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一十一章 进驻大同城
刘君韬率领八万人马浩浩荡荡的北上山西,目的地便是大同镇城。
对于大同镇城,刘君韬可是已经非常熟悉的了,自己先后两次和瓦剌大军对阵,就是在大同镇城。
这里是刘君韬的相熟之地,也是刘君韬获得巨大荣耀的地方!
一路上,刘君韬对于天顺帝将自己调入山西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抵触,充其量也就是有些吃惊而已。
刘君韬在路上也是一直暗暗筹划着,准备在尽快掌控山西各地的同时,这样自己便可以掌控更大的资源与地盘。
不过,刘君韬绝对不会放松对山东的控制,老根据地不可放弃,山西虽然大,但是相应的士绅,利益集团也多,刘君韬明白自己要做任何事,都会阻碍重重。
刘君韬知道只有山东是自己一手经营起来的,在山东做任何事都可以如臂使指,未来还要加深经营,屯田,练兵,军工,商业,教育,医疗等,都可以作为培训基地。
与此同时,刘君韬为了大同镇城军民以最大的震慑,还准备在兵临城下的时候,让全军将士整齐披挂。
虽然大同镇城的军民百姓已经对天策军不陌生了,但是此番的意义却不一样,此番刘君韬可是以主人的姿态降临大同镇城的。
天顺二年四月底,刘君韬率部赶到了山西总督驻地大同镇城南门外,此时山西各地的总兵官、副将、参将、游击将军,以及大同镇城内的大小官吏都已经在大同城外聚集迎接了。
这些前来迎接的人群之中,以大同镇总兵官薛桐和代王府新任长史陈凡为首,就连新任山西巡抚吴迪荣也要靠后一些。
刘君韬下令大军原地定下之后,便带着一队亲卫铁骑策马上前,在距离众人几十步外翻身下马,大步上前和众人一一打行礼。
在人群之中,其中有不少人都是血战瓦剌之时和刘君韬并肩作战之人,包括薛桐在内,刘君韬对众人异常热情,对于代王府长史也是非常客气。
对于新人山西巡抚吴迪荣,刘君韬虽然没有怠慢,但也称不上热情,只是寒暄几句罢了。
之后,刘君韬便在大同镇总兵官薛桐、代王府长史陈凡、山西巡抚吴迪荣的陪同下,率军进驻了大同镇城。
说起大同镇总兵官薛桐,刘君韬心中还是有些感慨的,这个往日的同僚,突然之间就变成了自己的下属,真不知道薛桐此时此刻的心情是怎么样的。
其实薛桐在听闻刘君韬确定为山西总督之后,也很是失眠了几日,不
过薛桐的角色转变很快,毕竟刘君韬的赫赫战功摆在那里,近来又铲除了石亨、曹吉祥一党,晋升为山西总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对于大同镇总兵官薛桐,刘君韬当然会重用,此时自己初来乍到,在山西各地并没有什么熟人,有熟悉大同乃至山西各地底细的薛桐协助自己,相关的事宜,才可以迅速展开。
此时,虎贲军参将孙旭、鹰扬军参将严虎、长水军参将周宗胜各帅大军在大同镇城以南驻扎,等候刘君韬的下一步部署。
龙骧军左营游击将军白玉兴、右营游击将军陶吉新则是率领龙骧军将士,随同刘君韬一起进城。
一行人马浩浩荡荡的走在长街上,大同镇城内的百姓纷纷涌上街头围观,不少的百姓还高声欢呼着,场面异常热闹。
“天策军的军爷,好样的!”
“有天策军将士和刘督宪在,这下咱们大同镇城算是稳如泰山了!”
“下次鞑子再来犯边,可有他们苦头吃了!”
在数不清的称赞声中,行进中的龙骧军将士不禁全都是挺胸抬头,一股自豪之意涌上心头,让这些年轻的战士们热血沸腾。
很快,刘君韬便在大同镇总兵官薛桐、代王府长史陈凡、山西巡抚吴迪荣,以及几十名大同镇城内的文武官吏的陪同下,带着一百名重甲铁骑将士来到了南街与东街的交汇口。
而游击将军白玉兴则是率领龙骧军主力将士直接前往了城内的军营之中,游击将军陶吉新则是率领五百将士,护送着郭沐英母子三人先行前往了准备好的总督府休息。
此时刘君韬策马看去,只见在街口处搭着一座大市坊,这便是大同镇城内有名的“承恩坊”,在街的对面,又是一座高高耸立,楼高近三十米的鼓楼,这便是大同镇城的文昌阁。
站在文昌阁上,便可以清楚地看到整个大同镇城的情况,这里也是大同镇城内的一处名胜之地。
此番,大同镇城内的一干官员为刘君韬接风洗尘就是设宴于此,在这条街口上,大同镇的兵马早己重兵把守,为了迎接新任的总督大人,从清晨起,这一带便是已经清场,由官兵严加看守,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
刘君韬一行来到文昌阁下,刘君韬便翻身下马,身后的一百名重甲铁骑将士也是一同下马,动作整齐划一、气势非凡。
随后,薛桐和陈凡一左一右陪着刘君韬走进了文昌阁,而山西巡抚吴迪荣则是率领一众文官紧随其后也走了进去。
众人虽然看上去是其乐融融,但是此时很明显的,吴迪荣率领的一众文官有意识的和刘君韬等武将保持距离,此番前来迎接刘君韬,也只是面子上的事情罢了,并不是真的看重刘君韬,毕竟此时刘君韬这个总督和吴迪荣这个山西巡抚是平级,都是正二品。
刘君韬随着众人上楼,一直来到了顶楼的一处花厅内,那一百名重甲铁骑将士则是将文昌阁从一层到顶层,全部严加守卫了起来。
对此,负责防务的大同镇总兵官薛桐没有丝毫的意见,全程都是笑脸相陪。
正午时分,接风宴开席。
众人纷纷殷勤的向刘君韬敬酒,刘君韬也是来者不拒,一一接下。
席间,大同镇总兵官薛桐话里话外的问起日后山西各地的军务形势,不知道刘君韬准备如何整顿山西的军务。
对此,所有人都是非常关心,就连山西巡抚吴迪荣都是停下了筷子看了过来。
毕竟日后刘君韬如何治理山西一地的军务,关系到众人的前程,也关系到山西巡抚吴迪荣等文官的身家性命,这山西可是蒙古鞑子常年进犯的所在啊!
刘君韬笑着说道:“既然薛总兵问起了,那我就说一说好了。”
“下官(那就)洗耳恭听了!”
刘君韬说道:“此番陛下任命我为山西总督,就是要我整顿山西一省的军务!山西之地,直面鞑靼兵锋,山西兵马是否堪战,直接关系到山西百姓的身家性命,关系到国朝的长治久安,也关系到诸位和我的项上人头!所以,我到山西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大练兵!不但要对现有山西各部兵马进行整编、操练,还要对各级将领进行审核,实行能者上、庸者下的方针!”
说到这里,刘君韬淡淡一笑,说道:“所以,还请诸位心里有个准备,到时会哪位要是被我拿下了,可不要怪我不讲情面啊!”
此时,酒宴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明白,刘君韬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要建立自己的权威,准备开始大烧特烧了!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大同镇总兵官薛桐就认为刘君韬此举非常有必要,以前瓦剌大军屡次进犯,山西各地的兵马节节败退,甚至一些地方的兵马见到瓦剌大军之后都是闭门不出,根本就不敢应战,这样的兵马留之何用?
于是,薛桐当即大声说道:“督宪此举甚好!卑职提议,督宪此举,就从我大同镇开始!”
第五百零一十二章 新官上任三把火
这场接风宴结束之后,刘君韬也是酒意上涌,便在大同镇总兵官薛桐的安排下,就地住了下来。
次日一早,刘君韬洗漱完毕,薛桐便带着一众大同镇属官前来迎接。
刘君韬是山西总督,治所也在大同镇城之内,薛桐自然要好好的巴结一下自己的上官。
对于薛桐的主动靠拢,刘君韬自然是来者不拒,笑着说道:“薛总兵勤于职守,本督记下了!”
薛桐闻言顿时心花怒放,脚下的步伐,咧着嘴说道:“这是末将应当的!”
说着,薛桐便主动提出送刘君韬返回总督府。
这处总督府原本是大同知府衙门,后来大同知府迁往了别处,重新修建了一处衙门,这里便空出来了。
待到刘君韬出任山西总督的消息传来,这里便重新修葺完毕,变成了刘君韬的山西总督府,昨天进城的时候,郭沐英母子三人已经被安顿在了这里。
没过多久,刘君韬便在薛桐的陪同下来到了总督府门前,只见这里占地颇大,在大门不远外有两棵橡树,古橡苍功他瑕,枝叶繁茂,生机旺盛。
刘君韬在薛桐等众人的簇拥下进入总督府内,一进大门,里面一座照壁,广三丈六尺,高一丈六尺,东西两角,还辟有橱门。
这处总督府前衙后宅,以大门、大堂、二堂、三堂为中轴线,其他建筑基本保持左右对称。
内中分为几个房科,以便供总督的属官办公之用。
刘君韬漫步向前走着,薛桐也是陪同在左右,对刘君韬介绍着这处总督府的布局。
刘君韬边听、边看,眼见大堂为五间七架,布置得也是颇有武风,而后的二堂、三堂也是布局精妙、装潢奢华,远比自己在济南府城的总兵府要强上不少。
待众人来到二堂的时候,便纷纷落座休息,刘君韬也是没有立刻让众人离开的意思。
说了一会儿话之后,薛桐便靠近刘君韬说道:“督宪此来一路辛苦,现在后院末将已是吩咐人收拾好,只是这总督府空旷,要不要招几个仆役服侍?”
原来这里还是大同知府衙门的时候,都是招有仆役的,不过大同知府离开之后,那些仆役也就都散了。
刘君韬闻言微笑道:“这事便由薛总兵你来安排吧,薛总兵办事,本督还是信得过的!”
现在刘君韬在全山西最为熟悉的人就是薛桐了,既然薛桐想要向自己靠拢,那自己就不妨多给他一些机会证明自己的忠心。
果然,薛桐闻言非常高兴,连声说道:“督宪
放心,末将定会将事情办好!”
众人又是说了一会儿,薛桐等人就要告辞离开,刘君韬昨日方来,按照他们的想法,至少也要休息几日再处理公务,不料刘君韬却是叫住薛桐等一众大同镇的将领说道:“薛总兵,晚上时分,你将大同镇的文册拿来给我看。”
听刘君韬这样说,不光是薛桐有些惊讶,他身边的一众大同镇将领也是吃惊不小。
薛桐自然是不敢怠慢,急忙拱手说道:“末将明白!”
此时山西总督府的构架还没有正式建立起来,所以刘君韬想要全面整顿山西一省的军务,只能就近先从大同镇着手,薛桐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待到薛桐等一众将领离开之后,刘君韬便来到了后院,一路看来果然几进几出,房间众多,刘君韬也是见到了郭沐英母子三人,一家人休息了一整天,直到傍晚时分薛桐前来求见。
薛桐带了两个手下,搬来了不少的文册,只见薛桐向刘君韬拱手说道:“督宪,末将已是将大同镇的所有文册带来,本镇内外丁口兵马,仓库粮草,军械枪炮等等记载,尽在此处!”
看着这个高大的边军总兵,刘君韬微笑道:“薛总兵辛苦了,请坐!”
刘君韬自然是知道薛桐还是很有能力的,至少能够率部在大同镇这里和鞑子几经交战,没有些真本事是活不下来的!
而且,薛桐对大同镇、乃至于整个山西的军务、防务情况也是很熟悉,只是他的官运不好罢了,几次三番都是遇到了瓦剌的主力大军。
对于薛桐这样的人,刘君韬当然要用起来。
刘君韬让薛桐坐下之后,便凝神细看起文册来。
依文册统计,大同镇内有官兵三万九千三百二十三人,马骡七千一百一十五匹。
此外,大同镇还有各类匠户一千九百七十余户。
在军器方面,大同镇储备有有弓六千八百七十余副,箭九万五千二百九十枝,盔甲三千一百八十六顶副,虎衣虎帽八百一十四顶身,大刀,腰刀,藤牌背刀各三万九千一百余口。
此外还有神枪一千零三十二杆,神铣五百十五杆,铜炮五十三个,无敌手一十二个,虎尾炮三十二个。
储备有铅七千一百八十七斤九两,储备有火药四万三千一百二十斤七两,储库熟铁五万一千六百三十斤,生铁八万一千三百五十七斤,生铁子六千四百三十二粒。
刘君韬老于行伍,对这些文册上的数据并不相信,于是微微摇了摇头,谁知道这些情况是纸面上的统计,还是真实
的情况?
刘君韬看完之后并没有立即说什么,而是一直在沉吟着。
薛桐一直在旁看着刘君韬的神情,他久在大同镇,自然知道这大同镇内的各种难处。
薛桐心中自然是直到这些文册的数据并不是实数,但面对不断南下的鞑子大军,以及大同镇城内的各路神仙,他这个区区总兵也算是尽心竭力了。
可是几年下来,大同镇的战力不但没有好转,而且还是每日恶化,薛桐就不知刘君韬这位很有传奇色彩,最新上任的山西总督能不能改变这个情况?
对此薛桐心中很是期待。
良久之后,刘君韬抬起头来,对薛桐说道:“薛总兵,你明日招集大同镇内的所有将领,本督要巡视大同镇各处!”
从第二天开始,刘君韬便在薛桐等一众将领的陪同下,察看了大同镇内各地。
大同镇城西北处是军营、马铺,东南处有粮仓、草料场,此外南门外数里还有一个邮驿。
这些地方都是大同镇城左近的要点,这些地方刘君韬在几天之内就都看过了。
军营内人影稀少、兵员不足,大部分军士都不知道去哪了。
马铺内的马匹大多瘦弱,草料场缺乏干草马料,邮驿内剩几个老兵留守!
还有那大同镇的粮仓内,粮米更是只剩下数百石,够大军吃用多少天的?
接下来的十几天里,刘君韬在薛桐等将领的陪同下走了一处又一处,大同镇内的一切都暴露在了刘君韬的面前。
随同的大同镇众人心中都是忐忑不安,只有刘君韬的神情依旧平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随行的游击将军白玉兴和陶吉新边看一边笑,二人连声说道:“啧啧,这大同镇内外看起来大是大,不过败絮其中,真是不如咱们山东镇呢!”
薛桐的一众手下将领闻言都是面有愧色。
很快,一行人又进了大同镇下属的匠作坊,只见里面一些工匠正懒洋洋的打制着手上的兵器,与山东镇各处兵仗局内热火朝天的场面完全不能比,再看看他们打制的兵器火器,多半质量不过关。
同样是匠户,这些大同镇之人和山东镇各处兵仗局的工匠相比,这工作热情,这武器质量,可说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
再看着那些工匠们苍白的脸色,刘君韬也没有心思处罚他们。
最后,刘君韬来到大同镇城的城墙上,看着城南处的演武厅,沉声道:“薛总兵,明日招集大同镇的将士,我要检阅军士!”
第五百零一十三章 雄心
大同镇城的教场位于城南三里处,占地七顷有余,面积颇广,教场是在永乐年间兴建的,往日都是大同镇城主城内官兵的会演秋操之地。
到了此时,岁月长久,教场各处已是破败不堪。
此时在教场上,已是站满了大同镇城内的大小军士。
此时的大明北地,天气已是非常适宜,但是数万人马拥挤在教场上站的久了,任谁也是会大汗淋漓、烦躁不堪的。
刘君韬在薛桐的陪同下,站在演舞台上看着下面,只见许多大同镇的军士不断左摇右晃,不是擦擦额头上的汗珠,就是给自己扇扇风,完全没个军士的样子。
更让人叹气的是,大同镇兵册上有将近三万九千三百二十三人,刨去在各处城堡、墩台等地把守的将士之外,大同镇城内的兵马怎么也应该在三万以上。
可是刘君韬让手下的天策军将士按照大军建制清点了一番之后,在场中的将士能有两万人马就不错了。
就是在这些人中,一小半人还是老弱,个个身上的鸳鸯战袄都是破烂,很多人面黄肌瘦,连手上的兵器也是锈迹斑斑,一看就没有经过保养。
这些人接触到刘君韬射来的目光,都是神色麻木,眼中、脸上都没有表情,在刘君韬看来,这些兵马已经是废了。
唯一好些的就是各将领身旁的家丁们,这些家丁人数参差不齐,但是大多都是青壮,衣甲兵器也颇为齐全,不过他们的阵列纪律也是稀稀拉拉,都是典型的乌合之众。
在教场演武厅的高台上,刘君韬扫视着场下那些大同镇城的军士们,脸色很是难看,大同镇城驻军的败坏,已经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这些兵能打仗吗?
原先瓦剌大军南下的时候,大同镇的兵马虽然一直是防守着,并没有反击的实力,但也绝不会沦落至此啊?
按照刘君韬的估计,如果是眼前的这些兵马抵御当年也先率领的三十万瓦剌大军的话,那大同镇早就陷落了!
此时,刘君韬看向了身旁的薛桐,只见薛桐的脸色也是很难看,满是愧色。
“让督宪见笑了!”
“薛总兵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薛桐叹了一口气,说道:“启禀督宪,我大同镇将士这几年经过瓦剌大军的几次进攻,各部将士伤亡颇大,大军一直都没有恢复元气。虽然这几次都是打退了瓦剌大军的进攻,但是朝廷调拨下来的钱粮根本就不足用,大同镇到处都需要花银子,可是末将却没有这么多银子……”
刘君韬听到这里便了然了:“所以你们就吃空饷,用截留下来的钱粮养军?”
薛桐的脸色更加不堪,一言不发算是默认了。
刘君韬微微摇了摇头,虽然薛桐的做法并不值得提倡,
甚至是违反大明律的,但这也是被逼无奈的权宜之计。
“自你以下,所有将领罚俸半年!”
“得令!”
这时,教场中传来了阵阵嗡嗡声,大同镇的各部将士此时也注意到了旁边的三千天策军将士,不由纷纷议论开了,这些将士都是从龙骧军中抽调出来的。
这些天策军将士才是好兵,他们个个年轻、身材粗壮,特别是纪律出众,他们身披盔甲,在此时的天气中只是持刃肃立,如同一棵棵挺拔的松柏一般,巍然不动。
这种军纪军容,让旁边的大同镇军士看了都是心中畏惧,特别是不少人之前都是和天策军将士并肩作战过,他们知道天策军将士强悍的战力,所以这些将士的神情更是敬畏。
而后,刘君韬也对此时的大同镇兵马状况有了只管的了解,便让那些大同镇军士再表演阵法与武艺,观看的过程中,刘君韬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只是在结束的时候对薛桐说道:“薛总兵,你传令下去,从明日起,本督便要巡视大同镇治下各堡!”
自第二日起,刘君韬便让游击将军周全领着一千铁骑随行,大同镇总兵官薛桐带着一众大同镇的将领陪同,众人接连巡视了大同镇属下各堡。
除了大同镇主城以及左近的四处堡垒之外,大同镇辖下还有聚落所、镇川堡、镇河堡、宏赐堡、威鲁堡、许家庄堡等十一处堡垒。
这一路下来,不提各处堡垒的将领们的努力巴结,依刘君韬看到的情况,各处堡垒的情况都非常糟糕,驻守在各处的兵马甚至连大同镇城内的兵马都不如,看到这些情况,刘君韬想不皱眉头都不行。
第五天,刘君韬领着一行人马来到了镇川堡内,镇川堡守备常正威恭敬地迎接了刘君韬一行人马。
那镇川堡地势重要,位于阳和卫南下通往大同镇城的隘口要道上,堡垒筑于山坡上,西边是台河,地势险要。堡垒周长一里零二百六十步,不包砖,堡垒内有四百多名将士驻守,所辖墩台四座。
堡垒内只有一条大街,几条小巷,住有百姓几十户,或许是镇川堡位于大同镇北部的丘陵高山地区,堡垒内的百姓耕地较少,普遍都很贫穷。
刘君韬见到堡垒内所谓大街只是一条宽一些的泥土路罢了,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街的两边多是一些土屋,茅屋之类的破烂建筑,路上走的也多是衣衫褴褛,冻得全身哆嗦的男人女人。
堡内店铺只有两家,卖些粮米杂货之类的商品。
堡内最好的建筑就是守备官厅了,常正盛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招待刘君韬这些上官,便杀了一口猪招呼这些从大同镇城来的大人物们。
对常正盛的恭敬与马屁,刘君韬并没有多加理会,只是问常正威道
:“常守备,听闻这镇川堡附近有一个铁矿?”
后世的镇川乡是出名的葡萄与杏扁之乡,境内水资源也算丰富,不过刘君韬现在最关心的还是境内能打制兵器盔甲的铁矿。
常正威沉吟道:“是有一个,位于北面十几里处,还是挂石矿,品相也颇为出众,只是开采不便。只有一些乡民到那处挖些矿石使用,平日泛人问津!”
穆石矿就是赤铁矿,外形多呈红褐色。
听了常正威的话,刘君韬心情愉快起来,说道:“你带我过去看看!”
从铁矿回来,刘君韬的心情更是愉快,依随行各人的估计,当地的赤铁矿储量近两百万吨,含铁量百分之三十到四十,这个矿石开采起来后,完全能满足刘君韬的需求。
开采是有些不便,不过刘君韬身为山西总督,只要调派人手,加上钱粮充足,还是可以大量冶炼钢铁的。
事后心情愉快的刘君韬,还在薛桐、常正威等人的陪同下,游览了镇川堡西北处的群山。
该处林木四季常青,郁郁葱葱,到处可见抱子、雅子等野生动物,山上怪石鳞绚,风景秀美,还有大批量的林木及草场。以后要养马及采药,那里是个绝佳的基地。
经过这些天刘君韬巡察及镇川堡各地,他估计境内有二十七、八万亩可供耕种的田地、荒地,而且这是一块完全由自己作主的土地,日后民部完全可以大肆开发出来。
看着山上秀美的景色,刘君韬心中豪情涌起,自己在极为困难的条件下,都能将山东镇治理好,同样也可以将整个大同镇、乃至山西一省治理好,取得自己在世间的立足之地。
算算时间,刘君韬估计用不了多久鞑靼大军就要南下入寇了,自己可是时间紧迫啊。
不论是之前的瓦剌,还是此时的鞑靼,刘君韬都是从心底厌恶之,从内心深处看不起他们!
刘君韬无论走过去,现在,还是未来,都不会考虑和这些鞑虏周旋的任何念头,兵临城下,大不了轰轰烈烈大战一场便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刘君韬回想起这些年的经历,从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就一直在拼命,从一文不名的鱼山集的穷小子,一直拼到现在的山西总督之职,都是靠自己拼命出来的,就算到最后一刻,刘君韬也不会放弃。
刘君韬此刻雄心勃勃,打算在鞑靼部大军来临之前,将大同镇、乃至山西全省的兵马编练成强军,钱粮不够,就去抢!眼下大明匪贼满地,杀了他们,一可安民,二可养军,就算山西各地的兵马练不成天策军这样强悍,也要强于一般的明军兵马。
在返回的路上,看着若隐若现的大同镇城,刘君韬呼了口气,自己的未来,就从这里开始吧。
第五百零一十四章 山西驻军情况报告
回到大同镇城之后,刘君韬并没有立即对大同镇各处兵马进行整顿,而是让大同镇总兵官薛桐继续按部就班的维持局面,准备先处理一些其他事务。
此时,刘君韬虽然已经对大同镇城各处兵马有了全面的了解,但是对山西其余大部分地方的明军情况并不了解,在弄清了整个山西兵马的状况之前,还不是全面开始整顿的时候。
天顺二年六月,大同镇城。
这段时间以来,刘君韬派出了数千名天策军将士,分成了几十队人马,前往山西各处城池、关隘、堡垒进行查勘,对山西各地驻军的实际情况进行了核查。
在此之前,山西各地驻守将领已经将各自兵马、钱粮、军械的文册全部上交了,刘君韬也是命人抄录了几十份,让各队四下核查的天策军将士携带核对之用。
同时,刘君韬还特意明面下令,山西各地将领均不得阻拦天策军将士核查兵马情况,不管是谁,只要是阻拦、阻碍天策军将士核查各地兵马情况,天策军将士均有权当场格杀勿论!
一时间,山西各地驻守将领为之肃然。
随着各队天策军将士不断发回消息,刘君韬的心情也是越来越坏,到了最后甚至已经开始破口大骂了!
山西一直以来都是京畿的左膀右臂,山西兵马是否堪战,直接关系到京畿的安危!
此番核查下来,刘君韬看着一份份的核查报告,一颗心已经沉进了河底。
综合看来,山西一省的兵马,竟然以大同镇兵马最为强悍!
要知道,大同镇兵马在刘君韬的眼里,也可以用“乌合之众”来形容的,虽然大同镇兵马也正面硬碰硬和瓦剌大军血战过,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依旧改变不了大同镇兵马不堪战的现实。
然而一番核查下来,山西各地的兵马竟然全都远远不如大同镇兵马堪战,这让刘君韬看不到山西明军的未来,这样的兵马到底应该如何整编?这样的兵马可还有整编的必要?
一时间,刘君韬甚至有了一个将山西各地兵马全部就地解散,而后重新招募、建军的冲动!
不过仔细一想,先不说朝廷和兵部
会不会允许刘君韬这么做,这样的做法和刘君韬私自建军没有任何区别了,就说这样做所需的钱粮也是天文数字,朝廷那边是不可能支援的,光靠商部和山东镇那边,也是不堪重负的!
刘君韬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想法,可是回过头来,刘君韬再看着手中汇聚的资料,心中又是翻腾不已:
山西各地驻军将领普遍吃空饷,各地兵马普遍是缺额三成,少数将领吃空饷甚至达到了四成、乃至五成!只有极个别的将领吃空饷比较少,在一、二成左右。
即便是这样,各地将领对现有将士还是克扣军饷,甚至还从将士们的口粮中扣银子,历年都是惹出了不少的事端。
除了这两个捞银子的途径,山西各地将领还在大军军械的打造上做文章,不少地方驻军的军械都是“不堪一击”,这些银子肯定也是被各级将领吞下了。
其次便是山西各地驻军兵备废弛,各地的堡垒、隘口、哨所都是破旧不堪,甚至一些地方的堡垒、隘口都是已经濒临荒废了,这种情况让刘君韬怒不可遏。
这汇聚到刘君韬手中的情况中,还有情报部送来的情报,是情报部对山西各地将领暗中调查的情况。
按照情报部的暗中查勘,山西甚至还有一些将领暗中通虏,这些将领暗中向瓦剌贩卖铁器、粮食、茶叶和药品,这些都是朝廷明令禁止贩卖出境的物资!
现在瓦剌已经覆灭,这些将领又是纷纷和鞑靼部取得了联系,开始充当鞑靼部的卖家。
看到这里,刘君韬不禁想起了后世明末的晋商八大家!
明末的时候,就是这八家晋商不断给关外的蒙古人和清军运送铁器、药品等各类物资,甚至直接贩卖明军的各种兵备,还将九边各地明军的驻防情况、各类情报作价,贩卖给清军鞑子,积累下了丰厚的身家。
这些晋商根本没有家国观念,没有荣辱气节,没有华夷之辨!
这些奸商的眼中只有白花花的银子,只有自家的荣华富贵!
现在,山西那些和鞑虏有往来的将领,就是晋商一类的汉奸!
对于这样的人,刘君韬就只留给他们一条路,
那就是杀无赦!
于是,刘君韬暂时压住心中的怒吼,一面开始在军部、赞画部的协助下,准备对山西各地驻军进行全面的整顿,同时让情报部尽快搜集齐那些通虏将领的罪证,让稽查部做好锄奸、拿人的准备!
与此同时,商部和民部也是在山西各地开始了全面行动,商部在山西各地大举铺开局面,到了现在已经盘下了几十处店铺,并且在大同镇城以北开设了十几处牧场和草场,估计到了明年各处产业大部分就可以盈利了。
而民部也是通过购买和开垦,积累下了大片的农田,将山西各地的流民、贫困农民招募了过来,全部划在了民部之下,成为了幕府下面的后备兵力,现在已经按照山东镇的模式,开始对这些安顿在各地农庄的人力进行编组和训练了。
此时,幕府各部的事务都是通过中枢部来协调的,刘君韬收到的各部汇报,也是中枢部代为呈报的。
当刘君韬准备对山西各地通虏将领动手的时候,中枢部部长蓝思齐前来送文书,刘君韬便正好向蓝思齐询问了一下意见。
蓝思齐想了一下,说道:“督宪,卑职觉得此事还是慎重一些的好。”
“哦?为何?”
“现在督宪初来山西,根基还是不稳的,所以凡事都要稳定为上。那些通虏的将领固然可恶,都是罪该万死之人,但也应该明证其罪,公开审判为上,否则由稽查部剑锋司出手,会让山西上下人人自危的!”
刘君韬沉吟了一番,也是点了点头。
虽然刘君韬心中对这些祸国殃民的败类深恶痛疾,恨不得将这些人全部斩尽杀绝,但是也是认可蓝思齐所说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自己可不能因为这些汉奸而乱了阵脚,让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受阻。
于是,刘君韬便说道:“这样,给稽查部下令,让部长黄武将那些通虏之人全部盯死了,只要情报部那边尘埃落定,便立即拿人,全部抓回大同镇城来,本镇要公审这些败类,杀人立威!”
“得令!”
次日,稽查部的快马由大同镇城各处城门分头出城,朝着山西各地飞驰而去。
第五百零一十五章 杀鸡儆猴
半月之后,大同镇城,山西总督府。
这天一大早,刘君韬便早早的来到了前院官署,此时情报部部长刘子安、稽查部部长黄武、中枢部部长蓝思齐三人已经在这里等候一会儿了。
“督宪,情况都已经查清楚了,证据确凿!”
早在之前,刘君韬便派出人马配合情报部,对山西境内的所有将领进行暗中查访,清查暗中和鞑靼部、之前的瓦剌部相勾结的明军将领。
此时,刘子安就是前来禀报此事结果的。
“说!都有哪些混账!”
“启禀督宪,所有和鞑虏有所关联的将领,基本上都集中在大同府和太原府两地,名单如下:”
刘子安便开始按照情报部总结出来的名单念了起来:
“大同镇威远卫指挥同知张通威,自正统初年开始,便暗中和瓦剌部勾连,倒卖铁器、布匹、粮食等物资,数目巨大。”
“大同镇天成卫都指挥同知齐天顺,自景泰元年开始,便将大同镇驻军相关情报出卖给瓦剌部,换取了大量钱财,并且还倒卖军粮牟利。”
“大同府山阴县守备王文展,自正统三年开始,将军中兵备以报损的名义运出,分十余次倒卖给瓦剌部。”
“大同府朔州县守备李文渊,自正统二年开始,此人不断欺压本地百姓,将不少百姓暗中掳走,卖给瓦剌部,而后便向官府报为失踪。”
“太原府河曲县游击将军王昊……”
“太原府代州守备陈明宗……”
一开始,刘君韬的脸色还是冷的,到了后来,刘君韬连上的怒意越来越浓,最终猛地一拍桌子,大吼道:“这些汉奸,全都应该诛九族!”
刘子安也是脸色不善,说道:“督宪,大同和太原的通虏将领共计三十一人,这些便是这些人的罪证!”
说着,刘子安便将一摞厚厚的文册呈了上来。
刘君韬也没心情一个一个的翻看,直接对旁边的稽查部部长黄武说道:“剑锋司立即出动,按照这份名单,将这些通虏将领全部缉拿归案!”
黄武当即抱拳领命。
“记住!要暗中行动,不但要将这些混账东西拿下,还要将这些汉奸的家眷一同抓回来!本督不久之后会调集兵马进行抄家!”
蓝思齐、黄武、刘子安闻言都是心中一凛,看样子刘君韬是动了杀心,不但要处置这些通虏的汉奸,而且还要株连这些汉奸的家眷!
不过,三人心中都没有半点的不忍,毕竟这些汉奸的所作所为,已经可以说是人神共愤了,这些汉奸的家眷不可能不知道自家做过什么,既然享受过了卖国带来的财货,如今就要付出应当的代价!
接着,刘君韬对蓝思齐说道:“中枢部立即发布命令,将山西各地的游击将军以上将领全部召集到大同镇城,限期五日到齐!本督,要在大同镇城宴请全山西的将领!”
“遵令!”
说完,蓝思齐便和黄武、刘子安对视了一眼,三人心中都是明白,
刘君韬这是准备当着全山西的武将,来个明正典刑。
这也就意味着,刘君韬不准备将这些通虏的将领移交朝廷,而是准备自行处置了。
五天之后,大同镇城。
刘君韬将大同镇城内新开张的醉中仙酒楼整个包了下来,并且调集了三百名天策军将士把守各处。
在这天早上,山西各地的将领便陆续赶来,纷纷在中枢部的安排下,进入酒楼入席入座。
不过,这些各地将领所带的护卫、家丁,全都被酒楼外面的天策军将士拦了下来,而后无一例外,全部被安顿到醉中仙酒楼不远处的两家客栈、酒馆内用饭。
临近正午时分,山西各地将领已经陆续到齐,当然,稽查部剑锋司暗中拿下的那些通虏将领一个都没到,此时已经全部被关进了总督府大牢之中看押了。
“督宪到!”
一声高唱,整个酒楼上下三层、上百桌将领全部起身,全场都是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向了大门口。
只见刘君韬一身重甲昂首走了进来,身后游击将军白玉兴、游击将军陶吉新同样是披挂齐全,一左一右的跟着走了进来。
眼见如此,所有人都是愣住了。
今天众人都是前来赴宴,所以大家都是穿了官服前来的,没有一个人是披挂铠甲前来赴宴的。
看到刘君韬的这身行头,所有人的心中都是打了一个冷战,不知道刘君韬这个新任山西总督,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呵呵!”
刘君韬笑着说道:“诸位,都坐吧!”
说着,刘君韬已经走上了三楼,在主桌坐下,白玉兴和陶吉新依旧是一左一右侍立旁边。
“末将参见督宪!”
一时间,几百名将领一同对着刘君韬行礼,三层酒楼上下人声鼎沸、气势非常。
“坐!诸位都坐吧!”
接着,刘君韬便对白玉兴点了点头,白玉兴便大声唱道:“开席!”
紧接着,酒楼的伙计便流水一般的将各色美味佳肴端了上来,还有一坛又一坛的刘氏二锅头送了上来,整个酒楼便又开始热闹了起来。
此番入席的毕竟都是武人,没有文官那些繁冗礼节,所以此时酒菜还没上齐,众人便已经开始推杯换盏,主桌附近的将领纷纷倒酒,上前给刘君韬敬酒。
刘君韬也是接下了一些将领的敬意,剩下的大部分都被白玉兴和陶吉新挡下了。
过了一会儿,刘君韬便端着酒杯来到了三楼的栏杆处,这里可以俯瞰二楼、一楼的所有人,也可以让三个楼层的所有将领全都看到自己。
“诸位!听本督一言!”
所有人都放下了筷子、酒杯,恭敬的看向了刘君韬。
接着,刘君韬便将这段时间以来,自己整理出的山西一省兵马的情况说了一下,而后说道:“山西,是护卫京畿的屏障,如此兵马岂能卫国!”
所有人都是心中一震,难道今天这顿酒宴是鸿门宴?
一些平
日里不上进的将领更是冷汗直冒,生怕这顿酒喝完了之后,自己会被眼前的这个年轻总督拿下。
刘君韬冷冷的目光扫过所有人,说道:“所以,从明天开始,本督要对山西一省的兵马进行大操练,所有兵马以及将领,都要接受天策军将士的整训,不合格的将领,一撸到底,给我去当大头兵!不合格的军士,全部赶出军营,回家种地去!”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是脸色一变,就连大同镇总兵官薛桐都是如此。
而且,还有不少人的脸上都是挂上了一丝怒意,不过却没有人敢出言反对。
刘君韬见状冷哼一声,一挥手,白玉兴便上前来到的栏杆前,当众开始宣读情报部暗中查到的通虏名单。
宣读完毕之后,刘君韬大声说道:“本督已经派人将这些通虏之贼全部缉拿归案,并且已经派出将领接管了这些汉奸所部的兵马,我山西将士,绝不容此等卖国之贼祸害!”
众人听闻全都乱了阵脚,这些名单上的将领,多少都与众人有些往来,此番猛地一听这些人通虏,而且还是全家都被缉拿归案,顿时有不少人慌了神。
这时,大同镇总兵官薛桐问道:“督宪,不知督宪准备如何处置这些通虏之人?”
刘君韬大声说道:“这些卖国之贼罪大恶极、罪不容恕!本督决定在三天之后,在大同镇城北门外,将这些汉奸全部当众处斩,这些汉奸的家眷全部押往各地矿藏充当无限期的苦工为奴!”
“什么!”
“不经过朝廷法司吗?”
刘君韬的话,就如同是一块落水的巨石一般,顿时在人群之中激起了千层巨浪。
刘君韬也不去理会众人的议论,而是冷冷的说道:“这些汉奸的所作所为,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和诸位是没有什么关联的,这一点本督是知道的。”
众将领闻言纷纷唯唯诺诺的点头称是,哪里还有人敢提出什么上报朝廷之类的事情?
到时候,这些人已经杀了,刘君韬手里又有这些人通虏的铁证,事后向朝廷禀报一声,天顺帝顶多也就是下旨斥责刘君韬一番,并不会真的将刘君韬怎么样,这一点只要稍微动下脑子就能想明白。
“如今咱们山西驻军各部的害群之马已经清除,剩下的就看诸位了,今后在本督麾下的前程如何,还要看诸位有多大的能力和功绩!”
大同镇总兵官薛桐当即大声说道:“末将誓死追随督宪、捍卫大明!”
其他将领见状也是不甘落后,纷纷抱拳大声说道:“末将誓死追随督宪、捍卫大明!”
三天之后,刘君韬率领山西各地将领登上了大同镇城的北城楼,此时城外已经是人山人海,一千名天策军将士和三千名大同镇将士维持着局面,数万老百姓蜂拥而至,争先恐后的观看着公开处置通虏汉奸的盛况。
这一天,刘君韬将三十一名通虏将领全部斩首示众,并且当众宣布将这汉奸的家眷充为矿奴,一时间整个大同镇城北门外欢声雷动。
第五百零一十六章 打造经济基础(一)
刘君韬肃清山西一省的通虏将领之后,又对山西各地驻军进行了一次大清洗,将各地军中中下级军官,以及和鞑虏有所关联的老兵全部处置了一番。
与此同时,情报部不长了刘子安和商部部长唐宇也是联起手来,在刘君韬的部署之下,对山西各地的商贾进行了清查,发现了一百多家暗中向鞑靼部售卖各类物资的奸商。
于是,刘君韬便立即下令,从山东镇调拨了三百万两银子,让唐宇立即发动一场“经济战”,对山西本地的商贾进行全面改造。
此举一方面是要将那些通虏的奸商彻底打垮,另一方面也是准备在山西打造经济基础,将旧有的商业形式全部打碎,重新整合成山东镇那样,准近代化的商业模式。
随着刘君韬签发了命令,一场声势浩大的变革彻底开始了。
这场变革不但让全山西都为之侧目,就连天顺帝也是有所耳闻。
早前刘君韬一次性斩杀了三十一名山西将领,并且将这些人的通虏罪证全部呈交了朝廷,让天顺帝为之一震。
天顺帝万万没想到,山西一省的兵马竟然已经腐朽如此,也难怪山西的兵马始终抵挡不住瓦剌、鞑靼部的侵扰。
由此,天顺帝也联想起九边其余地方的兵马,是不是也和山西一样,有着众多通虏的汉奸?
于是,天顺帝调集了锦衣卫北镇抚司、兵部、刑部等多方人手,对九边各镇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清查,历时三个月,果然查出了三百多大大小小的通虏之人。
这些人之中,有明军将领,有各地的商贾,还有各地的士绅,他们不但向鞑虏售卖各类的兵备、物资,还将明军的情况、大明的情报透露给鞑虏,让天顺帝震怒不已。
短短十几天之内,在天顺帝的严旨之下,这三百多通虏的汉奸全部被缉拿回京,明正典刑之后,在午门外集体被处斩。
而后,天顺帝刚刚平复的心情,便被刘君韬掀起的这场变革再次搅动了。
“刘督宪动用自己的钱财,在大同、太原等地建立票号,和山东的玉山票号相同,现在山西各地的商贾大多都在和这个票号合作,非常的便利。”
“而且,刘督宪现在还在山西各地大兴工商,利用票号来支持山西各地的商贾兴实业、建工坊,哪家商贾要是银子不够,便可以到票号借贷,非常的划算,现在山西各地都是货物大盛。”
“刘督宪还在山西各地收购土地、开垦荒地,招募了不少流民、贫民进行耕种,所得粮食大部分充作军粮,一部分用来填充各地的常平仓。”
此时已经是天顺二年十一月下旬,天顺帝听着内官念着锦衣卫送来的情报,这些都是关于此时山西一省的情况的。
这些信息中,有不少的事情都已经超出了山西总督的职权范围,在天顺帝看来有些犯忌讳,但天顺帝心中也是明白,刘君韬这些举动也是为了更好的整顿山西防务,毕竟钱粮不足,什么事情都做不成的。
可是如果朝廷没有丝毫的反应,刘君韬会不会越
干越大胆?
天顺帝心中也是陷入了纠结之中。
于是,天顺帝便将锦衣卫指挥使范凌云召进宫来,命其去一趟大同镇城,实地看一看那边的情况,也好让自己踏实一些。
范凌云次日便带着两个手下便服出京,快马加鞭的赶往了大同镇城。
范凌云,此前一直在南京锦衣卫当差,官路一直不畅,就四处混日子。
天顺帝复位之后知他有才,便将范凌云提拔了锦衣卫指挥使。
这次范凌云赶往山西,天顺帝也是当面提点过,刘君韬是大明的功臣,而且实力强大,至今也没有半点逾越之举,所以只要刘君韬不搓~弄得过分,朝廷也都要捏着鼻子认账。
这一次,天顺帝让范凌云前来山西大同镇城探知民情,听起来虽有些荒谬,范凌云却是无力抗拒。
范凌云也不想抗拒,他早就听说了刘君韬的传奇经历,以及赫赫的战功,所以本就有心搞清楚,刘君韬为何能骤然崛起,一手打造天策军这样的旷世强军。
身为在官海沉浮了十几年之人,范凌云心中根本不相信,光靠着犀利的鸟铳就能成就这一番事业。如果刘君韬真的只是一个穷兵黩武的莽夫,绝无可能在短短数年之内有如此成就。
军事之下,民政也必有奥秘,那刘君韬兴工商、建强军,肯定是有缘由的,所以范凌云此番前来,就是想找到这个答案。
范凌云也并非无头苍蝇,径直闯进大同镇城来乱窜,而是透过锦衣卫的各方关系,他打探到了原任北镇抚司千户的陈具龙的下落。
陈具龙本是范凌云在锦衣卫的师长,和他相交甚深,此时陈具龙已经赋闲在家,正在大同镇城内隐居。
范凌云的计划很简单,找到陈具龙,从他那里探得刘君韬崛起的底细。
没过几天,范凌云带着两个手下来到了大同镇城东面十几里的一个小镇子,这里已经属于大同镇城的辖区内了。
到了这个镇子上,范凌云有了第一点发现,这里的巡差很多,还都是服色整齐。虽然这些人只是挂着棍子,背着藤牌,可也显示出,这个镇子很富。
接着一个认识是,这里很乱。
镇子上的巡差个个满眼警惕地看着人流,对范凌云和两个仆从手下都只是扫了一眼,并没有细查的兴趣,该是见以商人身份遮掩的三人服色光鲜。
巡差目光更多盯紧了衣衫破烂的穷人,时不时从人群中抓出来小偷小摸之人。
这里离大同镇城还有十几里地,在镇子外面聚着无数驴车和人力车,驴车跟范凌云见过的那种~马车相似,而那种人车之前却未见过,就两个大轮,一个凉棚,可以载两人。
范凌云见状有些感兴趣,便上前询问了一下,顿时吃了一惊:“五十文!?你抢钱呢!?”
只要坐上三五里地,就要五十文,这可是寻常民人一天的开销!
“咱们驴车只要八十文,一车拉下三位,人车还要两部才能坐下。”
驴车的车夫来抢生意了,顿时跟人车的车夫吵起来,似乎翻出了往日旧怨,吵着吵着双方就动起了手,片刻间响起哨子声,巡差赶来了。
“咱们走走吧,这里可真是够乱的。”
一路牵马步行,范凌云又有了新的感触。
这个镇子一带的民风虽浑浊,可地方官员似乎真是在办实在事。就说这路面,足有四五丈宽,从镇子笔直拉向大同镇城的方向。
而且路面还分作六条,左来右往各三道,中间一道是度快的马匹和马车,中间道是驴车或者人车,边上是人走的。
看着路面,应该是用上了山东传出来的皇明牌水泥,已经实现了硬面化,走起车马来非常的平缓。
要到大道对面,还不能随便过,得到有密密白线的地方,由着巡差拦下过往车马才能过去。甚至还有地方是在大道下挖了一处谷道。
本就是来查访山西当地实际情况的,范凌云一路走,也一路探听物价。
不过,随着范凌云摸得情况越多,心中的震惊也是更甚。
粮价是范凌云最为关心的,结果也是让范凌云最为吃惊的。
单说这处小镇子里,最贵的稻米算下来一石也不过六钱,比北直隶那边低了四五钱,一般的糙米不过五钱银。
而瓜果一类的,即便是在这小镇子中间通往大同镇城的大道上,也四处见着人摆摊卖,柿子、桃子、雪花梨等一类北方产物,不过十来文一斤,虽说比粮食贵,却远比北直隶那边廉价。
大道在某处拐了个弯,前方又是层层叠叠的民房,大道另一旁像是个大集市,人来人往,呼喝如潮,范凌云主仆三人眼花了,耳朵也嗡鸣不断,就觉里面不下万人。
“看看去……”
两个仆从手下的脖子已经扯长了一倍,即便范凌云是从京城来的,见惯了繁华所在,此时也抵挡不住诱惑,招呼着仆从进了集市。
这一进去,三人顿时陷入一座浩瀚的万物巨市。
粮食、果蔬固然是玲琅满目,可范凌云和仆从手下却是满心激荡,眼前所见,几乎颠覆了他们对于“市集”和“价格”的认识。
在这大集市里,吃穿玩乐,精巧稀奇,让人目不暇给。本地产的,外地产的,陕西的,北直隶的,乃至江南的货物,什么都有。
多只是其一,另一点是便宜。
牛羊鸡鸭鸡子什么的还不是太明显,可棉麻丝帛织物,却不过京城内的半价,上好的徐州棉布,也比南直隶本地便宜,这可是稀奇。
三人沉浸在这万物之海中,好半天才醒悟到一个事实,这里不过是一镇之处,若是在大同镇城,会是怎样一番情形?
接着范凌云三人看到更触目惊心的东西,盐!白花花亮晶晶的盐,就一袋袋叠着敞开了卖,范凌云急急地问,多少钱一斤?他虽不精地方政事,可盐粮价就是一地民情的直接体现,自然非常敏感。
第五百零一十七章 打造经济基础(二)
“一斤!?一袋百斤四钱银。你要零买,小袋的,十斤五十五文,这可不是我故意要高这么多,现在钱价跌了,一千二百文换一两银子……”
盐贩子心不在焉地嘀咕着,他大小生意都做,但小生意显然兴致不高。
范凌云三人闻言顿时抽了口凉气,那两个仆从眼里更是绿的,他们在京城吃盐,可是一斤二十五文啊!而且还是好价了,南直隶那边据说盐价都在三十文……
“东家,别忘了,这里盐是不管制的。”
一个仆从看着范凌云额头暴起青筋,赶紧解释道,山西和山东这里的盐都是刘君韬手下商部自产的,当然商部都是有朝廷认定的盐引,只不过在售卖的时候,商部都是以平价出货,硬生生的将山西和山东的盐价拉了下来。
可是那仆从哪知范凌云并不是在气刘君韬这边,而是在气京城的盐商、南直隶那些盐商,为何刘君韬这边的盐可以卖的这么低!
三人咬着牙过了盐摊,再到一处,却是满耳朵叮当响,原来是卖刀卖锅的铁物。
看着数百明晃晃的菜刀、肉刀、斩骨刀乃至腰刀就随便堆着,范凌云眼见只感觉呼吸艰难,一颗心都为这里的官员提了起来,刀子随便卖,这还了得!?
即便是大明并不禁止民间拥有兵刃,但如此明晃晃的大批售卖刀子,也是极为少见的!
一看范凌云三人吃惊的样子,一个摊主就明白他们肯定是从别处来的,对他这神色有心中了然,大声笑道:“担心个啥,别说刀子,听说现在总督府那边还在议论,说是火铳是不是可以开禁呢?”
范凌云闻言再一个了哆嗦,在山西这边火铳都能开禁!?
摊主带着点看土老冒的怜悯,说道:“老爷是从外地来的吧?你有门路的话,别说刀子,真有需要,火铳都可以买回去。别那般脸色,这引论据说也快有眉目了,到时肯定只是禁外带,可不禁买卖。为何?”
那摊主笑了笑,说道:“咱们山西这边可是跟鞑子紧挨着,说不准哪天鞑子大军就杀来了,即便是官军善战,也保不齐会遇到零零散散的鞑子,老百姓手里有火铳,便可以保护家小,顺便拿个鞑子首级去领赏啊!”
范凌云听到这里,只感觉这事已经出自己的理解范围,在范凌云的意识里,抵御鞑虏入侵难道不是朝廷和官军的事情吗?
这刘君韬竟然通过售卖火铳,将百姓也容纳了进来,为何山西这里的百姓还如此欢喜?
也许范凌云不知道,刘君韬是有意为之,在民间开放火铳禁令,不但可以大大振作民间的尚武精神,而且假以时日,只要刘君韬一声令下,便可以汇聚无数善用火铳的青壮,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可以整编出一支支大军来,这可是藏兵于民的事情!
范凌云拂袖冷笑:“荒唐!刀兵怎可任民间自流?一旦民间有了动~乱,岂不是处处烽烟!?”
那商贩不以
为然的说道:“这位爷,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朝廷再怎么禁,那些贼寇、匪徒也总能弄到刀兵、火铳,可是平民百姓呢?难道只能引颈就戮!现在总督府此举,可是让我等小民有了自保之力,即便是不顶事,也能拉上两个垫背的!”
听到这里,范凌云再次抽了一口凉气。
此时,范凌云再无心溜达,带着两个手下直奔大同镇城而去。
如果说那处镇子和市集近于地狱,进了大同镇城之后,范凌云主仆三人才觉是回到人间。
只见大同镇城里虽也人来人往,却再没那处镇子和市集那股子充盈着汗臭味的热气,人们脸上也再少见那种对银钱**裸的灼热。
但没走多久,感觉两个仆从目光老是漂移,顺着他们的视线一扫,范凌云又抽了口凉气,啊哟!
他这才注意到,满大街莺莺燕燕,既有穿着粗布袄子的仆妇,也有一身丝帛的富家女子,一点也不忌讳地抛头露面。还三五个凑作一堆,花枝招展地笑谈着。
虽然此时的大明风气还是很开放的,远不像后世满清那般,恨不得将世上的女子全部圈养起来,除了自家父母之外,再不能见第三个人。
但是这个开放也是有个限度的,和盛唐之时肯定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民间的女子和大家闺秀,虽然出入自由,但是在别的地方,民间女子也不可能像大同镇城这样,满大街的女子成群结队、花枝招展,甚至见了年轻俊秀的男子,还有一些胆子大的女子出言调笑。
大街上,范凌云想闭眼却不敢闭,只好虚虚看地,心道莫非自己走错了地头,这里是香坊之处!?
范凌云心里这么想,而两个仆从已经付诸行动,二人凑到街边问了声姑娘们的楼子在哪,然后就听女子们大叫非礼,接着巡差的哨子声就响了。
三人见状急忙冲进了小巷子里,没过一会儿便甩掉了巡差。
此时,范凌云恨恨的说道:“既非娼女,何的光天化日,妖娆惑众!这大同镇城,还真是人心沦丧!”
不过转念一想,范凌云心中也是暗道,虽然这里的女子全都是抛头露面、好不矜持,但也比别处的女子多了一些昂扬之气。
三人转过几道街巷,就到了城中偏僻之处,远远见着一处破落宅院门口,一个中年汉子正送走几个带着孩子的男女,那不正是陈具龙!
见着了范凌云,陈具龙也是吃惊不已,连连将主仆三人请进院子。
范凌云和陈具龙寒暄了一番,便询问了一下陈具龙的近况。
陈具龙苦笑道:“别提了,我本来想靠着自己念过几年书,在这里教教孩童,却不成想现在连蒙童都留不住,天厌之人,该是你怕沾上这晦气。”
范凌云听这话里的幽怨,随口问着怎么回事,在他想来,怕是山西总督府那边有人在故意刁难。
陈具龙叹气说道:“现今这山西一省也像山东一样,开始广办学校,算学、格致、天
文地理,从孩童都要教起。邻人不愿再让孩童在我这里启蒙,都转到了附近的总督府办的学校里。”
范凌云闻言疑惑的说道:“这教化人心之举,不是应该各地官府主持的吗?山西总督府为何插手此事!呃……陈兄,有何不妥?”
见着陈具龙愣,范凌云赶紧询问了一下。
陈具龙摇头,说道:“山西总督府办的这些学校和蒙学、县学不同,教授的都是实用之学,学成毕业之后,也不用参加科举,而是由山西总督府下属的各处产业接收做工。所以,这些学校也不能说明什么,也不算山西总督府插手人心教化之事。”
这说的也是陈具龙自己的心事,遇着了熟人,也就打开了话匣子,径直道来。
原来陈具龙虽然不是什么儒生,但也读过几年书,可只精儒学,周边邻人都觉得,如今在山西这里,从小多学东西更好,不能光念四书五经,在山西总督府办的学校里读书,不但可以涨学问,而且还可以解决生计问题,所以都把孩童转送他处,这陈具龙的日子顿时就难过了。
当然,现在刘君韬在山西一省广建学校,各处都缺教书的先生,所以总督府民部教化司的人也来找过陈具龙,希望他进大同镇城里的学校教书。
可只要入学校当先生,那算是刘君韬的下属,陈具龙原本可是京城北镇抚司的千户,虽然官职并不高,但身为锦衣卫,心中还是有傲气的,自然不愿意给刘君韬当教书先生。
这个广建学校的话题正涉及到山西一省的文治,范凌云有了兴趣,继续追问下去,不多时,就对山西学校之事有了大致了解。
稍稍一品,范凌云心中便无比震慑,那刘君韬竟是在文治上如此下力!
先说学校,刘君韬按照山东的模式,在山西各地广办学校。
学童六岁启蒙,目标是认字和寻常读写,除了新版三百千、弟子规,同时还教一些粗浅的算学、格致、天文地理,甚至还有天策军的伤残老兵训什么队列拳法,分作三年,年年升科。
小学则是经制六年,四书五经要读,算学也要学得更精深,格致也分作了物理、化衍和生识,而且还要学大明律。
陈具龙指了指角落里的一堆书:“蒙学和小学所用之书,都是国子监所定,这些没什么问题,而那些格物之学所用之书,我也找来细细看过,只能说……”
结论似乎很难接受,但本着良心,陈具龙又不愿颠倒黑白,最终勉强道:“若此教化大成,山西、山东虽不敢说人人圣贤,却也绝少愚人。几年学下来,不仅有了立身之德,也多少懂了些处世之道。”
听到这里,范凌云也是频频点头,对此事有了深刻的认识,范凌云就继续问这学校的情况。
听说山西现在每县都有至少十所蒙学、几所小学,在大同和太原府城,还有更高一级的学校,在校学童至少十几万人,这怎么可能!
第五百零一十八章 打造经济基础(三)
范凌云压根不相信,这得多少银子?就算只养先生,山西一省就得养上多少个?听说山西总督府办的学校还不要学生的束修,甚至书本纸笔都免,这怎么可能!
难道那刘君韬的银子都是变出来的?
陈具龙也是看出了范凌云的疑惑,便说道:“这山西总督府很善协调各方办事,所有总督府开办的学校,办学都是三方出银子。总督府、地方乡绅、商贾各出一份,而养学的银子则是总督府和商贾各出一半,寻常笔墨纸砚都有商贾捐赠。那些商贾出钱出力参与办学,孩童学成之后可以为己所用,而乡绅则可以获得总督府发放的奖励名帖。”
看来陈具龙还真是对山西总督府办学的事情很上心,对这些细节了若指掌。
陈具龙又是说起了山西和山东更高一等的学校:“各县的学校是常科,只有三年县学得过,才有资格参加总督府举办的升学测试。此外,另有商学、法学、工学等学校,总督府将其当做县学同等而待。甚至还有山东玉山镇、济南府、安东卫三处军学,都是从各处县学里招人。”
说了一大通,范凌云还在消化这些信息,而陈具龙却是另有感慨,说道:“如今学子跟昔日大不相同,虽大部分人都是想要经科举,但前路却非昔日那般划一。学圣贤书只能做官,而且绝大部分还只能进朝廷翰林院和礼部那些清水衙门,或者是分派给地方当底层官员。不像学商、学法、学工,乃至学军,不仅能赚的钵满盆满,而且还能落下一身的实用本事,所以现在山西和山东越来越多的百姓都是想要进入总督府开办的学校里读书。”
由此,范凌云也是想到,这山西总督府如此行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大兴工商!
大明向来是重农抑商,所以连带着民间的商事人才和工匠人才都不是很多,或者说是这两方面的人才大多都集中在大户豪门以及朝廷手中。
所以,刘君韬想要在山西和山东大兴商事、兴建工坊,就只有自己培养人才!
此时,范凌云便想要问一问,陈具龙是否还知道什么信息,因为到了现在,范凌云也只是看到了刘君韬麾下的实力,看到了刘君韬在兴办各式产业和学校,而刘君韬到底是如何崛起的到现在也是一头雾水。
于是范凌云便开口询问了一下,想看看陈具龙是不是知道一些根底。
陈具龙见范凌云寻思,再笑道:“你亲来此地,为的就是寻刘督宪崛起的根底吧,告诉你也无妨,我正知一些根底。”
范凌云恭谨地道:“有劳陈兄指教……”
陈具龙说道:“那刘督宪之所以能够创下如今的这番景象,归根到底是因为其彻底掌控了治下的人口和土地,能够将这些转化为实力,为国朝效力!而且古往今来,唯有刘督宪能将治下的农人、土地实情掌握到八、九成之真!”
范凌云闻言顿时楞了一下,接着脸上泛起红晕,那是一种智力和常识被侮辱
了的愤怒。
可陈具龙话还没完,继续说道:“唯有刘督宪,可以凭借手中天策军的威压,让治下士农商绅一体纳粮,也由此积攒了大量的钱粮,每年山东镇上缴朝廷的应缴钱粮没有丝毫的拖欠,都是十成上缴的!”
陈具龙以前在锦衣卫混了许久,是深懂地方政务的,再一句话几乎砸晕了范凌云:“如果国朝将刘督宪的这套手法全部学来,继而推广到全天下去,我大明定然会一飞冲天!”
“我承认刘督宪是天纵英才,但陈兄如此说来,是不是太过了?”
“当年秦灭六国,靠的是什么?无非就是郡县划一,编户齐民,我看刘督宪这般做法,在此事上,隐有越祖龙之势!”
“等等……等等……”
范凌云实在有些接受不了这些信息,脑子开始晕,他止住陈具龙,喘了片刻才问:“陈兄,有鸟铳大炮逼着,有往日的赫赫战功压着,我勉强可信一体纳粮之事。可要掌握住山西、山东农人、土地实情,即便只是五、六分,这也是天方夜谭吧?古往今来,此事都关系着国运。汉时王莽,宋时王安石都有此妄想,结果如何呢?”
说到这里,范凌云摇头说道:“就说王安石,连一个青苗法推行下去,都成了害民之法。”
陈具龙笑了,这也是这几年他研究了许久的课题,面对一个决然不信之人,正挠到他诲人不倦的痒处。
“说到青苗法,此事正好从青苗法说起……”
陈具龙说道:“你以为,总督府是靠官员去丈量田亩?嗯,也没错,在你看来,似乎也只能是儒士治国,官员丈土。其他地方不论,山西、山东两省,田地多达五十万顷之巨,一人丈量一顷,就得三十万人,还得弄清楚归属,这自是绝无可能。”
“可总督府,办事却非同一般……”
说到这里,陈具龙提到了一个范凌云异常熟悉的名字:“玉山票号”。
“刘督宪非常善于调治舆论民情,诸多惊天动地的变化,早已悄然在山东和山西铺开。就说掌控山东、山西两省的土地实情的办法,此法在山东已行了四、五年,只是不见舆论。施行此法的也非官府或是当初的山东镇总兵府,而是玉山票号,没错,商人……但这是公商。玉山票号的东主有无数家,其中大东主就是当时山东镇总兵府商部,也就是现在的山西总督刘君韬本人。”
“山西、山东境内的农人,可得玉山票号的扶持,年利名义上是二成四,实际却是折五推行,也就是一成二的实利,是的,一成二。”
“我深查过往,早在刘督宪在山东出任山东镇总兵官,甚至是在兖州府出任参将的时候,就开始推低率民贷。当时自然是以其它的面目行事。之后,刘督宪更是自己的势力,将山东、山西境内的高利贷主尽数扫清。高利贷主不是被刘督宪吞入民贷,就是转向工商。后来再起票行,玉山票号和山西票号联手,山西、山东两省乡间再
无其他人敢大行高利贷,也无心行贷,因为根本争不过低利的玉山票号。”
陈具龙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赞赏和钦佩,这些话说得范凌云也心绪摇曳,一成二的民贷!?但这跟掌住田亩实情有什么关系?
陈具龙接着道:“玉山票号和山西的分号的掌柜、伙计,完全是以商人手段行事。放贷和回笼银钱都是他们的业绩,自然力求罩住所有农人。他们配合总督府幕府民部的人手一同,终日在田头奔波,核算哪家哪户有多少田亩,磨破嘴皮,向有能力承贷的农人放贷,一年到头干的都是这事。玉山票号和幕府民部这几年积下了颇厚的信誉,农人总有周转不灵的时候,一年一成二的利钱已经低得指,自然要跟玉山票号有所来往。农人靠什么得贷?还不是以田亩为抵押么?放贷之人,自然能知农人田亩细情。”
“据我所知,光是大同镇城的民贷专员就有六十多人,别看他们人少,长年累月就盯一片,这几年下来,乡下田亩是个什么情形,十成不知,八成也不离。这还不算民部掌握的情况,两者信息加在一起,田亩的情况总能摸清楚!”
范凌云听到这里恍然,这刘督宪竟然是靠民贷来握住民人田亩的?
陈具龙摇头:“民贷要将田亩数目和归属递报总督府幕府的商部和民部,同时还要抄一份给军部,这些都是作为总督府整顿预备兵力,定期招募预备役兵马之用。如此一来,刘督宪不但可以做到十成上缴朝廷钱粮,做到足兵足粮足饷,而且还可以为天策军储备数以几十万计的后备兵员!只要刘督宪一声令下,天策军随时都能进行扩编!”
范凌云转了半天脑子,最终找到一处漏洞,问道:“这民贷盖住所有民人,哪来这么多银子周转?”
陈具龙笑了,说道:“我早说过,这刘督宪尤善拉着他人一起做事,分大饼时,也总得捎上一块硬锅巴。民贷的银子,刘督宪自己有一部分,玉山票号现在吸的银子,只给两成年利,一部分投到高利之处,一部分也要投到民贷,至少能保一成利。此外民间商贾也自办了不少的票行,也要在民贷上分摊一份定额,这些都是幕府商部在核算往来。玉山票号设在山东玉山镇的总部也有无数算手,一年流水银钱上千万两,自然能积小利为大利。而总督府也有无数算手,专门汇总核算各地的实情和玉山票号的田亩籍档……”
这一天,范凌云在陈具龙这里一直待到了深夜时分,总算是对山西、山东的情况有了深刻的了解,同时也对刘君韬为何崛起有了最直观的感官。
次日一早,范凌云辞别了陈具龙,径直返回了京师。
几天之后,天顺帝收到了范凌云呈交的一份奏折,将自己探查到的情况,此去山西沿途所见,以及自己对刘君韬的看法都写在其中。
看完之后,天顺帝也是感慨万千,有心效仿刘君韬进行一番变法,但一想到历史上历次变法的结局,便只剩下一声长叹而已。
第五百零一十九章 商贸大兴
天顺四年四月。
此时的山西一省,在山西总督府商部和民部的带动下,已经是商贸大兴,各地的商贾都是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纷纷投下银子开设工坊、商铺,山西各地的商货更是流通到了周边各省,甚至是南方各省。
而且,此时的山西和山东也是连成了一片,两省的商货和商贾互通有无、相互帮衬,如今已经是共进退、共富贵了。
在山西总督府和山东镇总兵府的扶持下,两省的商贾可以说是大踏步的发展着,山西和山东已经成为了整个大明经商环境最好的省份。
随着这样的环境,刘君韬麾下的收成也是飞一般的增长着。
如今,刘君韬麾下的进账分为了两部分,一部分是山东镇总兵府那边,一部分就是山西总督府下属的产业。
光是去年,也就是天顺三年一年的光景,山西总督府和山东镇总兵府便进账白银八百九十余万两,这还不算玉山票号等“金融产业”吸纳的银子!
可以说,此时的刘君韬已经是富可敌国,甚至可以说是当今的大明沈万三了!
这还只是银子一方面,民部的形势也是非常喜人。
去年一年,民部收获的粮草共有六十七万石,日后如果天策军遇到战事,就算得不到朝廷的供给,天策军将士也可以打上一年半载,而且还可以继续无期限的打下去,毕竟此时民部已经开垦出了数量非常可观的农庄,每年的粮食产量可以说是在大明前列的。
在这一年多的时间内,刘君韬也是对山西一省的兵马进行了整顿,虽然山西各地驻军的战力有所提高,但还是达不到天策军那样的的水平。
不过,此时山西一省各地驻军的战力,也远比之前强上不少,可以说是大为改观了。
与此同时,刘君韬接连在大同镇城、太原府城新建立了两处兵仗局,如今也都是开始产出。
而且因为此时刘君韬手中的钱粮丰厚,投入的资金和人力也远胜于之前,所以大同兵仗局、太原兵仗局的产量比原先玉山兵仗局高出了两倍不止。
眼见各项事务已经走上了正规,刘君韬便准备开始扩军了。
此时不管是驻守山西的天策军将士,还是留守山东的天策军将士,在兵力上都是不足的,所以扩军还是很有必要的。
只不过现在刘君韬还是没有考虑清楚,此番扩军是直接新建几个军,还是在原有军的建制上,扩充兵力,所以此番扩军还是处于谋划阶段。
军事上需要谨慎,但是经济上还是要勇往直前的。
刘君韬在计划扩军的同时,已经开始准备在大同镇北面的漠南地区实行大农场计划。
刘君韬准备联合山西、山东等地的商贾,在漠南地区大面积屯田,或是开设畜牧业的农场,这样不但可以为天策军将士和山西等九边将士积累粮草,而且还可以让各地商贾获利、安置大量的人口,彻底占据漠南地区,压制鞑靼部的活动范围。
当然,这样的计划还是需要天策军这样强大的武力作为保障,才能最终实现。
不说此时军部的军屯、民部的民屯,便是未来各地商贾进行商屯,移民屯,所需各类器械都是海量,特别耧车、水
车、筒车等屯田良器械,可谓供不应求。
当然,使用这些器械需要雄厚的财力,一架民部研发出来的大水车虽然日灌溉能力达到三百亩,但一架水车造价高达到百余两之多,等闲人等根本用不起。
甚至民间很多使用的龙骨水车,日提水量虽可灌溉十亩至二十亩,但一架水车造价也需十余两,很多普通人家一样造不起。一般是几户人家合用一部水车。乡间地主士绅。经常有靠出租水车获利。
此外还有耦犁、耧车等先进的农具,特别是耧车,可同时完成开沟、播种、覆土等项事务,还保证行距、株距始终如一,效率上,也至少可日种一顷,这还是用牛的情况下。
这么先进的播种机,其实早在汉武帝时便由粟都尉赵过发明,但一直在中原各朝使用稀少,为何?太贵了!造价太高了。
这也是古代科技很难推广的原因之一。
而且先进器械带来的,往往是一部分人的失业。
刘君韬还记得,后世在工业革命的时候,英国就经常有发生工人捣毁机器的事情,是要生产效率还是要糊口饭碗?这是个难题。
不过,对于现在的山西总督府来说,刘君韬还是选择生产效率为上。
此时,山西和山东各地的各类水车厂订单猛增,各个厂主拼命招募匠工,虽然目前下订单的多是山西总督府、山东镇总兵府的军方和官方,但也有一些准备搞商屯的商人眼光超前,准备订购大水车、耧车等物。
甚至一些有财力的,准备移民到塞外的百姓士绅,一样准备购买这些器械。
这是一片院落,临近大同镇城西南郊山坳不远,堂内满满都是书籍,中级研究员吴世勋戴着眼镜,用一支铅笔在硬纸上写写画画着。
纸上图案是一种机械,有点象耧车,但又不是,原来的木匠吴世勋,现在已进入军部研发司担任要职,他们这些人还拥有一个响亮的称号:研究员。
听说这名字还是宁北伯刘君韬亲自定下的。
他们各人有各人的研究任务,吴世勋原来是木匠泥水工,当然主要研究的便是制械、城建方向。
按吴老头说的,这真是光宗耀祖的事,自己临近入土了,没想到还有成为官人,拥有类似文人称号的一天。
不知不觉,吴世勋进入军部已经一年多了,他的须发更是完全花白,不过仍然精神抖擞,拥有使不完的精力。
此时吴世勋也算是生活富裕,当初刘君韬让利于民,一些不重要的厂坊分包给民众,当时吴世勋便与家中子弟开了一家水车厂,现在水车厂生意兴隆,已经成为山西大同镇有名的大厂之一。
衣食无忧,又身居要职,拿着丰厚薪俸,吴世勋别的没什么心思,就想着自己能否青史留名的一天,便若粟都尉赵过一样,发明耧车,名扬千古。
此时,这片院落为军部研发司一些研究员合用,各自在捣鼓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邻近吴世勋这片大院的,便是一个叫龙琨的中年胖子,一样是个中级研究员,整日神神道道就在搞一些蚯蚓。
“不对,不对,如此麦子虽可收割,但散落
满地,更增人工……”
吴世勋在图案上改来改去,总觉不满意。
他想研究的,其实是一种收割机,由于漠南要进行大开发,又暂时地广人稀,没有机器跟人工抢饭碗的问题,短时间内要多产粮食,这就对高效率的机械需求极旺。
按吴世勋的想法,世上有快速播种物什,自然也有快速收割的机械,近期他在研究的,便是这个东西。
这样的器械自然算是民生方面的,吴世勋虽然在军部研发司的编制内,但是也会研发一些民部需要的东西,算是部门之间的合作事宜。
当然,这些器械的研发费用全都由民部来承担,不会占用军部的研发费用。
吴世勋放下眼镜,踱出自己的办公室,来到前方大院中,一些助手与工匠,正对着几架木制机器忙活着,看着这些机器,吴世勋眉头皱起,眼下有几个难题。
一是麦子割下后,如何整理整齐,装筐妥当,否则散满一地,还不如手工操作呢。
二是效率问题,依吴世勋的估计,此物成后,不过收割速度比人工快两倍罢了。
此物若只比人工快两倍,肯定难以推广出去,耧车能日种一顷,但因为价格高昂,民众都不愿意使用,这物更不用说了,这收割速度,必须要提高上去。
只是怎么改进呢?
带着烦恼,吴世勋在院中踱步,更不知不觉踱到邻近的龙琨那方院落去,二人没事,也会串个门,或在一起闲聊喝茶。
到了这边,就见龙琨指挥着助手们,正往一阴湿安静所在,不断堆积着牛、猪、马、鸡等粪便,还有大量的果皮、树叶等堆上去,一边喃喃自语,在笔记上记着什么。
“……地龙习性喜静,偏好潮湿,冬日更需铺上厚叶,粪便,以免无食而死……”
他在忙活着,根本没注意到吴世勋的进来。
这个胖肥的中年男子向刘君韬贡献了草场养鸡法,还有土缸孵蛋法,使得山西各地的畜牧业大大发展,现在他现也成为了军部研发司的主力人员,他身家一样丰厚,因为各用草场养鸡鸭的畜场,都要向他交纳一定的专利费用。
他现在在研究用蚯蚓喂养鸡鸭,因为他发现,养蚯蚓耗费少,喂养出来的鸡鸭,更又大又肥,下蛋率都提高不少。
而且蚯蚓粪便可以增肥土地,医药又称地龙,可以入药,具有清热、镇惊,利尿,止喘等功效。
所以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都在研究这个蚯蚓的事。
他喃喃自语着,吴世勋虽然进来,其实还是挂念着自己的事情,他看着龙琨在动作,又似乎没看到,只是忽然喃喃说了一句:“麦子割时散落一地怎么办?”
龙琨无意间的回了句:“用筐筐着呗。”
吴世勋眼前猛然一亮:“对啊!”
他匆匆忙忙出去了,龙琨仍然继续往自己笔记上记着什么,根本没意识到吴世宦的进来,出去。
此时的山西正是因为有吴世勋等这样的人,才在短时间内积累了大量的技术,在海量的银子的作用下,山西和山东各地的商货大兴,冠绝大明!
第五百二十章 新的强敌
天顺四年六月。
一队山西总督府的尖哨正在大同镇城北面的草原上飞驰着,这队尖哨全都是暗甲、骏马,个个都是强悍的老兵。
可是此时这些老兵却是非常的狼狈,十来人的队伍几乎是人人带伤,其中更有两人已经陷入昏厥之中,被同伴用绳子绑在了战马上才跟上了大队。
在这队尖哨后面几百步的距离上,数百鞑靼部的铁骑正在追击,这些鞑靼部铁骑也都是精锐,个个都能飞马骑射,此时正在追击的途中张弓搭箭,不断射杀着那队明军尖哨。
“队长!让兄弟们断后吧,再这样下去,大家谁都逃不掉!”
一个满脸风霜的汉子大声吼道,不断侧脸看向身后的追兵。
队伍最前方,一个三十多岁的大汉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纠结。
“咱们才几个人?断后?那是送死!”
“可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
队长大声吼道:“大同镇城就在前面,还有十几里路就到了,逃!拼尽全力逃!”
十来人的尖哨将士纷纷快马加鞭,疯了一般的鞭策战马,根本不再爱惜战马,只为了再快一些。
而众人身后的数百鞑靼部追兵也是如此,滚滚铁蹄声如同炸雷一般,越来越大,距离明军尖哨将士也是越来越近!
“砰!”
突然,在两队人马的左侧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数百人马具甲的铁骑从山坳里冲了出来,一面大明日月金涛战旗迎风飘扬。
这队尖哨见状顿时欢呼了一阵,纷纷亮出号旗,策马迎了上去。
而数百鞑靼部的追兵则是纷纷减速,就在距离明军铁骑两里外停了下来,开始整队。
“我是山西总督府军部哨探,奉命北上刺探鞑靼部情报,我们有重大情报要回去禀报,这些追兵有劳诸位同袍应对了!”
哨探队长掏出了自己的腰牌递给了领军的把总。
这数百铁骑是龙骧军左营的将士,领军把总接过来查看了一番,确认无误之后,便大笑着说道:“好说!这些鞑子就交给我们了,兄弟们速速回去禀报!”
待到这队尖哨飞马南下之后,远处的数百鞑靼部铁骑顿时一阵骚动,就要追上去,但是前路马上就被数百龙骧军铁骑将士堵住了。
“哈哈!真是没想到,这些鞑子这么快就耐不住了,咱们用不了多久应该就有打仗打了。”
把总豪爽的大笑着说道:“兄弟们!咱们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今天就拿这些鞑子打牙祭!”
“万胜!万胜!”
数百铁骑将士纷纷怒吼着。
自从龙骧军各部将士抵达山西之后,鞑靼部便开始收缩兵力,就连大同镇北面几十里内的兵力都全部撤走了,一时间山西无战事,就连一般的骚扰都没有了。
这让以战功为荣的天策军将士有些沮丧,各军将士都是憋着一股气,都渴望着有大战可打。
如今数百鞑靼部铁骑兴师动众的追杀十来个尖哨,这就说明
鞑靼部肯定是有大动作,意味着大战将临了!
这数百龙骧军铁骑将士顿时如同打了鸡血一般,不待远处的鞑靼部铁骑有所行动,便在把总的率领下,向其部发起了冲锋。
滚滚铁骑呼啸而去,数百铁骑将士纷纷举起了手中的三眼铳,准备先给鞑子一击。
此时,远处的数百鞑靼部铁骑出现了一丝混乱,而后根本不迎战,直接就后撤逃走。
“混账!这些鞑子怎么如此怂包!”
把总叫骂一声,便率领数百手下追了上去,草原上顿时传来了一阵阵三眼铳的轰鸣声,以及铁骑大军奔驰的轰鸣声。
待到那队尖哨将士从大同镇城北门快马奔进城内的时候,这场遭遇战也结束了,把总率领数百将士追击了十余里,在击杀了几十个鞑靼部铁骑之后,斩首而还。
山西总督府。
如今刘君韬为了获取更多的情报,除了继续加强情报部的人手和经费之外,还在从军中抽调了大批的尖哨和夜不收,全部划为军部直属,专门负责探查敌军、敌国的情报。
刘君韬手里拿着一份情报,让人带着那队尖哨将士下去养伤休息去了,此时便开始仔细看这份情报。
就在刘君韬率部进驻山西,并且开始整顿山西一省兵马的时候,鞑靼部翁牛特部酋长毛里孩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脱脱不花汗幼子马可古儿吉思,此人是蒙古本部黄金家族出身,消息一出草原上顿时人心所向,毛里孩公然举兵拥立其为可汗(明王朝称之为小王子)。
因为毛里孩手中控制着这位小王子,鞑靼部以及周边蒙古各部落都是对其畏惧不已,毛里孩便顺势自封为太师,与收拢了瓦剌部众多部众的孛来太师共同~执~政。
毛里孩和孛来实力相当,二人会面之后,汲取了瓦剌部败亡的教训,便没有争夺权力、展开对抗,而是共同拥立脱脱不花汗幼子马可古儿吉思为大汗,组建了马可古儿吉思汗廷。
二人希望可以通过联合,让鞑靼部迅速崛起,甚至是重建大蒙古的荣耀。
不过现实总是让人沮丧的,在此时的鞑靼部汗庭,毛里孩和孛来虽然共享太师的尊严,可以随意左右政局,却无力指挥此时的蒙古诸部,不管是毛里孩还是孛来,二人与诸部酋长基本上是平等的。
毛里孩和孛来与当年的阿鲁台太师、也先太师挟天子以令诸侯,可以号令诸部的霸主地位相比,已经大不相同,这让二人的雄心顿遭打击。
此时,刘君韬手中的这份情报中,就记载着毛里孩和孛来暗中整顿大军,不断打压、吞并周边各部落的情况,其中最让刘君韬震惊的一项,便是毛里孩和孛来开始在鞑靼部以及周边各臣属部落中,仿效山西和山东的情况,在族中实行征兵制度!
如此一来,鞑靼部的兵力将会达到一个非常恐怖的数量!
胡人和中原王朝不同,胡人基本上没有实现社会大分工,族众成年男子基本上都是战士,如果毛里孩和孛来在鞑靼部中实行征兵制,那二人在短时间内便
可以建立一支几十万人的兵马,这对于大明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即便是天策军战力冠绝天下、兵力充足,但是刘君韬心中也是惊骇不已。
历史的进程终于在自己的干预下出现了转折!
毛里孩和孛来在历史上就是鞑靼部的枭雄,如今二人受到了刘君韬的启发,开始整顿兵马,今后难保不会效仿天策军将士,在草原上打造火器。
虽然此时的鞑靼部没有使用火器的先例,但并不能说明鞑靼部没有打造、使用火器的能力。
后世的满清原本也只是一个渔猎民族,还不是在汉奸和自身的努力下,打造了一支强大的火器部队?
事关华夏的安危,刘君韬绝不能掉以轻心,必须将任何敌人都当做生死大敌来应对!
尖哨送回来的情报之中,还有一个情况:
毛里孩、孛来执政的马可古儿吉思汗廷组建以后,便向大明派出以正统、景泰间历仕数朝的回族人皮儿马黑麻为正使的使团,估计现在已经到了宣府镇境内。
情报中显示,这个鞑靼部的使团准备向朝廷通告鞑靼部剿灭瓦剌余孽、“夺得玉宝”的消息,并且正式通告大明,马可古儿吉思汗已经即位的消息。
毛里孩和孛来这是在说,鞑靼部已经取代了瓦剌,正式成为草原上的霸主。
特别是那句“夺得玉宝”,何为玉宝?就是传国玉玺!
这传国玉玺自从蒙元败退回草原之后,便下落不明,这也成为大明历代帝王心中的一根刺!
现在毛里孩和孛来在史书中公然提及传国玉玺的消息,这分明就是在向大明示威,同时也是隐晦的表示自己的“正统性”!
刘君韬放下情报,心中也是翻腾不已。
“等到这个使团达到京城之后,估计陛下也会被这个消息激怒,说不准朝廷会征调兵马北上征讨鞑靼部?”
“不对!”
刘君韬紧接着便长叹一声:“陛下经历了土木堡之败,估计今后不会再有动兵北上的念头了,此番多半会息事宁人、就此了事!”
想到这里,刘君韬不住的摇头,鞑靼部这回算是站住脚了,虽然此时的大明和草原上的胡族时常征战,但不管是鞑靼部还是之前的瓦剌部,每个大汗即位之后,都会派人前往北京递交国书。
一个与大明有正式往来等等大汗,和一个不被大明成为的大汗,在草原上的地位是天壤之别的!
刘君韬所担心的也正是这一点!
几天之后,情报部部长刘子安送来了一个坏消息:天顺帝为了稳定北地,同时为了安抚鞑靼部,承认了鞑靼部的地位,并且给予鞑靼部马可古儿吉思大汗正式的国书。
听到这个消息,刘君韬久久无语。
次日一早,刘君韬叫来中枢部部长蓝思齐,说道:“通知幕府各部,自今日起,所有的对外方略,均以鞑靼部为首要敌人!”
蓝思齐闻言神色凝重,当即抱拳领命。
第五百二十一章 左、右太师
鞑靼部在得到天顺帝的认可之后,暂时和大明保持了和平,就连边境上的劫掠之事都几乎绝迹了。
但是刘君韬却并没有丝毫的松懈,因为刘君韬心中明白,鞑靼部这些胡人根本就没有信义可言,现在保持了和平,说明不了什么,用不了多长时间,鞑靼部就会故技重施,再次骚扰大明边境,甚至会纵兵南下!
天顺四年九月。
此时秋高气爽、风高云淡,在大同镇城以北四十里处的旷野之上,两千名重甲铁骑正在浩浩荡荡的向北行进着。
一面大明日月金涛战旗迎风飘扬,旁边一面刘字大旗也是猎猎作响。
刘君韬策马山岗上,看着前方一望无际的旷野,心中也是豪气冲天。
此番刘君韬带着两千铁骑巡视北境,一路上并没有见到鞑靼部的人马,但这种情况让刘君韬心中更加疑虑。
鞑靼部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此时竟然能够如此隐忍,秋季正是战马膘肥体壮、胡人铁骑彪悍异常的时候,可是鞑靼部此时却偃旗息鼓,这不能不让刘君韬担忧。
刘君韬认为,此时的鞑靼部不是内部出现了变故,就是鞑靼部在暗中谋划大的军事行动。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刘君韬都不能掉以轻心,必须全力以赴,让麾下将士时刻保持警惕。
刘君韬率领两千铁骑在茫茫大漠上巡视了整整七天时间,最远处深入草原几十里,但是最后除了遇到了零星几十骑鞑靼部的哨探,便再没有任何收获了。
随后,刘君韬便率部南下返回大同镇城。
当刘君韬率部返回大同镇城之后,鞑靼部太师孛来便以 “太师淮王”的名义再次派出使者,公然与大明议和,孛来派出的使团并先后两次至北京。
天顺帝见状也是大喜过望,给使团赏赐了不少的财物,大明与鞑靼部的关系暂时得到了缓和。
不过这些都是表面情况,相比于大明朝中大臣纷纷弹冠相庆,以为大明九边可以获得一段时间的和平,鞑靼部内部则是暗流涌动。
太师孛来虽然明面上派出使团和大明缓和关系,但是暗中却在整顿军备,不但和同为太师的毛里孩一起整顿鞑靼部大军,而且还暗中筹划自己的私兵!
对于太师孛来的种种作为,太师毛里孩均未曾参予,毛里孩根本就不去理会鞑靼部和大明的关系,而是继续率部由河套进入大明边境各地抢掠,这样的行动导致大明北地防备越发严密。
而听闻消息的天顺帝也是大发雷霆,认为鞑靼部首尾两端,下旨九边各地加强防备,防止鞑靼部来袭、骚扰。
太师毛里孩的行动让太师孛来的计划受到了巨大的影响,随即太师孛来暗中整顿大军的计划也是陷于停滞,麾下各部族长都是意见很大,这也让太师孛来和太师毛里孩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
鞑靼部汗庭。
太师毛里孩手里拿着一把精致的匕首,正在专心致志的切割着一个外焦里嫩的大羊腿,而太
师孛来则是眉头紧锁,脸上怒气萦绕,正狠狠的瞪着毛里孩,一言不发。
过了好一会儿,毛里孩心满意足的放下了匕首,然后用衣袖擦了擦嘴角,说道:“不就是抢了明国的几个村镇吗?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今天找我来,不会就是为了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吧?”
“小事!”
孛来冷声说道:“咱们鞑靼部要想真正的称霸草原,重建大蒙古帝国的荣耀,就要整军备武!可是大明不会坐视咱们壮大的,只有先缓和大明的关系,咱们才有时间和机会!”
孛来狠狠的说道:“可是我创造的大好机会,全都让你破坏了,大明不但重新对咱们鞑靼部充满了戒心,而且大明九边各镇都在加强戒备,日后咱们还有什么机会可言!”
“哼!”
毛里孩冷声一声,说道:“机会?机会都是打出来的!想要发展壮大下去,咱们鞑靼部只有不断奋战,不断吞并周边部族,不断充实人口和兵力!如果光靠和谈就能壮大,那还要兵马、铁骑做什么!”
对于毛里孩的话,孛来根本就听不进去,恨铁不成钢的说道:“瓦剌是怎么败亡的?难道你都忘记了吗?大明强盛,更有天策军这样的强军镇守山西,咱们如果不发愤图强,即便是铁骑数十万,那也一样会和瓦剌一样,变成明军的战功而已!”
“发愤图强?”
毛里孩冷笑一声,说道:“如何做?难道也要让咱们的勇士们放弃战马、强弓,全都和明军一样使用火器吗?”
“那又有何不可?”
孛来说道:“只要是能够击败明军,使用火器又能怎样!”
毛里孩闻言不由楞了一下,盯着孛来的眼睛看了很久,似乎在考虑孛来的话是不是认真的。
“哈哈!”
看了一会儿之后,毛里孩大笑着说道:“此事说得轻巧,先不说咱们去哪里找打造火器的工匠,到哪里找那么多的铁料和火药。咱们鞑靼部将士历来都是策马激战,此时让众将士放弃强弓快马,全部使用火器?这个转变可是在动摇鞑靼部的根基,这几十万将士如何操练?如何整顿?”
听到这里,孛来也是眉头紧锁,显然也是考虑过这些问题,但始终还是不得要领,毕竟要让一支铁骑大军转变成火器大军,这其中的困难可以说是万分艰难的,纵使孛来天纵英才,也是感到有些束手无策。
看到孛来愁眉苦脸的样子,毛里孩心中发笑,说道:“依我之见,此事还是先放一放,咱们还是谈谈汗庭的事情吧!”
“什么事情?”
毛里孩凑上前来,低声说道:“咱们这两个太师虽说是并列之位,但还是有个名号为好,我看就这样,我是左太师,你来当右太师,如何?”
“有这个必要吗?”
“当然有!”
毛里孩说道:“咱们这两个太师虽然看上去尊贵无比,但是和瓦剌的也先相比,可是不能同日而语的,各部族长对咱们也只是
表面上的尊敬而已。一旦咱们征伐各部出征各处,那些各部族长便会百般推脱,甚至是按兵不动!”
“你要想整顿鞑靼部的军力,首先就要解决这个问题!”
孛来沉吟着,不断考虑着毛里孩的建议。
而后,孛来说道:“好!明日咱们就宣布此事。还有,从今以后,鞑靼部各部必须抽调兵马前往汗庭驻扎,听侯汗庭的调拨、指挥,否则就是我鞑靼部的叛逆!”
对于孛来的建议,毛里孩自然是乐享其成,当即表示赞同。
次日一早,毛里孩和孛来联袂来到小王子马可古儿吉思可汗的大帐内,将二人请求册封自己为鞑靼部左、右太师,并且还呈交了要求各部调集兵马驻守汗庭的方略。
马可古儿吉思可汗的脸上纠结不已,对于孛来、毛里孩提出的抽调各部兵马的提议,马可古儿吉思可汗固然是赞同的,而且还是双手赞同。
可是对于册封二人为鞑靼部左、右太师的提议,马可古儿吉思可汗却是打心里反感,这就意味着,孛来和毛里孩要一左、一右分自己的权柄!
看到马可古儿吉思可汗的表情,孛来和毛里孩都是心知肚明,不过二人依旧面如止水,就坐在一旁静静等候着。
马可古儿吉思可汗沉默了许久,说道:“在大草原上,不管是之前的瓦剌,还是咱们鞑靼部,从来只有一个太师而已,从来还没听说过,册立两个太师?此事是不是从长计议,二位还是再商议一下吧。”
孛来说道:“如今我们二人已经是太师了,只是差了一个册封而已,大汗难道以为,不册封,我们就不是太师了吗?还是说,大汗觉得鞑靼部不再需要我们二人了?”
毛里孩也是说道:“此事只不过是确认事实而已,是名正言顺的事情,大汗还是尽早下令为好!”
孛来和毛里孩的话,就好像是两柄钢刀一般,刮得马可古儿吉思可汗的脸颊火辣辣的,心中怒气翻涌,几乎就要控制不住了。
此时马可古儿吉思可汗盯着孛来和毛里孩,眼神之中火光冲天,不过转瞬即逝。
“既然两位太师如此坚持,那本汗就下令好了。”
眼见马可古儿吉思可汗非常不情愿的答应了下来,孛来和毛里孩心中都是冷笑不止。
毛里孩更是说道:“既然大汗已经答应了下来,那今后我们二人便多多出力,为大汗多分担一些政务好了!”
片刻之后,孛来和毛里孩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而马可古儿吉思可汗则是坐在位子上,双手死死的攥着衣服,手指都已经攥得发白。
“二贼安敢如此!”
马可古儿吉思可汗心中恨意冲天,恨不得直接调兵将孛来、毛里孩当场斩杀。
不过最终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马可古儿吉思可汗只能将这股恨意掩藏心间。
自此,马可古儿吉思可汗与毛里孩、孛来两人的矛盾日益激化!
第五百二十二章 大家都在收拾首尾
几天之后,马可古儿吉思可汗颁布命令,册封孛来为鞑靼左太师,册封毛里孩为鞑靼右太师,一时间鞑靼各部震动不已。
而后,左太师孛来再次和右太师毛里孩见面,准备商议暂停对大明骚扰的事情。
二人见面之后,毛里孩依旧拒绝停止劫掠大明边境,说道:“现在马上就要入冬了,各部人马如果不能积攒足够的粮食、物资,如何度过严寒?要是各部的牛羊和将士都冻饿而死,我鞑靼还如何崛起、称霸!”
孛来眉头紧锁,说道:“如果激怒了大明,引发明军北上扫荡草原,以现在鞑靼的实力,右太师以为能够抵挡得住明军的攻势吗?”
“哼!明军依托城池防守的话,也许还比较能打,但到了草原上,我鞑靼的铁骑难道还抵挡不住明军的进攻?”
毛里孩不以为意的说道:“即便是各部阻挡不住明军的进攻,也可以大举后撤,让明军见识一下草原上的严寒、风霜,光是草原上的白灾就能要了明军的命!”
孛来闻言摇着头,不服气的说道:“咱们明明可以暗中积蓄实力,为何非要和明军明面上硬着来?这得不偿失啊!”
毛里孩猛地站了起来,说道:“好了!依我看,此事就商议到这里吧,既然咱们谁也说服不了谁,那就各行其是好了。”
“今后,我率领所部人马继续劫掠明国边境,为各部积攒过冬的钱粮;左太师便和明国礼尚往来好了!”
右太师毛里孩一边大声说着,一面大步走了出去,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孛来盯着毛里孩的身影,心中恨意滔天,可是暂时又无可奈何。
孛来对于鞑靼部的前景也是充满了担忧,毛里孩太过固执,对于国政只是凭借一股狠劲来做,这样是绝对不成的!
可是现在孛来和毛里孩都是鞑靼部的太师,二人互为制衡,谁也奈何不了谁。
此时的鞑靼部已经和瓦剌部不同,根本没有像瓦剌部那样,所有的权力、兵马都集中在也先手中,而是所有的全力一分为三,马可古儿吉思可汗、左太师孛来、右太师毛里孩三足鼎立,三人谁也无法独揽乾坤。
这也是孛来非常苦恼的地方!
有那么一瞬间,孛来甚至有意效仿瓦剌太师也先,先动用兵马解决马可古儿吉思可汗和右太师毛里孩,自己独揽鞑靼部的权柄。
可是随即孛来便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此举一旦失败,那就会将鞑靼部带入万劫不复的深渊,那样一来自己就是鞑靼部的千古罪人了!
不过事态已经超出了孛来的预料,没过几天,孛来就收到了密报,右太师毛里孩回到部族之后,便开始暗中调集兵马,在鞑靼左、右的交汇处加强了部署。
这个消息对于孛来来说,可谓是当头一棒!
这就说明,右太师毛里孩已经开始防备孛来,并且开始先发制人的准备了。
于是,左太师孛来也调集了两万铁骑,就在左、右部的接壤处驻扎,一时
间孛来和毛里孩之间的关系异常紧张,冲突大有一触即发的危险。
对此,马可古儿吉思可汗可谓是非常高兴,恨不得孛来和毛里孩立即开始血拼,这样自己便可以居中获利,甚至可以一举收回整个鞑靼部的权柄。
对于此时,孛来还是保持了一丝理智,特意派了一队人马前往右太师毛里孩的驻地,想要约一下,二人当面化解一下无解,各自罢兵。
但是这队人马在进入鞑靼右部之后,突然被一队人马截杀,几十人全部被杀!
孛来闻讯当即暴怒,立即在鞑靼左、右部之间增兵,左部兵马增加到了五万铁骑。
而右太师毛里孩也是增兵到了四万多人,双方的大战一触即发。
马可古儿吉思可汗则是加强了汗庭的戒备,对于左太师孛来、右太师毛里孩之间的冲突根本不予干涉。
一时间,大草原上战云密布,鞑靼各部也是开始纷纷站队,刚刚占据了草原的鞑靼部面临着分裂的危险!
这个消息迅速的传回了大同镇城,山西总督刘君韬收到消息之后双手加额,对中枢部部长蓝思齐笑着说道:“天佑皇明!如果鞑靼部内战爆发,那咱们便可以上奏朝廷出兵北上,如此至少可以打出几十年的和平来!”
甚至刘君韬心中还暗暗盘算着,如果有机会一举歼灭了鞑靼部,那便可以鼓动商人进入草原,在草原上开设各类的农庄、矿场、农场,以商人为先锋、百姓移民为后援,彻底占据茫茫大漠!
当然,这个想法还是需要武力为保障,天策军是一方面,刘君韬甚至还计划着向愿意北上的商人售卖鸟铳,驱动大明民间的力量驱逐胡人!
这也是刘君韬的想法,暂时还没有成型,不过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框架了。
为了做好应对鞑靼部随时都可能爆发的内战,刘君韬便准备下令,让山东镇和山西开始扩军。
当然,此时刘君韬没有朝廷下达的大军建制,不能将现有的天策军和各地驻军进行扩编,新建大军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刘君韬准备扩充山东镇、山西的预备役兵马,说白了就是让山东镇和山西的预备役兵马开始大轮训、大扩充,一旦大战打响,这些兵马便能以“民夫”、“辅兵”的名义,随同天策军北上征战。
于是,刘君韬便让中枢部下令,协同军部、商部、民部一同办理此事,争取在一年之内成型。
蓝思齐也是将刘君韬的意思一一记下,二人商议了一阵,蓝思齐便回去布置去了。
此时已经是晌午时分,刘君韬刚要休息一下,情报部部长刘子安便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稽查部部长黄武,只见二人的脸色都是非常难看。
特别是黄武,几乎可以用愤懑、暴怒来形容了。
眼见如此,刘君韬心中也是吃了一惊,问道:“出什么事了?”
刘子安和黄武对视一眼,刘子安说道:“督宪,咱们还是进去说罢,此事事关重大!”
刘君韬便将刘子安和黄武领进了侧室,三人关好门窗,刘子安和黄武便对视一眼,而后说道:“此事还是我来说吧。”
黄武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脸上的怒意更甚。
刘君韬坐了下来,说道:“说罢,天塌不下来!”
刘子安说道:“督宪,情报部和稽查部先后收到了消息,有人要刺杀督宪!”
黄武也是补充道:“而且,朝中那边也有情况,不久之后会有人在朝中弹劾督宪,我和刘部长商议了一下,认为这两方应该是同一批人马!”
刘君韬的双眼也是眯了起来,透出了一股慑人的杀气。
“知道是什么人吗?”
刘子安和黄武都是惭愧的摇了摇头。
刘子安说道;“此事我们刚刚得到消息,现在已经安排人手全力稽查了,估计用不了就会有消息了!”
黄武说道:“督宪,从今天开始,总督府的防备必须加强,而且督宪外出的时候,随行的护卫也要增加!”
刘君韬点了点头,现在可不是撑面子、充好汉的时候,在什么时候,性命也是第一位的,命都没有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尽快查一下,到底是什么人在暗中谋划此事!”
“得令!”
当天,刘子安和黄武离开总督府之后,便各自返回了情报部和稽查部。
从这天开始,情报部和稽查部顿时鸡飞狗跳起来,两部的人手全部被赶着燃烧了起来,就连军部部长向群也是调集了手中最为精锐的尖哨和夜不收,全力支援情报部、稽查部。
一时间,整个山西都是风声鹤唳,在短短几天之内,以大同镇城为中心,山西各地都是铁骑四出、哨探往来,山西文武两方、官民两侧都是惊恐不已,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与此同时,山西总督府也是加强了戒备,出了总督府的护卫之外,军部部长向群还调集了一个步兵总的兵力,将总督府整个戒严了起来。
而刘君韬随行的侍卫人数,也从二十人增加到了五十人,除了这五十名侍卫之外,还有五十名重甲铁骑随行。
眼见山西总督府如此行事,一时间山西各方都在传闻,有人要刺杀山西总督刘君韬。
这个消息可谓震撼非常,不少人都是或明或暗的派人前来打探消息。
而大同镇总兵官薛桐更是亲自赶到了山西总督府,见到刘君韬之后,薛桐便关切的问道:“督宪,那些传闻是真的吗?”
刘君韬笑着说道:“是真的!”
“那督宪还笑得出来!”
“我是在笑这些宵小太过幼稚了!”
“督宪,此事必须严查,绝不可姑息。而且,卑职建议,督宪还是前往军营中住上一些日子为好!”
刘君韬拍了拍薛桐的肩膀,笑着说道:“无妨!我还不屑于担心这些,只是要花些时间料理一下这些首尾而已。”
第五百二十三章 密谋(一)
天顺四年十月。
这一个月的时间,山西各地都是人心惶惶,而山西总督府也是气氛紧张。
期间,刘君韬准备前往新建立的大同兵仗局、太原兵仗局视察一番,都被郭沐英以“安全不能保障”为由制止了,这也让刘君韬心中郁闷了一下,只能让手下人去代为查看一番。
太原府城。
太原府城内有府衙与副将官厅,府城坐拥平川之地,南北为山川,东西为平坦沃土,更交通镇城与京师要道,向来都是居民繁衍之所。
太原府城内有大街十数条,皆搭有坊表,此时在承恩坊一条胡同的深宅大院内,聚集了众多商人,这些人都是地地道道的山西商人。
大宅华贵,大厅宽敞富丽,内中的商人,也个个锦衣袍服,尽显富贵之气,此时虽然刚刚入冬,气温还不是很寒冷,但是屋内的众人都是貂裘加身,迎面一股富贵之气便扑来。
他们慢条斯理坐着谈笑,简单几句交谈中,有时价值几万两,甚至十几万两、几十万两的货物交易就此达成。
在座商贾,多是粮商、盐商之辈,有人同时还经营着药布皮毛、当铺旅馆、钱业、茶业、仓库诸务,个个身家巨万,举手间扑面而来的富贵之气。
大明初年,朝廷为了解决边军粮饷运输问题.便实行了“开中法”.鼓励商人运粮到边关。
从那时起,九边便粮盐商人大兴,便是到了现在“开中法”已经逐步败落,然九边依然需要大量的粮食棉花布匹,同样离不开这些商人。
以边军将士月粮一石标准计.仅宣大三镇一年便需要粮食二百多万石,布几十万匹,棉花几十万斤。
还有大量马匹的草料,柴米油盐酱醋茶等杂货需要的数目也是天文数字。
自从刘君韬率领一部天策军将士抵达山西之后,这些所需辎重的数量更是急剧增加。
这养活了一个庞大的商人集团,有资十万两不敢称道,百万两才算平常,特别以晋商、京商,徽商等为富,而此时屋内的众人,便全都是晋商之中的翘楚。
由于获利甚巨,虽然大明北地时常面临胡人的侵扰,以至于百姓流离失所,但对很多商人而言,却影响不到他们的富贵生活。
香尘载道,玉屑盈衢,商贾之中的夸富斗艳层出不穷,极尽挥霍之事,而晋商更是极尽奢华之能事。
看周边一排排站开的丫鬟侍女,身旁那精致的黄花梨桌椅,还有旁边吹拉弹唱,专门从京城请来的昆曲班堂,对许多贫民百姓而言,做梦也想象不到这等奢侈。
这还仅仅只是太原城内一隅之地,若是到了这些晋商各自的地盘上,便更是奢华无比。
此时,众商贾正在交头接耳、轻言浅笑,这时一个穿着蓝绸长衫的管家出来,含笑道:“诸位,张老爷子到了。”
一个五十余岁的老者在一干侍女的搀扶下出来,他须半黑半白,身材高大,举手投足间颇有威严之气,显
然是久居金钱权力中心的人物。
看他出来,在座众商贾纷纷拱手作揖,连称“张老爷子万安。”
由不得各商贾不恭敬,这张老爷子张永祥便是太原副将张恭维的族叔,张恭维在太原镇守多年,触手无孔不入,太原左近所有能赚钱的产业,哪个他没伸手?田地,粮油,布匹,棉花,畜牧,矿山,等等等等,都有张家的身影存在。
张永祥老奸巨猾,手段狠辣,对竟争对手从不留情,除非答应他提出的一系列苛刻条件。
在场商贾或许有些人是外来的强龙,但强龙不压地头蛇,张家就是太原的地头蛇。要想在太原这块地方经商营业.谁敢不听张家的号令?
见众商贾施礼,张永祥呵呵而笑,拱手团团作个圈,略略提高声音说道:“诸位,让老朽来引见。”
他指着身旁一穿着绸袍,头戴江~山一统帽,神情颇为精明的中年人,说道:“这位便是范家的大公子范宇贺、范大掌柜,诸位多多亲近。”
范宇贺对众人作了个罗圈揖,含笑道:“宇贺见过诸位掌柜。”
下面商人都是还礼,很多人抑止不住内心惊讶,交头接耳起来。
久闻山西介休范家(就是后世明末时期汉奸晋商的先祖,此时已经发迹)之名,彼明初便在边塞进行贸易,传至其父范安城时,己是张家口、介休一带有名的大商人。
而范家,也是最早与瓦剌部、鞑靼部贸易的商人之一,史载其“与各部左通货财,久著信义”。
传闻范家家资数百万,粮食、棉花、食盐、布匹、煤炭、茶叶、药材无不经营,特别以粮食棉花为重。
族内人才济济,晋城、长治、祁县,太原、大同、张家口等地无不设铺,就连商部进军山西的时候,也对范家颇为忌惮。
而且,他们家族精通数学、珠算、会计等计算技能,还有大量的语言天才,族内很多人通晓大明各处方言,塞外蒙语语,甚至后世与俄罗斯贸易后,他们中还涌现出大批精通俄语的人才。最后贸易展到欧洲后,族内又多人精通西洋各语。
这种本事,其实是此时山西各地商人普遍拥有的,这也是晋商能够崛起的一个原因之一。
范安城渐老,族内生意,大多由其子范宇贺掌理。
而山右八大商之名,真正成名的时候是后世明末之时,但此时山西各商人也都是如雷贯耳,是典型的官商一体,官便是商,商的族人便是官。
在场众商贾中,有士坤家族,有官吏家族,也有很多军将家族,但对于范宇贺的到来,各人还是恭恭敬敬。
范宇贺和气地与众人见了礼,他的傲气是在骨子里,并不在各人面前端什么架子。
引见过范宇贺之后,张永祥再次呵呵一笑,他并众人坐下,范宇贺则是坐于客座的位之上。
待众人坐定,张永祥锐利的双目缓缓扫过各人,说道:“今日高会,想必诸位都明白来意。宁北伯之前纵
容麾下商贾进入山西,破坏了咱们山西人的规矩、抢夺了咱们山西人的生意,如今又要借着票号来割咱们的韭菜,向咱们征收商税,老夫召大家来,也是商议对策……”
他更微笑看了范宇贺一眼,说道:“很荣幸的,老夫请得范大掌柜大驾光临,更壮声势。”
听张永祥提到他的名字,范宇贺又欠身而起,对身旁各人致意。
其实范家在太原的店铺并不是很多,但在张永祥邀请之后,范安城召其子一番商议,范宇贺便亲自赶来太原城内,有了范家的加入,与会商人都是“士气高涨”
“今日之事,关系到各位的经营,甚至关系到诸位家族的存亡,诸位掌柜都可以说说,该如何应对。”
说完后,张永祥便稳坐位上喝茶,一双眼睛似闭非闭,只是窥探各人的神情。
下面各商人交头接耳一阵,刘君韬要收商税、行票号,和大家争抢生意,在场各人当然没有一个愿意的。
虽然他们这些晋商日进斗金,但要从他们腰包中掏出一两银子,都没有一个人舍得。
其实他们对刘君韬的忧虑不单是征收商税一条,关键还有刘君韬逐渐严查边关、禁止私贸,在整顿山西各地驻军之后,众人的走私生意已经急剧减少。
对各人来说,这可是比征收商税还要严重,只是这条不好公然反对罢了。
毕竟自瓦剌灭亡、鞑靼部崛起之后,朝廷就下令关闭互市、严禁边贸。
虽然禁令有若一纸空文,各镇走私仍然非常猖檄,但刘君韬却是打着这个旗号,开始严格整顿山西的边防,明面上各人却不好反对。
但这商税与众不同,不论是士人阶层还是商人阶层,众人都可以打着与民争利的旗号强烈抵制。
若能在此事上将刘君韬压下去,或许刘君韬非但不敢征税,便是严禁边关也不了了之。
而且,众人此前还放出风去,说是有人要刺杀刘君韬,为的就是造声势,让那刘君韬心中畏惧,也好配合众人的抵制计划。
现在看来此举已经初见成效了,据说刘君韬一个月来都是窝在总督府内不敢外出,就连总督府上的护卫都是增加了几倍,众人心中都是振奋了不少。
此时,下面各商人相互交换眼神后,一个长像颇为文雅的商人站起来,却是太原府知府吴建的族人吴越。
吴知府在太原府城就任后,立时鸡犬升天,家族子弟纷纷赶来,购买田地,开店设铺,诸多赚钱“潮流”他们同样不甘落后。
只见吴越摇头晃脑道:“宁北伯此举是与民争利,岂不闻与民争利是太祖禁止之行为乎?征椎之使,急于星火,搜括之令,密如牛毛。无赖亡命,附翼虎狼。我山西各地本就贫困,各位掌柜做点买卖也是不易,若宁北伯开征商税、禁绝贸易,只恐得陇望蜀,今日征十文,明日征百文,后日征百两,到时诸位家破人亡就在当日,此举万万不可。”
第五百二十四章 密谋(二)
吴越说完之后,下面的众多商人纷纷赞同,见得到众人肯定,吴越略为谦逊状地停下来,对众人示意,然后眼中闪过一丝阴冷之色:“宁北伯毕竟年轻气盛,处事有欠思虑,做下此等民怨沸腾之举。听闻山西各地士子对将要开征商税皆是义愤填膺,他们将联名向宁北伯进言,并联络山西各处儒学.集体罢~课声讨,以示自己挞伐之意!”
如一声惊雷,在场各商人都是兴奋地交头接耳,士人都行动起来了,这可是好事,作为他们家族之人,也该有所表示了。
范宇贺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一直观察各人神情动静,此时他微笑起身,对张永祥拱了拱手,然后对众人道:“诸位,晚辈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见他如此客气,众商贾忙道:“范大掌柜请讲,我等洗耳恭听。”
范宇贺微笑道:“宁北伯大名,晚辈也有所耳闻,其坐镇大同镇城,剿匪屯田、驱逐鞑虏,这是好事。百姓赞许,大伙也可安心买卖,可能是小人怂恿,宁北伯也是一时糊涂,才做下这等天怒人怨之事!”
他继续说道:“饱学士子己然行动,我等商贾也不可落后,为今后山西各地的太平,晚辈提议各商家集体罢~市,以示我等愤慨声讨之意。宁北伯见民情汹涌,定然换然醒悟,以后众掌柜又能安心经营了。”
众人纷纷叫好,皆言范大掌柜果然老成谋略,对他们而言,商人联合罢~市,这可是一个大杀器。
当初在永乐年时,朝廷曾禁止各处铸私钱,结果各处商人联合罢~市,导致货物飞涨,朝廷无奈,其禁遂废。
到了后来,朝廷每每要从商人手上收税时,只要商人一罢~市,朝廷便无可奈何。
此时大明的工商业阶层虽然还不及明末时候骄横,但是也已经显露出桀骜不驯的态势,朝廷内部各级充满了他们的利益代言人。
特别是边镇之地,更依赖这些商人,大明“开中法”败落后,官府改用折色银募兵,支付军饷。
有银子不等于可以吃喝,还需要购买大批的粮食草料。相关粮草料运送,便是由各处商人垄断,如果商人罢~市,各军缺乏粮草,将造成极为浩大的动荡。
学生罢亐课、商人罢~市,这股浩大的声势造出后,定要让那刘君韬吃不了兜着走,后悔当初起了征收商税、清查走私的念头。
张永祥缓缓站起来道:“好,范大掌柜此言甚是在理,我等便选个时日集体罢~市,众商家需同心协力,共度难关。期间任何人不得私自营业,否则将受到行会严惩。望罢~市后宁北伯闻听万民心声,能回头是岸,回头是岸!”
“有宁北伯镇守山西,我等商家还是欢迎的,其部抗击鞋虏,老朽也是钦佩的……”
不说张永祥等人如何谋划罢~市,具体如何执行,此时大同镇城里一处书院内也传出一阵阵愤帆的声音:“商税之害、欺压商人之害,早在永乐年间便己尽显无疑
,一货一人,税而又税,腹膏咋髓,夫民不堪其命也…”
“山西之地,地潦民贫,岂能承此敲骨吸髓之盘录?若当如此,定然商困人稀,民生凋零,民怨之祸,就在眼前!”
说话的是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一身儒衫,戴着四方平定巾,长相颇为俊雅,此人便是太原知府吴建的儿子吴远。
只见他风度翩翩不改,站在一大群士子中间,慷慨激昂的大声诉说着,猛然看去还真是一个士子领袖的模样。
现在的吴远过得很不如意,托了父亲的福,在大同镇城儒学谋一教官之职,其实他身为举人,可以外放任某地知县。不过大明现在实缺少,官员多,想谋一实缺哪有那么容易?
他爹身为太原知府想尽办法,只能让吴远耐心等待,可是他持才傲物,在儒学中与同僚相处也不怎么愉快,各人只不过看在他老爹面子上对他客气罢了。
但不论怎么说,吴远是太原知府吴建之子,本身文采出办,在大同镇城士子中还是很有号召力的,近日相同的“危机“也让他们走到一起。
在场士人云集,除了城内各处学正、引导与学生外,还有山西别处的士子,各城卫学中的教官与学生,集亐合了差不多有数百人。
还有大同镇城书院的学正曾术贤,老监生出身,在书院几十年,算是“德高望重”,便是大同知府见了他,也得恭敬称声“曾翁“。
他家族苦心经营,省吃俭用,终于置下数倾良田,还有相关店铺十数家。
曾监生平日就苛待自己,尽量省吃俭用,虽然家业越积越多.却舍不得稽稍奢侈一把。他这样的人,对自已与家人都苛刻,更不愿往外掏钱,听闻宁北伯刘君韬将要征收商税,并且严查边境走私,立时气愤填膺。
吴远一提议,正中其下怀,以他的名望,轻易招集了大同镇城各处的士子们,联合商议对策,在吴远慷慨激昂后,他也颤巍巍地叹息道:“当年永乐皇帝为了远征大漠,几次加征商税,当年的商税之祸,老夫可是还没忘记。千戈载道,祸流四海,非困商,乃困民也。圣人有言,夺民之财,非牛财之道也。生财之道,生之,节之,两端而已。加派之害不过税计,商税之害却以日计。征收商税,乃为夺民之财,此举天怒人怨,大明暗无天日,我山西各地将破坏凋零啊!”
说到这里,他连连咳嗽。
在场各人也是你一言我一语,言辞间皆痛心疾,在场各士人学子,哪家没有开设店铺?山西各处商人,哪家不是他们族人亲眷?刘君韬要征收商税,便是从他们口中夺食,决不答应。
当然,他们中也有诸多贫穷士子,家内没开设什么店铺的,而且刘君韬麾下商部、民部在山西各地设立屯堡、开设各式产业,他们也有意进入谋个职位,心底下认为刘君韬征收商税,跟他们无关。
不过此时“众情激愤”,他们又哪敢开言为刘君韬说话?如果如此,一个
斯文败类的评价肯定是免不了的,以后他们不要想在士人中混了。所以他们打定主意两不相帮,吴远提议整个大同镇城、乃至山西一省的士子罢亐课,他们跟在后面便可,决不当出头鸟。
终于,众人一至认定,刘君韬此举乃天怒人怨,不得人心的坏事,他们这些饱读圣贤书的士人学人,朝廷的栋梁之才,有必要以实际行动向刘君韬作出规劝之意,罢亐课!
这将是一场声势浩大的行动,学生罢亐课,商人罢~市,各界纷纷响应,万众一心,向山西总督、宁北伯刘君韬施压。最后让他收回自己错误的举动,舆然醒悟,回头是岸。从这一天起,山西各地忽然风起云涌,上午起,大同镇城内的店铺开始关闭,所有买卖全部停止。城内百姓惊骇慌乱下,掀起了抢购的风潮,到下午所有店铺全部关闭之前,米的价格己经飙升到四千文一斗。
在恐慌情绪的传染下,大同镇城内诸如布盐茶材各类货物价格也是一路飑升,最后有价无市。
很快的,罢~市风潮蔓延到朔州、山阴县、浑源州、寿阳县、太谷县诸处,乃至太原府城也是如此,各地抢购成风。
各城市面一片萧条,百姓人心惶惶,不知道生了什么事。不但如此,各城街内出现浩浩荡荡的请愿人潮。拦邀各官,向各城的知府、将领等人哭诉,要求制止宁北伯刘君韬的征收商税之举,当然走私的事情,众人是不敢提出来的。
各地街头巷尾挤满了嚎哭的人群,各种匿名榜贴贴得到处都是。如果有官员经过街巷,还遭到人群不断投掷的瓦砾攻击。
当日,大同镇城各处书院相继宣布罢课,上千名学生游行至山西巡抚衙门门前,向山西巡抚请愿,反对宁北伯刘君韬的横征暴敛,与民争利之举。
山西巡抚吴迪荣出来向学生们说话,声称自已非常不赞同宁北伯刘君韬提出的征税之议,定然向朝廷进言,规劝宁北伯放弃此等天怒人怨的想法。
面对各城的罢~市罢课、请愿人潮,天策军各部将领纷纷出面谴责此等扰乱市行、目无官府之举。
特别是鹰扬军参将严虎出面劝解游行人群的时候,被投掷瓦石后,他气血上涌,下令自己的护卫开火射击,双方爆流血冲突。
而山阴县守备王醇德试图阻止人群,同样遭到众人乱投瓦石的待遇,其口鼻流血,他没有严虎的气魄,仓皇逃入守备府邸避祸,狼狈之下,连官靴都丢弃了。
山东东昌府内也有个别的商人试图关闭商铺,组织队伍游行,随后被愤怒的当地百姓殴打,从街头打到街尾,其店铺也被砸毁一空。
成群结队的百姓冲这些商人狂骂:“奸商滚出山东去,敢与宁北伯为敌,就是与我们为敌。”
“日你娘,以后你等想在山东做生意,老子跟你姓!”
此时此刻,山东数百家商贾纷纷放言出来,坚决拥护宁北伯刘君韬,决不做此等扰乱市行的奸商之举。
第五百二十五章 罢课、罢~市
此番山西各处请愿的人潮口径很明确,此举不是针对宁北伯本人.而是针对他身后的“小人”。只要宁北伯刘君韬收回成命,他们定然坚决拥戴宁北伯刘君韬。
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罢~市与罢课浪潮,山西各地官吏都是目瞪口呆.面对各地商户与士子的游行哭诉,众官吏都是表示会慎重处理此事,商请宁北伯刘君韬前来议事。不过考虑到罢~市影响民生,各地官吏都是请众商家先行复市、学生复课,唯有如此,才能从长计议,但是各地官吏之言全都被拒绝了。
罢课、罢~市进行到第二日,驻守山西各地的官兵担忧买不到粮油食盐,也是起了一阵阵骚动,各城突然生这种事,各地百姓惊慌下,都是目光投向山西总督府,希望宁北伯刘君韬有个处理的办法。
与那些商人、士人、武人不同,这些普通的百姓,对宁北伯刘君韬抱有深切的期盼,期盼山西各地在宁北伯刘君韬的镇守、带领下,大伙过上与山东各地百姓一样的好日子。
而且刘君韬就任山西总督的这段时间以来,剿匪、行商、屯田,短时间内已经赢得了山西各地众多百姓之心。
商人、士人抗议商税,与他们有什么关系?他们又没开店,也不往塞外走私。但他们还是希望这股浪潮赶快过去,毕竟商人罢~市,对他们影响太大了。
飞涨的物价,是普通百姓承受不了的,大伙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家内没米了,有个地方去买,而且不要那么贵。
听闻各处罢课、罢~市,也让他们慌乱,怎么突然间出现这么多事了?
此时处于风暴中心的山西总督府内却是很平静。
“学生罢课,商人罢~市,军人也要闹了。”
刘君韬看了窗外良久,转过身来笑道:“很热闹,很有趣!”
总督府宽阔的大堂内,聚满了刘君韬幕府中的官吏,宁北伯刘君韬此时还有心思谈笑,但他们却没有刘君韬那种平静的心情。
民部部长郭永忠担忧地说道:“督宪,商人突然罢~市,学生更突然罢课,这内中肯定有阴谋。不过当务之急,是让商人们开市,否则物价飞涨,百姓们难免埋怨督宪,有损督宪之声望。”
刘君韬点点头,不置可否,旁边军部部长向群暴跳如雷:“这些混账!当日我就说这些奸商不是好货。请督宪传道命令下去,那些奸商敢再罢~市,军部立即出动兵马,将这些奸商全部抓起来杀了。”
刘君韬又点了点头,而刘子安则是沉吟道:“真是奇怪,怎么外面传出的风声是督宪要开征商税呢?似乎我们幕府刚刚确定这个事情,外面怎么这么快就有了消息?”
刘君韬也是沉吟:“确有古怪。”
蓝思齐沉吟半响,对刘君韬拱手道:“督宪,卑职以为,此事定有人在内中散布谣言,以妖言惑众,其心极为叵测。”
他分析道:“如今大明诸地官商一体,特别是边镇商贾私贸极盛。督宪有意严查边关,自然断了诸多不良商贾生计
。他们对督宪恨之入骨,却苦无借口。反对商税之举名正言顺。”
“若督宪态度强硬,其计便成,日后督宪在商贾士人中名望大减。若督宪退缩,同样有损声望,以后在山西各地推行诸策,再难顺畅!此计颇毒,却不知何人散布此言。”
蓝思齐继续说道:“当务之急,是令商贾开市,百姓们损耗不起,时日渐长,定对督宪诸多怨恨。此前督宪剁匪安民之心力,皆付于东流。”
刘君韬微微一笑:“确实好计策!”
这时情报部部长刘子安接到了手下送来的情报,刘子安连忙递给了刘君韬。
两日前山西各城出现罢课、罢~市浪潮后,刘子安就奉刘君韬之令监控探刺,此时情报部的人员匆匆而来,想必有自已的情报所获。
刘君韬看了一下之后,便对众人说道:“此番情报部刺探所得:此番罢~市以张永祥为主,其联络了山西各城商贾合议为之,其侄便为太原副将张恭维!”
“罢~市所谋者众,情报部怀疑太原府知府吴建、其子吴远、大同镇城书院的学正曾术贤、以及山西范家大公子范宇贺诸人皆有参谋,而且山西各地不少的守军将领、基层官吏也是与这几人有所关联,其策声东击西,以败咱们严查边关之举。”
厅内各人闻言动容,毋有这么多人密谋参与。
紧接着,刘子安补充道:“督宪、诸位,我怀疑曾术贤之子曾复扬为鞑虏细作,下官己经窥得曾复扬与另一鞑虏细作万花儿往来密切,行迹可疑。山西不少地方的各官、各将、商贾之辈,诸多通虏嫌疑,在下正在排查之中。”
郭永忠吸着气道:“不会吧,咱们山西竟然有这么多奸细?那曾术贤好象是大同镇城的学正,虽然以吝毒出名,也算是德高望重,他的儿子......会不会是搞错了?”
刘子安也是解释了一番,之前的瓦剌、此时的鞑靼部,都是精通细作之事,不断在边关各地收买汉奸行之。
此时堂内各人都沉默了,鞑虏细作竟如此猖狂,刘君韬站起身来,在厅内来回踱步,他微笑道:“好啊,又是罢课,又是罢~市,这声势闹得惊天动地,却只是为了他们的私利,好方便他们资敌卖国。”
说到这里,刘君韬却是想起了后世明末时候的卖国晋商,暗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下手为强,将这些卖国晋商的祖先全部斩尽杀绝!”
接着,刘君韬便微笑说道:“他们这些汉奸以为本督不敢动手?哼!”
刘君韬的话让众人一惊,这举动是不是大大了些,幕府初到山西,时间并不是很长,如果手段过于激烈,惟恐不利日后治理。
幕府中枢部部长蓝思齐说道:“督宪,依我之见,不若只惩数人,余者宽释,如此,也不过于得罪山西各地士子及商贾,日后还能有个转圈的余地。此举也可显督宪仁慈之心怀,毕竟罢~市、罢课不比兵乱,碍难严究。日后咱们总督府也可以和巡抚衙门那边有个交代。”
民部部长郭永忠也是沉吟说道:“依
情报部的名册来看,山西各地大部官将、商贾,都有参与阴谋。密谋者众,许多都是山西颇有影响的人物,是不是选几个人,杀鸡俱猴?那张永祥是太原副将张恭维的族叔,依下官看,此人暂时……”
刘君韬闻言只是淡淡说道:“张部长与蓝部长过忧了,本督连瓦剌大汗、鞑靼大汗都不惧,还惧区区几个跳梁小丑?”
接着,刘君韬缓缓环顾众人,说道:“不施霹雳手段,怎显菩萨心肠?山西各地积弊日久,只有雷霆之势,方能破开云日,还山西之朗朗乾坤。”
他提高声音,说道:“要杀,就挑商贾势力最甚者杀!要杀,就挑文人中声名最甚者杀!要杀,就挑武人最众者杀!我就是要让山西各地所有军民百姓看看,敢与我们总督府作对,是什么样的下场!”
刘君韬的话听得各人热血沸腾,也是,自己还是瞻前顾后了些.比不上督宪的气魄。
我天策军成师以来一路杀来,又怕过谁了?在场各人相顾而笑,跟在督宪身后就是痛快。
这时,军部部长向群高声说道:“督宪,我天策军雷霆举动,需师出有名。”
刘君韬轻描淡写道:“一众罢课、罢~市者,资虏通奴,卖国!”
接着,刘君韬大声喝道:“我命令!”
立时厅内各人站得笔直。
刘君韬说道:“情报部部长刘子安立即整理各人情报,稽查部会同军部立时抓捕鞑靼部细作,整理好审讯记录,以为各奸人通虏铁证!”
“中枢部部长蓝思齐、民部部长郭永忠、商部部长唐宇,联合下文告,各罢~市者纠众辱官,罪大恶极,三日之内,向总督府投案,否则加倍治罪。众人名下各铺,即时开市,为弥补罢~市以来给百姓带来的损失,半月之内,所有罢~市商家货价均需降去七成。过时不候,严惩不怠!”
“商部部长唐宇,立即调集从各处调运粮米,三日后集于各城贩卖,以解市井之缺。军部调兵一部,为各粮店护佑,有叵测之徒敢冲击粮店者,格杀当场!”
刘君韬这一条条命令传下来,条令清晰,可见他早己深思熟虑,厅内各人也是聚精会神听着,接到命令的,都是大声领命。
“赞画部作好平叛的准备计划,三日之后,天策军各部挥兵进城,在各处城池肃清街道,抓捕以下诸人:太原副将张恭维、其族叔张永祥、细作万花儿、范家大公子范宇贺、其父范安城、太原府知府吴建及其族人吴越、其子吴远、大同镇城书院学正曾术贤、曾术贤之子曾复扬!”
“其名下田产商铺,尽数抄没。所有仍罢~市商人,尽数抓捕,其铺封存。”
“有敢拒捕者、兴兵反抗者,格杀勿论!”
厅内各人齐声喝应:“谨遵将军之令!”
一股昂扬的杀气弥漫开来,在刘君韬命令发布之后,幕府各人涌了出来,严虎更是哈哈一笑,连称:“痛快,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