。他们以为我们现在衰败了,所以派了这么点人来就想让我们俯首称臣。做梦!这一刀如果不砍深一些,他们永远不会清醒过来。”

    “是的是的。”宝音附和道。

    “看,前面就是明军的军堡,里面足足有供三万人马吃用一年的粮草。”巴布的说得十分羡慕:“大明就是如此一个富庶得无知的国度。”

    从辽东到呼伦湖,每一百里便有一个大军堡。名虽为堡,但与一座小城也没有区别了。堡墙高达三丈,全是用当地的土石混杂水泥修筑,形状一如内地的军堡,墙面内凹,四面墙头各有两门火炮。

    堡中有驻留士兵的营房,以钟鼓楼为中心,又有小操场、军营职房、土地庙,以及最主要的仓库。

    此间军堡因为距离呼伦湖和贝尔湖最近,所以被定名为呼伦贝尔堡,也有人简称其为:呼伦堡。

    在呼伦贝尔堡之南一二里的地方,牧民和内地的边商自发地形成了一个集市,交流商货。因为漠北与南方的主要大宗货物是马和羊,所以这个集市有个很大众的名字:羊马市。

    对于漠北牧民而言,这回大军入境非但没有带来杀戮和奴役,反而还带来了铁锅、剪刀等蒙古人需要却没有的货物,这无疑是太平的象征。所以他们将这个军堡之外的集市叫做:阿木古郎。

    蒙语中“太平”的意思。

    “台吉,大汗请你过去,城中的明军来出迎了。”硕垒身边的骑士策马而来,找到了巴布。

    巴布点了点头,交代了宝音几句,率领自己的亲卫赶往前面,不放过这个彰显自己地位的机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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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开介绍:
一个成熟的职业经理人,重生为皇明末代太子朱慈烺。从不接受失败的灵魂,因此掀起了复兴大明的风暴。
从这一刻起——
让别的民族瓜分大地和海洋的时代已经一去不返,皇皇大明也需要更多的土地来阵列自己的大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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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万之世,驰钱禁、开海贸、一条鞭,资本主义再次冒出了小小的萌芽,大明一步步走向皇朝的制高点。
这是个政商一体,亦儒亦商的时代。
这是个盛极而衰,历史拐点的时代。
这是个纸醉金迷,繁花似锦的时代。
这是个百业待兴,大展拳脚的时代。
金鳞开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金鳞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金鳞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