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摘落面纱
楚风二人来时走过的石道上,一个中年女子踏着一路花香走了进来,尖尖的脸蛋,双眉修长,相貌甚美。
钟灵见了抢先冲了过去,喊道:“师伯,你回来了啊。”
来人正是“修罗刀”秦红棉,拍拍钟灵的小脑袋,道:“小鬼头,到处乱跑,你知不知道你娘到处找你?”语声清冷。
钟灵做了个鬼脸,道:“我想木姐姐了嘛。”
秦红棉道:“好了,好了,不要再乱跑了,去你木姐姐房里候着,我等下带你回去。”
楚风耳尖,听得她说的是个“带”字,而不是“送”字。
钟灵回头见了楚风,小声朝着秦红棉说了几句,就老老实实地往木婉清的小院走去。
木婉清见了师父很是高兴,道:“师父,师叔找你过去有什么事么?”却见秦红棉一直看着楚风,又说道,“他就是楚风。楚风,还不过来见过我师父?”
楚风被秦红棉盯得有点不自在,上前两步,拱手行了一礼,道:“楚风见过‘幽谷客’前辈。”这位前辈的思维回路和常人有所不同,楚风便也只好中规中矩的见礼。
“当真是一表人才!”果然,秦红棉受了他一礼,不知是喜是怒地说了一句,自己当先朝大厅走去。
楚风有点吃不准她是什么意思,朝和他一起被落在石道上的木婉清问道:“我这算是过关了,还是没过关?”
木婉清想想说道:“应该还好吧,师父向来不见男子,我私下带你进来,她居然没有骂我。”
此地离大厅不远,秦红棉就在厅中看着外面楚风和木婉清两人凑在一起说个不停,不知何故凄然一笑,招呼道:“还不过来?”
等楚风两人走到大厅的时候,秦红棉面上的那丝笑容早已敛去,坐在桌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木婉清不敢开口,秦红棉更是没有开口的意思。
楚风觉得这股沉默确实不怎么像话,恭声道:“前辈。”
秦红棉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从少林寺赶过来的?”
楚风道:“是的。”
“嗯,来得算是很快了。”秦红棉点了点头,“婉儿说的都是真的么?”
楚风不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侧脸看了看木婉清,见她点了点头,心一横,答道:“是真的。”
秦红棉“哦”了一声,右手一扬,袖中一道短箭“嗖”的飞了出来。虽然她以“修罗刀”为名号,楚风看得那支小箭根本就没shè向自己,只shè向自己右侧肩膀之外三寸,动也没动。
木婉清却是看不出来,不知道两人说得好好的,怎么就动起手来,她也不敢朝师父动手,身形一动就要拦在楚风身前。
“没事的。”楚风将她身子轻轻揽过,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师父试我武功的。”
短箭落空,从楚风身侧shè过,钉在丈外的厅门之上,发出“咄”的一声轻响。
“好胆sè!”秦红棉站起身来,又赞道,“眼力更好!”
楚风不肯接话,心道:我会凌波微步这种事情,会随便乱说么?
木婉清看得师父走近,一声轻呼,从楚风身边让了开来,但还是紧紧抓着他的手臂,朝师父问道:“师父,怎么了?”
秦红棉道:“你就认准这小子了?”斜了一眼她抓着楚风左臂的手。
木婉清见得师父眼光落处,右手微微一松,便又抓得更紧,这话自然也就不必答了。
楚风反倒是答道:“我和木姑娘两情相悦,还望前辈成全。”
秦红棉并不理他,只看向木婉清,又问道:“你也是这么想的?”
楚风虽然觉得这话问得有点怪异,但也无暇多想,和木婉清对望一眼,冲着秦红棉一起点了点头。
秦红棉看了他两人不知何时牵在一起的手,心中微微一痛,柔声道:“婉儿,你既认准了他,那也由你。只是你需记得,你下山时发过什么誓!”
“倘若有人见到了我的脸,我若不肯杀他,便须嫁他。”
“那人要是不肯娶我为妻,或者娶我后又将我遗弃,那么我务须亲手杀了这负心薄幸之人。”
“我如不遵此言,师父一经得知,便立即自刎。”
一字一句,木婉清当然记得,点了点头。
秦红棉道:“你当着这小子的面再说一遍!”
木婉清悄然望向楚风,想要依了师父再说一遍,可是张了张嘴,怎么也说不出来。
秦红棉厉声道:“你不肯说?我说!”
“这小子见到了你的脸,你要是不肯杀他,便须嫁他。他要是不肯娶你为妻,或者娶你后又将你遗弃,那么你务须亲手杀了他这负心薄幸之人。你如不遵此言,师父一经得知,便立即自刎。”秦红棉一字一顿,将这一番话慢慢说来,眼神却是落在楚风脸上,“这就是婉儿的誓言,你还没见过婉儿容貌,要是怕了,赶紧走,省得我再赏你一箭!”
木婉清眼中一片凄然,望向楚风。
“我曾经是怕了。”楚风朗声笑道:“我只怕木姑娘瞧我不上,不愿嫁给我这一介武夫。也怕前辈看我不中,多加阻拦。至于旁的,我楚风又怕过什么?”
木婉清泣声道:“你说的是真的么?”
楚风正sè道:“终此一生,我定不负你!”
“我……信了你啦。”木婉清还在抽泣的声音中透出一股坚定,“你莫要骗我。你武功这么好,要是负了我,我是杀不了你的,只是我就没法子活了。”说着,缓缓拉下面纱。
面纱拉下,现出一张秀丽绝伦的脸来,只是刚刚哭过,眼圈儿还红着,楚风看得微微一愣,拉起衣袖来,给她擦去两颊的眼泪,轻声道:“往后,我定不会让你再哭的。”
木婉清任他擦去眼泪,才说道:“尽说些赚人眼泪的话。”
秦红棉就在一旁看着自家女儿在楚风面前摘下面纱,也不阻拦,只在此时尘埃已然落定,才轻咳一声,道:“你们走吧。”声音中便有几分决绝之意,要是平时楚风定然听得出来,只不过此刻他眼中只有面前的姑娘,混没在意秦红棉的话。
木婉清听了师父的话,微觉奇怪,问道:“要去师叔那里么?”
“天南海北,你二人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问我做什么!”秦红棉的话竟有几分驱逐之意。
别说木婉清了,楚风都听的有点意外,问道:“前辈,楚风一手剑术还算说得过去,若有驱使之处……”
秦红棉冷冷截道:“你剑法好,尽管护着自己妻儿,在我面前说什么。”一句话将楚风堵了回去,又朝木婉清说道,“婉儿,你走吧,这庄子往后不要再回来了。记住!不要忘了你的誓言!”
木婉清本来满心欢喜,哪晓得这边才和楚风定情,那边师父却又陡生变故,只连连问道:“师父,为什么?”
秦红棉不再说话,直将两人赶到门外,小婢女早将黑玫瑰牵到门口,瞧着木婉清摘下轻纱的面容顿时呆着了。
“黑玫瑰是你自己养大的,你带着它去吧。”秦红棉冷冷留下这么一句,便将庄门关上。
木婉清扑在楚风怀中,放声大哭……
第五章 船到桥头
楚风将她揽在自己怀中,轻声道:“还有我呢。”
木婉清紧紧抱着他,终是没有忍住,哭出声来。
楚风心中微微一松,哭出来是好事,要是一直憋在心里他可就真的要发愁了。
哭声远远传了开去,庄门却是依旧紧闭,没有半点打开的意思。
楚风望着那道门也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个什么滋味:貌似秦红棉完全没有考验自己的意思,能这么简单的过关了,在庄内时不免窃喜居多。可是到了庄外,看着怀中的木婉清大哭声中依旧紧闭的庄门,楚风就算再迟钝也知道这中间出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秦红棉来这大理本就是为了去杀刀白凤,照她的性子那还不是想杀就杀,怎么可能为了这点“小事”就将木婉清赶了出来。
楚风甚至觉得她那句“你剑法好,尽管护着自己妻儿”中,还有那么点把木婉清托付给了自己的诀别意味。
哭声总有止歇的时候,庄门却是一直紧闭不开。
楚风就在庄外的草地上坐了下来,让木婉清靠在他的怀中,抱着她也不说话。
木婉清看着楚风身前被她泪水尽数沾湿,抬眼望向他时,看他含笑望着自己,低声道:“对不住,把你衣服弄湿了。”声音却是已经哭得有些沙了。
楚风摇摇头,道:“这有什么对不住的,只是我才说‘定不会让你再哭的’,你就哭成个泪人儿……”
木婉清“啊”了一声,眼圈红红地望着他说道:“这个真……我忍不住呢。”将到了嘴边的“对不住”三个字忍了回去。
楚风就用手背给她把脸上挂着的泪珠擦去,道:“要不我们再求求你师父?”其实他真正想说的是“要不要咱们翻墙进去”,这点院墙可没被楚风看在眼里。
“没用的。”木婉清和他说了几句话,倒似是将注意力转了过来,低声说道,“师父那性子说一不二,决定下来的事情,这辈子就从没变过。”说着,又是低低叹了一声。
“木姑娘……”楚风喊了一声。
木婉清靠在他怀中,侧脸望着他说道:“你还叫我木姑娘?”语声娇柔,害羞中似乎还有一丝责怪,怪他喊得这般生疏。
“我喜欢这么喊你么……”楚风凑到她耳边,轻声问道,“要不我叫你‘婉清’?”
热热的呼吸撞入木婉清的耳中,让她有些慌乱,强自镇定地说道:“随你好了,你爱叫什么都成,我都会答应你的。”
“木姑娘。”楚风低低唤了一声。
木婉清果然应了一声,接着问道:“怎么了?”
“婉清。”楚风又唤了一声。
木婉清咬咬嘴唇,还是应了一声,却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婉妹。”楚风再换了一个。
木婉清看出他眼中笑意,嗔道:“你这人,我正伤心呢。”这般说着,嘴角不免弯出一丝笑意。
楚风笑着说道:“别担心,我想着法子了。”正所谓“专业事情就该交给专业人士来做”,秦红棉性子虽然烈,可是在那位大理段王爷面前,那还不是分分钟就软下来了。
只要能将这位风流王爷请过来,绝对能从秦红棉口中问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等到知道发生了了事情那就好办了,能解决的解决,不能解决的就尽量挽救,要是挽救都挽救不了的……那就……那就看看情况再说吧。
至于这位王爷不愿意过来这种事情,楚风倒是没想过,真要是请不动那就绑过来呗。
木婉清对他倒是很有信心,喜道:“什么法子啊?”
楚风把她身子掰正,望着她说道:“你我劝不了你师父,这大理却有人说不定能劝得了她老人家。”
木婉清听了一喜,道:“是谁啊?”
“刀白凤!”楚风斟酌了一下,却是没有直说段正淳,反而说了这位大理王妃的名字。
“正是,我们这就去杀了刀白凤。师父说不定一高兴,就不赶我走了。”木婉清伤心半晌,突然想到一个解决问题的方子,一下兴奋了起来。
楚风看她眼睛都亮了,正色说道:“你先答应我,到了大理城中,有什么话,让我来说。杀人动手前,也得和我说一声。”他说是要去找“刀白凤”,其实是要去找段正淳,万一真的“一剑”或是“一箭”将这大理王妃给杀了,段正淳还肯帮这女儿说话才怪了。
木婉清疑惑地看着他,说道:“难道不用和你说么?”
楚风顿时败退。
既已说定,便不多想,木婉清拉了楚风站在庄门口,朝内喊道:“师父,我去了。”庄中并无人声相应。
楚风朗声道:“前辈,我和木姑娘先走了,你放心吧。”似有心似无意地运上了七成内力,声浪滚滚在这庄园之中回荡。
两人再等了片刻,知道秦红棉不会再理他俩,翻身上马,望了大理而去。
庄中,钟灵揉了揉被震得有点发麻的耳朵,朝秦红棉说道:“楚大哥的声音好大啊。”
秦红棉安静地坐着没有接话,知道楚风内力超乎她想象之外,面上难得现出一丝浅笑。
只是她眼角还有一线泪光,被小丫头瞧在眼中,钟灵奇怪地看着她,问道:“师伯,你怎么也哭了?”
秦红棉看着她,柔声道:“小孩子快快乐乐的就好了,别管这么多。”她也不知道这是对着钟灵说的还是对着自家女儿说的。
钟灵又哪里听得懂,只自顾自地说道:“木姐姐在庄子外面哭,你在庄子里面哭,是谁惹着你们了么?等闪电貂长大点,我帮你们打他。”
童声稚语听得秦红棉心中一暖,却只说道:“你木姐姐已经走了,我们也动身吧。”
“去哪儿啊?”钟灵问道。
“万劫谷。先送你回家。”
木婉清坐在楚风身前,自袖中取出一道面纱来,朝他问道:“这面纱,我以后还戴不?”
楚风道:“你想不想戴呢?”
“戴了这许久,现下反而觉得有些怪怪的。”木婉清说道。
“那戴上再好不过了,你这般容貌,我本也舍不得让旁人看了去。”楚风揽住她纤腰的右手紧了紧。
木婉清“嗯”了一声,将她绝色容颜,又掩在轻纱之下。
黑玫瑰脚程颇快,过不多时,便又到了那个三岔路口。
路口两道绿烟如故,人却是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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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此心安处
三岔口中,两个神农帮的弟子还在努力熬药。
有三五人望了无量剑派而去,另有七八人朝了澜沧江而归。
神农帮两人望着上无量剑的那些人,更是佩服自家司空帮主,一声招呼居然能喊来这许多的朋友前来助阵。
那退往澜沧江的几人,瞧着神农帮的两人,眼中满是忌惮。他们不过是寻常过路客人,哪晓得连家都不能回了,愤恨之余却也无可奈何。
“哒……哒……”
黑玫瑰的蹄声甚急,这三伙人所思虽异,注意力却是一下子都被吸引了过去,望向蹄声来处。
黑玫瑰神骏的身形在路中显现,神农帮的两人早已警觉起来,朝着马上的楚风二人喊道:
“这位兄……额,这位姑娘!”他俩初时习惯性地想说“这位兄弟”,可是见得马上的黑衣姑娘身材窈窕,便即改成了“姑娘”。
“咦,还有这位兄弟,是来赴约的么?”等到黑玫瑰走得近些,他俩就发现黑玫瑰上还坐了一名男子,便又加了句“这位兄弟”。
“娘的,原来是你小子,你还敢……”到得后来,却是认出来了,后面的那男子正是前面没将他兄弟二人看在眼中的楚风,顿时大怒。
只可惜黑玫瑰一个纵跃,已从这两人身便闪过,这两人口中的“还敢回来”四字便再也说不全了。
退往澜沧江的几人,见得楚风二人奔腾而过,混没将这神农帮的毒药放在眼中,顿时哗然,朝那两人喊道:“凭什么他过得,我们过不得?”前往无量山的几人见得神农帮被人落了面子,也停下了脚步,望向这边。
神农帮的那两人也算有点急智,脸皮也厚,喝道:“咱们神农帮早在大理城中设下天罗地网,就怕这两人不过去。嘿嘿,你们要过去也成,试试咱哥俩的这两锅药……”
话音未落,从那澜沧江的来路上,一道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问道:“司空帮主传了……嗯,传了消息,不是说招上无量剑了,喊几个老朋友过来捧捧场,看他神农帮如何剿灭无量剑的么?”这老头脑袋甚大,一边走着又接着问道:“怎么有无量剑的小子过去了?”
神农帮的两人扯谎被人当面拆穿,杀心已起,可是等他俩见到老人那硕大的头颅,赶紧迎了过去,道:“端木岛主,你老人家也来了。”
那前往无量剑的几人见了这端木岛主也是退下山来,弯腰恭声道:“玄冥弟子见过端木岛主。”
端木岛主看了看这几人左胸上的鹤鹿双形,抬抬手示意他们起身,问道:“章先生来了么?”
“多谢岛主相询,师父另有要事……”
端木岛主本名端木元听到“另有要事”甚觉奇怪,问道:“还有什么事能要紧过眼下这桩?”
“师父遇上了一个‘老朋友’,估计再过个把时辰也该到了,误不了正事。”
端木元点点头,又问道:“上面怎么样了?”
神农帮二位弟子回道:“山上有师父亲自坐镇,该是出不了篓子。我们师兄弟这是防着有漏网之鱼前往大理求援,万一惊动段氏又是一桩大麻烦。”想着黑玫瑰疾驰而去,两人满脸担心,不知道帮主会如何责罚。
听到“大理段氏”,端木元眉头也是皱了皱,没了说话的心思,朝山上走去,想着是不是“不看戏,直接把无量剑围殴了”算了。
神农帮要去无量剑禁地采药,被拒绝而后生争执,最后闹到刀兵相见伤了性命。楚风只道是神农帮这次只是上门寻仇,混没想到神农帮玩得这么大,居然把“三十六岛七十二洞”的一群大小怪物请了一堆过来。
“木姑娘,我们先去见个老师父。”楚风温香软玉在怀,心中哪里还有什么无量剑。
木婉清道:“是去见黄眉大师么?”
楚风点了点头,笑道:“嗯嗯,就是黄眉大师。我今天本来还准备去大师那里问问你去过了没有呢。”
“是么?”木婉清望着他,道,“我今天也准备去见大师一趟的,没想到路上就先遇着你了。”袖中书信还在,却无需鸿雁传书了。
“我要是晚来大理片刻,岂不是会在拈花寺中和你相见了?”楚风道。
“是啊,说不准呢。”木婉清往后靠了靠,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你和黄眉大师很要好么?”
楚风很直接地答道:“他和我师父是老朋友了,初出江湖之时,多蒙他老人家照顾。”
木婉清没有回应,只安静地靠在他怀中,暗暗想到了他处:“我将自己许了他,却还对他一无所知呢。除了知道他对我很好,他的武功也很好,他的师父,他的朋友我半点都不知道啊……不过只要他肯对我好就好了。”
楚风看她没有说话,挨了挨她侧脸,道:“黄眉大师和我师父相交已是三四十年前的事情了,我好像还没和你说起过他们吧。”他在江南只说有事可以找黄眉大师帮忙。
“三十多年前,我师父本是无量剑北宗宗主,后来门中争斗纷繁,他老人家远赴中原,再也没有回过大理。”
“直到数月之前,北宗在中原被人一朝覆灭,我才第一次知道师门故地远在大理,送他铁剑归葬剑坟。不想当年争斗仍在,我险些被这些同门害了性命,幸得黄眉大师相救,才能留着这条小命到那江南遇着你。”
木婉清抚上他的脸,说道:“怪不得你练剑练得那么辛苦。”
楚风捉住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一口,将这个有些伤感的话题岔开了,道:“你说我娶了你这么个漂亮媳妇,是不是该让大师跟着开心一下?”
木婉清只觉指尖一麻,心中那股郁郁点滴不存,道:“大师救你性命,我们前去谢谢他也是应该的。”
楚风笑笑,双腿一夹马腹,黑玫瑰奔行逾速。
夕阳西下时,拈花寺已能隐约瞧见轮廓,楚风指了那边,说道:“这是我见过最安静的地方。”
木婉清顺着他的手望去,只见残阳之下,暮鼓声中,拈花寺恍如桃源,轻轻赞了一声“好美”。
两人驱马前行,过不多时,已到得寺前,寺门紧闭。
楚风下马,往前几步,正要叩门,寺门已是“吱呀”一声开了。
小沙弥一手端着饭碗,一只手拿着筷子,开门很是费了点劲,额上细汗微现,抬眼见得楚风,惊喜叫道:“咦,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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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曲径通幽
楚风望着破嗔手上的碗筷笑着问道:“你怎么这样就跑出来了?”
“师父让我过来的,说是有客人来了。”破嗔见了楚风还真是挺高兴,继续说道,“没成想倒是你赶回来了。我前些天还和师父念叨过你呢。”
“是不是啊?”楚风问道,“你师父也在吃饭么?”
“出家人不打诳语,我还能骗你不成。不过呢,师父现下该是往禅室去了。”
楚风“哦”了一声,朝木婉清招呼道:“这是破嗔,是黄眉大师的弟子。”木婉清牵着黑玫瑰走了过来,朝小沙弥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破嗔合十还了一礼,只是两手中碗筷碰在一起,却是撞得一响,稍微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问道:“你们吃过了没?哦,那你们是先用过斋饭,还是先去见见师父啊?”
“当然是先去见过你师父要紧!”楚风说着将黑玫瑰的缰绳交到破嗔手中,进门后顺手帮他掩了寺门。
拈花寺本就不大,楚风带着木婉清,朝后院走了两步,就看到黄眉僧影在夕阳中含笑看着他俩。
楚风拉了木婉清,一起朝黄眉僧施了一礼,说道:“大师,楚风来了。”
黄眉僧脸上满是笑容,抬抬手示意他俩不用多礼,道:“好好好,进来说话。”说着转身一步跨了进去。
楚风在黄眉僧对面坐下,木婉清依在他的身侧。
黄眉僧望着楚风,笑眯眯地问道:“这女娃子是哪家的姑娘?”
这正常的一问,却问得木婉清心中一黯,楚风握住她的手,答道:“婉清是她师父一手带大的,她师父说她是个孤儿。”
黄眉僧张了张嘴,半晌惭愧道:“老衲口无遮拦,还望女施主莫怪。”
木婉清回握楚风右手,朝黄眉僧说道:“你救过楚风的命,我不会怪你的。”
楚风他俩毫不掩饰相互之间的感情,黄眉僧又是个在生死间走过一遭的老人,当然看得通透,笑道:“那我还要多谢楚风他把我救了他的那点事还说给姑娘听了。”他知道谢楚风可比当面谢木婉清“不怪罪他”要来得有效多了。
楚风道:“大师说笑了,不过此行中原,北宗一事,已是略有眉目。”
黄眉僧身姿一正,并未接话。
“师父埋骨晋城义庄墓园中,有诸位师兄伴着,想也不致孤寂。”楚风慢慢说,“我再到晋城之前‘铁面判官’单正已经为我北宗查了一月有余。据他后来所说,他在万卉楼那一片白地中,找到了一枚被烈火炙黑的‘青蜂钉’!”
黄眉僧听到这里回了一句,道:“这是青城派的功夫,顾兄什么时候招上这川中门派了?”单铁面的名头就在大理也是一顶一的响亮,黄眉僧虽是好奇楚风何以识得这位,却是无心去问。
楚风接着说道:“这个实是不知,不过青城派老掌门司马卫就在春节过世的。好像青城派的武功被蓬莱派安插的内奸学了去,再用青城派的功夫杀了这位青城掌门。”
黄眉僧听得另有内情,便也没有插话,只点了点头。
“我曾和青城派交过手,自司马少掌门往下,武功可都未成气候,想要覆灭北宗却是想也别想!”
楚风道,“反倒是有人又用了‘青蜂钉’、‘破月锥’差点在少室山中杀掉单判官。”
“这群人好大的胆子。”黄眉僧当然听说过这两路功夫,确实没有再说“青城”二字,自是听出其中有些古怪。
楚风想想说道:“我从少室山中下来的时候,也遇着这群会使青城派暗器的人了,还好有惊无险。”其实单就遇上这一群黑衣人的话,当然只是“无险”,“有惊”不过是意外招上了神山、慕容博二人。
黄眉僧听得一笑,说道:“你去了一趟中原,功夫可是好了不少。”那群人差点杀死单正,楚风遇着了却是有惊无险……
“嗯嗯,比起以前好多了,至少不会再被左先生的弟子们欺负了。”楚风吐槽了一句,又转了回去,“眼下还是等着洛阳百花会的时候,找着青城派司马掌门,问问他们青城派的行踪,先看看是不是这川中第一的大派做的。”
黄眉僧自袖中取出一道名帖来,问道:“洛阳百花会?是这个?”顺手递给楚风。
楚风接了过去,见那帖上写着“洛阳百花盛会,少林、丐帮同邀天下英雄共赏姑苏慕容‘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之风范”,点点头道:“正是此事。”其实楚风微微觉得有些意外,少林寺中玄慈虽说是把能请的都请到了,却没想到连这僻居大理三四十年的黄眉僧都没放过。
黄眉僧看着楚风面上的那丝意外,笑着说道:“老衲出身福建蒲田达摩下院。”
“瞧我这记性。”楚风问道,“到时候,大师过去么?”
黄眉僧摇了摇头,但也只说道:“到时候再说吧。”
楚风也不去追问为什么,转而问道:“不知大师和大理段氏交情如何?”
黄眉僧很实诚地点了点头,说道:“平日里还算有些来往。”
“那就好办了。”楚风挺高兴地说道,“有两桩事,一个是三大恶人联袂前往大理,似是要和大理段氏过不去。此事是在少室山中,玄慈方丈所说,他吩咐了玄生大师前来传讯,不过不知道这位大师父到了没有。”
“三大恶人……”黄眉僧满脸欣慰地看向楚风,洛阳城外,伊水之上,此事却也传到他的耳中了,“这三大恶人为恶非少,能早一日做准备,倒时便能少些祸端。嗯,还有一桩事呢?”
楚风说起三大恶人前来,却又想起途中那一茬又一茬前来大理的武林人士,道:“此来大理,一路上武林人士不少,凶神恶煞地不知道是什么来路,就在无量山中居然还有人设卡不知道和那三大恶人有无关系。”
黄眉僧站起身来,道:“还有这等事?你速速随我前往大理城中,向镇南王禀明此事!”
楚风拉着木婉清随他站了起来,有点小扭捏地说道:“这不是还有第二桩事么?”
“嗯?”黄眉僧还以为楚风说的第二桩事就是那一茬又一茬的武林人士,没想到自己会错了意,道“你说。”
“我想和段王爷‘说上’几句话。”楚风很平和地说道。只是万一这位段王爷各种不给力,非不去见秦红棉,恐怕楚风就不只是说说了。
黄眉僧再怎么也没往这上面想,只说道:“成!我们本就是要去见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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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段二失踪
被留下看家的破嗔一脸纠结地望着面前托盘上的饭菜,问道:“怎么这么急,连饭都不吃了?”
楚风道:“不过是去趟大理城,要是顺利的话,一两个时辰就能回来,到时候就当宵夜吃呗。”
黄眉僧在寺外说道:“动身吧。”楚风应了一声,和木婉清一起跟了上去。
左右不过二十里地,黑玫瑰就留在了拈花寺中。明月初升时,三人已是到了大理城南门。
星月之下,大理城的繁华并未褪去。市肆依旧,人头攒动。大街上青年男女携手同行,**嬉笑,旁若无人。如是一来,楚风和木婉清一直牵着手,在这大理城中反倒是挺正常的一件事了。
老和尚两道黄眉着实醒目,哪怕在那灯火之下,依旧不断地被人认了出来,有人前来叩首,有人前来道谢,有人布施斋饭……
楚风和木婉清携手在后,望着人潮中应对自如的老和尚,随他慢慢前行。
到得后来,也不知道黄眉大师朝着身边一群人低声说了些什么,过了片刻,那些人便又散开来,各自地享受起大理月色中繁华的初夏。
只是再过了两条街,又开始有人群在黄眉大师身旁忽聚忽散。
行得甚慢,楚风干脆拉着木婉清开始琢磨起路边的小摊来了。
身周人群再次散去了的黄眉大师站在路中,看着在那边认真逛着小摊的一对儿,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去打扰他们了。
幸得楚风还是很自觉地在木婉清给他买了一个剑饰之后,还记得去找找黄眉大师的身形,转头就看到了老和尚正含笑望着他俩。
楚风面上微微一红,匆匆付过银子,赶紧和木婉清快步走过去,道:“看到些喜欢的小玩意,一时忘形了。”
木婉清眼中满是羞涩,她袖中笼着一只木簪子。楚风也不知道买个簪子还有这许多规矩,只是觉着好看就定要送给她,不想这支却是婚后妇人盘发所用。
“少年天性,是好事。”黄眉僧并未见怪,只朝东边那条青石铺成的大道指了指,道,“王府就要到了。”
木婉清抓着楚风手,紧了一下,显然是知道刀白凤可能就在这王府之中,能接近师父的仇人,有些紧张也有点兴奋。楚风望她笑笑,说道:“有我呢,不怕。”木婉清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黄眉僧将楚风的话听在耳中,也没往心里去,只当是小姑娘一会儿要见到大理镇南王,有些紧张。
说是快到了,其实三人还是走了两三里地,一座大府邸才在他们面前渐渐现了出来。王府内外灯火通明,楚风再走得近些,就能看到府门前两面大旗,旗上分别绣的是“镇南”、“保国”两字,府额上写的是“镇南王府”。
只是让楚风略略有些意外的是,那镇南王府之外,居然立了不知多少兵丁,刀枪齐出,只将大理城中的祥和之气,冲的一干二净。
“这是怎么了?”楚风暗暗想道。就算秦红棉前来刺杀刀白凤,也不至于弄出这么大阵仗来啊?武林中人出手过招,又哪里会和这些士兵对上呢?特别是方才大街之上,城中居民又明显没被这群兵丁影响到,思之更觉奇怪。
木婉清显然也是想到了秦红棉身上,望着那群兵丁,也自有些担心。
楚风轻声道:“不要多想,进去看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除非秦红棉在他两人离去之后,马不停蹄的直奔这大理城,否则要抢在他们前面到这王府刺杀刀白凤,那是想也别想。
黄眉僧也是摸不清楚状况,这镇南王府他来过数次,大理段氏向来不喜排场,这么大阵势一次都没撞见过。
楚风三人在那街头现出身形,便有王府亲卫走了过来,行走间一身铁甲铿锵作响,估摸着本来是要请他三人离开。
那亲卫走到近些,就见到星月之下黄眉大师一双焦黄长眉煞是醒目,赶紧行了一礼,道:“黄眉大师,您也来了!披甲在身,行不得全礼,望神僧见谅。”
黄眉僧听得清楚,摆摆手让他不要多礼,口中却是不免问道,“还有谁已经到了?”要不是楚风和他说起“三大恶人”等事,只怕他还在拈花寺中参禅打坐,根本没有起意前来王府,这个“也”字更不知从何说起。
那侍卫道:“古二朱四两位先生,已是早到了半步。”宫中褚、古、傅、朱四大护卫并称“渔樵耕读”,这古二、朱四说的便是其中古笃诚、朱丹臣两人。
黄眉僧点了点头,正想问他府中何故聚了这许多兵丁。身后一阵脚步声响起,有人说道:“黄眉大师,你也到了,却省下我一趟辛苦。”
楚风闻声回头望去,就见青石大道上走来一个宽袍大袖的中年男子,三绺长须,形貌高雅,望着黄眉大师,脸上惊喜毫不掩饰。
黄眉僧道:“原是善阐侯到了。”声音中颇有几分不冷不热的意思。
这善阐侯本名高升泰,看着黄眉僧笑着问道:“一别已是三载,大师宝刹就在城外,却是从不肯去我府上稍坐,莫不是我什么时候得罪大师了?”
黄眉僧道:“侯爷贵人事忙,月前凌晨相邀论棋,老衲还是记得的。楚风,你还不快过来见过高君侯。”
楚风并不认识这人,但是见了黄眉僧招呼,上前拱手一礼,道:“晚辈楚风,见过侯爷。”
高升泰微微一笑,说道:“哦,楚风,你是无量剑北宗顾老的弟子?”却是没说黄眉僧那日应邀而不至的事情了。
楚风稍觉意外,问道:“侯爷认识我师父?”
“不曾不曾,顾老成名之时,我还是个娃娃。”高升泰摇头说道,“倒是月余之前,左掌门说起过。近日来你的消息倒可算是时时入耳了,今日得见,果然是少年英才。”
楚风正色道:“谢过侯爷谬赞。”这人主动说起左子穆,楚风心中一点旧事忽的浮现上来。他月前离开拈花寺时,看来便是这位善阐侯邀了黄眉大师前往侯府。只是他这边请走黄眉大师,那边干光豪可就找上楚风了。
高升泰笑笑,转而朝黄眉僧说道:“黄眉大师,好容易遇着你。我那侯府,你今日可是非去不可了。”他似乎混没想到左子穆门下干光豪的死,和他邀约黄眉僧下棋,有何相关之处。
黄眉僧未置可否,反问道:“镇南王府上,怎生这般如临大敌?”
“如临大敌?原来大师你还不知道。”高升泰的表情一下变得怪异起来,望向黄眉僧,道,“王爷又不见了。”段正淳几十年下来,“不见”的次数可是不少了……
黄眉僧的表情,便也如那高升泰一般哭笑不得。
楚风更是无语,暗暗骂道:不带这么玩的啊,这位风流王爷关键时候怎么掉链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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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九翼道人
段正淳“失踪”非止一回,年轻时欠下的那些风流债,就不必多说了。近些年,爱子年岁渐长,这大理段二隔些时日也会寻些旧日温存。
黄眉僧不想段正淳居然在这等时候离家,朝楚风说道:“段王爷怕是见不着了,说不得此事还需面禀段皇爷。”段皇爷说的自然是大理皇帝段正明了。
高升泰也是说道:“也只能如此了。”好像一副跟定了黄眉僧的架势,也要去见段正明。
忽的王府中门大开,两人先迎了出来,一人背负巨斧,一人腰间卷书,正是古笃诚、朱丹臣两人。
这两人据了府门左右,对这黄眉僧、高升泰拱手为礼,却是不再前行。
两人身后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一身华服,满脸笑容地迎了出来。
“高叔叔你来了。”高升泰一身袍服,在府门之前,最是显眼。
“黄眉大师,你也来了。”老和尚的两道黄眉,也很有存在感。
“这二位却是不认识呢。”段誉望向楚风二人,很认真地问道,“这位兄台如何称呼?”木婉清是姑娘身份,便不好招呼了。
“无量剑北宗楚风。”楚风答了一句,心中倒是想道:“这熊孩子老爹不见了,居然半点不见担心的!”
段誉向来不理会武林一脉,也不知道“无量剑”、“北宗”是什么,愣了一愣,回道:“幸会幸会。无量剑,无量剑,想必兄台是个大大的剑客。”
楚风知道这人性子,只是笑笑却没多说什么。
古、朱二人与那高升泰、黄眉僧本就相熟,互相见礼。高升泰闲叙片刻,便向段誉问道:“镇南王何时离家的?”
“家父之事,小侄哪敢妄言。”段誉被他一问,面上明显有些尴尬,并未直接回答,说道,“不过迟些时候,伯父也会过来坐坐。”
高升泰笑着回头望了望那大群兵丁,笑道:“黄眉大师,倒是不用多跑一趟了。”说着很没把自己当外人地当先入府了。
段誉让了两位前辈在前,自己落后半步,朝楚风问道:“楚兄弟,你喜欢练武么?”
楚风看着凑过来的段誉,笑着反问道:“小王爷想听真话,还是听假话?”
“我姓段名誉,楚兄弟直呼姓名就好,莫要这般客气。”段誉好奇说道,“只是喜欢和不喜欢而已,还有真假之分么?”
“段兄弟要是想听假话,那自然是‘习武乃时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每每伤人性命,思之悔不当初,只恨当年误入江湖’。”段正淳要教段誉习武,可是段誉总觉得习武杀生有违佛祖教训,眼下听了楚风的这番“假话”,好似见到知音一般。只可惜楚风先行说了这是假话,段誉便觉更是郁闷了,问道:“那真话自然是你本来就很喜欢练武了?”
“初时自是兴趣所致。”楚风笑道。
“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先贤诚不我欺。”段誉叹了一口气,想道:原来习武一事也会有人乐之如饴,却不知道自己几时才会痴于武学,了父母一番心愿。
“此言大善,如能乐而忘返,便是通天之径。”楚风赞了一句,又说道,“你我说了这许多,却还未问你为何有此一问呢。”
楚风话音未落,正厅之上,高升泰的声音传了过来,道:“誉儿,你又在问人习武之事么?”看来这位善阐侯也是被段誉拉着问过了的。
段誉面上一红,道:“楚兄弟和我年岁相近,我便想着问问他是如何练武的。”大理段氏子嗣“稀薄”,段誉也难找到个同龄人诉说心中苦闷。不过话说回来,就算他伯父膝下有子,想要那人和他一般厌恶武学,也是千难万难。
高升泰笑道:“你这次算是问对人了。楚少侠虽和你年岁相近,江湖之上年轻一辈,能胜过他的怕不出一掌之数。”
段誉不敢相信地望着楚风,实在是想不到这个和他漫说练武之事的同龄人,竟然在武学一道,已有这般成就。
楚风就在厅门口朝正厅之中拱拱手,算是谢过高升泰的那番话,忽觉头顶横梁之上出来一声轻响,心下一凛,面上却是笑着向段誉问道:“我们就在这厅外说话么?”
段誉惭道:“还请二位先行入内。”站在厅口肃然一引。
楚风也不客气携了木婉清直往厅内走去,谁知等他一脚踏进厅门,视线正好被那门框拦住时,横梁上那人再也耐不住性子,直往楚风扑了过来。
这人身形甚快,不知练得什么功夫,看着竟好似在空中也可移形换位,加上他偷袭而来。厅中四位也算一代高手,见了直往厅口冲来,却也无能为力,只看这人就似一只巨大的蝙蝠往楚风头上笼去。
楚风不知道这人为何会先行漏了破绽,涤尘无声无息出鞘,一招“三峰竞秀”凌空刺出。
“叮”“叮”“叮”三声脆响,也不知道是这人身着铁甲,还是楚风这一剑化三已被人拦下了。
不过有这一剑的功夫,楚风左手掌力一吐,已将木婉清安全送至厅内。
那道黑影落在地上站定,却是个老人,背后披风一角卷了过来,可以望见上面绘着不知名的鸟羽。
“原来是个左撇子!”楚风看着这人左手持了一块铁牌长不盈尺,却将右手空着,暗暗说了一声。不过就算是左撇子,能拦下他手中涤尘的也定是个武功不坏的左撇子。
这人“嘿嘿”笑道:“什么不过‘一掌之数’,不外如是!”明显是在说高升泰夸了楚风的那一句。
楚风知道这人来意不善,便不接话,手中涤尘轻扬,正是那招“万卉争艳”将那老人全身尽数笼于剑下。
也不知道那左撇子夜行客是个什么来路,涤尘剑锋落处,他挥起手中铁牌将他上半身尽是护住,直如铁桶一般。
“叮叮叮……”连声脆响,碎碎点点的响声串在一起听起来着就好像一声长鸣。
长鸣声落时,那老人一脸颓然地望着自己右侧脚上的右腿“风市”穴上那处剑伤,厉声道:“你怎么知道我罩门所在?”
“风市”穴在人大腿外侧,只一受伤,这老人一身轻功便也去了大半。
至于这老人的一番问话,却是无聊得紧,他手中铁牌使得是四十二路“蜀道难牌法”,能将前胸、后心、上盘、左方尽数护住,唯一破绽是在右侧。“万卉争艳”在他身上铺就,劲力虽弱了几分,可是这老人上半身衣衫完好,一整条右腿上衣衫破破烂烂。楚风再不知道他的弱点在右腿上,那才是奇了怪了。
黄眉僧走了过来,望着这老人背后披风,思索半晌,才不确定地问道:“九翼道人?”
这老人望了望黄眉僧,冷笑一声,却不回答,却是坐实了“九翼道人”的身份。
高升泰在落后半步,见得黄眉大师已认出这人身份,笑着问道:“九翼道人,你不在西夏享福,来我大理又欲何为?”只是说到最后,声音微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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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资深间谍
九翼道人听到高升泰问话,只是冷笑一声,理也不理。
楚风看到高升泰和黄眉僧已经靠了过来,涤尘归鞘,笑着说道:“这位也是西夏一品堂的高手么?”
高升泰道:“九翼道人一手‘雷动于九天之上’独一无二;四十二路‘蜀道难牌法’势若铁桶。还是黄眉大师心慧眼明,将他认了出来。”
楚风看往黄眉大师,正色说道:“四大恶人……哦,现下是三大恶人了,齐来大理,定要生一番事端。说起来,那三大恶人和这九翼道人却是同属西夏一品堂呢。”楚风自己都觉得是不是和这西夏一品堂卯上了,什么时候都能遇上他们的人。
高升泰听闻“三大恶人”前来大理,面上俊雅之色尽褪,朝黄眉僧问道:“这,怎么又冒出三大恶人来了?”高家世居大理,对那延庆太子一事所知不少。
黄眉僧道:“此乃少林寺玄慈方丈所言,老衲不敢掉以轻心,才匆匆赶来王府,想要告知此事。”余下的不必多说了,赶来之后,这位风流王爷居然不见人了。
高升泰叹道:“真是风雨齐至,难得安宁!”
“楚风来我拈花寺前,居然遇到神农帮在无量山中设了关卡,不让众人通行。”黄眉僧将楚风说的另一点事慢慢说来。
“原来是神农帮!”高升泰望望楚风,回转头来,朝黄眉僧说道,“东宗那位容师弟,想要前来城中报信,却被人在身上施了毒,眼下正在我那侯府之中疗伤逼毒,犹自未醒。”那容子矩是左子穆的师弟,按照辈分来算可说得上是楚风的师叔,两人分别闯了神农帮的关卡,一人昏迷不醒,另一个呢……正在陪着小姑娘说话。
反正那九翼道人右腿剑伤不轻,除非他真长了九只翅膀,否则想要在近在咫尺的黄眉僧手上逃掉,那是绝不可能的。楚风等到黄眉僧和高升泰将那九翼道人拦着,就走到了木婉清的身边。
“比起江南时,你的剑法又好了许多呢。”木婉清见得楚风两剑制敌,很是开心。
楚风道:“是这位九翼道人武功路数太奇怪,算不得我厉害。”
听到楚风“谦虚”的话,任那高升泰问来问去一直不吭声的九翼道人,大声道:“小子,你胜了老夫一招半式,想杀便杀,想要折辱老夫,还是省省吧。”
楚风不想这位九翼道人在高升泰和黄眉僧身旁,还有空注意到自己这边,听到他的话,正色回道:“楚某所言或有偏颇,不过你这一手铁牌功夫虽能将你上半身护得密不透风。可是后心、右腿均非自身兵器可及之处,说你‘路数奇怪’倒也没什么折辱的意思。”
九翼道人满心憋屈,怒道:“你知道什么,这两处破绽本是故意留下,引人来攻。本门轻功独步……娘的,本门轻功往日从无敌手,只要旁人想要向着两处下手,进退趋避间便会将自身要害送到老夫雷公挡之下。”特意加上“往日”两字,乃是因为他今天看得楚风剑锋指向自己右腿罩门所在,却怎么都避不过去。他身为闪电门的传人,向来以轻功欺负人,没想到今天被人用轻功欺负了。
胜负早分,楚风也不和他去争这些攻守之道,说道:“事已至此,多说也是无益。不如你好好将高君侯所问一一答来,说不得侯爷一高兴,也就放你离去了。”
九翼道人默念了一句“多说无益”,突然昂起头来,说道:“我败在你的手上,要问便由你来问,旁人问我,我是不会答的。”
楚风道:“这又何必,无论你答了什么,难道我还会瞒着他们不成?”
“你问不问,不问就赶紧将我一刀剁了!”九翼道人梗着脖子说完,最后自顾自地说了一句,“反正这些年苟延残喘,也被那‘生死符’折腾够了!”
灵鹫宫行事诡秘,少与外人打交道,这“生死符”正是灵鹫宫尊主天山童姥控制下属的手段。九翼道人轻声说来,却是没有想到厅内几人竟会有人知道这其中关节。
楚风听到“生死符”三字,顿时对这九翼道人刮目相看,中了生死符自然可以算是天山童姥的“下属”,虽然这下属和奴仆也没甚分别;可是这人偏偏又能入了西夏一品堂,勉强说来,这有成了跟着李秋水混饭吃的。
九翼道人不知道自己一声嘀咕已泄了底细,看着楚风目光在他脸上扫来扫去,问道:“你到底问不问?”
这事儿楚风现下可是来了兴致,不过高升泰方才问了几句,这人不答。楚风也不好直接开问,朝黄眉僧说道:“这让晚辈如何是好?”
高升泰不待黄眉僧回答,已是先行说道:“九翼道人在那一品堂中身份非轻,潜入王府必有所图。眼下只要能问出此中究竟,你问我问又有什么区别?”
黄眉僧也说道:“善阐侯气量宽宏,怎会计较这点小事,你问便是了。”
“好。”楚风也不耽搁,直接问道,“你刚才候在横梁之上,所为何事?”
九翼道人道:“当然是为了小王爷。”
段誉不想身在王府之中,也会有人行刺,大大吃了一惊,好在他心智澄澈,有这说话的功夫,面色已是恢复如常,问道:“我和道长素不相识,不知为何要为难于我?”
九翼道人对段誉所问恍如未觉,只望向楚风。
楚风很是无语,不晓得怎么遇上了这个怪人,朝段誉抱了抱拳,将他问题复述了一遍。
九翼道人这才答道:“当然是听命而来。”楚风一阵无语,想道:“你听命而来,不看准段誉出手,向我出手是个什么情况?”其实九翼道人那时听得高升泰“胡吹大气”,想着灭掉楚风这个所谓的年轻高手也不过是顺手的事,哪晓得直接撞上了铁板。
厅中高升泰和黄眉僧听到这句话,只认为这九翼道人既然入了一品堂,所谓听命当然是听了一品堂中的命令,暗暗想道:“难不成那赫连铁树一朝痊愈,静极思动竟要向大理动手了么?”再加上楚风传过来“三大恶人”的讯息似是佐证了这一想法,两人更觉忧心。
楚风也在想着这九翼道人到底听命于谁:最好这位只是听了赫连铁树的命令,前来相助三大恶人。如此一来,他趁着王府中没有高手坐镇,想要强行掳了段誉前去,倒也说得通。但是想深一层,神农帮这会儿就在无量剑,要是这位九翼道人是本着“生死符”和“三十六岛七十二洞”的关系,才来的大理,那事情就变得有些麻烦了。
古二朱四护在段誉身后,生怕又有那路高手对着这不谙武术的小王爷动手。
木婉清就在楚风身侧,想着到底怎么样才能杀掉刀白凤。
厅中八人各有所思,一时无人说话,静了下来。
王府正门却是一阵喧闹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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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如是夫妻
听到这府门传来的一阵动静,高升泰喜道:“定是皇上到了。”他回头吩咐古二朱四两人留下看好九翼道人,便和黄眉僧、段誉一同迎了出去。
黄眉僧招呼了楚风一声,楚风笑笑携了木婉清跟在他们三人身后,一起步出厅来。
楚风几人才出大厅走了几步还未出得院门,就见得一行四人正朝着大厅而来。
当先一人,黄缎长袍,三绺长须,眉清目秀,正是大理国皇帝段正明,瞧见黄眉大师,惭道:“俗世烦忧,打扰大师清修了。”
黄眉僧微笑道:“你到了便好。”
段正明身畔的大理皇后也朝黄眉僧行了一礼,黄眉僧合十还了一礼。大理皇后显然对那段誉很是疼爱,直接将他唤了过去,问道:“你娘呢?”本来段正淳不在府中,该是由王妃刀白凤迎客才是。
段誉“啊哟”一声,其实他将黄眉僧、高升泰迎入大厅之后就该前去相请母亲出来了。只是还未进门就被九翼道人从天而降吓了一跳,虽说是有惊无险,但也让他误了正事,更别说这九翼道人身份还挺特殊,众人围着这九翼道人问了个不停,却也无人问起刀白凤了。
“伯父,请往大厅稍候,我这便请母亲前去。”段誉赧然道。
楚风听到这儿,心中暗道一声“刀白凤要出来了”,侧脸看看木婉清,发现她也正看着自己。两人无意间一阵对视,楚风心中柔情忽动,偏是身旁人多,只能握住她手。
不成想那大理皇后摆摆手,道:“我自过去看她便是了。”她和段正明小声说了两句,再朝黄眉僧等人微微点了点头,就一人往王府后院行去。
这一下有点出乎楚风意料之外,却见那保定帝段正明已将目光落到自己身上,便即抱剑行了一礼,道:“无量剑北宗楚风见过段皇爷。”
段正明微微一笑,朝他点点头,直说了一声“不错不错”,便即招呼黄眉僧几人朝了大厅走去。
“楚兄弟。”楚风他们三个年轻人落在最后,段誉忽的招呼了一声,等到楚风看向他,才问道,“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应该去练练功夫了?”
楚风讶道:“怎么,段兄弟对这练武有兴致了?”
“那倒也说不上。”段誉有点小纠结地摇了摇头,“只是刚才那九翼道人说他为我而来,想来想去要不是恰巧你也在厅门边上,说不定我已被他捉了去了。”他自身xìng子所致,到没想过这九翼道人也有可能会一铁牌下来把他直接做掉。
楚风道:“那你现下有什么打算?”
“我想习武了。”段誉呆呆立了半晌,像是下定了决心,“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总不能指望,每次都有楚兄弟在场吧。”这是段誉第一次见到朝他动手的武林中人,和他父亲段正淳偶尔也用武力告诉他“这个世界很残酷”的感觉却是一点都不同。
楚风道:“这是好事啊,想学就开始学呗。”
“可是……”段誉还没有完全拿定主意,问道,“习武争斗,难道定要伤人见血么?”待得楚风认真看向他的时候,这熊孩子又急着说道:“我不是说你那个伤了对手有什么不好,‘刀剑无眼’我也是听过的,只是总觉得有违圣人教诲……”
楚风一看他这架势,很明显有点想要从道理上说服自己的意思,赶紧将他的话截了下来,说道:“若要习武对敌而不伤人,对于旁人来说,那是千难万难。对段兄弟而言,却只看你怎么想了。”
段誉喜道:“这里面还有什么讲究么?”
楚风道:“世人皆知你大理段氏有一门‘一阳指’神功,活人救命无数。更别说,这是一门jīng妙无双的打穴功夫,既可止息干戈,又能免了伤人xìng命。”
“是这样?怎么我爹爹从未这样说过?”段誉疑惑了一阵子,又说道,“楚兄弟,往后还能向你请教么?”
“没问题啊。”楚风将这事应了下来,又笑着说道,“不过,单说指法我可是一窍不通。不过段皇爷神功盖世,令尊武功想必也属非凡。”
木婉清听到这儿,陡然问道:“这长胡子老头儿武功很高么?”
楚风听了一愣,不过转念间已是明白了过来,大厅中可不就是段正明三绺长须最是醒目,朝着木婉清点了点头,说道:“相当高。”当年段正明请黄眉僧出山对付天下第一恶人时,两人过了一招,黄眉大师可是自承比不过他。
木婉清闷闷“嗯”了一声,银牙暗咬,眉头也慢慢皱了起来,半晌才朝楚风说道:“要不,我们走吧?”本来她想着楚风剑术无双,就算潜入王府,刺杀刀白凤也没将这事情想得多难,哪晓得现下对头高手一个接着一个出现。要是她自己动手的话,只怕除了这有点痴痴呆呆的段誉,一个都打不过,不免有些庆幸师父早先没有前来刺杀刀白凤,却也不肯让楚风出手了。
楚风看她神情,已将她心思猜到几分,笑笑说道:“随机应变就好。”
那“长胡子老头”段正明内力jīng深,将门口这番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半是高兴半是意外地说道:“听说淳弟因为誉儿不肯练武,伤透了脑筋,怎么这娃娃两句话,誉儿便听进去了?”至于木婉清和楚风的那两句话,他虽然听到了,但也不可能想到其中情由。
高升泰指了指大腿之上鲜血已经止住的九翼道人,禀道:“方才这九翼道人想要对着誉儿下手,被楚风救了下来。”
段正明见得段誉毫发无伤,便也不急,静静看着高升泰,让他继续说下去。
高升泰就将三大恶人连着刚才楚风和九翼道人片刻之间结束的一战一起说来,最后想起自己家中的那位容子矩,再将无量剑被围一事说了。
九翼道人虽说这些年被“生死符”钳制,今rì又在楚风手中迅速落败,却是半点不露怯,反而很直接地问道:“段正明,你还记得当年的延庆太子么?”
“大胆!”这人居然直呼保定帝姓名,四大护卫和那高升泰顿是大怒。
“当然记得。”段正明淡淡应道,却见皇后娘娘急匆匆从那后院奔了过来,到他身边低声说了两句。
“弟妹不见了……”皇后娘娘声音虽低,楚风却是听得真真切切。
第十二章 另有隐情
居然刀白凤也不见了!
厅内几人听到皇后娘娘的话,只觉得这镇南王夫妻二人,这般年岁还像年青夫妻一般,也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段誉却未听到,看到皇后娘娘从他身边走过,他娘并未一同前来,追了过去,问道:“我娘还在生气么?”自昨日段正淳失踪,刀白凤生了一夜的闷气,今天更是点起数百兵丁,要去将这风流王爷抓回来。不过这群兵丁聚在府前,生生站了半日,却也无人前去传令。
段正明早先听说段二又失踪了,其实心中也没当成件事儿来看,可是刚刚听得高升泰说了“三大恶人”,他到来之前,这九翼道人又想向段誉出手。这般想来,却也不敢将刀白凤失踪一事等闲观之。
“誉儿,你何时离开你娘的?”段正明问道。
段誉想也不想就答道:“有半个时辰了。”父亲失踪,他知道母亲心中苦闷,就陪着她说说话儿,排遣心中积郁。直到古二朱四两人前来王府,他才迎了出来,陪他两人在厅中等候段正明过来。
朱丹臣道:“微臣到了该有小半个时辰。”
段誉道:“过来迎着朱四哥之前,我都和娘在后院说话。”
段正明沉吟片刻,又说道:“誉儿,你带我过去看看。皇后你也来。大师,少陪片刻。”黄眉僧微微颔首。
要说旁人早先若是都只觉得镇南王夫妻先后离家,略显荒唐,眼下见了段正明并无半分说笑的意思,心情不免都有些凝重了起来。
高升泰望了一旁毫无俘虏自觉的九翼道人,突然想到,万一这九翼道人不是一个人单身前来,镇南王夫妇二人难道还会被他同伙掳去了不成?可是这等想法,也只在他心中转转便去,思之前后,虽是大汗淋漓,却也不敢相信这等离奇之事。
楚风倒是想到了另外一层上,这九翼道人到底是谁的下属,至少要知道他这一次前来抓段誉,是听了谁的命令。当然要是这位冲着段氏“一阳指”而来,准备拿这小王爷换秘籍,那就再好不过了……
木婉清刚才和楚风在殿外,并未听到其中究竟,小声问道:“怎么了?”
“王妃也失踪了。”楚风道。
“刀……”木婉清不知怎的,只觉心中一喜,道,“她也不见了么,这一家子真是乱七八糟的。”
楚风笑笑,心中赞了一句:“乱七八糟,这四字用在那段王爷的感情上,那就再恰当不过了。”
心下不免想道:“真要说起来,你也可以算在这一家子里面的呢。”
段正明三人去得匆忙,来得更快。
楚风这边和木婉清说了两句话,就见他们三人回来了,段誉手中捧了一条软鞭。
“楚风,先过来。”黄眉僧见得段正明一脸凝重,晓得他肯定要向那九翼道人问话,便朝楚风招呼了一声。楚风点点头走了过去。
“这是王妃的兵器?”高升泰虽然是在问,其实早已心中有数。
刀白凤善使软鞭,她这软鞭的式样,大理城中知道的不少,大厅之中怕也只有楚风没听说过。按说刀白凤就算离家,这种使惯了的兵刃也会带着防身才是。
“道长,就在这半个时辰中,你向誉儿出手。眼下王妃又失踪了,这其中关窍,不得不问问你了。”高升泰直接朝那九翼道人问道。
那九翼道人这次倒也并未纠结,望着楚风说了声:“这句就不劳你转述了。”他向楚风说完,又朝向段正明,道:“我本来是该抓了这小子。可是千不该万不该看走了眼,将这楚少侠当了后辈小子。眼下既已落在你们手中,那也没什么好说的。”
“事关重大,九翼道兄,得罪了。”段正明遥遥一指向他点出。
“凝空点穴!”九翼道人一声惊呼,满脸惊异之色,张大了口,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在心中暗叹道:“大理段氏威震天南,果非幸致。”思虑未定,
一阵虫噬蚁行之感,已从骨髓里面透了出来。
段正明深知自己这一指已可说上“伤天害理”四字,见他额上冷汗不断,身子扭曲成团,心下不忍又是一指点出。
九翼道人多年来深受“生死符”折腾,段正明一指封穴虽然厉害,可是和那“生死符”发作之时的诡异相较,可又好受得多了。等到段正明给他解开穴道,他深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提起手来,挥袖将额上冷汗擦去,道:“领教了。往后……要是还有往后,我见了大理段氏,定当退避三舍。”这句话摆明就是“我服输了”,但他还是一点都没有松口的意思。
面对着这么一块“滚刀肉”,厅内人人都觉难以下手。
高升泰忽地向段正明禀道:“陛下,既然这位道兄不愿说,我们留他也是无益……”
“你想放了我,然后跟着我,那是休想!”他话未说完,那九翼道人已先说道。
高升泰心思被他看透,面上一滞,那番话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楚风看了看面上满是焦虑之色的段誉,朝那九翼道人问道:“若是你方才若能将段兄弟一举成擒,却又该将他带往何方?”
“大理城外,有人接应。”也不知道是这个问题不重要,还是因为是楚风所问,九翼道人倒是答得干脆利落,不过最后又加了一句,“眼下约好的时辰已过,他们肯定不在了,诸位也可省些力气。”
他话虽如此,朱丹臣已是领命而出,王府之外的数百兵丁本是儿戏般聚起来的,现下带去城外找寻九翼道人口中那群接应他的人留下的蛛丝马迹,正是再好不过。
楚风点了点头,又问道:“是谁捉了王爷和王妃?”此话一出,厅中众人都觉奇怪,很明显这个问题九翼道人不会回答。
果然那九翼道人面现难色,道:“楚少侠,实在是对不住,这人名头,你便是要杀了我,我还是不能说。”
楚风笑道:“不能说便不说吧,不过还是多谢指点。”
九翼道人被他谢得莫名其妙,段誉已是拱手朝楚风施了一礼,道:“多谢楚兄弟。”王府之中本来尽是以为段正淳离家寻欢去也,刀白凤失踪之后,才兴起几许警觉。这九翼道人既然说“不能说”是谁捉了镇南王夫妻二人,那便正好坐实是有人捉了这夫妻二人。虽在段誉心中添了几许沉重,可总算不用另作他想,被人捉去,那么想着法子前去将他二人救回便是了。
段誉这一谢,厅中其他人也尽数会过意来,又要再谢,楚风避到黄眉僧身后,说道:“诸位尽可算是楚风前辈,这般多礼可是生受不起。”
黄眉僧笑笑帮他将众人拦下,却听楚风突的朝段誉问道:“段兄弟,镇南王昨日几时离府的?”
“该是昨天下午。”段誉很肯定地说道,“昨天午饭是父王因着我不肯习武和娘争了几句。晚饭时,我再去请他,便寻不着他了。”正也是因为他父母午间的那两句吵闹,段誉虽知父亲离家,便也并未多想。
“原来是这样。”楚风应了一句,朝黄眉僧说道,“大师,晚辈怕是要先走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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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庄中无人
早先在那满是玫瑰花的庄子里,楚风就觉得有些奇怪:秦红棉和木婉清十几年相依为命,感情深厚自然不必多说,又怎么会初一见面,就将女儿托付与他。
秦红棉话语中的丝丝诀别之意,现在细细想来,只让楚风心中微寒。这世上又有几人在秦红棉心目中能比得上和她在幽谷中生活了十六年的亲生女儿呢?再加上段正淳正是昨天被人捉了去的……
黄眉僧道:“楚风,怎么了?”
楚风勉强一笑,道:“希望是我想多了,不过我先回去看看再说。”黄眉僧听得糊涂,也不多问,默然应下,楚风又朝段誉说道:“段兄弟,能否借我两匹快马?”
段誉也不知有何变故,但还是很快答道:“当然。”接着就向厅外吩咐了下去,他见得楚风有些焦急,便直接让人将马送到府门那边。
楚风谢过段誉,又朝厅中环施一礼,道:“楚某先告辞了。”转身拉了木婉清,就往府门而去。
段誉本待相送,也被楚风劝了回去。
在府门候了片刻,府中下人便牵了四匹大马过来,和黑玫瑰当然没有可比之处,但已算是难得的良驹了。
楚风和木婉清一人挑了一匹,跨马而去。
百余里须臾而过。
那三岔路口处绿烟依旧,只是守着路口的两人不知去向,反倒是那无量山上烟火处处,直可和那星月争辉。
庄中玫瑰之香悠悠,早间见过的那个小婢女被两人马蹄声惊醒,倒是很快就打开了庄门,见了木婉清喜道:“小姐你回来了。”
木婉清道:“师父在不在?”
婢女道:“早先你和楚公子走了之后,谷主也带着钟家小姐离去了。”
楚风问道:“谷主有没有说过什么时候回来,有没有交代下什么话来?”
婢女“咦”了一声,问道:“你怎么晓得?谷主本来已经走了一阵子,忽然又折了回来,只说了一句话‘小姐要是回来,就说我走了’。”
这一句话秦红棉说得莫名其妙,婢女转述的时候自己都是迷迷糊糊的。秦红棉那性情,这小婢女想必也不敢多问。楚风和木婉清再要细问,这婢女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木婉清望向楚风,问道:“出什么事情了?”声音微微发颤,她路上问起这句话时,楚风总是告诉他“先不要担心”,这股“担心”一直积聚到现在,却是已然化成一股恐惧了。
楚风道:“先吃口东西,我慢慢给你说。”两人自相会以来均是粒米未沾,楚风内力深厚,还觉得没什么,木婉清面上却是憔悴已现。
婢女的手艺还不错,不过楚风二人哪有心思细品。两人胡乱填饱了肚子,木婉清望着楚风,正想再问。
楚风已是坐到她的身旁,看着她说道:“我本该早就想到的……”两人名分已定,木婉清吃饭时自然将那面纱摘了下来。
“想到什么啊?”木婉清被他看得有点害羞,但还是望着他的眼睛回问了一句。
“你和你师父长得真像。”楚风狠一狠心,直接说了出来。
“是么,我带了好些年面纱,都快忘了自己的样子呢。”木婉清起初还不以为意,语声还有三分高兴,却见得楚风面上一片严肃,“你的意思是……怎么可能?”
楚风点了点头,道:“我也说不准,不过你们师徒二人着实太像了。”其实这话已是肯定了。
木婉清不愿和他争执,心中虽是万万不敢相信,但也只说道:“那她怎么十几年都不肯认我?”十几年师徒相依为命,怎的突然变成了母女了;师父又非薄情之人,要真是母女,又怎会不认自己呢?
“你师父送了钟灵那丫头,我们去她家看看?”楚风想想说道,“等见到她老人家,直接问便是了。”
“怎么开口问啊?”木婉清有些犹豫。
楚风笑笑,道:“怕什么,原本我该随你喊她老人家‘师父’的,最多往后我多喊一声‘岳母’就是了。”
“你……没个正经的。走啦,去找师父问问。”木婉清将那面纱收入袖中,拉着楚风站起身朝外走去。
要到万劫谷,先过“善人渡”,从这庄子到善人渡,却是另有路途。
木婉清辨了方向,就想招呼楚风动身,却见这人已坐到自己身后,那婢女看他二人明显有两匹马,还要共骑眼中似是想笑,又转开脸去。
“把路途告诉我。”楚风已贴在她的耳边说道,右手贴在她丹田之上,一股内力渡了过去。木婉清就觉浑身暖洋洋地很是舒服,脸上却是一红,道:“有人看着呢。”小婢女听在耳中,很自觉地行了一礼,牵了剩下那匹马,进庄去了。
“现下没人了。”楚风笑了笑,正色说道,“你累了一整天,先休息下。”
木婉清“嗯”了一声,给他指明了方向,闭上眼靠在楚风的怀中,不多时疲累袭来便即睡去。
从这小道往西,再走三四里,就上了一条大道,路到尽头便是那波涛滚滚的澜沧江了。
善人渡上的木板比起楚风初临贵地之时,好像还要少了几片。
楚风下得马来,看着在怀中的姑娘,还在犹豫要不要将她唤醒的时候,就听她迷迷糊糊地问道:“楚风,到了么?”
木婉清揉了揉眼睛,发现两人已经下马,自己被楚风抱在怀中,仰起头问道:“你累了没有?”
楚风道:“一辈子都不会累呢。”
木婉清大大方方地搂住他的脖子,道:“我睡了多久了?”
“才刚到‘善人渡’,我要过去了。”楚风提醒了一声,在那铁索之上稍稍借力,望之几如踏风而行。
过了善人渡,行不多时,涛声渐止,却有一阵哭泣之声,随风隐隐约约传了过来……
“你听到没?怕不怕?”楚风朝怀中的木婉清问道。
木婉清先是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半夜泣声虽是奇怪,两人却也无心去管,直往万劫谷而去。
说也奇怪,楚风顺着路,朝那万劫谷走了几步,那道哭泣声居然慢慢变得真切起来。
再过了一阵子,木婉清忽地说道:“怎么听着好像是是钟灵的声音?”
楚风一听,脚下紧赶几步,就觉怀中木婉清挣扎了起来,疑道:“怎么了?”
“快放我下来啊,让那小鬼看到像个什么样子?”木婉清从他怀里跳了下来,拉着他反而走得快了三分。
再转过一道山坳,两人就一个小小的身影缩在道旁,那只灰白色的小貂鼠在钟灵的肩上窜来窜去,钟灵只是大哭,也不理它。
“钟灵,你三更半夜的不回家,在这里做什么?”
ps:庄子的位置貌似有点偏差,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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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那时恩怨
“木姐姐,我娘不见了。”钟灵忽的听到木婉清的声音,抬眼看她就在眼前,直往她怀里冲了过来。
“你师伯呢?”楚风很直接地问道,说着还想招呼钟灵把那小貂鼠收起来别伤着木婉清了。谁知道那小东西见了他,早就“嗖”地一声钻进钟灵腰囊里面去了。
“我师父呢?”木婉清也是同时问出。
钟灵在木婉清怀中抬起头来,回头望望楚风,又趴到她怀中大哭起来,边哭边说道:“师伯……师伯她也不见了……”
木婉清急道:“什么时候不见的?”这一天失踪的人着实不少,单是她和楚风遇着的连上她师父在内已经有四个人了。
“你和楚大哥走了片刻,师伯就说送我回家。”钟灵听她问得急切,说着又想趴下去,被木婉清扶住肩头,她才接着说道,“对了,那时候你在庄子外面哭,我想出来看看你,师伯也不让。过了一阵子,她也流起眼泪来了。”
木婉清听得心中更怕,茫然望向楚风,不知如何是好。楚风微笑道:“先莫要想太多,听钟灵说完。”
钟灵歪着脑袋想了想,又说道:“后来,师伯把我送回‘万劫谷’,就去找我娘去了。她们说了好一阵话儿,说让我不要听,我便走开了。哪晓得我再去找她们的时候,就一个都见不着了。”说到这儿,嘴巴又是一瘪……
楚风赶紧将她拦住,问道:“你娘和你师伯说的话,你听到多少了?”钟灵说“让我不要听”,明明就是说,先前她在听嘛。
“咦,你怎么知道我偷……”钟灵迷迷糊糊地答了半句,突然转过头来,很警惕地望向楚风,道,“我娘不让我听,我怎么会偷听呢,我什么都没听到!”一副楚风要去打小报告的模样。
这小丫头明显偷听过的,楚风和木婉清对望了一眼,都是这么觉得。
木婉清在小丫头耳边轻声说了两句,把她拉到一边,两人低声细语说了一阵子。
过了半晌,钟灵垂着脑袋走了过来,问道:“木姐姐说她肯定不会说给师伯听的。你不会告诉我娘的,是么?”
楚风连连点头。
“好吧,那我告诉你了。你要是说给别人听,我就要放闪电貂咬你啦。”钟灵做出了一个“我很凶残”的表情,又说道,“其实我也没听到几句……”原来甘宝宝一见到秦红棉,师姐妹都哭了起来,钟灵心疼娘亲,偏偏甘宝宝又不许她在场。她便在小院外听了一阵子,可是钟灵知道母亲和师伯功力比她高得多了,也不敢走近。
钟灵听来听去除开院中两人说得大声些的“负心人”、“贼汉子”、“那小贼”云云,多的一句都听不到。
不过听到钟灵稚声学着那两位说什么“负心人”、“贼汉子”,楚风哪里还不知道这对儿师姐妹是为了谁才失踪的。
楚风对那位镇南王敬佩之情早如滔滔江水,只是他知道这位风流王爷“交游广阔”,可也没听说过他那群情人中哪位有这般本事,能将他镇南王从府中抓了去,还不留下半点线索。
“你……还在听么?”钟玲说了半晌,却见楚风一直没有说话,有些奇怪地问了一声。
楚风却一直想着到底是谁将段正淳等人一齐抓了去,听到钟灵一问,便又问道:“这些天你娘有什么和平时不一样的举动么?”
“啊?我娘十几年来从未出谷半步,今天突然不见了……”钟灵说着说着,看到楚风整张脸都黑了,悄声道,“这个不算么?”
“算!”楚风答得干脆,又问道,“还有呢?”
“对了,这个是我娘一早上给我的。”钟灵从怀中摸出一件物事,递到楚风面前。
楚风望着面前精致的黄金钿盒,稍稍避后半步,道:“给你木姐姐看看吧。”小丫头还未长成,也不知男女之防,淡淡细香飘过,楚风却是不想木婉清生出旁的想法。
钟灵“哦”了一声,又将盒子递给了木婉清,道:“木姐姐,你看看。”
木婉清接过盒子,打开来看了看,道:“看样子是钟灵的生辰八字,却也没什么奇怪的,怎的师叔会在今天交给她?”说着,又递还给了钟灵,却也无心嘱托她一二“贴身物事”当如何如何。
楚风听了也只是笑笑,接着问道:“今天你要去拈花寺之前,你师父可曾……可曾有半点要你离庄的意思?”这说的是他俩在这大理相会之前的事情。
“没有啊,师父一直在琢磨怎么杀了刀白凤。”木婉清摇摇头,忽的想起一事,问道“你说师父和师叔,是不是和那镇南王夫妻二人对上了?”
楚风心下想道:“要是这样那就好办了,有段正淳在,顶多就是这位轻飘飘地挨上两巴掌……”
线索断在钟灵这边,楚风开始有点发愁了,两人来时的山道之上,忽有人声传来。
“奶奶个熊,这‘万劫谷’真他娘的难找!”这人嗓门甚大,声音又嘶哑难听,才一入耳楚风便将他认了出来。
南海鳄神的精神看起来还不错,脑袋上的头发估摸着是因为寻路困难,被他自己揪得比洛阳时看起来还要乱上三分,肩上还是那柄鳄嘴剪。
“喂,你们晓不晓得万劫谷怎么去?”岳老三才转过山坳,见到前面三个人影,还没看清就放声问道。他轻功不弱,边问边走了过来,行动甚快。
“三大恶人,你俩小心些。”楚风低声朝身旁两人交代了一句,心中不免想道:难不成是这三位下的手?
岳老三奔至近前,一眼认出楚风,大叫道:“这一趟大理果然来对了!三妹,三妹,你快过来,帮我拦着这小子,莫让他走了!”
说话间,一道淡青人影飘过,也不看往楚风这边,只朝岳老三说道:“你要是再喊一声‘三妹’,做姐姐的可不跟你客气了。”这人两颊各有三道血痕,正是“无恶不作”叶二娘。
“不客气便不客气,你是不是又想打上一架?”岳老三先喊了一声,忽又想到“正事”,连连说道,“打架的事再说,等我先宰了这小子。你帮我看着点,他轻功可不比老四差。”
叶二娘只看着怀中的娃娃,不再说话,右手却已悄悄捏上一柄短刀。
岳老三晓得叶二娘这架势已是应了下来,从肩后取下鳄嘴剪,望了楚风头颈剪来,就想一招将他了账。
他只当楚风还是洛阳桥头那个初出江湖的少年!
ps:突然发现上架了,这章还是发在公众吧。
ps2:那么晚上,肯定还有一章的,可能会有点迟。
第十五章 有位高手
岳老三只当楚风还是洛阳桥头那个初出江湖的少年,轻功不错,剑法还成,至于内力么,便连四大恶人中最弱的云老四都比不上。
可是他不知道,这一个多月以来,楚风已经踏足半个中原,江南水乡,少室山头。特别是与神山一战之后,楚风早已脱胎换骨,一身内力比起岳老三最最信服的天下首恶只强不弱。
楚风很乐意看到对手对自己的这种奇怪的“轻视”,看着踏步前来的南海鳄神,问道:“刚才岳二先生是问去‘万劫谷’的路么?”顺道踏前一步,将木婉清、钟灵二人护在身后。
岳老三听得楚风这一声“岳二先生”,只觉全身上下都舒坦了,将那鳄嘴剪扛在肩上,道:“算你小子还有些见识。你问这个做什么?”看着楚风唤他“岳二先生”时的那份真诚,他都有些不忍心杀他了。
楚风道:“万劫谷谷主的女儿便在此处,你要问路的话,倒也不另寻他人了。”
“怎么这次,看着你小子,觉得还挺顺眼啊?”岳老三咧着大嘴笑道,回头看着叶二娘道,“三妹,这小子我还杀不杀了?”
叶二娘满脸慈爱地看着怀中的娃娃,淡淡地说了一句,道:“你再喊我一声‘三妹’,我就先给你杀了他。”那一声“岳二先生”落在叶二娘耳中却是颇不畅快。
岳老三讪讪一笑,不再理会叶二娘。朝楚风喊道:“哪个是‘马王神’钟万仇的女儿?”
钟灵见他知道她爹爹的名头,脆脆应了一声,道:“我就是,你找我爹爹做什么?”
岳老三硕大的脑袋上一双绿豆眼眨了又眨,望着钟灵不敢相信地说道:“你爹那张马脸,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标致女儿来的?”
“不准骂我爹。”钟灵本想骂他,可是看着他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又觉有些害怕,朝楚风身后躲了躲,道。“你还没说呢。找我爹爹做什么啊?我爹爹脾气可不好……”
“谁要找你爹爹?再说别人怕你爹,老子南海鳄神岳老……老子会怕他不成?”岳老三鄙视了一番马王神,又说道,“是我们老大让我来找那个段正淳的女儿。他奶奶的。找段正淳的女儿不去大理城。跑到这万劫谷来做什么?”
钟灵怎么都想不到岳老三说的就是她。万劫谷中除了她和她娘,便只有些婢女了。是以她听了南海鳄神的话还挺奇怪,琢磨道:“难不成谷中还真有什么段正淳的女儿不成?”想想又觉得不可能。她爹爹钟万仇可是听了个“段”字就要大发雷霆,又怎么会把那个什么段正淳的女儿留在谷中呢。
楚风心中忽的一动,问道:“照岳二先生所言,天下第一恶人也来大理了,不知这位现下又在何方?”
“那是当然,他去抓段正淳另一个女儿去了,奶奶个熊,这段正淳怎么这么多女儿?”南海鳄神骂了一声,觉得自己更纠结了,“快快过来,让老子拧断你的脖子,给我那徒儿和老四报仇。”他觉着要是楚风再喊他两声“岳二先生”,他都恨不得要收他为徒了。
木婉清在那庄子里面,楚风曾对着她说过她和师父长得极像,眼下听得什么这个段正淳的女儿,那个段正淳的女儿,心中纷乱想道:“难道楚风猜对了,师父就是我娘?”想得更深一层,那师父要去杀刀白凤也就不难理解了,可是为什么又要天南海北的去杀曼陀山庄的王夫人呢?难不成那女人也和这个段正淳有关系?
楚风见那南海鳄神站在自己身前两丈,居然还大咧咧地将那鳄嘴剪扛在肩上,涤尘无声出鞘,一招“白虹贯日”直往南海鳄神胸腹而去。
叶二娘站在一旁,见得楚风一动,尖叫一声“老三,快退”,手中短刀想也不想,就朝楚风面门扔了过去。
楚风心中暗叫“可惜”,涤尘朝回一收,将那短刀磕飞,本来这柄短刀来势甚是明显,只要微微侧身便可避过,可是眼下他身后站了两位姑娘,便也不敢只是闪避了。
就这么缓的一缓,那南海鳄神已是反应过来,怒吼一声“该死的小白脸”,只朝楚风手中涤尘剪下。
楚风右臂猛然一舒,收回身前的涤尘便如一条直线,“嗡”的一声刺向岳老三眉心。
岳老三钢牙一咬“咯吱”作响,心下一横,只将鳄嘴剪在自己脸前三寸竖起,拼命一合。他想着只要楚风剑势不变,定然会被他这一剪绞住剑身。
只是就在他岳老三手中的鳄嘴剪将要触到涤尘,那锋锐无匹的一剑,在他面前忽的一分为三,中取眉心,再取双目。
此中虚实,他片刻间哪里分辨得出来,只得硬生生使了一个“铁板桥”的功夫,朝后直直倒了下去。
待他背脊将将着地,便觉脖子一凉,涤尘已是搭在他的颈侧。
叶二娘呆呆站在原地,看着楚风,只觉浑身直冒冷汗,哪里想得到一个多月之前被云老四各种虐的少年,现下岳老三居然连他一招都未真正接下来。
钟灵看不出其中高下,只朝木婉清问道:“木姐姐,这怪人看起来挺凶的,怎么还没打就已经躺下了?”
木婉清听了一笑,在她额上点了一下,也不答她。
岳老三一招落败,躺在地上,再听到钟灵的话,更是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喝道:“奶奶个熊,老子输了,你赶紧杀了我!”
“起身吧。”楚风淡淡说道,“我刚才没杀你,现在便不会杀你。”段延庆既然要抓木婉清和钟灵两人,说不定段正淳他们一行人也落在了他的手中。
岳老三翻身爬了起来,喝道:“你今天要是放了我,我顶多下次放回你,下下次我要是捉了你,还是要杀你的!”
“有那机会再说吧。”楚风听了他的话,也觉有些无语,问道,“段延庆在哪儿?”谁说我要跟他打了啊,要是这位抓了段正淳,你当大理段氏是吃素的啊?
“你问他做什么?你可打不过……你可不一定打得过他,段老大比我厉害百倍不止!”岳老三很没有俘虏的自觉。
楚风笑道:“你带我去见你们老大,我就放了你,至于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啊?”一道轻柔婉转的女子声音在楚风身后响起,“初时只当你是个痴情种子,没想到半个月的功夫,便又勾搭了一家姑娘……”
这道声音来得毫无半分征兆,楚风一指将那南海鳄神点晕,转身就见一道白色人影站在木婉清和钟灵身后,白绸罩面,身形婀娜……
这一刻楚风心中只剩下两个字:“你妹!”(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星月余辉
星月下,山坳中轻风拂过,那人裙裾微动,飘然若仙。
“咦,你什么时候来的?”钟灵回头见得身后忽然出现一人,稍稍觉得有些意外,却也并不害怕,瞧瞧朝木婉清说道,“木姐姐,这位姐姐看着好像神仙啊。”
木婉清却是听得这人说楚风“又勾搭了一家姑娘”,直接问道:“你是谁,你认得楚风?”
听到木婉清当头直问,那人恍如未闻,反倒是楚风身后那叶二娘厉声喝道:“大胆,皇太妃面前也敢如此放肆!”
楚风心道:“你这一说我不就确定下来了么……可是李秋水你这个时间点不想着去对付你师姐,跑到这里来搞什么啊?还有,你不要一副和我很熟的样子好不,我压力很大啊。”什么“又勾搭了一家姑娘”云云,简直是无中生有的么。
钟灵听到叶二娘称呼眼前的白衣人“皇太妃”,大觉惊讶,她看来看去都不觉得这位“姐姐”年岁能大到去做什么“皇太妃”啊。
楚风归剑入鞘,拱手一礼,道:“楚风见过前辈。”
“你不是向来自称‘无量剑北宗楚风’的么?”李秋水忽的问了一句。
楚风面上一囧,暗道:“这是找上门来说我练了你留下的逍遥派神功,却不去帮你办事的节奏?”
叶二娘却是一声轻“咦”出口,她手中的娃娃正是她从无量剑东宗掌门左子穆的家中盗得。且不说这位东宗掌门无论剑法轻功都大大逊色楚风,无量剑眼下更是面临灭顶之灾。楚风既是无量剑弟子,怎么会悠哉游哉地半点都不着急。
“北宗掌门育我成人,楚风实不敢忘本。”虽然有点作贼被抓的嫌疑,楚风还是应了一句。
“这话倒也说得过去。”李秋水点了点头,淡淡说道,“回去让你们堂主多花些心思在军国之事上。”这话却是对着叶二娘说的。
叶二娘恭声应“是”,一品堂虽只是个演武堂,但是堂主赫连铁树却是西夏“征东大将军”,掌西夏半数兵马。
晨曦微吐,满天星月慢慢黯淡下去。
叶二娘望了望东方那一线白色。再看看怀中还活着的娃娃。就想照她“规矩”办事。
楚风涤尘在怀,忽的想起远在少室山中那个蹲着马步等他出门,赠他剑鞘的虚竹,朝那叶二娘喊了一声。道:“这么多年。你朝夕之间。害了多少婴孩。如是你自己有儿有女,被人这般玩弄,又待如何?”
叶二娘被他揭破心中疮疤。怒道:“你怎知我的儿女未有这等遭遇!”要是平时,叶二娘听了楚风此话,定要和他恶斗一场,拼出个你死我活来。可是今日,在这李秋水面前,她虽是怒喝,却不敢少挪半步,只将右手朝那娃娃脖颈捏下。
“好了,这位楚少侠宅心仁厚,你便将这娃娃送回去吧。”李秋水不知想到了什么,朝那叶二娘淡淡吩咐了一句,见她还站在原地不动,“不想回去了么?”声音依旧婉转悠扬,闻之若奏管瑟。
那叶二娘听了却是惶惑不已,就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响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一手抱了婴孩,一手提了昏倒在地的岳老三从那山坳转了回去。
楚风虽也想不明白李秋水怎么还会有这么奇怪地举动,还是说道:“多谢前辈。”
“你认得那娃儿?”
楚风摇了摇头,道:“我连那孩子的脸都没有看到。”
“这是那无量剑东宗掌门的孩儿,你这北宗弟子现下后悔了没有?”
“两宗旧事,总和这小孩子无关。”楚风顺口回道。
“迂腐,也不知道你这一身内力怎么来的。”
“楚风剑下只杀当杀之人!”楚风朗声说道,他知道李秋水说的是“北冥神功”,却也不好直接说破。
李秋水闻声轻笑,道:“好个‘只杀当杀之人’!眼下我要你从这两个丫头中,挑一个杀了,你选哪个?”
木婉清听得眉头一皱,可是她也知道这人能在她身后悄无声息的出现,武功之高绝非她能匹敌,只是朝楚风身边退去。
钟灵却是看着李秋水,满脸惊诧之色,口中说道:“你……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边说也是边退到楚风身后。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位看着好像神仙一般的“姐姐”,刚刚让那叶二娘放过一个婴孩,转眼就要楚风杀掉自己的朋友。
“我哪一个都不肯杀啊。”楚风很认真地说了一个很无聊的答案,很自然地将木婉清和钟灵护在身后。不过这次能不能护得住,他是半点信心都没有。
“你一个都舍不得?”李秋水语中稍带不屑,看这躲在楚风身后的两个姑娘,笑着说道,“两个小丫头倒是很信得过你的功夫,也信得过你的人。”
“相交一场,‘信任’二字本也是应有之谊。”楚风朗声说道,“要说舍不舍得,那我当然是舍不得……”
“如果我非要你选一个呢?”
“楚风只好拼死一战了!”楚风蛋疼地答道,这位大能明显很有空啊……
“算你还有几分志气。”李秋水走向楚风,淡淡接了一句,“可是拼死一战,那又不过再添一条人命罢了,于事何补?”
幽幽香氛,几欲叫人沉醉。
明明两人离的最近时,相距不过一尺,楚风似是涤尘一舞,就可将她斩落。
可是,直到李秋水走近,再步步走远,他只是僵立不动,手中涤尘颤鸣不已,但是稍出半寸便被他强行压下。
“原来你还真敢向我出手?”李秋水声音中难得出现一丝意外。
楚风弯腰一礼,道:“楚风只当福缘深厚,原是前辈所赐,请受楚某一拜。”李秋水脚下所踩方位,和楚风在帛卷之中所见“凌波微步”如出一辙。可是正所谓“运用之妙,存乎一心”,李秋水对那凌波微步“运用之妙”,楚风自是望尘莫及。不过她现下使出来了“凌波微步”上的功夫,楚风当然还是大大方方将那秘籍一事认了的好。
李秋水听得楚风认了秘籍一事,微微一怔,却是怅然叹道:“都是这样,都是动着‘姐妹兼收’的心思,大的小的都想要了。”一副“我看穿你了”的样子。
“前辈说笑了。”楚风觉着她这句话完全不像是对着自己说的,不过这种东西越描越黑,还是想办法转过的话题的好。
钟灵却是听得面上微红,朝木婉清问道:“楚大哥他真是这么想的……”
话音未落,楚风和木婉清已是同是斥道:“别瞎说!”(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断筋腐骨
钟灵本是少女天性,听那李秋水说了一遍又一遍楚风对她有意,不免心中绮思稍起。
却不想她这份心思初显,就被楚风和木婉清二人同声喝斥,羞怒道:“不理你们了。”偷眼再瞧时,却见楚风和她木姐姐居然对视而笑,更觉生气,道:“两个坏人!”远远朝旁边避了开去。
“你去哄哄这丫头,别让她走的远了。”楚风朝着木婉清尴尬笑笑,右手却是在她掌心写了一个“逃”字。
木婉清却是不比钟灵,她倒是知道李秋水厉害,却没想到楚风直接就要让她二人先走,见他面上一片严肃,也不多想,朝那钟灵走了过去,嘴中却说道:“‘就你好心,‘万劫谷’就在眼前,你还怕她走丢了不成?”这话是告诉楚风,她俩会先行退往万劫谷,楚风脱身之后可去万劫谷中寻她。
楚风心中暗道一声“惭愧”,朝李秋水走了过去,笑着说道:“兼收并蓄,我这辈子却是想也别想了。”身后木婉清和钟灵说话的声音却是越来越远。
“你怎么不和她俩一起逃了,反而留在这里和我说话?”李秋水哪里不知道楚风心思,不过“传音搜魂**”之下,就连刀白凤都从王府之中自行走了出去,更别说这两个小丫头了。
楚风绝口不提“逃”字,只说道:“前辈将那叶二娘等人尽数驱了回去找那什么堂主。楚风武功自是难入前辈法眼,不过要是要人跑跑腿的话。这种粗活我还是做得了的。”
白绸之下,李秋水面上喜怒不现,只悠悠说道:“成啊,眼下就有一事,还是你做得了的。”
楚风道:“还请前辈吩咐下来。”楚风只盼她不要想着木婉清和钟灵二人就好,钟灵这小丫头还稍稍好些,木婉清是在江南刺杀过王夫人的。眼前这位李秋水可不就是王夫人的娘么……
“我此来本是为了领这两个丫头过去。你既说要听我吩咐。好啊,去把她俩带回来吧。”李秋水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妙目盼兮,只落在楚风脸上。
楚风面上喜色一凝。张了张嘴。生生挤出一句:“这……晚辈做不到啊……”
“瞧你生得一张俊朗面孔,怎么连拒绝的话都不会说?”李秋水看着木婉清身形在山道间隐没,接着说道,“看你在那苏州‘凌酔居’中一番花言巧语。哄得那黑衣丫头对你死心塌地。还以为是个花中浪子。唉……”一声叹息中似有无限遗憾。
“凌酔居?”楚风怎么都想不到李秋水居然会连这个地方都知道。也不理她那一声叹息,只说道,“无怪前辈口中。对楚风似是多有了解。晚辈端的有目如盲,竟对前辈一无所知。”
李秋水笑笑,没有说话,她那日陡然知道有个俊美少年居然会“凌波微步”,只当楚风是那“没良心”的传人……
楚风既然知道李秋水去过“凌酔居”,虽然猜不出到底为什么她会在江南出现,但还是“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是那位王姑娘的亲人。”北冥神功帛卷之上,美女面容和那王语嫣总有九成相似,洞中玉像更是和她差相仿佛。只不过李秋水当时就在江南,木婉清和秦红棉两人还有楚风他自己,又怎能活着离开呢?
李秋水道:“那你说我此来大理,所为何事?”
楚风笑着说道:“昨日大理城中,镇南王府大乱。镇南王夫妻二人一齐失踪,原来是前辈手笔。无怪王府上下高手如云,却是寻不到半点蛛丝马迹。”楚风努力歪楼,盼那两位姑娘不要去什么万劫谷了,能跑多远跑多远。
李秋水道:“总算还没有笨到家,你再说说看。”
楚风道:“想来‘幽谷客’前辈还有钟夫人一体失踪,也是前辈神功无敌。”
“幽谷客?这名字不错啊,‘绝代有佳人,幽居在深谷’,你说的是那黑衣丫头她娘吧。”李秋水又念了两次“幽谷”二字,问道,“那黑衣丫头,叫什么名字?你总是喊她木姑娘、木姑娘的,听着总也不像一对儿少年夫妻。”
“木姑娘本名婉清。”楚风不敢隐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老老实实地答了出来。
“木婉清,木婉清……嗯,这名字也不错,着实不错。”李秋水又赞了一声,却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两枚黄色药丸,朝楚风说道,“这本该赏给那木姑娘的,你既然想要让她走,那你就自个儿吃了吧。”
她左手探到楚风面前,两粒焦黄药丸静静躺在掌心。
素手如玉,药香和着她身上淡淡香气,萦于楚风口鼻之间,他竟似连骂她的心思都没有了。
楚风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将那两粒药丸从她手中取了过来,不淡定地问了一句,道:“吃了会怎么样啊?”
“你胆子果然不小,先前居然想要朝我挥剑,眼下连这丹药是什么都不知道,还敢接过去。”以那李秋水的近百年修行,都觉楚风面上表情有些好笑,“这其中一粒是本门无上疗伤神药‘九转蛇熊丸’,功可还魂续命;至于另一粒么,叫做‘断筋腐骨丸’,倒也不用多说了。你挑一粒吃了吧……”言罢,满眼谑笑地望着楚风。
“你……”楚风一仰头,将两粒丹药一体吞下,半晌后才望着李秋水说道,“我不敢选。”
“你猜的没错,你选过之后,剩下的那一粒,自然是留给你那位木姑娘的。”李秋水毫不掩饰她的打算,或许是她觉得在楚风面前没有掩饰的必要。
楚风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估摸着丹药已经落到那里了,问道:“九转蛇熊丸也就罢了,晚辈全身真气涌动,疲乏尽去,想必就是这粒丹药功效如神。不过,那‘断筋腐骨丸’又是什么来路?”
“你吃了之后才问?”李秋水意外地问道。
“那么霸道的名字,定然阴毒无匹,真要知道功效,谁还敢吃啊。”楚风既已吃下,反倒放得开了。
李秋水道:“你揭开衣襟,自己瞧瞧。”
楚风解开衣衫,只见胸口左乳旁“天池穴”上现出一点殷红如血的朱斑,望着一点都没有避开意思的李秋水问道:“断筋腐骨,就从这里开始的?”
“一旦药力催动,百日之内,活不得,死不成……到得最后,口不能张,眼不能睁……”李秋水望着楚风说道,“你要是怒火难抑,大可躲到一边,骂我两句,我也只当……”
“骂什么啊……”楚风很无力地说道,“前辈肯让我以身相替,楚某感激不尽!”
李秋水目光定定落在楚风脸上,似是想要看穿他说的是这话,还是用假话唬她,良久之后,长长叹了一声,道“你待她可算是极好了。”(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蛙踪怪影
“眼下还有什么楚风可以效劳的,前辈不妨直言。”楚风很干脆地问道。
李秋水道:“你突然变得急躁起来了。”
“那是自然,本来我想着怎么也该有百八十年好活,任由前辈驱策数日,倒也使得。”楚风笑笑,又说道,“现在可就只剩下百八十天了,好多该做的事儿还没做呢。”
“该做的事……”李秋水听得一笑,道,“谁说你只有百八十天好活了?”
“断筋腐骨……”楚风说到一半,忽地觉得有些不对,大声朝她问道,“难道我听岔了什么?”
“我只说药力催动,百日内会如何……”李秋水望着楚风“你调戏我”的表情,笑道,“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不加催动,这药丸的毒性便十年也不会发作。”
楚风望着她,只觉得嗓子眼有点儿干,干咳了两声,艰难地说道:“多谢前辈还未催发药性。”
“你要是着急你那‘该做的事’,大可离开。”李秋水淡淡说道。言下之意,你离开就离开,药性一准儿给你催发开来就是。
楚风很严肃地说道:“我既答应给前辈跑跑腿,哪有先行离去的道理。”这话刚一说完,楚风就在心中听到了一声脆响。
“我还以为你真的不怕死。”
“怎么会,堪破生死岂是我这后生小辈能做得到的。”楚风说得很认真。
李秋水摇了摇头,将“生死”二字从心中忘掉。这才说道:“你随我去个地方。”
“哪里啊?”
“你自己招来的麻烦,你给我解决了再说。”李秋水的声音中居然透着一丝郁闷。
楚风问道:“什么麻烦啊?”
李秋水已是飘然而去。
楚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给这位逍遥派大佬招来了什么麻烦,不过难得见到她郁闷,心中不免隐隐生出一股喜意,随在她的身后,直往来时路复归而去。
两人一先一后,过得善人渡时,楚风还以为李秋水是要带他去那嫏嬛福地。
澜沧江畔,怪石嶙峋,以他二人足下轻功。自然了无障碍。两人沿着江岸走了五六里地。按照楚风想法,离那嫏嬛福地的入口已是不远了,李秋水却陡的选了一条小路,直往无量山中插了进去。
山色苍翠。清晨的阳光穿过树叶依依洒落。楚风望着身前那不带一丝烟火气息的身影。蓦然生出一股感激之意。当然,如果不是那一粒“断筋腐骨丸”,这份感激或许会来得纯粹一些。
一路行来。两人足下轻功都是一般的“凌波微步”,可是哪怕楚风对李秋水性子再是不喜,也不得不承认“凌波”二字,只有在她脚下才可算是名副其实。李秋水既不掩饰轻功路数,楚风也自将她身形和他记忆中那几千几百幅步法图,慢慢对照起来……
“你看懂几成了?”李秋水说停就停,回转身来,望着楚风说道。
“三成?不不,没有三成,两成吧……或许两成也及不上……”楚风虽是沉浸在那身形、步法之中,陡然间听到李秋水的声音,很自然地停下了脚步,回了一句,又问了一句,“到了么?”
“两成?”李秋水一下差点笑出声来,道,“你那一路就差连滚带爬的模样,这‘凌波微步’上的功夫你就算只学了一成也不会这般狼狈。嗯,倒是最后停下的这一步,还算有点样子。”
楚风道:“一介凡夫俗子,那自是比不上前辈翩然若仙。”
“你是想要哄得我将那‘断筋腐骨丸’的解药给你么?”李秋水笑道。
生死之事想了一路,楚风现下反而轻松了下来,笑道:“前辈要愿意给我,那感情好。不给么,那也没得法子。”能用上断筋腐骨丸这种毒药,旁人的哀求哭诉怕也不知听过多少,楚风也懒得去做这无用功。
“想得还算明白。”李秋水放眼前望,道,“看看这一片南国仙境被你祸害成什么样子了……” 说着,招招手,要楚风走近几步。
这原是一处断壁悬崖,地势已是颇高,楚风抬眼远眺,足能将小半个无量山尽收眼下。
“前辈说笑了,楚风再至大理,不过一日辰光,哪有祸害这无量山的本事。”楚风一望,只见得山间鸟雀处处惊飞,想来在那浓密树荫之下,不是猛兽便是猛人。听那李秋水的意思,该是“猛人”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要不是你泄了嫏嬛福地的所在,这些人又怎会蜂拥而至?”李秋水淡淡说了一句。
“这……”楚风一句“这不可能”到了嘴边又被他硬生生吞了回去,问道,“我路上遇着的那一群群的武林中人,都是冲着这嫏嬛福地而来?”
“是,也不是。”李秋水道,“一个三流角色都算不上的北宗小子,一个月后武功大进,竟能与天下第四恶人交手。楚少侠,你让你那一帮同门怎么想?”
“他们本也算不得我的同门。家师顾子尘尸骨未寒,东西二宗弟子便将我这北宗唯一传人逼落悬崖。”楚风自嘲一笑,道,“说也凑巧,居然几历生死,还能到得前辈故居‘嫏嬛福地’……”
“顾子尘……”李秋水有点好奇地问道,“北冥神功最忌别家功法,你是如何入门的?”
“我蒙恩师收入门下,朝夕苦练的便只有一手无量剑法。”楚风也不知道顾子尘为何没有教他内功,便也不去瞎猜了。
“这么说来,你的剑法很好呐?先前强行忍住出手,现下使来给我瞧瞧?”李秋水道。
楚风道:“我连前辈三招都接不下,使来又有什么可瞧的?”
“三招你是肯定接不下的。”李秋水混没在意地说道,“不过谁说要你和我打了?”
楚风内力虽深,比起李秋水近百年精修还是差了不止一筹,等她话音落下,才听得有人一边说话一边朝着方向走了过来。
“他妈的司空玄,非要说什么蛤蟆是千年难得一见的灵物,昨夜又有三位弟兄撞上那什么狗屁蛤蟆了。奶奶的,你是没见到那个惨……”
“谁说老子没看到,老子是头一个赶到的,才听到‘江昂’一声蛙叫,赶过去就见到吴兄弟那一张脸都开始化了。你来的时候,老子已在一旁吐出苦胆水来了。你别说做哥哥的胆小,看着他一张脸慢慢消融下去,最后连骨头都化了……”这人说着,又在一旁干呕了起来。
楚风听得一阵纠结,他还想着是不是找到这玩意,咬咬牙一口将它吞掉算了,顶多以后别说给木婉清听就是了……
李秋水不知道对他那朝夕苦练的剑法很有一点兴致,还是被那人的干呕声恶心到了,也不见她如何作势。楚风就听见身侧一株大树猛地一震,声彻四野,将那人的干呕声彻底压了下去。
一阵窸窸窣窣的穿林打叶之声,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跑了出来。
“你小子是谁?”听声音是那个干呕的家伙。
另一人眼尖,见得立在悬崖边上的李秋水,叫道:“还有个漂亮娘们。”
两人对视一眼,一人叫道:“宰了这小子”另一人喊道:“抢了他娘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