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神木王鼎
胖子见得楚风剑上轻鸣,双掌一合,将那钢杖往地上一杵,砸的地上石屑纷飞。
钢杖粗长,隐隐将楚风出剑路数阻住,胖子这才大嘴一张,数点寒光笼向出风面门。
楚风也不知那飞出来的是什么东西,左边衣袖一卷,将那几点寒光包住,涤尘斜落将这一截衣袖斩去。
胖子见自己绝招不能奏效,心下一慌,袖中一动,八粒“铄心丹”又朝楚风飞来。只是他刚才偷袭都不能奏效,现在仓促发招,又哪里能伤得到楚风。
楚风身形一顿,超身侧一让,避过那几粒会爆的“铄心丹”,涤尘再起时,离那胖子已不过三尺。
胖子一脚踹向那立在身前的钢杖,钢杖径直飞向楚风,他本想再阻得楚风一时半刻,只是钢杖未到,楚风铁剑已到面前。他脸上和善之色顿失,双掌一错,两道碧蓝荧光亮起,已是运上平生绝学“碧磷掌”。
他双眼死死盯住楚风手中铁剑,心下盘算道:“老子受你一剑顶多是个重伤,这碧磷掌只要沾上,不得解药,八师弟便是好例子。”心中得意之情未褪,便觉胸腹间一阵剧痛传来。
在胖子惊诧的目光中,楚风已退回原地,甚至还离得远了几步。他低头一看,涤尘剑鞘稳稳当当地插在他的胸口,不甘心地喊道:“你……使诈……”说着,仰面而倒。
楚风撇了撇嘴,心头暗道:“就许你们使毒。”过得片刻,插在那胖子身上的剑鞘无声无息的软倒下来。楚风看了眼手中涤尘,摸了摸自己下巴,朝薛慕华二人招呼道:“走吧。”这地方气味可是难闻的紧。
薛慕华死死盯着楚风看了半晌,他上次见到楚风时,楚风还病恹恹的,不成想今日居然将这星宿派门徒一举斩杀,自己居然拿半点未伤。至于楚风自己斩去的衣袖,涤尘的剑鞘,此等身外之物,在这薛神医看来确实不值一提。
游坦之向来以为自己爹爹伯父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就算聚贤庄全体覆灭,他依旧只是觉得敌人使的阴招,不敢正面放对。此刻那俩星宿派的恶人如此简单地在楚风剑下死去,他发现自己居然对剑法也有了点点兴致。
楚风有点无语地看着这一老一少,问道:“二位,怎么还舍不得走了?”
薛慕华本来转身欲走,突然想起一事,道:“且慢。”伸手入怀,翻了半天,取出一双手套来,戴上,开始对着星宿派那胖子的尸身研究起来。
“这是星宿绝学‘碧磷掌’,遇物即燃,无可抵御,除非内力远胜于他,将这一股歹毒的内力逼回他体内。”薛慕华指着胖子的双手说道。
“这是‘蜂尾针’,乃是用了黄蜂尾后针炼成,入血即化,再无取出可能。楚少侠应对得极是妥当,嘿嘿,极是妥当。”楚风听了听了头皮一麻,还好用衣袖卷开了,这种暗器除了说它“阴险”还能说什么呢……
“这‘铄心丹’就不必多说了,一触即爆,遇水可燃。”薛慕华说着,回头看着楚风和游坦之面上凝重,“这个不怕,我身上就带有应对之物,等下分你们些。”说完,又低头开始研究起来。
楚风越看越是心惊,这胖子一身除开使出来的手段,还有数样修炼痕迹明显的“三阴蜈蚣钉”、“抽髓掌”奇门功夫。要不是楚风身法卓绝,将那胖子逼到只能硬拼,这胖子又对自己的“碧磷掌”有十足的信心,鬼才晓得这家伙还有多少手段能使出来。
“咦,这东西?”薛慕华毫不避讳地在那胖子身上翻翻拣拣,突然惊声道。
楚风就站在远处看了看,一张白纸上面绘了一只小器物,三足而立可不就是那传说中的“神木王鼎”么。难道阿紫那丫头真的又将这化功**修炼配套工具偷了出来?楚风想着,是不是能将这小鼎“借用”一下,去勾引一下那只蛤蟆呢?不过,这玩意被偷了,那丁春秋也该坐不住了才是!
薛慕华显然也认出了这神木王鼎,脸上神色一变再变,对那胖子尸身再无半点兴致,朝楚风说道:“楚少侠剑法一流,内功传承更是姓薛的想也想不到的奇功绝技。眼下也只有为你稍做解说,日后再遇上星宿派,也好有个头绪。”
楚风正要道谢,这薛神医又说道:“那人最好面子,你杀了他的弟子,他定会找上门的。”
薛慕华有这样本事,总是能将别人对他的谢意一扫而空,楚风听了他这话,笑骂道:“那你又不早说。”
薛慕华混不在意,问楚风要了那小瓷葫芦,朝他手套上滴了两滴,细细抹匀。过了片刻,他就放心将那手套放入怀中,显然是毒性已除。他顺手从怀中取出三粒蜡丸,递给楚风说道:“遇上‘铄心丹’,捏碎涂在患处,便无大碍。”
游坦之见他只给楚风,急道:“我也要我也要。”
薛慕华看了他一眼,很直接地说道:“你功夫不成,星宿派见了你,一杖也就劈死了,没的浪费我的灵药。”
游坦之听了默默低下头,又问道:“薛伯伯,你好像对这星宿派很是熟悉?”
薛慕华不防有此一问,他望了望楚风,见他也是一脸认真地看向自己,想想说道:“星宿派是我的死敌,对他们当然要多些了解才是。小孩子,问这么多做什么,走吧走吧。”他怕游坦之继续问下去,便不得不说一些不能说的东西了。
三人一行,望了西南而行,直奔少室山而去。
三人心思各有不同,却是一般的急切,就算楚风二人就着游坦之也在第三日的中午赶到了少室山下。
看着那来回巡山的大小和尚,楚风诧异地看向薛慕华,问道:“薛神医,这是怎么了?最近江湖上又出了什么大事?”少林寺虽号称“天下武学之源”,可毕竟是烧香念佛之地,这等紧张态势,必不常见。
薛慕华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不过他自有自己的做法,迎着一队僧兵走了过去,从袖中取出名刺,道:“薛慕华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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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与你何干
僧兵中领头一人,合十见礼,接过薛慕华手中名刺,正色问道:“可是‘阎王敌’薛老师光临敝寺?”目光却不着痕迹地看向楚风手中业已出鞘的铁剑涤尘。
薛慕华道:“正是薛某,‘阎王敌’三字不过是江湖朋友抬爱。”他人虽狂傲,却也不是无事生非之辈。
那僧人喜道:“薛神医大驾光临,实是不胜欢喜。”看在薛慕华的面子上,他随意问了句,“这二位可是薛神医门下高足?”
薛慕华摇头道:“这位是聚贤庄少庄主游坦之,贵寺该是有所耳闻。”他先介绍了游坦之,又说起楚风来,“近半年来,江湖中风头最劲的便是这位楚少侠。”
那本来隔在不远处的几个和尚听到“楚少侠”三字,都转头看向这边,那已经和薛慕华说了几句话的僧兵迟疑问道:“你是楚风?”先前热络的神情明显冷淡了下来。
楚风点了点头,并未说话。那僧兵仅仅问了问也并未多说,从身后喊出一人,交待几句,那僧人接过名刺就飞步往寺中报去。那僧兵首领朝薛慕华说道:“职司所在,不克久留。三位可至一苇亭稍候片刻。”说完,迳自巡山去了。
薛慕华终至少林心的那分喜悦悄悄隐退,反而生出一丝不安来。这僧兵首领居然连名号都未通报,便自走开,眼见得是对自己几人有些不善之意了。薛慕华看往楚风时,就见他提了长剑,已往山道走去。
薛慕华不知道,楚风心中却能猜出三分来。薛慕华“阎王敌”的名号摆在这里,谁会无聊去摆脸色给他看;游坦之家破人亡,那能使出“韦陀杵”的狠角色无论是少林叛徒还是姑苏慕容,都不是聚贤庄招惹得起的;楚风在信阳落了几个少林慧字辈的面子,玄悲之死说起来和为他治伤不无关联。
楚风想通其中关节,便将之放下,事已临头,不过见招拆招罢了。
少室山山势颇陡,山道却是一长列宽大的石级,规模宏伟,工程着实不小,那是唐朝高宗为临幸少林寺而开凿,一眼难见尽头。楚风三人拾阶而上,只见对面山上五道瀑布飞珠溅玉,奔泻而下,再俯视群山,已如蚁蛭。
“一苇亭”就在半山,亭中早有数道身影,见了楚风三人,站起身迎了出来。
薛慕华心中有气,暗道:“这几人好生怠慢,居然在此歇着也不多走半步。”
楚风看了也是微觉诧异,这几个和尚,居然没有一个面熟的。一苇亭中数僧迎下,当先一人热情说道:“薛神医,少见少见,可算把你盼来了。”
薛神医见了这僧人也是一笑,道:“慧方你好啊,内伤该好了吧。”多年前,慧方曾向他求医,亏得这位少林和尚乃是带艺转投少林,否则还不知道怎么付那诊费。
“薛神医妙手神针,慧方自然无恙。山上请!这位是游少庄主吧,还请节哀!”这慧方很热情地侧身引路。
薛神医往前走了几步,突然觉着有些不对,回头看了站在原地没有挪步的楚风,道:“走啊,上山去。”慧方看似热情,可是只请了两人上山,将楚风直接无视了。
慧方这次没有说话,反倒是另一僧人说道:“佛门清净,不染刀兵之凶,楚施主还请留下铁剑,由敝寺代为保管。”楚风听了一笑,举目四顾,果然离得此地不远处,大树之后便有一角僧袍露出,“熟人”原来是在那头。
楚风只是微微摇头,道:“自楚风踏足江湖,此剑从未离身片刻。”
那僧人冷冷一笑,道:“那今日你便上不得……”这僧人得了师兄交待,定要留下楚风铁剑。其实在他看来,这也不是多大个事,他一向听师伯、师叔、师兄们说少林寺是天下武学的总源,又听说不论名望多大、本领多强的武林高手,从不敢携带兵刃走进少林寺山门。
楚风摆摆手,截下他的话,朝薛慕华说道:“客至主不喜,再说一句也是多的。”他只是看了乔峰那封信,才一门心思赶至少林,这少林寺倒也不是非上不可。
薛慕华在山下就觉着气氛有些不对,听到楚风这话,连忙转身回来,小声问道:“怎么,你惹上这少林寺了?”他还真有点着急,这小子是不是李师叔的传人还是两说,单凭他轻描淡写地杀了丁老怪的弟子,足可让他薛慕华多加三分关心了。
楚风也不知此事从何说起,道:“薛神医若是有心,上山后于玄悲神僧灵前,替楚风多上一炷香就好。”
那僧人冷冷喝道:“亏你还有脸说起玄悲师叔。”他只想着玄悲为了给楚风治伤才误了归途,便将此事算在楚风头上,却选择性忘了杀死玄悲的另有其人。
楚风微一侧脸,目光落在这人脸上,道:“玄悲大师于我有恩,可又与你何干?”那僧人被他目光一惊,咄咄逼人的气势一滞,本来有一肚子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片刻之后缓过神来,又想强辩。
薛慕华抢先朝那慧方说道:“少林寺如此待客?”慧方其实也不知道其中关节,只听师兄说楚风拖累了玄悲师叔,便依着师兄所说,对这少年稍加羞辱,此刻想来那会“韦陀杵”的可不是楚风啊。
楚风觉着有些无趣,突然想起那道清和尚交待的两句偈语,朝薛慕华说道:“江南普渡寺中……”
“哪个是楚风?”一声轻喝随风而至,这道苍老声音瞬间将楚风注意力完全吸引过去。
楚风心中微惊,这一声轻喝悠远绵长,内力境界尽显,他本来以为山道上这一出只是慧字辈的大和尚对他多有不满,可是听这一声动静,来人怕不是慧字辈修为。
他抬眼望向山道,一道黄影从山上直奔而来,心下更觉意外,全力奔行之际放声呼喝可不比静立之时,他对来人评价又高了一分。
来人形容苍老,站定之后,左右将一苇亭外几人脸上看了一遍,朝楚风笃定说道:“你就是楚风?”因着奔行甚急,额上微微见汗,面上倒是一片温和。
楚风听他言语中并无恶意,微微颔首,道:“正是晚辈。”长剑在手,便不行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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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诸事齐至
楚风一声应下,那老僧笑道:“果然是你,无怪信中说,只要见到你自然就能认出你来。”说着很“长辈看晚辈”地拍向了楚风肩膀。也不知道是那老僧语气太过和善,还是他出手过快,等他右手搭到楚风肩上时,楚风再想躲已是太露痕迹,只好站在原地。楚风将左肩微微往下一沉,心中想道:“大不了吃这老和尚一掌……”思虑未定,老和尚右掌及肩,居然并无丝毫劲力。老和尚手掌落处,混不着力,略略有些意外,道:“小家伙功夫不错,功夫不错。”慧方几人见了老和尚,一直躲在一边,束手谨立,等到老和尚将脸转了过来,低头道:“师叔(师伯、师叔祖)。”老和尚看了几人点了点头,忽然问道:“你是慧方,不在寺中参禅打坐,跑来这里做什么?不对,不对,慧观、慧净呢?”说到后面两人法号时,已是用上了内力。楚风早就发现道旁树后藏得有人,果然老和尚一声招呼,那两人再也不敢躲藏,钻了出来,见过老和尚。楚风看了看,正是信阳客栈中朝过相的。这两人见了楚风也觉尴尬,侧身不去看他。老和尚正待细问,那慧方突地说道:“师叔,还未向你介绍,这位便是鼎鼎大名的‘阎王敌’薛神医。”想要将老和尚注意力引开。薛慕华不知道这群和尚在演什么戏,不过他性子起来,谁的帐也不买,明明知道这老僧是少林玄字辈高人,也只是拱了拱手,略表心意。老和尚混不在意,只笑道:“原来是薛神医来了,很好很好。聪辩先生可好?”薛慕华听了“聪辩先生”四字面色一正,却是不知如何回答,他已被“聪辩先生”逐出师门,更何况“聪辩先生”业已更名“聋哑老人”,此中旧事更不知从何说起。游坦之不知其中故事,看得一头雾水。楚风见那薛慕华嘴唇动了又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便轻轻将话题岔开,问道:“还未请教大师法号?”老和尚大咧咧地说道:“老僧玄苦便是。说起来,楚风你把剑拔出来做什么?”楚风意外地看着眼前老僧,张嘴问道:“你就是玄苦大师?”虽则乔峰独步武林仗的是“降龙十八掌”,也并未使过眼前这位老和尚成名武学“燃木刀法”,但是乔峰一身武学基础却是在这少室山下,由这老和尚督促而成。楚风再看他时,也多了几许亲近之意。“老僧不是玄苦是谁?”玄苦大师眼中一片平和,只是目光又落在楚风剑上。自五天前,乔峰传信于他,说是有位小兄弟要来少林寺,求他多加照顾。他们师徒二十余年这是乔峰第一次求他办事,老和尚便也时时放在心上。玄苦见了楚风长剑出鞘,心中也不知这山道上出了何事,万一有负爱徒所托,日后相见不好分说。楚风见他目光落处,侧过身子,指了指自己腰间,道:“路上遇到了两个星宿派的妖人,不意剑鞘被人毁去,这铁剑么,就只好提在手上了。”星宿派窝在星宿海也有些年头,少林寺几个迎客的和尚,虚字辈的一点印象都没有,慧字辈中年纪最长的慧观已是发出一声惊呼。“你遇上星宿派的传人了?你没受伤吧?”玄苦很直接的问道。
薛慕华咳了一声,“阎王敌”这名号虽是外人所赠,却也足见他医术了得。这一声轻咳便是说哪怕遇上星宿派,治病疗伤也是不在话下。楚风摇摇头,道:“那两人招式有些怪异罢了,却还未成气候。”玄苦点了点头,自顾自地说了声“怎么事情都凑到一堆儿来了”,朝楚风三人道:“上山再说吧,站在半山上像什么话。”刚才那位想要留下楚风铁剑的僧人,听了面上一红一白,有些怨念地看向自己师兄,就听玄苦又说道,“你们几个迟些去玄寂师兄座下听课。”
玄寂掌管戒律院,玄苦说是让这几人过去“听课”不过是在楚风面前顾着这几人的面子,其实已是告诫他们今日此事已大违少林处世之道。几位僧人不敢辩解,只齐声应下。
将那数僧抛在身后,楚风三人随在玄苦身后,顺山道直上。
玄苦忽然转头问道:“楚风,这位小施主是?”问的却是游坦之。
游坦之抢道:“我是聚贤庄少庄主游坦之。”
玄苦又问道:“游氏双雄与你如何称呼?”
“先父游骥。”
“原来如此,游施主节哀顺变。”这话游坦之这半月以来不晓得听了多少次,心中一郁没再说话。
不过盏茶功夫,玄苦领了三人入得寺门,到了大雄宝殿之前。
玄苦说道:“楚风,你先去我证道院中稍歇。薛施主,你远道而来,今日说不得还要劳你出手了。”前半句是对楚风说的,说着招呼了一个小沙弥过来引路。楚风自然由他安排。玄苦后半句是和薛慕华说的。薛慕华知道玄苦居然和他师父有些交情,便也不敢怠慢,更何况此来少林也有三分避祸之意,傲然道:“薛某也就这点手艺,用得着的地方,不妨直言。”
“‘铁面判官’单正便在般若院中,昏迷未醒……”玄苦沉声道。
楚风还未走远,突然听到“单正”二字,忙向那小沙弥告罪一声,折了回来,问道:“单判官此刻便在少林寺中?”楚风心中一动,想到乔峰信中所嘱要他前来少林,怕就是应在单正身上了。
乔峰信中并未提及单正,玄苦自然不知其中究竟,薛慕华到得信阳时,单正早已离开。二人见到楚风问起单正,都觉奇怪,玄苦疑惑问道:“楚风你识得单判官?”
楚风道:“桥头一战,晚辈便是随着单判官前去的。玄苦大师,你方才说单判官眼下昏迷不醒?”
玄苦“嗯”了一声。
楚风又问道:“不知单氏五雄安危如何?”
“三日前,玄生师兄远游归来,恰逢单判官被数人围攻,出手将他救下。”玄苦想想说道,“却不曾听师兄说起‘单氏五雄’。”
楚风“哦”了一声,道:“玄苦大师,晚辈还是先去看看单判官吧。”
玄苦道:“应该的。”
薛慕华见了楚风面现焦虑,安慰道:“老夫必尽全力。”以他脾性,能察他人颜色已是难得,楚风低声谢过。
玄苦大师当先引路,四人不再多说,直往般若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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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人生七苦
初夏的夜,般若院中,松竹之声沙沙。
除开薛慕华仗着“阎王敌”的名头,被病室之内的老僧热情迎了进去。楚风连着带他们过来的玄苦都被拦在了门外。床上躺着的单正,楚风也只匆匆看的那一眼,除开右眼眼角后一道伤口,并未察觉到其他伤势。
不过伤在太阳穴上,不管伤势轻重,足以想见其时何等危急。
好医者遇怪疾、怪伤便有些控制不住的喜悦,薛慕华就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之意,隔着门帘朝楚风说道:“楚风,这边你可帮不上忙,先去歇着吧。”
游坦之问道:“薛伯伯,那我呢?”
薛慕华很直接地说道:“跟着楚风就行了。”
楚风也知道少林寺中岐黄之术天下有数,更有薛慕华在侧相助,这等华丽阵容都搞不定的伤势,他留在这边也着实无用。当然现下要歇着也是不可能的,楚风朝玄苦大师说道:“大师,不知玄悲神僧安葬何处,我想去给他上柱香。”
玄苦道:“随老衲来。”
一路不知过了几许庭院,玄苦忽的停住身形,道:“到了。”
阵阵檀香隽永,声声诵佛之音入耳,楚风心中非但没有一丝平静,眼眶微红,朝玄苦问道:“大师,为何世间总是聚少离多,悲喜亦是如此。玄悲神僧与我不过初见,便能为我疗伤,何故天不佑善人?”要在平日,这等话楚风自己听到也只觉好笑,更别说问出来了。
玄苦听了,笑笑问道:“佛祖曾言,人生七苦,楚风你可知晓?”
楚风本也只是一时感慨,听了玄苦问起,答道:“大师法号玄苦,晚辈静听解惑便是。”
“佛祖所说七苦,乃是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玄苦也不去管楚风是知道不说,还是不知道不敢乱说,自己说道,“人生苦境,皆是宿因所种,该当有此业报。”
楚风想想说道:“晚辈也曾听说贪嗔痴三毒幻化天下玩额,若能解此三毒,当可自渡渡人。”
玄苦听了眼中异彩连连,道:“楚施主果有慧根……”
游坦之在一旁听不明白,他一夜间亲友尽去,听了玄苦口中“该当有此业报”,顿觉十分刺耳,问道:“我聚贤庄广交天下英雄,为何一朝覆灭,难道也是那什么‘宿因所种’?”
玄苦听他语气不善,也不生气,就听楚风已是抢先说道:“有人灭你聚贤庄是因,令尊武功不成也是因;更何况聚贤庄满门上下皆灭,反倒是是你能得存活,难道不是‘因’你求医于薛神医府上么?”
游坦之被楚风唬得一愣一愣的,他很明显地觉着楚风的话不对,可是一是片刻他也找不到理由反驳。玄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倒是知道楚风为什么要抢先说话,游家这娃娃满身怨气,真要给他说佛讲经他也是听不下去的。
舍利塔中,很简单的一块木牌上写了“玄悲”二字。木牌之后,便是一个木匣,供的是玄悲所化舍利。
楚风一人站在塔中,轻捻手中线香,朝着木匣中的舍利子说道:“其实我很不明白,为什么你知道慕容家要造反,却偏生装作一无所知。慕容博欺骗了玄慈方丈,害他英名尽丧,少林、丐帮却将雁门关一事扛了下来。我也不知道,聚贤庄中你再见到慕容博时,他对你痛下杀手,你是如何想的……”
“只是你于我有恩,他杀了你,我总得做点什么才会心安。”
“迟些时候,洛阳百花会,慕容博的儿子,也就是人称‘南慕容’的那位慕容公子,便会到了洛阳,与你一众师兄弟分说‘韦陀杵’一事。”
“眼下就是这样了,我这次送信本来还想去找点他们造反的证据,不过阴错阳差的,连他家的参合庄都没上去。说点高兴的吧,我在那边认识了一姑娘,我还挺喜欢的。”
“算了算了,你要是真的在天有灵,干脆就给那位扫地的老大托个梦,让他老人家辛苦辛苦,一巴掌拍死这货吧。”
楚风就在油灯上点燃线香,右手轻扇,挥灭香上火焰,插在木牌前的香炉中,提了桌前涤尘,转身而出。
游坦之觉着是玄悲引来仇家,才搞得自己家破人亡,虽然不敢直言谩骂,却是死也不肯前去给玄悲上香的。
楚风朝玄苦拱了拱手,道:“大师,我觉着我来得早了。”手中提了长剑,这一拱手便是寒光四溢,巡夜僧顿时围过来了数人,见了玄苦才又退去。
玄苦等那几名巡夜僧退走,有点意外地问道:“你不愿过来?”
楚风道:“哪有,只是觉得报了仇,再来给神僧上柱香,省得眼下苦大仇深的。”
玄苦道:“冤冤相报,无有终日。楚施主若能放下仇恨,便是无上功德。”劝的是楚风,想起的却是自己一手调教的弟子乔峰,说起来这丐帮帮主和少林可是有一番血海深仇,将来……
楚风深深吸了一口气,直到觉着自己胸腹鼓胀,才将这口气一下吐出,其声如龙吟,四散而开。一口浊气吐出,楚风才笑着说道:“大师一代高僧,楚风却是俗人一个,恩是恩仇是仇,一一报尽才堪得“痛快”二字!”
玄苦想起乔峰,隐隐觉着楚风另有所指。游坦之听了心中一热,问道:“楚风,你知道是谁杀了玄悲大师么?”
楚风道:“谁会‘韦陀杵’谁的嫌疑就是最大了。额,姑苏慕容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也算一个。不过,那人能杀害玄悲神僧,你我这点三脚猫的功夫,还是先去练上两年吧。”这位少庄主除开口味略奇葩了些,其实福缘不浅,把鸠摩智练到走火入魔的《易筋经》在他手中硬是没事。
玄苦见他二人说得认真,微微一叹,也不去劝他俩,倒是又看了看楚风手中涤尘,道:“等下你随我去找个剑鞘才是。”剑上寒光闪闪,他们三人已经被围观好多次了。
楚风很认真地说道:“好啊。多谢大师。”
楚风话音刚落,阴影中两个小沙弥钻了出来,望玄苦行了个礼,道:“薛神医请楚施主赶快过去般若院。”
楚风心中一动,问道:“单判官醒了么?”
两个小沙弥互望一眼,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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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经外奇穴
楚风心下一急,问道:“难道有什么不测?”
小沙弥又摇了摇头,道:“师叔祖只说让我二人过来请你,却不曾对我们说过旁的什么。”
楚风定定看了二人一眼,道了声谢,也不再多说,直往般若院而去。
单正下榻的小院门口站了数人,楚风记得其中一个,就是刚才在屋内不让他进去的那名老僧。可是刚才楚风也只不过是站在屋门口,没有进去,怎么这次居然将人直接赶到院外了?
这老僧瞧着楚风,脸色有些古怪,不过看来说话兴致不高,只是朝院内指了指,示意楚风进去。
揭开门帘,薛慕华除了外衫,坐在床尾,看着楚风过来,道:“你来了。”
楚风看着单正脸上还在颤动的几尾银针,也没理薛慕华毫无意义的一句话,直接问道:“单判官伤势如何?”
薛慕华并未直接回答楚风,反而问道:“你可知我为何要将院中人等尽数清空?”
楚风摇了摇头。
薛慕华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单判官这伤势,留给那为少林高僧,能有三成把握;要是薛某动手,可有五成把握……”说到这儿,薛慕华神色奇异地看着楚风,“若是你楚少侠愿意出手相救,说不得瞬息之间,单判官便可不药而愈。”
楚风不晓得他为何有此一说,笑道:“楚风一身功夫,尽在铁剑之上,可不记得几时学过医人之术。”
薛慕华连说了两个“不”字,才又接道:“楚少侠奇遇连连,薛某虽不晓得哪位前辈对你青眼有加,可是信阳城中。你那一股躁动的内力,精深博大之处,只怕远胜你那一手剑术吧?”事涉逍遥派奇功绝技,薛慕华底气十足。
楚风想到被这薛慕华认作“化功大.法”的“北冥神功”,道:“单判官受的是内伤?”
“不错。”薛慕华站起身来,走到单正床头,指着他的右眼眼角处那一道伤痕,“单判官遇上的这对头下手甚是阴损,太阳穴乃是人身死穴之一。那人内力透过眉骨,直入脑腑,盘踞不去……”
楚风点了点头,薛慕华看他没有插嘴的意思,继续说道:“按说这一招下来,单判官一条命十成里去了九成,随便对头怎么补上一招,你我也就不用操这份心了。亏得少室山下,玄生长老恰巧路过。”说起专业,这“阎王敌”明显没把单正生死放在眼中。
楚风问道:“你要我动手,为他祛除这异种真气,所以才将所有人驱走?”
薛慕华很严肃地说道:“我虽被恩师逐出师门,但也清楚记得本门规规,不得四处招摇。嘿嘿,你这一手神功太过惊世骇俗,却是不好显于人前。”
楚风“嗯”一声,问道:“如何祛除?”
“‘祛除’二字却是不妥。”薛慕华轻抚长须,道,“少林和尚要治他,是‘祛除’不假,仗了少林内力,将这一股真气强行驱走;我要治他,便不是‘祛除’了,以银针导气,靠的是‘疏通’二字;至于你么,神功到处,将这一股内力‘吸纳’便是了。”
楚风半真半假地说道:“‘吸纳’的‘纳’倒是简单,不过如何‘吸’,还请薛神医不妨直言”
薛慕华面色一正,道:“太阳穴属‘经外奇穴’,不可等闲视之。那对头在此等重穴上出手,果是恶毒至极。”他一说起来便有些跑题,“嗯,若是薛某疏导这股杂气,当由风府、迎香两穴而出。”
当日修习北冥神功,楚风依着帛卷将人身数百穴位记得清清楚楚,此时听薛慕华说起,自然记得“风府”在人脑后,“迎香”在人鼻侧。只是往日仗了北冥神功吸人内力倒也罢了,现在却要靠这一门神功救人,楚风可是半点经验也无,又多问了一句,道:“薛神医,此法着实可行?”
薛慕华道:“薛某导气之方与你这吸取之法,异曲而同工。不过薛某引导之时,只有五成把握,你这吸取之法,便如探囊取物。只是薛某不知神功到底如何精妙……”
楚风笑着问道:“那你想知道‘神功到底如何精妙’么?”
薛慕华面上一红,不敢接这句话,道:“我先以银针护住单判官脑腑,你可尽力施为。”
楚风询问再三,毕竟在人大脑之上做文章,哪敢大意。薛慕华一个问题回答三次,虽则有些郁闷,却是难得见到师门神功,只是耐住性子,慢慢安抚楚风。
北冥神功帛卷之上,尽有三十六幅图画,楚风当日只不过学了一二两幅。这从人“风府”、“迎香”两穴吸取内力却是第二十三幅图上的功夫。有了前两幅图的功夫,楚风练这第二十三幅图,片刻即成。
虽说薛慕华已将单正脑腑护住,楚风还是不敢大意,食中二指搭在单正腕上,一股内力从他“神门”而入,游荡全身。也不知道这位铁面判官到底遇上了什么对头,居然内力损耗殆尽,楚风内力到处,更觉心惊。
薛慕华有心观摩“北冥神功”,他也不知道楚风正在做的就是他薛慕华做了几十年的“听脉”一事,看得那叫一个认真。特别是楚风惊讶单正内力损耗之巨,面上神色变幻不定,他也只当是北冥神功运行之表象,牢牢记在心中。
单正身周疲乏不堪,经脉涨涩之处却在脑腑之内。楚风这才真个下定决心,左手托在单正颈后,拇指正好押在“风府”穴上,右掌覆上单正面门迎香穴上。这一次才是真正用上北冥神功,那一股异种真气不过是无源之水,神功到处,自然百川归海。
北冥神功一运即止,却是不伤单正根基分毫。
楚风脸上喜色还未消退,却觉一股血腥之气,慢慢在病房之内漾开,他只觉右掌一阵黏糊,挪过右掌地头一看,惊见单正鼻中两道黑血慢慢渗出。
楚风惊讶之余,还未向那薛神医问出“这是怎么了”,薛慕华已是喜道:“成了,成了。”边说边为单正把脉,片刻后再说道,“积郁已除,明日此时也该醒了。”
楚风心中一松,盘膝坐下,便要将那一股真气纳入气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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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北冥有异
楚风自那日将云中鹤毕生内力化为己有,再未用过北冥神功。此时将这盘踞单正脑腑中的一股内力引入体内,他也并未对这份内力有多看重,治伤救人之余的一点收获罢了。这股内力入于“手少阴肺经”,循双臂直入膻中气海。照他往日经验,这一小股内力该是一入气海,就该百川归海,直接化入自己身周内气之中才是。
哪晓得,这股内力在“手少阴肺经”中搬运之时还好,等到归入气海,却并未融入楚风内力。只是这份“隔阂”之感,一闪而逝。再过片刻,这股内力就如楚风往日所“见”,汇入身周气劲,再也不见半分棱角。
要不是楚风当日吸收云中鹤一身内力,浑身内力躁动不堪,让他运起“北冥神功”时,多了几分小心谨慎。只怕这瞬间的“隔阂”,他也察觉不到。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片刻前后,那股内力似乎少了点点,可好像也正是少了这一点,却又得了“精纯”二字。
那日玄悲一指禅唱,北冥神功好像发生了一点点变化,楚风现下不知道这股变化是好是坏,只是觉着信阳时的那股躁动,或许自己再也不会遇到了。
此中变化说来有些繁杂,薛慕华却也只是看着楚风盘膝坐下,闭目片刻便即睁开双眼,道:“恭喜楚少侠内力又有精进。”他现在对楚风身份再无怀疑,只是在纠结另一件事情。他算了算,如果楚风是李师叔祖的弟子,那他薛慕华得称他一声“师叔”,如果楚风是李师叔的那啥,那可就得喊上一声“师叔祖”了。不过楚风既然不来占他便宜,那还是称呼“楚少侠”的好。
楚风问道:“知不知道是哪门哪派下的手?”北冥神功虽然有了些变化,可是在这少室山中,却也不是现在能研究的。楚风反倒是对那向单正下手的一群家伙有了点兴致,也不晓得那群家伙是什么来头。
“这个……”薛慕华迟疑了一阵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单铁面明日便要醒了,你直接问他不是更好?”
楚风把他的话琢磨了一遍,又问道:“这么说,你知道是谁下的手?”
薛慕华不敢妄语,他只是一个大夫,虽然有着“阎王敌”的名头,却不觉得阎王爷真个不敢收了自己。听着楚风问他,薛慕华不敢直接拒绝,只是装模作样地给单正检查起来,忘了他才说过“明日便可苏醒”。
看了这薛神医的做派,楚风也不逼他,道:“我又不会医术,你拉我过来给单判官疗伤,等下出去,少林高僧问起,我怎么说?”
薛慕华吹了一下自己胡须,显得很是无所谓地说道:“姓薛的吃饭的手艺,外人岂敢过问?你只管推到我的身上,没人会对你起疑,不过占了你的便宜就是了。”说到最后,又有点不好意思了。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楚风也不贪这一点功劳,道,“我出去了,要不要请少林派的几位大师进来?”
薛慕华就怕楚风逼他说出伤了单正的是哪里人马,听说他要出去,忙不迭地说道:“好的。就让那个会医术的进来就好,旁的就算了。”
治伤也只用去盏茶功夫,单正“铁面判官”的名声在这少室山上认同感明显很强,楚风才出院门,一众大小和尚就围了上来。那个薛慕华口中会医术的老和尚急切问道:“单铁面怎么样了?”他刚才可是被薛慕华硬生生强占了地盘。
楚风笑着说道:“该是没什么大碍了,薛神医请你进去,再商医术。”
老和尚明显也是痴于此道,听薛神医居然就这么将单正治好了,好胜之心虽无,好奇之意还是有的。他与玄苦同辈,便只告退一声,就往院中快步走去。
单正这边危机已过,院外几人包括对单正几乎一点了解都没有的游坦之看着旁人的脸色,也有点高兴起来了,朝楚风问道:“看你比我也大不了几岁,居然还会医术?”
楚风依着和薛慕华商量好的套路说道:“薛神医医术通神,我就给他打个下手,那里说得上会医术啊。”
游坦之郁闷道:“打打下手么,我也会,怎么不叫我去?”这货无意识地揭穿了楚风,却毫无自觉地跑到一边生闷气去了。
楚风笑笑,不去理他。他转过脸就看见一个中年僧人,朝般若院走了过来。
“玄苦师兄,你也在。”那个大和尚,见了玄苦,先行礼道。
“玄生师弟。”玄苦回了一礼,朝楚风说道,“这是我玄生师弟,便是他归途中遇着单判官了。”
“见过玄生大师,多谢玄生大师。”楚风拱手一礼。但看身形气度,这位可比玄苦大师看起来更像是乔帮主的师父。
玄生生得方脸阔鼻,虽不认识楚风,但也无有怠慢,合十道:“江湖同道,更何况我和单判官还有几分交情,不谢不谢。师兄,这两位施主是?”光是听他声音,楚风肯定会把他当成一个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江湖好汉。
玄苦略作介绍,顺道将单正的情形也说了。楚风待他师兄弟二人说完,才问道:“大师救下单判官的时候,可曾见到单氏五虎?”这父子六人组,一向同进同退啊。
玄生道:“没见着。那天我和单判官能碰上,其实也算偶然。我远游数月,归寺之时选的乃是少室山后一条小路。这条路莫说外人一般不知,就连寺中沙弥晓得的也是不多。说来也是单判官命不该绝,他那那群黑衣人追追赶赶居然追到了师弟面前……”
玄苦插了一声,道:“黑衣人?”
玄生道:“正是。这群人来得蹊跷,走得更是干净利落。我就喊了一声‘主持师兄,莫要放了这批毛贼’,这群人想也不想,弃了单判官转身便撤。”
楚风在心中赞了一声“机智”,玄苦问道:“武功路数上,能否看出些端倪?”
“当头那人最后伤了单兄那一下,用的兵器却是单兄自己随身的‘判官笔’,撤退之时,更是连句话都没有说。”玄生话语中对那群一点儿线索都没留下的黑衣人很是不满。
“招数上呢?”玄苦看了看楚风,帮他问了出来。
玄生右手食中二指一并,朝着自己太阳穴上一指,道:“就这么半招,哪里看得出什么招式。别的不说,本门中打太阳穴的没有十招也有八招,就是单判官判官笔法中那招‘君子知节’不也是直取对头太阳穴么?”
楚风想起上山时那一队队的僧兵,说道:“难怪少林高僧四处巡逻,原来是出了此等事。”
玄生点点头,道:“少林寺恭为地主,总也要讲个待‘客’之道。”
楚风倒是想起江南那位来去匆匆的道清和尚,朝玄苦、玄生二位同时问道:“两位大师可识得道清大师?”说着,将那道清和尚相貌略作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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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神功绝技
和楚风仅有一面之缘的道清大师,在和尚界的知名度完全超乎楚风的想象,他话音才落,那玄生已是问道:“施主所言可是江南普济寺的道清大师?”
楚风点点头,道:“正是。”
玄生有点兴奋地问道:“你是在哪里遇上他的?道清大师也来我少林寺了么?我怎么没有听说啊?”玄悲曾于信阳为楚风治伤一事,寺中还未有人对玄生说过,他也不知道楚风送信江南,最后一句却是问的自家师兄。
“这倒不是。数日之前,苏州城中,我曾与道清大师对坐片刻。”楚风回想了一下,才又说道。
玄生微觉诧异,问道:“数日前?”苏州城到这少室山绵延千里,常理而言岂能数日便至。
玄苦性子毕竟沉稳得多,说道:“师弟稍安勿躁。楚风,你继续说。”
“道清大师曾有意前来少室山……”楚风应了一声“是”,又说道,“我也不知为何,只与道清大师交谈数句,他竟舍了前来的念头。”
此话一出,玄生面上兴奋之色一敛,明显很是意外,楚风估摸着要不是玄苦刚刚说的那句“稍安勿躁”,这位中年僧人能直接冲上来质问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楚风斟酌了一下,看身边几人都没有插话的意思,开口道:“道清大师来意虽舍,却让晚辈带了一句话:‘达摩东渡,渡了几个人;玄奘西行,求的什么经。’”
玄生性子稍急,问道:“就这两句话,道清大师还说了什么?”
楚风想想,道清大师还说了“小姑娘心性天真,莫要负了人家”,不过这种话就没必要和玄生这大和尚说了,所以楚风坚定地摇了摇头。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玄生还待再问,玄苦却是叹了一口气,说道,“楚施主,你即刻随我去见一趟主持师兄,玄生你也一起过去。游施主……你也一起来吧。”薛慕华明显暂时没空管这位有名无实的聚贤庄少庄主。
四人之中,以玄苦身份最高,见他面色凝重,楚风和游坦之二人不好多说,就连性子爽直的玄生大师也被这气氛一染,脸上居然露出了些紧张之色。
方丈禅室之外,楚风四人静静站了片刻,禅室中溢出几许茶香,沁人心脾。伴着这茶香,一道中正平和的声音,就从禅室中传来出来。
“玄苦、玄生,还有两位施主,你们都进来吧,”
“是,师兄。”玄苦玄生同声应下,楚风二人随在他两人身后,一起进了禅室。
“游施主,节哀顺变。”游坦之默然不语。
“楚施主,请坐。”楚风也不矫情,一礼之后,依言落座。
“二位师弟,也坐下吧。”玄苦玄生一并坐下。
玄慈斜披袈裟,给四人一一斟了一杯茶水,自己便也坐下,道:“茶可清心,可忘忧。”举手示意四人同饮。
游坦之见了玄慈方丈,明显有些拘束,举起茶盏浅浅沾湿嘴唇;玄苦玄生照着师兄吩咐,一人喝了一口;楚风也不晓得这盏茶有什么讲究,他连日赶路,着实口渴的紧,一气将茶水吞了下去。
玄慈见了一笑,道:“难怪楚施主能与乔帮主相交莫逆,却是饮酒之法。”
楚风随口说道:“晚辈这点酒量哪敢与乔帮主相提并论。”
“饮酒不在酒量深浅,在于一个‘胆’字。”玄慈脸上笑意莫名,这句话似是随口而说,又似是另有所指。
楚风道:“乔帮主听得此言,定将大师引为知己。”
玄慈面上神色微动,玄苦已开口说道:“方丈师兄,师弟有要事禀报。”
玄慈道:“盏茶饮尽,你还是要说,那便真是要紧事了。”
玄苦道:“道清大师托楚风传来一道偈语……”说着便将那“达摩”、“玄奘”两句话复述一遍。
玄慈凝视身前茶盏,半晌说道:“原来如此。楚施主千里传信,却于本寺有莫大恩德。”站起身来,合十一礼。
禅室中其他四人见了玄慈起身施礼,哪敢怠慢,一一起身不提。
楚风本也没将道清这句话太过放在心上,要不是乔峰信中让他定要前来少林,说不准他还真就将这句话托付给丐帮兄弟了。玄慈这番郑重道谢,楚风却也不敢生受,说道:“‘恩德’二字愧煞楚风,玄悲大师施恩于前,才有楚风南下。玄苦大师曾说世事‘皆是前因所种’,如此说来,晚辈不过适逢其会。”
说起玄悲,室内几人各有所思,玄生本也没将楚风那两句话放在心上,见得玄慈面色凝重,突然想起一事,开口说道:“藏经……”
玄慈看了眼玄生,道:“本寺本想将此事大事化小,哪晓得老天偏不从人愿,定要将此事道破。玄生师弟既已开口,你便给二位施主说说吧。”楚风听到这老和尚口中“老天偏不从人愿”几字,顿觉无语。
“谨遵师兄令谕。”玄生道,“五年之前,天竺高僧波罗星师兄光降敝寺,合寺僧众自方丈师兄以下,皆大欢喜,恭敬接待。波罗星师兄言道,数百年来,天竺国外道盛行,佛法衰微,佛经大半散失,因此他师兄哲罗星大师派他到中华来求经……”
玄生缓缓说来,这件大善事到得后来,却是风波突起:“数年之后,波罗星师兄偷阅本寺武功秘笈,更已学了本寺七十二项绝技中的三项武功。”楚风才大致上听明白,印度和尚远道前来,少林寺以大礼待之,哪晓得却是迎来大贼一只。
玄慈接道:“这些武功秘笈是本寺历代高僧所撰,既非天竺传来,亦与佛法全无干系,本寺数百年来规矩,不能泄示于外人。我佛慈悲为怀,这位波罗星师兄的真正来历,咱们无法查知,就算是外道邪徒,也不便太过严厉对付,还是请波罗星长自驻锡本寺,受佛法熏陶,一来盼望他终于能够开悟证道,二来也免得种种后患。”
楚风劝道:“世人皆说‘财帛动人心’。贵寺七十二绝技,于我等武人,更是远胜财帛千倍万倍。千年风雨,想必这位波罗星大师也不是第一个有此心思的,诸位大师何必忧心?”这位方丈大师二十几年前因为慕容博一句“契丹武士要大举来少林寺夺取武学典籍”,带了一伙兄弟杀了乔峰生身父母。
玄慈闻言,只是一声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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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静待明日
禅室之中茶香依旧。
玄生听了师兄长叹,放声道:“楚施主所言甚是。这些年觊觎本寺藏经阁的,又岂止这波罗星一人?此事我们占定了一个‘理’字,管他来的是谁,又有何妨?”这中年和尚毕竟是个直性子,完全没有往旁的想。
玄慈半晌说道:“道清大师绝非无事生非之辈,既有人能说得动他,定有其他因由。”心中却怎么也想不出来,到底是谁知道此事,又能说动这道清大师。只是他自己说起“无事生非”四字,饶是多年禅功,犹觉心中一闷。雁门关外一场血战,何苦来哉?
“方丈大师是怕有人拿此事当引子,另有他图?”楚风顺口接了一句,却似在那玄慈胸前重重敲了一拳。
玄慈笑笑并未直言回答,只在心中想道:“莫要再入人彀中才好!”
玄苦想起一事,又说道:“本也不该再添师兄忧愁,只不过楚风此来,路上遇着了两个星宿派的门人。”
玄慈有些意外地望向楚风,楚风摆摆手道:“这事儿还是问这位游少庄主的好。”三僧一起看向游坦之。
游坦之被三人目光一聚,下意识地朝后退了半步,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道:“我也说不太清楚……前些天我本来在薛伯伯庄子里养伤,哪晓得一夜间聚贤庄被人给毁了……”他絮絮叨叨说了半天也没说到星宿派上,可是毕竟刚刚遭逢惨事,楚风四人也不好打断他。
“……可是总也想不明白庄子上哪里招了这么厉害的仇家,后来薛伯伯说中州之地,少林号称天下武学之源。另外,玄悲神僧也在我家中亡故,就说带着我来问问,看看少林寺诸位大师可有什么头绪。”
“……途中,薛伯伯在死人堆中救了两个人,就被另外两个怪人盯上了。”游坦之说着一指楚风,道,“你也见着了,就是那两个怪人,一个矮的,一个胖的。”
楚风赶紧将话接了过去,说道:“听薛神医说过,那两人施毒害人反被他救了,这就结下怨了。”逍遥派和星宿派之间种种,怎么着也不该是楚风这种年轻人该知道的,自是略过不说。
游坦之忽地问道:“那星宿派很厉害么,怎么楚风三两剑就杀了那人?”三位玄字辈高僧听了他的话,同是面露微笑。三两招能杀败丁春秋的弟子而自身无损,只能说是楚风剑法已窥门径。
玄生上上下下把楚风打量了一遍,道:“楚施主剑法很好啊。”边说边露出一副“要不咱俩过几招”的模样。
楚风亮了亮握住右手中的涤尘,道:“哪有游少庄主说的那般容易,星宿派邪门功夫太多,稍有不慎我这铁剑剑鞘就搭进去了。若不是那人太过托大,胜负之数还未可知。眼下涤尘无法归鞘,对诸位大师若有不敬之处,还望海涵。”
玄生倒是很豪爽,道:“这有什么打紧的,迟些我就去给你寻个剑鞘来。”
“这就不劳师弟费心,我已吩咐下去了。”玄苦说道。玄生听了放声大笑。
“多谢二位大师。”楚风拱了拱手,又说道,“听那两位星宿派弟子所言,星宿派掌门丁春秋也来中原了。”
“他也来了。”玄慈颇为无奈地说了一声,“玄生师弟,你速速吩咐下去,巡山弟子两组合做一组,莫要落单。”“化功**”恶名冠绝江湖,玄慈也怕这位星宿老怪抹上少林寺来。
玄生领命而去。
玄苦合十说道:“师兄,单判官的伤势要好了。”
这是玄慈今夜听到唯一的一个好消息,他也挺高兴地说道:“薛神医果然名不虚传。”方才薛慕华猜的没错,就算他特意将楚风喊了过去帮忙,也没人会把救人这种事算到楚风头上。
“正是,照薛神医所言,明天单判官就能醒过来了。”玄苦接着说了下去,“小弟也先告退了。”楚风二人跟着告辞。
玄慈说了声“好”,目送三人出了禅室。
出了玄慈大师的禅室,游坦之明显放松了不少,问道:“楚风,你说是谁喊了道清大师前来少林的?”
楚风摇了摇头,道:“我哪里知道。”
游坦之道:“原来你也不晓得。”然后自己开始琢磨,到底有谁有本事请得动这位道清大师,他第一个说出口的便是乔峰……
楚风笑骂道:“你这不知道乔帮主启蒙恩师是谁?”看那游坦之一脸茫然,楚风朝玄苦指指,“正是眼前这位玄苦大师。”游坦之顿时一头黑线,从没听说过这事儿啊。
玄苦道:“峰儿说给你听的?”玄苦有点意外,他虽教授乔峰功夫,却是玄慈方丈暗中安排的,乔峰习武至今,连少林寺都未进过,按说不会四处说起此事才对。
楚风道:“玄悲神僧和乔帮主说了一半,楚风猜了两成,剩下的三成却是大师你今日告诉我的。”楚风说了七成假话,加了一丝真的。
“楚施主果然心思灵便。”玄苦笑道,只是脸色闪过一丝苦涩。虽然眼下知道乔峰真实身份的人,不过一掌之数,但世事就怕万一,乔峰一旦知晓真相,玄苦也估计不出这徒儿会做出何等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前些时日来过一封书信,说是楚施主不日便至,要我好生招呼。”玄苦想想又添了一句。
楚风这才晓得这位老和尚为什么会在赶到半山腰去迎上自己了,连连谢过他师徒二人。他听那游坦之在一边算了半天到底是谁请来的道清大师,也来了点兴致,朝玄苦问道:“玄苦大师,当今武林,有几人能请动普济寺的道清大师?”
玄苦道:“楚风你要是有兴致,何不多留两天。那人既然能请动道清大师,定不会轻易罢休的。”
楚风口中说着“也是”,心中却想道:“我还要去大理呢,哪有空留在少林寺看热闹啊。”打定主意,明天见过单正,搞清楚乔峰要他来少林寺所为何事,就准备撒丫子跑路。
说话间,客舍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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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半来客
一个人站在窗前,清冷的月光洒下,将窗外的那株古松映入室内。
楚风借着这道月光,望着掌间涤尘,微微有些出神。
想起那rì花落如雨,楚风一声轻叹,掩了窗户,将那半窗树影隔在墙外。
楚风一身功力皆由北冥神功而来,今rì在那病榻之侧忽生异变,他虽然笃定这种异变是件好事,可是他很讨厌这种不确定的东西。江湖争斗,半分意外就会让人丢了小命,更别说这种自身功力上的不确定xìng。
三十六幅线图在楚风眼前缓缓飞过,尽是吸取功力之法,楚风虽未练全,但也可以想见诸图齐备之后身周百穴皆可取人内力的梦幻场面。可是今rì这一点变化,他却起了另一点心思。吸取百家内力之后呢?就如段誉那般,就能天下无敌了?
带着这份沉思,楚风挥灭了油灯,和衣而卧。楚风靠在床上,自顾自的想着:如果没有告知道清大师一事,让这帮大小和尚对着藏经阁的关注又集中了几分,是不是还能以借经书的名义去藏经阁逛一圈呢?来到少林,不去一趟藏经阁总觉得很遗憾啊。
不过这会儿过去,要是遇上扫地僧还好,了不起就是告诉楚风年轻人别老想着练武功,要多看看佛经,消除戾气才是正道。可万一要是遇上萧远山和慕容博那俩,说不准就会被他们给灭了吧。
一阵非常刻意加重的脚步声,冲散了楚风的胡思乱想。事实上,等楚风听到他的脚步声时,这人已经站到了楚风的窗前。偏偏这点点脚步声响起前,楚风居然没有听到半分动静。
楚风甚至怀疑,如果不是这人故意告诉自己“我来了”,会不会等到这人破窗而入时自己才会知道这人来了。
“来的是个高手啊。”楚风有点不淡定了。
那人很嚣张地站在窗前,任那一道月光将自己的影子印在窗户之上,风动松针,松影就在他身周摇曳。
楚风静卧榻前,斜拉衣衫掩住涤尘之上寒光,想着只要这人破窗而入,定要给他一个意外的惊喜。
那人不动,也许是有所顾虑,也许是在等着楚风主动出去;楚风以静制动,躺在床上僵卧不动觉得自己有点幸苦。但是想起窗外那人,他的心情就好了起来,暗骂了一声:我就不信躺着没你站着舒服。
摸不清楚那人来意,楚风也没兴致放弃自己“被动”的优势,跑到屋外去跟这个人问一句:“高手兄,你找我有事?”
那人在窗口不知道站了多久,在楚风觉得自己身子开始有点发僵的时候,窗上黑影一轻,那人已是去了。
这一夜楚风睡得很浅,他相信只要一点点响动,自己就会即刻醒来,然后他就很安然得睡到了第二天的早晨。
阳光透过窗户,映入室内,楚风甚至还觉得有点恍惚,那货就是半夜来sāo扰我一下?
略作梳洗,楚风推门而出。
小院中,一个灰衣和尚正在扎马步。这和尚扎马步扎得很认真,楚风推门而出的响动没有惊动他。楚风看着他极度标准的马步,慢慢变得有点晃晃悠悠地,又强行站稳,然后继续变得晃晃悠悠的……
楚风先前还不觉得,等到后来,这和尚站得越来越是不稳了,却又能一直坚持下去。每每明显看着就要散了马步,一声悠长的呼吸,便又稳住了。很明显,这和尚能稳稳站住马步,功夫全在这一口呼吸之上。
这灰衣和尚腰间挂了三柄剑鞘,楚风想想也就知道,自己的剑鞘落在这人身上了。
楚风今rì只需等那单正醒来,别无他事,干脆也不去打扰这和尚的马步,就在小院一角,练起剑法来。这小院中,一僧苦练马步,一俗慢舞长剑。
楚风剑法止时,这灰衣和尚也是吐了一口长气,缓缓收势。只是楚风朝他走过去时,小和尚却是凝立不动。
楚风微觉好奇,转到和尚正面,道:“未知小师父如何称呼?”这和尚二十出头,浓眉大眼,容貌已可算是丑陋了。
灰衣和尚身形如故,双掌合十姿势半点不变,倒是开口说道:“小僧虚竹,见过楚施主。”一点都没有身为名人的自觉,瞧上去反而有些拘束
楚风也没想到到了少林寺的第一天见到了玄慈,第二天就会见到虚竹,还了一礼,道:“虚竹大师何故一直合十而立啊?”
虚竹面上一苦,道:“我……我僵住了。”原是他扎马步时还不自觉,靠了一呼一吸慢慢调整,可是等到站起身来,这大半个时辰积累的疲惫一起涌来,却是直接僵死了。
楚风意外地张了张嘴,道:“你放松些,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右掌贴上虚竹后背,一道真气自掌心而过,渡入虚竹体内。其实这般僵立,等上一些时候也就成了,可是楚风不想等。
真气到处,自然疲乏尽去,虚竹待得楚风内力收回,转身道:“多谢楚施主。”
楚风道:“举手之劳,不必谢了。”
虚竹一下不知道说什么了,低头看到腰间剑鞘,这才想起正事,连忙说道:“那个……楚施主,剑鞘,剑鞘……”说着将三把剑鞘一起递了过来。
楚风看了看三把剑鞘,一柄是木质的,一柄是皮鞘,第三把干脆就是铁鞘了。楚风其实挺好奇,用第三把的那位,难道不会担心挂伤了自己的兵器么?毕竟是玄字辈高手,玄苦想是早将涤尘尺寸吩咐下去,楚风大致试了一试,至少尺寸都是没有问题的。
虚竹见了楚风半晌还未选定,说道:“师父说了,要是楚施主都瞧不上,便由小僧为你现做一只。”
楚风意外地问道:“你会做这个?”
虚竹道:“是啊,我师父会呢,他教给我的。”说起这个,他就放松多了。
楚风笑了笑:“这三只里面有你做的么?”看来是虚竹他师父会做这个,所以玄苦交给虚竹他师父,然后虚竹他师父照着玄苦的吩咐选好剑鞘,就让这小和尚过来跑腿了。
“是啊。”虚竹有点开心地指着木质的那只剑鞘说道,“这就是我做的。”
楚风挑起这一只,涤尘入鞘,果然严丝合缝,拔出时虽少了往rì那点“呛啷”之声,这分“悄无声息”却是更合楚风xìng子,笑道:“既是如此,那我就选这一把了。”
楚风随虚竹匆匆用过早饭,往般若院而去时,便有小和尚在半路喊道:“楚施主,正要前去寻你,单判官醒了,要见你。”
第十二章 纷纷扰扰
小沙弥传完话,便自离去,独自一人的楚风不由得想起了夜间的那并未留下半点讯息的高手。昨夜那人,避过楚风耳目,直至窗前,轻功着实不错。
可等到楚风琢磨了一早上,他发现玄字辈老僧,就单说玄苦,以有心算无心避过楚风耳目,摸到他的窗前绝对不算难事。至于藏经阁中扫地老大估计没这个心思来找楚风开这种玩笑。剩下的黑灰二僧,没一个是好惹的,楚风暂时还不想招上这俩。更别说,少室山中香客无数,其中卧虎藏龙,有那么一两个喜欢晚上到处逛的也是没个准的。
楚风想来想去,也是没个准的,抬头却见般若院已经到了。
沐浴在阳光之中的般若院与昨夜大不相同,两株菩提树浓绿袭人,他昨晚来了两趟,却是未曾见到。
院中幽寂,楚风来到院前,正在朝外张望的薛慕华很热情地喊道:“楚风,快过来。”
楚风快步走了进去,道:“单判官醒过来了?”
薛慕华道:“刚才醒了片刻,就要寻你,眼下又睡过去了……”
“楚风来了?”似乎是听到了楚风和薛慕华的对话,单正就在屋中说道。比起洛阳时,这位铁面判官的声音虚弱了不少。
“哎。”楚风招呼了一声,顺着薛慕华掀开的门帘,走了进去,望着单正说道,“吵醒你了?”
单正道:“你来了,来来来,扶我坐起来!”
楚风下意识地望了眼薛慕华,想要问他单正能不能坐,这小眼神却被单正看在眼中,笑骂道:“老头子年纪大了些,又不是泥捏的,快点快点。”
薛慕华也走了过来,道:“单判官休养几天就是,身子已无大碍了。”说着帮了楚风一起将单正扶了起来,老人家虽无大碍,却还是虚弱地紧。
躺了几天了,单正这一坐起,身子骨就是噼里啪啦一阵乱响,他自顾自活动了一下上半身,这才说道:“你小子倒是来得快,我前脚被玄生大师抬上山,你后脚就到了。”
楚风听了,想想试探着问道:“山下是哪些人想要对前辈动手?”
“稍安勿躁,玄慈方丈想必也快到了,迟些时候一起说吧。”单正摆了摆手。
楚风“嗯”了一声,又问道:“是前辈让乔帮主唤我来这少室山的?”
单正道:“嗯,洛阳城中,乔帮主找了我问起北宗一事……”
薛慕华听了一点,赶忙说道:“我出去看看玄慈大师他们来了没有。”楚风看单正半点要留薛慕华的意思都没有,干脆也没说话。
“乔帮主倒是客气得紧,说是北宗同为武林一脉,遭此惨事。丐帮人称‘天下第一大帮’虽是江湖朋友抬爱,却也责无旁贷。”单正接着说道,“乔帮主所言,我也有些心动,真要是丐帮出手,任他什么对头,也是等闲。”
楚风道:“乔帮主义气深重,着实让人佩服。”
“这个自然,只是事关重大,我也不敢信口开河。说到底洛阳城那阵子,我也只是半点线索。真要以那半点线索便要指证那门派,却是有愧‘判官’二字。”单正摸了摸眼角太阳穴上的那道伤口,又说道,“我想着,若果此事属实,江湖又是一场浩劫。便想着唤你前来少林,一并向少林各位高僧说明。”
楚风将他所说“门派”二字重述了一遍,道:“将我北宗一夜覆灭的,是个什么门派么?”
单正面现嘉许,道:“是的。”
“还望单判官直言相告。”楚风拱手一礼。
楚风面上一滞,不过这片刻时光,他倒是不急,想想问道:单正笑笑说道:“这原是同一件事!”
“同一件事?”楚风惊讶道,瞬间又想转了,“山下想要对你动手的那群黑衣人和覆灭北宗的是同一伙人?”
单正略一迟疑,就很坚定地点了点头,道:“我有八成把握。”
楚风惭道:“为我北宗之事,险些害了前辈性命……”
单正打断了楚风的话,淡淡说道:“我这股脾气,得罪了多少人那是数也数不过来。哪天一觉安眠,半夜给人割了头去,也属正常。再说,要杀我的另有旁人,关你什么事!”
楚风在山腰用这“关你什么事”来问那少林僧时很是痛快,现下被单正一问却是微一出神,转而问道:“单前辈,怎么没见着五位公子?”单正精神不错,没有半点悲伤之意,楚风险些忘了问他这五个壮汉跑到哪里去了。
“那几手三脚猫的功夫,带在身边干什么,丢人现眼么?”单正明明很高兴地骂道,“等小五伤势好了些,被我从洛阳赶回泰山去了。”单正还真就挺庆幸,要是将这五个儿子带在身边,说不准在这少室山下就这么挂掉了。
楚风好容易将一句“你老人家真有先见之明”吞回肚中,说道:“‘泰山五雄’这名头可不是白叫的。”
“嘿嘿,听乔帮主说,你去江南了?”单正轻飘飘一句将话题转了过去,有点郁闷的看着楚风,心中暗道:“没遇着你之前,我倒是觉着我那五个儿子挺争气的……”
楚风道:“嗯,给慕容家送了封信过去……”略略把玄悲一事说了。
单正彼时就在洛阳,对此事所知颇多,道:“慕容家怎么说?”
楚风道:“信已经收下了,等到洛阳百花会时,慕容公子再来一一分说吧。”
“那就成了。”单正忽又想起一事,问道,“这……这边……没有为难你吧?”“这边”自然说的就是这少林寺了,当日洛阳城中都能听到少林低辈弟子想要找楚风晦气。
楚风无所谓地摇摇头,道:“玄字辈高僧,禅心通透,无愧大家之名。”至于低辈弟子那就算了。慧字辈对他有些怨气,可是真要动起手来他也不怕;虚字辈的现下楚风记得名字的也就是虚竹一个,印象还不错。
单正也听出了他的意思,面露一丝苦笑,劝道:“罢了罢了。”他也不晓得信阳客战中,楚风和那慧字辈几位弟子,已经算是交过手了。
楚风陪他说了会儿话,见他神情有些疲倦,也不问他,径直将他扶了往后挪了挪靠在床头。单正也没强行表示自己老当益壮,闭目靠在床头,轻轻叹了一声。
屋外几重脚步声响起,玄生大师的声音已是当先传来过来:“单铁面,还记得小弟不?”
单正脸上颓然尽褪,转瞬间又是那个鼎鼎大名的“铁面判官”,朗声道:“玄生大师,你是要姓单的谢你救命之恩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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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局中有局
屋外玄生并未接话,反而大笑道:“方丈师兄,单判官中气十足,薛神医果然妙手无双。”
楚风走到门口,揭开门帘,玄生大师第一个抢了进来,望着单正,哈哈大笑。玄慈方丈一脸谦和,让了薛慕华在前,第三个走了进来。随在玄慈身后的便是昨夜那位老僧,估计就是他去唤来的自家方丈。
毕竟只是一间病房,挤进六个人来,略显局促。楚风与几位大师见礼,便即退到一角,看着几人说话。
单正几十年来和玄慈等人打的交道不少,说起话来甚是熟稔。那老僧和薛慕华惺惺相惜,两人凑在一起在小声说些什么。
“单某此来,却有要事相求少林诸位大师。”
单正叙过别情,并不拐弯抹角,一句话就说到了正题上。
玄慈几人面色一正,这位铁面判官在少室山下差点丢了性命,着实可以算是被人在少林寺脸上重重踹了一脚。楚风也是凝神以待,单正这一开口,北宗一事终要浮出水面了。
单正自枕下取出一个小布包来,慢慢打开,说道:“此物单某贴身放了数月之久,却不成想差点栽在这小东西上面。”说话间,已将包袱打开,里面安静地躺着一个小物件。
一枚暗器,色做漆黑。楚风总觉得自己在哪儿瞧见过,却又记不分明。
“你什么时候耍起暗器来了?”玄生瞧了直接问道,“不对,这是那群黑崽子的?”暗器有违光明之道,单正是向来不用的。
单正望向玄慈,问道:“玄慈方丈,你识得此物么?”
玄慈面上略显疑惑,道:“老衲应该认得,可是那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单正笑道:“那这个,你肯定认识了。”说着,闲在一边的右手往发髻中一插,取出时,又是一枚暗器,和那布包中的形状一模一样。
倒也不劳动玄慈说话了,楚风和玄生一起喊了出来:“青蜂钉?!”
单正激动道:“你认识这暗器?”问的正是楚风。
楚风点了点头,虽然没有说话,心中已是想道:“难道是青城派的那帮家伙灭了北宗?也是这帮家伙追杀单正的?可是他们的武力值明显不够啊?”
玄慈问道:“为何这一枚上面尽是黑色,难道淬了毒物?”
单正不答,望向楚风,道:“楚风你想必知道其中缘故。”
楚风心中想起那被焚为白地的“万卉楼”,道:“晚辈确实知道。这不是淬了剧毒,只不过是被火烧了。”
单正面上微寒,将那布包交到玄慈手上,道:“正是如此。”
玄慈轻捻那枚黑色的“青蜂钉”,果然黑灰纷纷而落,转眼间就和单正发髻中取出的那枚一模一样。
玄生既然认了出来,便即问道:“那群黑崽子是青城派的?”青城派向称蜀中第一,也算名门大派,怎么会和单正杠上了。
楚风缓声道:“这枚黑色的是‘万卉楼’中找到的?”单正望着布包点了点头。
楚风又问了句:“这枚是在那群黑衣人留下的?”单正继续点了点头。
楚风转头看了薛慕华,问道:“薛神医,你昨日说认出单判官所中招式,便是‘破月锥’?”
薛慕华这次倒是不再推辞,直接说道:“大多打穴的功夫都是外功,只有青城这一路‘破月锥’乃是以浑厚内力,透入脑腑致人死命。”
单正慢慢将北宗被灭一事,向玄慈几人慢慢说完,却见楚风半晌不语,问道:“楚风,你在想什么?”
楚风摇了摇头,道:“这事儿不对。”
屋内几人同是一惊,玄生问道:“这是青城派的‘青蜂钉’这可做不得假。”至于单正作没作假,这中年和尚是绝对没有想过的。
楚风也不曾怀疑单正会用自己老命来开这种玩笑,道:“此去江南,晚辈也遇上了青城派?”
单正惊道:“他们居然追到江南去了?”
楚风道:“他们到江南去是找慕容家的晦气去了。青城派老掌门司马卫便也死在这一路‘破月锥’下。”
玄生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正是。”楚风道:“只不过,此事另有内情,似是蓬莱派派了内奸拜师司马老掌门名下,已将青城一派绝技学了个七七八八。这一路‘破月锥’便在其中,眼下还不好说到底是慕容家动的手,还是那蓬莱派的内奸做的手脚。”
玄生、单正二人脾气最爆,听得此事,将那蓬莱派的内奸骂了一通。两人很是骂了一会儿,玄生弱弱问了一句:“那内奸叫什么?”楚风将那诸保昆三字报了出来,玄生便又指名道姓骂了半天。
玄慈对这种偷学他派武学秘籍的事情最是忌讳,虽觉师弟骂人不对,却也不去拦他了。
单正望了身前两枚“青蜂钉”,左看一眼,右看一眼,来来回回望了半天,突然骂道:“他妈的,姓单的一把年纪活到狗身上去了。”他这才想起来,那群黑衣人和他动手,居然一句话语也无。彼时不觉如何,此刻想来,却是疑窦丛生。
楚风朝他施了一礼,道:“北宗一事,对头做得干净利落,今日总算有了些线索。”
单正“哼”了一声,道:“还不知道是不是对头故意留下的。”这份怒气却是对着他自己发的,一把年纪居然被人当猴耍,耍完还差点被人当猴给宰了。
楚风听了正色劝道:“无论是不是故意留下的。无论是这两枚青蜂钉,还是那群黑衣人使出的‘破月锥’,就算是故意为之,又何尝不是线索?”只要对头坐不住,行动起来了,总会留下破绽。
玄慈方丈听着有点乱,道:“单判官,那群黑衣人什么路数?”
“用的倒是青城派的兵刃,一手雷公轰我还认得。”单正笃定答道,“至于是不是旁的人使了青城派的功夫来跟姓单的耍笑,那就不晓得了。”那群黑衣人要是连本门功夫都没用上就将他打个半死,这绝对不是一件光荣的事情。
玄慈道:“师弟,你怎么看?”除开单正,便也只有玄生见过那群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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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无名小辈
玄生道:“如非师兄威名无双,怕是小弟和单判官也要一起折在山下。”这中年僧人又把自己很机智地忽悠走了那一群黑衣人的故事讲了一遍。
单正这才晓得自己是怎么被救下来的,勉强笑着道了声谢,转而问道:“那群人这几天还出过手没?”
玄生道:“数日来,满山弟子巡视,却是再也没有撞见,不知道那群黑崽子是不是已经避出少室山了。”玄生觉着还是挺遗憾的,如果那天不是单正重伤,他去和那几人过几招,说不准已经知道这群人的来历了,当然也有可能躺在病床上的就是他玄生了,或者连躺上病床的机会都没。
单正道:“还真是冲着姓单的来的。”
“单判官,桥头一战,晚辈也曾见你出手。”楚风说了一句,将满屋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这才接着说道,“江南时,我曾和青城派的几位交过手,凭他们的本事怕是伤不了你。”
玄生最是好奇,问道:“你这,怎么还是和青城派动手了?”
楚风也不细说,道:“和我动手的那位司马林少门主,估计能和单判官门下几位公子单独对敌还差不多。如此功力,就算倚多为胜,单判官想要全身而退,也是轻而易举。”顺道,将青城派诸事拣重要的说了。
单正面色稍缓,问道:“楚风你笃定那群人不是青城派的么?”
“青城派中和司马卫老掌门一辈的长老,还未真个交手。”楚风斟酌一番,也不好将话说死,“不过,事关青城一派绝技传承,只要青城派知道此事,不管是不是他们做的,他们都应该比我们更急才是。”
那个一直很没有存在感的治病老僧开口道:“洛阳百花会的请柬已经送到青城,是孟长老收下的。”洛阳百花会已渐渐从一个单纯的赏花会变成一场武林大会了。
“到时候再向青城派诸位请教了。”单正点了点头,不再纠结那群黑衣人,转而朝玄慈说道,“这一场‘百花会’都请了哪些好朋友?”
玄慈道:“北抗大辽,西御西夏,西南吐蕃。所能想见诸位英豪,尽皆请到,不知与会者能有几何。”大理向来与大宋交好,便不在其中了。再说大理段氏本是中原武林世家出身,这份少林、丐帮联名贴也递了一份过去。
单正道:“家国之事,少林、丐帮有心了。”
玄慈正要说话,般若院中又有人至,一位老僧径直走来,到了玄慈身侧小声说了两句,这才转身和单正招呼了一声。
玄慈听了一笑,朝楚风说道:“来了!”
这两个字说得甚是突兀,楚风不知端的,道:“还请大师解惑。”
玄慈道:“道清大师口信中说的那件事来了。”
楚风道:“方丈大师如此闲适,想是已有了应对之法。”
“无非见招拆招而已。”玄慈微微一笑,“楚施主,你过不过去?”如非楚风先将道清大师口信带至,说不定等到今日对头上门,少林寺还蒙在鼓中,不知端的。
“方丈所言‘见招拆招’,这四字堂皇正大,着实是克敌制胜无上秒术。”楚风笑道,“我和单老爷子说会儿话吧,就不过去凑热闹了。”
玄慈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好。单铁面你好生歇息,迟些再来和你好好聊聊。”转身离去,却是甚急。
四位少林玄字辈高僧随了玄慈一同退去,就连薛慕华都被那位存在感稀薄的学医老僧给拉了去研究专业问题。病房中又只剩下了单正和楚风二人。
单正对楚风最后和玄慈的那一番话一无所知,听得更是一头雾水,也亏得他好耐性,一直等到玄慈几人走远,才朝楚风问道:“谁来了?”
其实楚风也只知道个大概,就将那位印度三哥“盗学少林七十二项绝技而被囚居少林”的事情说了说,然后说到这次来的估计是想救这位印度大盗。
单正为人方正,哪里听得了这等事,骂道:“这等无耻之徒,留他一条性命,已是少林诸位大师慈悲,还有人来为他出头?”话音刚落,忽听得钟声镗镗大响,连续不断。单正本来一脸愤然,听了这连绵不绝的钟声,脸色却是一变。
楚风不知道这钟声意味着什么,见得单正面色不对,问道:“单前辈怎么了?”
“这人来头不小啊。”单正半晌才答道,“这是少林召集全寺僧众的讯号,除了每年佛诞、达摩祖师诞辰等几日之外,寺中鲜闻此声。”
楚风心中也有些惊讶,但还是说道:“管他来的是谁,还能挑了这禅宗祖庭不成?”这一点楚风倒是很有信心,少林寺千年以来长盛不衰,及至后日能和他们玩硬的也没几家。再说事情玩大了,藏经阁的那位扫地老大虽然是吃素的,动起手来可绝不是吃素的。
单正掀开身上的薄被,道:“你呀,有些时候瞧着还真不像个少年人。要是小五听说这等热闹事,一准儿早就赶过去了。”
楚风笑了笑,没有理会这句本来就没想他回答的话,朝单正问道:“现在赶过去?”顺手将他衣物递了过去。
单正道:“我过去做什么,你要是兴致来了,就一个人过去看看吧。”
楚风道:“你这‘铁面判官’都不去,我这无名小辈还是不去的好。”单正自己的那身衣物有些破烂了,现下穿的是一身僧袍,楚风瞧着想起了自己在拈花寺时也是这般待遇,有点忍不住笑。
“谁还敢说你是无名小辈?”单正脸色有些怪异地看了楚风一眼,道,“怎么我穿这身看起来很古怪?”
楚风没听明白他上半句,听了下半句却是半开玩笑地说道:“单老爷子您这身瞧着和玄字辈几位大师的差不多,看着你我就会想着那几位大师长头发的样子……”
单正指了指他,笑着骂道:“没大没小的,少林寺玄字辈高僧德高望重,可不能随意编排。”他本来说得很是认真,哪晓得说到最后自己都想着玄字辈满头青丝白发的模样,也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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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大雄宝殿
楚风随了单正在少林寺中缓行,身边不时有大小和尚急奔而过,都是被那数声钟响催着前往大雄宝殿的。
单正一身僧袍,还真有几个和尚很认真地招呼道:“这位师兄,速去大雄宝殿,你没听着钟响吗?”单正指指自己一头华发表示自己很淡定。
楚风发现单正对这少林寺挺熟悉的,信步而行至少没遇着什么死胡同。
数百年风雨,少林寺黄墙碧瓦间皆是故事。单正遥指后山一座山洞说完“面壁留影”的典故,忽然停下了脚步。
楚风随他落下步子,道:“要不我们坐会儿?”
“我不是累了。”单正知道楚风意思,摇摇头,“只是你我都是外人,不便前行了。”
楚风随意问道:“前面是什么要紧地方?”
单正抬眼远望,道:“藏经楼。”
楚风不知道“藏经楼”是什么,但是他很快问道:“是藏经阁么?”
“嗯。”
楚风望着那不起眼的一座小楼,有些意外,藏经阁原来就是这么个小地方。要不是单正说出来,楚风都怀疑自己不看招牌的话,走进去怕是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
楚风这般想着,那藏经阁中一道黄影疾驰而来。这人来势颇急,楚风也没去看他的面容,只是和单正一起避在道旁,随口聊了起来。哪晓得那道黄影,到得近前,忽然止住,望着楚风二人问道:“你们怎么在这儿?”
这声音听着还挺耳熟,楚风回转头来,就见玄生大师满脑门子官司地望着自己,同是一问:“玄生大师,你怎么不在大雄宝殿候客?”
“那算个什么客!”玄生没好气地说了一声,“单铁面,走走走,你也去看看,那帮不讲理的,说得我头都晕了。”说完,也不理单正答不答应,右手挽了单正一路飞奔。
楚风站在原地微微张了张嘴,对这玄生大师做事风格很是佩服。他足下“凌波微步”天下无双,就算落后数步,也无多少影响,片刻之后便已追上。
单正在洛阳之外见过楚风轻功,眼下虽然还是觉得这小子轻功很好以外,倒是没有多的想法;玄生大师诧异地看了楚风几眼,但好似心中有事,并未多说话,只是一味狂奔。
楚风有意落后半步,就见这玄生右手托了单正,左边腋间却夹了三册经书。经书纸质黄中发黑,显然年代久远,不过这中年和尚没说起这个,楚风自也不多嘴去问。
藏经阁离了大雄宝殿虽有两三里远,三人快速奔行,片刻便至。
大雄宝殿虽阔,可是少林寺逾千僧众齐聚,便也显得拥挤了。
楚风看着寺中僧众人人面上不忿,再加上玄生大师方才说的那句“那群不讲理的”,心下便已有数。
“大胆!”
楚风还未进殿,已闻一声暴喝,接着便见一道白影朝着自己飘了过来。这暴喝声中内气十足,楚风不疑有他,见了这道白影,初时还以为有人要向自己动手,稍退半步已是执了涤尘在手。
那白影再近三分,这人一身孝服却是那半天未见的游坦之。楚风换了左手在他后背一托,止住来势,这才瞧见游坦之胸前衣屑纷飞,想是被人用重手法印了一掌。
游坦之身形之后,还有一人抢至,骂道:“不知死活的小子!”双掌一错,又朝游坦之胸前轰下。游坦之已然昏死过去,这人还向他出手,显然是想要了他的小命。
这人一个硕大光头,显见得也是佛门中人,只是一身服饰和少林寺决然不同。
楚风涤尘微抬,指向那人胸腹重地,只要他还想将双掌落到游坦之身上,涤尘定可先在他胸前破出一个透明窟窿。这人只觉一股锋锐之气笼向自己,身形一滞,这一掌便再也攻不出去。
大殿之上又有数人抢过,当先一人身形颇矮,和刚刚朝游坦之出手那个大光头一般服饰,道:“师弟,莫和小孩子计较。”倒是将这要人性命的做法说得颇为轻巧。
余下三人落后半分,其中二人将那两名恶僧拦住,看服色该是玄字辈老和尚了。第三人却是“阎王敌”薛慕华,只朝游坦之扑了过来,两枚大拇指在这小子眉心一揉,游坦之便即睁开双眼,朝他勉力一笑。
楚风将游坦之交到薛慕华的手中,转过身来,正要说话,却觉衣角一紧。楚风回头一看,正是那游坦之拉了自己的衣角,道:“怎么了?”
游坦之一张嘴,一口鲜血喷出,将扶住他的薛慕华染了一头一脸,这才说道:“这帮……这帮秃子会‘韦陀杵’……”他这一句“秃子”将大殿上下除开楚风他们四人以外的大小光头一起骂了进去还不自知,声音微弱却是满心喜悦。
刚才那位“师弟”听了这两个字,又想出手。只是两位玄字辈高僧在侧,他身形一动便又乖乖退了回去。
薛慕华胡乱用衣袖将脸抹了一下,道:“想死啊?闭嘴!”游坦之见他满脸鲜血狰狞可怖,只唤了一声“薛伯伯”便闭上了嘴。
薛慕华冷眼看了那朝游坦之动手的“师弟”,又看了看他那位“师兄”,道:“五台山清凉寺好大的本事!神音上人好掌力!神山方丈也好得很呐!”他武功虽未臻一流,可是一手医术天下无双,武林中人想要与他交好的,不知多少。这两人惹上了薛慕华,不啻于捅了江湖上最大的一个马蜂窝。
那神山方丈本想开口,可见了薛慕华的脸色,知道说也无用,便也只拱了拱手。他那师弟神音上人更是尴尬,他本以为游坦之只是个浪荡公子,对自己师兄大大不敬,便想着出手教训一番,哪晓得这小子居然是薛慕华的子侄。他倒是准备开口解释一番,被自家师兄拦下。
薛慕华不再理这两人,抱了游坦之去往偏殿治伤。
神山上人退回殿中,他那师弟随在身后,两名玄字辈高僧待他二人站定,这才一并退往玄慈身后。
玄生不成想自己去取了三本秘籍,片刻之间殿中又生变故,和单正告罪一声,托了三册经书,恭谨递到玄慈方丈手中。
那神山上人见了三册经书,脸上贪婪之色毫不掩饰,他刚刚以话挤住玄慈,想的便是这一刻能将三册经书之上神功饱览一番。
玄慈方丈不疑这和他并称“降龙”“伏虎”二罗汉的神山上人竟然窥伺本门神功,说道:“众位师兄请看,三部经书中各自叙明创功的经历。众位师兄便不信老衲的话,难道少林寺上代方丈大师这等高僧硕德,也会妄语欺人?又难道早料到有今日之事,在数百年前便先行写就了,以便此刻来强辞夺理?”
神山装作没听出他言外之意,想要取他手上经书,就听一人问道:“敢问诸位大师,这大殿之上何人精通‘韦陀杵’这门神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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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天竺佛国
玄慈不知楚风为何突然说话,却是顺手将三本经书收回身前。
神山摸向《般若掌》的右手微微一僵,他今rì费尽唇舌,眼见得秘籍已到眼前,却不得观瞻,心头怒火却是无从发泄,回转身来望向刚刚开口说话的楚风。
楚风神情自若,望向身前众僧,又问了一遍:“适才游少庄主所言,诸位大师中有人jīng擅少林七十二绝技中的‘韦陀杵’?”
单正、玄慈等人知道楚风两次问起此事是为了玄悲,只是静听不语。少林寺中大部分僧众也不知情由,见了方丈不语,都没有说话。
今rì找上门来的几位大师倒是十分好奇,不知道为什么楚风这年轻人居然这般大胆,抢在少林诸位大师面前讲话,少林众僧也不见怪。
刚才对着游坦之出手的神音怪眼一翻,道:“现下的年轻人,越来越不懂事了……”
“这位神音大师,又想出手教训教训‘年轻人’了?”楚风涤尘并未归鞘,就那么问了一句。
神音刚才被他一剑逼退,只觉是楚风偷袭于他,此刻听了他挑衅,就想冲上前来。神山道了一声“师弟”,将他唤住,也不理楚风,朝玄慈方丈问道:“玄慈方丈,为何妄言他顾?”这话说得含蓄,其实也就是提醒玄慈,经书既已取来,就该继续说这武学传承之事。
单正认出这位五台山清凉寺方丈,道:“姓单的曾听人说:‘僧人而过问武林中俗务,不免落了下乘。’今rì一见,果然见面不若闻名,堪为憾事!”说这话的正是神山上人,六十载前他曾有意求戒少林却被拒之门外,说起少林话中不免有几分吃不到葡萄的酸涩之意。单正现下将这一番话说来,有点当面打脸的感觉。
神山冷哼一声,道:“释家之事,与你何干!”单正武功不及他,但是“铁面判官”四字,并不比他清凉寺方丈身份来得轻。更何况他今rì图谋少林神功,见了单正心中微微有些发虚,不愿和他多说。
“阿弥陀佛,上人此言分别心重矣。”神山身后一僧走来出来,合十说道,“单判官,你怎么这身打扮?”
单正望了一眼自己一声僧袍,没好气地说道:“观心大师,这等肮脏事,你怎的也来了?”
这观心大师乃是开封府大相国寺主持,和单正交情匪浅,闻言也不生气,道:“单兄生的是哪门子的气,十年未见,小弟可不记得什么地方得罪过你。”
单正朝神山身后几人一一看了过去,道:“观心大师,觉贤大师,融智大师三位皆是有道大德,却也如此糊涂。”却没提到神山、神音二人。
神山一声冷哼,转过脸去,神音目露凶光,在楚风、单正身上来回扫动。
觉贤大师、融智大师步上前来,合十齐道:“还望单兄明言。”
单正望向玄慈大师,问道:“方丈大师,那我说了?”
玄慈本就不好开口,当即说道:“单判官直言便是。”
“好!”单正满口应下,下一句却让众人大大意外地说道,“楚风,你说。”
楚风一门心思看戏,哪晓得单正突然说到自己身上,面上一正,问道:“从何说起?”
单正道:“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楚风抱拳环顾四方,有人面带疑问,有人面露不屑,却是无人拦他。楚风想想干脆从头说起,道:“楚某在江南曾与道清大师有一面之缘……”然后细细将道清大师突然决定不来少林,更托有口信一事说了。
观心大师开口道:“上人定要在山下多留一rì,原是为了等候道清师兄。”这一句话,大殿之内,众人皆知是这神山上人呼朋唤友而来。
玄慈道:“原来各位昨rì便到了。楚施主,你继续说吧。”心下却是大呼“好险”,要是昨天到了,说不得情形比现下要糟得多。
楚风应了一声,道:“这天竺人假托释家之名,图谋少林神功。诸位大师不与这千年古刹同仇敌忾,倒兴问罪之师,晚辈不好评说。”
神山忽的说道:“中土佛门受惠于天竺佛国,当年达摩祖师挟天竺武技东来,传于少林,天竺武技流传至今,你这小娃儿又懂得什么。”这一番话明摆着仗了年纪压人。
楚风笑笑问道:“上人此话可做得准?”
神山只是冷笑,装作一副不屑回答的样子。单正却见不得他这做派,直言道:“这当口不说话,坐闭口禅么?”
神山还未说话,他那师弟神音却是一声暴喝,道:“臭小子,没大没小!”骂声中,已向楚风攻了过去。
神山喝道:“师弟,快些回来。”嘴中这般喊,却是并无半分阻拦的意思。
寺中众人见了神音方才一掌将游坦之打得晕死过去,知道他手上功夫厉害,瞧着楚风暗道“可惜”。玄生见了,喊道:“待小僧来会会你。”只是他才冲过一半,神山身形微动,已将他去路阻住。
神音运起五台山“心意气混元功”,一掌之下绝不容情。他记得师兄出山前说道:“此事要是成了,你我兄弟便不用朝夕苦练此等功夫了。”刚才游坦之阻拦此事,神音只一掌下去就将他劈的凌空飞出,此时又岂肯让楚风多事。对上楚风他勉强多了三分小心,却也只是双掌齐出罢了。
神音双掌还未击实,就听师兄一声“快退”,心下微觉奇怪,师兄什么时候这么好心提醒起对面那小子来了?神音心念未止,刚刚感受过的那一股锋锐之气再临胸前,一念未止便觉胸前一凉似是清风吹过。神音低头一看就见楚风涤尘横过,带起一蓬血珠,暗道一声“我死了”,就这么直挺挺地躺了下去。
涤尘归鞘,楚风望着仰天倒下的神音,望着神山微微摇头,说道:“看来上人口中‘天竺佛国’并未惠及贵寺。”只是楚风面上神sè明明就是在说“你师弟在装死啊”。
第十七章 柳暗花明
楚风收剑退到单正身侧,含笑望向双目紧闭躺倒在地的神音。
寺中僧众见那神音气势汹汹冲了过去,一招未出便即躺倒,一是心惊楚风剑法,再者倒是觉得楚风出手便要伤人xìng命,太过狠辣。
玄生今rì本来最是气闷,那天竺大盗波罗星先是矢口否认偷学少林神功,被他三两招抢攻逼出马脚。谁知神山上人辩才无碍,只说少林武学传自天竺这才东西合源。现下他想要出手截下神音,又被神山拦下。哪晓得,他和神山还未对上,那边楚风已然获胜。
玄生本也有点意外,以为楚风一言不合就要杀人。可是他离得最近,定眼朝那神音看去,就见神音胸口一条血线,在这瞬息之间血流几乎已经止住,哪里又是什么致命之伤。
玄生遥遥朝楚风抱了抱拳,行了个江湖礼,道:“楚施主剑法收放自如,果然不凡。”此言一出,大殿之上,人人皆知那神音并无重伤,却是被人生生吓晕,这比起比武落败更要丢人得多了。
楚风一本正经地说道:“神音大师太过大意了。”
玄生大笑声中从神山身侧走过,站到单正身侧,防了这位方丈再朝楚风出手。
这笑声落在神山耳中,让他更觉怒不可遏。可游坦之刚刚才对他不敬,被神音一掌劈飞,他没有责罚神音。现下神音朝楚风出手,反被教训,又怎么可能斥责楚风呢。
神山运上内力一声清咳,功力直入神音耳鼓,将他震醒过来。
神音迷惑地真开双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自己师兄那张黑得无法言说的脸,他一下跳了起来,张嘴就yù大呼“师兄,你也来了……”。神山右手五指轻弹,看似为了止住自家师弟胸前流血,其实是将他的话逼了回去。
和神山站在一起的共有七人,见到神音这般表现,都觉不成体统。一僧跨众而出,道:“小施主有所不知,我天竺武功,著名的约有三百六十门,据闻少林寺武功有七十二门绝技,尽在其中……”说得倒也流畅,只是声音僵硬。
楚风顺着声音转过身去,见那说话的却是一个高鼻碧眼的胡人,冷冷截道:“‘韦陀杵’也在其内?”
这胡人正是五年前,不远万里从天竺前来少林寺偷盗武学秘籍的波罗星,顺口接道:“这个自然。”他最近几年困居少林不闻外事,刚才神山用话语逼得少林寺放出他来和师兄哲罗星相会。师兄弟五年不见,便有说不尽的话,一时不可能说到玄悲身上。
楚风换转话头,问道:“这位远道而来的波罗星大师,不知又会那几门?”
波罗星不胜唏嘘,道:“你来得迟了。方才小僧和玄生大师试演过传自天竺的三门神功,说来也巧,恰合中原所谓‘七十二绝技’同根同源,真是……”
“想来‘韦陀杵’不在其中了!”楚风又将他话截断。这位天竺和尚要是偷学到了“韦陀杵”,少林寺不先找他问问才怪。
波罗星两次话到嘴边,被楚风打断,这“韦陀杵”他着实还没有偷学到,便即答道:“这个不会,可……”
“可是天竺广大,总有人会的,是么?”楚风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了起来,转而望向波罗星师兄哲罗星,“这位大师可曾习得此门神功?”
哲罗星微微一呆,摇头道:“天竺武功繁复,还未学到这门‘韦陀杵’上。”
“听这位……哦,这位波罗星大师说,天竺著名武学约有三百六十门。”楚风等那哲罗星点了点头,即刻问道,“嗯,三百六十门,你没学到也不奇怪,你师兄师弟总该有人会吧?”
“你还我爹爹命来!”偏殿传来一声痛哭,游坦之早已被薛慕华救醒,躺在偏殿听着这边对话,到了这时也不等那哲罗星回答,已是忍不住冲了出来。
游坦之口鼻间鲜血已被薛慕华拭去,但是神音刚才一掌将他胸前孝服震碎不说,更有残血片片沾染,看上去颇为凄惨。
那哲罗星被游坦之一吼,只觉事情有些不对,却也不知为何,偷偷看向神音。他来中原认识的第一个高手便是神音,由他引见神山,神山贪慕少林武学,才有今rì之行。
神山却是想起玄悲身故,他早知玄悲jīng擅“韦陀杵”,又见楚风一再问起,少林寺诸位高僧居然任他由他,心中已有定算,轻叹一声“来错了时候”。
“你这秃……和尚叹什么气?”游坦之新仇旧恨一起算,“这狗屁天竺和尚同门用‘韦陀杵’杀了玄悲大师,我爹爹伯伯定是瞧见了你们身形,你们就连他们也不放过。嘿嘿,怪不得这位狠霸霸的和尚,见了我就想连我一起打死!”
他这一番话说得又气又急,少林寺中众僧立时哗然,望向场中七僧,已多了几分仇视。
神山神音也有些乱了阵脚,跟着他们一起上山的三位老僧更是面面相觑,波罗星哲罗星两人海口夸下,心中暗暗叫苦。
楚风也没想到游坦之联想能力如此霸道,他本来只想着少林寺七十二绝技乃是中原前辈高人历年所创,怎么着也算是自己人了。扯上“韦陀杵”不过是想将这一滩泥水搅浑,不然少林寺这帮大和尚顺着对方的逻辑走下去,说不得被人卖了还不自知。楚风虽然笃定是那慕容博杀了玄悲,此时倒是不好更不必提起了。
“阿弥陀佛!”玄慈一声佛号,将殿内殿外声音尽数压下,这才说道,“游少庄主稍安勿躁,聚贤庄一事少林上下定会为你做主。”这话来平常,不过玄慈说此话时,却是看向神音。
神山六十载修行,虽难堪破“贪嗔”二念,进退之道却是了然于胸,合十回道:“清明时节,我与师弟两人正往庐山东林寺请见觉贤大师。”他和天竺二人并无深交,不管他天竺到底有无“韦陀杵”,今rì图谋少林武学一事再无成算,果断断尾求全。言下之意,这哲罗星当时没跟着我,做什么去了,那就不知道了。
觉贤大师道:“善哉善哉,确有此事。”
玄慈回道:“原来如此。”
神山相当光棍地说道:“六十载前,前代方丈大师果是真知灼见,老僧再临贵寺,又生孟浪,即刻往回清凉,面壁静思。”说完,也不待玄慈回应,携了神音,大踏步离去,只有游坦之大喊“两个秃子,你们等着……”。
观心、觉贤、融智三位大师加起来百余年禅修,也觉脸上微微发烧,道:“玄慈方丈,我等听信一面之词,就此登临少林问罪,实是不该。”
玄慈低宣佛号,并不作答。
那两位天竺和尚,勉强说道:“我师兄弟二人即刻转归天竺,定要详查谁人修习了这一路‘韦陀杵’……”
玄慈道:“二位天竺高僧多住数rì,也是无妨的。”这数rì是多久,就由不得这二人说了算了。
一声磬响,殿内殿外少林僧人一一退去;两位天竺和尚归了一处“多住数rì”;三位大师并未就此离去,说了再为玄悲做一场法事,玄慈闻之大喜……
此间诸事已毕,楚风将单正送至般若院中,正要向他辞行,那玄生不知道又从哪里冒了出来,喊道:“楚施主,方丈师兄有请。”
ps:这一小片段,出自三联版《解不了,名缰系嗔贪》,听说在新修版中已经删去。在电视剧改编中,也能删则删能改则改,我比较喜欢的黄rì华一版中,这盗经的和尚就被改成了大轮明王鸠摩智的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