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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来高     建设无限空间txt下载     建设无限空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一十九章 甘蔗园

    南越市公共场合共设置有50万个监控探头,分布于街坊、集市、交通干道等,覆盖了整个南越市99.9%的公共区域。

    这50万个新型电子眼是华国于50年前开始建设,耗时10年正式完成的“法网”工程的重要组成部分,由缘信通信公司、华国公共安全防卫部门、社会力量共同架设。

    缘信通信公司保留有监控调用权限,并有职责与义务为公防部门提供技术支持。

    陈北海只是个普通的网络维护员,没有擅自调用监控探头的资格,但涉及到母校,他忧心忡忡,于是运用技术,绕开了限制。

    不过,整个南越市遍布着超过50万电子眼,藩外区位置偏僻,却也有6万电子眼,陈北海自然不可能一个一个查看。

    他将目标锁定在大学岛区域,只考虑5g基站旁的监控探头,并聚类存在交叉监视范围的电子眼,大部分电子眼用程序分析,自己则用肉眼查探重点地区。

    快乐多商业中心、渔樵大学、渔樵大学甘蔗园、南越师范大学、大学岛高科技园区。

    陈北海将每个地区的电子眼截取一部分,缩放在屏幕上,以60倍速同时播放五十个电子眼的监控画面。

    好在公司采购的售价两万华币一台的巨灵神电脑性能充足,分体式水冷散热快,才能支撑他这样丧心病狂地摧残cpu。

    当然,陈北海同样面对着艰巨的挑战,这近乎分心五十用的工作,哪怕是以陈北海的精神力,做起来也是极为困难的。

    时间流逝。

    将近两小时后。

    陈北海将嗡嗡作响,犹在发热的电脑关闭。伸出手指,揉了揉太阳穴。脑门烫得几乎能够用来煎蛋了。

    这当然是夸张的说法。毕竟陈北海即使体质异于常人,体温也没有多大变化——人是恒温动物,身体越是强悍者,越是能保持体温恒定。

    他寻找到了线索。

    陈北海发现,最近三天,每天晚上八点到九点,凌晨零点到一点点,这两个时间段,一定存在某些监控探头录像出现极短暂的卡顿。

    其实监控录像出现瞬间卡顿是正常现象,毕竟设备运行状况、信号传输速率等因素,都会对监控质量造成影响。

    然而,当这种现象频繁发生,并且集中于特定时段时,它就成了一种异常。

    将出现异常的电子眼标记,在地图上显示,就得到了一个大致为圆形的区域。

    其圆心,就在渔樵大学甘蔗园。

    陈北海做出决定,明天就去查探一番。

    ……

    翌日清晨。

    今天是星期五,非法定假期,陈北海向伍主管请了一天假,吃过早餐,乘公交车到大学岛,又步行到渔樵大学附近。

    渔樵大学罗城校长作为一百二十岁的老头,是个彻头彻尾的顽固派,反人工智能者。他恐惧许多高新科技进入校园,尤其是与ai相关的技术,其中便包括“空中铁路”。

    大学岛占地面积34平方公里,其中渔樵大学甘蔗园便占地六平方公里,折合六百公顷,六万亩土地。

    当然,“甘蔗园”并非一个种植新鲜甘蔗并售卖的水果园,而是由渔樵大学生物科学学院管理的转基因植物实验园区。

    只不过其中主要种植甘蔗,便因此得名。

    在二十二世纪,石油、天然气等非再生能源近乎枯竭,取而代之的是核裂变电站、太阳能与风能等清洁能源、植物能源等。

    植物能源则主要由以桉树、橡胶树等为核心的石油植物,及以甘蔗、玉米等为核心的乙醇植物构成。

    渔樵大学正是植物能源研发领域中的领头羊、佼佼者。

    甘蔗园中的转基因甘蔗,每公顷一次成熟就能产干物质60吨左右,提炼出的乙醇相当于25.5吨石油。

    如此高的生产效率,在全世界范围内也是数一数二的。

    生科院的研究为渔樵大学带来了不少荣誉,也得到了罗城罗校长的大力支持。

    罗校长便将国家批款经费向生科院重点倾斜,生科院借助经费又完成了不少实验,发表了许多论文,登载于诸多核心期刊,出了相当的科研成果,形成了良性循环。

    言归正传。

    陈北海一路走走停停,细心观察,只能看到来往举止亲密的年轻情侣,而没有发现任何异状,被喂了一路狗粮后,终于来到了甘蔗园前。

    高低错落,鳞次栉比,由钢铁与玻璃铸成的建筑群间,兀然立起一圈灰白的围墙,颇有些梦幻的违和感。

    这一圈围墙大致两米高,间或安装电子眼,防止闲杂人等进入。远远地延展开去,宛如一条因冬眠而蛰伏盘曲的巨蛇。

    甘蔗园只有一个入口,入口闸门旁建着一座小屋,厚厚的窗帘紧紧拉着,透不过一丝光线。

    似乎无人看守。

    不过陈北海早问过自己生科院读书的同学,除深夜外,甘蔗园一直有人现场管理。

    “笃笃——”

    他轻轻敲了敲屋门。

    “咔嚓。”

    一个带着厚厚镜片的中年人推门而出,冷漠问道:“同学,来这里有什么事情么?”

    陈北海眼前一亮,暗道巧了。

    随即微笑着说:“是何朔勇教授么?何老师,我曾经听您讲过课,您将纤维素菌基因转入猪体内,创造出能吃草、秸秆的猪种这一创举,可谓是学界瑰宝。我这次前来,是想亲身进著名的甘蔗园参观一下……

    他不是生科院学生,只是上过何朔勇的公共选修课,当初是当个趣听得,但到底有半个学期的师徒之谊。

    何教授一愣,似乎是被陈北海温煦的笑容和问候感染了,神情舒缓下来:“害,小小工作,不值一提。最近甘蔗快熟哩,忙天荒地,脾气不大好。这样吧,反正甘蔗已经快收获了,也没啥大不了的事,在我这里做个登记,就进去罢!”

    真不是何教授被“马屁”拍得十分受用。

    在秋季,甘蔗育种、压肥、催芽的时期,生科院对甘蔗园严加看管,生怕有人污染了幼株。别说陈北海这个非本专业毕业生了,就是生科院的硕士,也不一定进得去。

    不过现在是收获季节,倒不用盯得太紧——很多研究生、教授都有其他科研工作,抽不出闲余时间。

    当然,陈北海强大的精神力,以及巧妙的言辞,也起了微小的作用。

    登记后,何教授又领过陈北海去全身消毒,并且穿上防护服,带上口罩。

    做好全套防护措施后,陈北海正式进入了甘蔗园。

    园内。

    一根根硕大的甘蔗紧紧抓地,奋力向天,几乎要挣脱泥土,从土地里跃动出来,绿油油的叶子一丛丛地披散在深紫色的甘蔗外皮上,卖力地吸收着阳光。

    甘蔗的根状茎十分粗壮饱满,坚硬的外皮似乎要被中间的甘蔗心挤压得爆裂。

    甘蔗种植整齐,横平竖直,颇有法度。田间阡陌交通,来往发达。杂草被人踩得东倒西歪,看得出来,甘蔗园中常有人来往。

    田间矗立着细长的黑杆,陈北海知晓,这些黑杆上安装有监控探头,以便时时监视甘蔗情况。

    说起来,要是可以看到这些监控,或许他就不用亲临实地了。

    可惜,华国“法网”工程,并不包含这些私密场所。

    有监控在,陈北海走不了太快,悠闲地漫步在田间。暗地里已经捏起印法,将五感激发到最灵敏的状态,窥伺着田间一切。

    “卟——”

第一百二十章 老鼠

    极其轻微的响动,是杂草在外力作用下低伏的声音。

    陈北海装作不经意地转了转头,目光快速扫过四周的甘蔗地。

    早晨灿烂的阳光洒下金黄的剪影,深绿的大片叶子,黑紫色的甘蔗皮,淡黄色的土壤,颜色各异,相映成趣。

    一道黑影映入视野中的一角。

    陈北海不禁轻皱眉头。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那道锥形的影子,大概是一只老鼠。

    提起内力,施展轻功,脚下踩着松软的泥土,悄无声息,就好像一只飘荡的幽灵。

    陈北海小心翼翼地踏进甘蔗地里,避开横七竖八的叶子,神乎其神的身**底,使得他没有发出半点动静,甚至没有惊动那道影子。

    如今的陈北海,足以踏雪无痕。

    看得分明。

    果然。

    这道影子实际上是一只啮齿目鼠科啮齿类动物——学名老鼠,俗称耗子、田鼠、老水子。

    与苍蝇、蚊子同为从未被替代过的四害成员。

    和蝙蝠类似,老鼠自己携带了多种病原菌、病毒,却只传染给别人,一生致力于传播疫病。

    不过这只老鼠与常见的鼠族不同,并非褐色或灰色,它体毛颜色乌黑,甚至黑得油光发亮,形体也比一般的老鼠更肥硕,足有将近二十厘米长。

    一看就知道,这只老鼠坐拥宝地,平时伙食极为充裕丰富,吃的不少。

    硕鼠硕鼠,常食人黍,也不过如此。

    一边偷吃粮食,破坏建筑,祸害农民、工人心血,一边四处乱窜,传染疫疾,扩散瘟疫。也难怪老鼠被视为祸患,历来被从古至今的华国人民所唾弃了。

    可是哪怕科技再发达、文明再进步,老鼠也从未被真正消灭。

    陈北海缓缓蹲下,假装观察甘蔗根系状况,实则准备捕捉这只肥老鼠。

    然而当他伸出手后,这只臃肿懒散的肥老鼠终于发现了危机,就要飞快地逃窜而走。

    若是被这老鼠逃走了,陈北海就再难在六万亩的甘蔗园中寻找到一只小小老鼠了。

    更何况,如果这老鼠是那导致大学岛信号混乱的元凶,那它的行动速度绝对极快。

    毕竟顾忌园内的监控探头,他不可能全力施展武功。而无法全力施展武学,他要找到这老鼠,无异于大海捞针。

    陈北海探出戴着手套的手掌,脸色不变,双眼圆睁,整个人不怒自威,眸中似乎射出神光。宛若伏魔天尊,怒目罗汉。

    目击之术!

    以这等高深功夫,来应付一只小小畜生,好比高射炮打蚊子,说大材小用,都是委屈了。

    但是,要在监控下不露声色地震慑住这只大老鼠,也只能运用精神武学了。

    目击之术练到一定境界,加上强大的精神力量,哪怕吓死人,甚至瞪死虎豹,也并非不切实际,更别说这肥老鼠了。

    不过陈北海刻意收敛了威力,避免强大的灵魂碾死它。

    肥老鼠硕大的鼠躯一震,浑身僵住,动也不动。

    陈北海轻易便将它逮住,抄在手心。

    即使隔着一层手套,掌间依旧传来一股滑腻的恶心触觉,让人暗叹,这只手套不能用了。

    借助自己身体的遮掩,陈北海打算在监控探头的死角中,将这老鼠藏进衣服口袋里。

    “吱吱!——”

    被抓住的肥老鼠忽然发出一声惨叫,它剧烈地颤抖着,死命地挣扎。可是以陈北海的握力,又怎会被一只强壮些的动物挣脱?

    一块铁锭,都要被他捏成铁箔。

    “噼啪啪——”

    眼前闪过一丝淡蓝色的电光,这只老鼠,竟然如同卡通角色般,放起了电!

    陈北海只来得及心念一动,没能做任何反应,更别说运起内力护住身体,就感到掌心处传来一阵强烈的麻痹感。

    老鼠、陈北海、地面存在电势差,构成电路,大量的电荷在其中定向流动,形成强大的电流。

    陈北海只觉一道道电蛇在四肢百骸乱窜,体内细胞、组织在电压下迅速发热,蛋白质变性,细胞破裂,失去活性。

    开始还有剧烈的疼痛感,数秒之后,就只有淡淡的酥麻感,甚至逐渐便毫无感觉。

    那是体内的神经细胞在电流作用下失去了功能。

    电流持续了十几秒,才减弱并消亡了。

    肥老鼠也失去了活力,在他手中不断抽搐着,精疲力竭。

    陈北海深呼吸,吐出一口气,隐约能闻到一股焦糊味。

    差点阴沟里翻船了。

    堂堂一名曾经的先天高手,竟然差点被一只老鼠电翻了。

    他早预料到,这只老鼠可能具有放电的能力。

    监控摄像头出现停顿、干扰纹、紊乱等现象,无非出于几种特定原因:电源干扰、谐波干扰、终端错误等。

    作为国家“法网”工程一部分的电子眼,中间防护措施极好。出现问题,极可能是电子眼所在地出现了变电器等高压电源。

    现在谜底揭晓,罪魁祸首出现。

    让信号塔、基站、监控头出问题的,就是这只身上带有大量电荷的行走的电源。

    这只老鼠可能是由于疯狂科学家实验,也可能由于地球复苏带来的神秘物质影响,产生了基因突变,进化出了放电的能力。

    而它或许是为了觅食,或许是为了锻炼,或许是单纯无聊,每天中午、晚上,在特定时段窜出甘蔗园,绕着大学岛溜达了一圈。

    在溜达的途中,就让信号出了问题。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唯一超出陈北海预料的,就是这只老鼠能放出电的电压太高了。

    老鼠被放进了外套的大口袋中。

    陈北海摊开手掌,黄色的手套中心出现了一片焦痕,中央是一个被熔化的小洞。从里面透出一片同样焦黑的皮肤。

    不可思议。

    这双手套是橡胶绝缘手套。橡胶手套能抵抗强酸强碱,阻隔电流,皮实耐用。他家里准备了一些。

    尽管陈北海购买的是低压绝缘手套,也足以承受一千伏特的电压了。

    正常人体能够承受的安全电压是三十六伏特,持续接触安全电压是二十四伏特。

    地球上放电能力最强的是裸背电鳗科的鱼类——电鳗,电鳗尾部两侧肌肉由将近一万个可以放电的肌肉薄片组成,每个肌肉薄片“小电池”叠加起来,能够在瞬间放出最高八百伏特电压的电流。

    能够击穿橡胶手套,这只老鼠的放电能力虽然比不上卡通动画中的电气松鼠,却也远超电鳗,可能达到了它的数倍。

    陈北海都几乎被电翻,差点达成被老鼠击败的成就,沦为.asxs.最惨的男主角之一。

    仅仅靠吸食神秘物质,这老鼠就能产生如此巨大的变化,瞬间就超过了地球上最适合放电的生物?

    身体结构会有多大的改变?

    他对此持保留意见,并决定通过科学的方法验证。

    不过时间差不多了,该走了。

    临走之前,陈北海又从怀里掏出一个人脸大小的简易气体采集装置,采集了甘蔗园中四个试管的空气。

    其实,运用一个装满水的矿泉水瓶,就能采集空气,只不过由于容器密闭性等原因,采集气体的纯度可能出现问题。

    将装置放回口袋里,陈北海又走了一截路,便折返回入口。

    何朔勇没有发现异常情况。

    不过还是有些隐患。

    陈北海的行为举止没有丝毫问题——除了口袋里半死不活的老鼠在之前放电时,使他浑身麻痹,有着十几秒时间的停顿。

    在那十几秒间,由于高压电源干扰,监控录像可能存在紊乱、波动等。

    尽管他选择好了位置,使得自己手上的动作处于监控死角,并且没有对甘蔗造成任何影响。但是这份不异常,本身就是最大的异常。

    为了避免出岔子,陈北海只得十分不情愿对何教授进行了催眠,给他种下了精神暗示。

    他的记忆不会出现任何问题,但当他查看监控录像,发现监控录像出现卡顿、条纹干扰等现象时,他会自动将其归类为无意义画面,并且及时删除。

    这种令人叹为观止的操作,实际上已经脱离了催眠的层面,接近于玄之又玄的超能力了。

    而这正是陈北海将精神武学与自身异能结合才能实现的妙用。

    事件解决后,陈北海乘车回到家中。

    一番折腾,收拾完毕,已经将近十二点,是吃中午饭的时候了。

    逼仄的屋内,一只肥老鼠被关在铁笼中。

    陈北海和它大眼瞪小眼。

    他默默做出一个决定,用细针从老鼠眼眶处静脉抽出十毫升血液,连同两试管空气,仔细保存在同一放置玻璃试管的容器中。

    掏出手机,打出一个电话。

第一百二十一章 灵气

    “嘟……嘟……”铃声响了一阵,便即刻接通了。

    “喂?海哥?有啥事儿快说,我这边还在做实验呢!”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清爽的男声。

    陈北海轻咳一声,压低声音:“云松,今下午有时间不?来明珠区这边一趟,兄弟伙一起吃顿饭。”

    “哟,你不忙了?”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高了半度,饶有兴致道,“难得我们海哥作陪,必须得去啊!直接说时间,地点。”

    “下午四点半,我家,”说到这里,陈北海一顿,沉声道,“莫带别人。”

    那人一怔,却也没有多问,应了一声,便挂断了通讯。

    二十几年的兄弟交情,有些事情心照不宣。

    这人名叫蒋云松,和陈北海是发小。两个家庭是邻居,二人刚学会爬时就玩儿在一起,幼儿园、小学、初中都恰巧同班,只有高中在不同的学校读书。

    结果最终又极有缘分地考进了同一所大学。

    不过蒋云松考入的生物科学专业,含金量极高,还要胜过位于华国首都的京华大学同专业,在世界范围内都是数一数二的。

    他就是之前提到的陈北海在生科院的同学。

    下午。

    四点二十。

    陈北海盘膝坐床,五心向天。磅礴的气血在体内蒸腾,澎湃的内力在脉中奔涌,如怒海狂涛,一浪胜过一浪。

    内力蓄积速度比他此前预估的还要快些。

    应该是地球复苏产生的神秘物质、充裕血食、更强大熟练的内功功法共同作用的结果。

    照这个势头,只需要小半年,陈北海就能再度攀上先天之境了。

    “叮咚——”

    清脆的门铃声响起。

    隐隐约约传来一声“海哥”。

    陈北海收功,退出冥想状态,只留下一丝心神维系内力的运转。

    下床,走两步到门前,开门迎客。

    一名青年大大咧咧地迈步入屋,只见他身形颀长,五官清秀柔和,虽有些男生女相,但气质颇为阳光,看着也丰神俊朗。

    正是蒋云松。

    蒋云松顺势把门带上,就好像在自家一般从容。他左右打量了一阵,叹了口气,嫌弃道:“我说,海哥你也该换个好点的出租屋吧?这里也太窄了。”

    此话不假。

    这间屋子不到五十平米,进门是客厅,对门是陈北海的卧室,右手边就是舆洗室和与之相邻的厨房。

    一个人生活还十分宽敞,两个一米七八大老爷们挤在一起,就觉得相当不便了。

    “有那多余的钱我还不如拿去买东西吃,”陈北海笑着说,“毕竟我暂时也不打算找女朋友。”

    “也是,你不是个愿意凑合的人,”蒋云松点点头,说道,“一个人也不用住太豪华的地儿,大了不热闹。”

    他忽然抬起头,狐疑道:“最近你是不是长高了些?”

    陈北海身形一顿,没有否认。

    蒋云松脸上露出促狭的微笑:“觉醒了是吧?”

    “大概。”陈北海微微颔首,并未否认。全国也有百多万觉醒者,按照概率来说,一个人的交际网中出现一两个觉醒者,也不算太稀罕。

    “觉醒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蒋云松忽然道,“估计这股浪潮还会继续下去,甚至愈演愈烈。”

    陈北海微眯双眼,停下手中动作,问道:“你有什么消息么?”

    对于科研界的动静,陈北海特别关注,只是他也没有搜集到什么有用的讯息。

    大多是些各行业最新科研工作报告,以陈北海的知识水平,要从无到有,达到能够掌握最新科研知识的地步,大概要学习一年以上。

    也有不少和觉醒者有关的实验报告,但陈北海翻来覆去,从报告中只看出了三个字:“骗经费”。

    有些内幕消息,只有局中人才知道。

    “这个说来话长……”蒋云松忽然停住,不满道,“你叫我来是摆龙门阵还是请吃饭的?”

    “请,老陈秘制烤肉饭,管饱。”陈北海微微一笑,躬身,做出邀请的手势。

    蒋云松笑骂着朝厨房走去:“你真是够了,请人吃饭,还要客人自己去端饭!”

    很快,饭桌上摆好了一盆烤鸡胸肉拌饭,烤肉火候恰到好处,色泽焦黄,外酥里嫩,香气四溢。

    这一盆得是正常人十个人的食量,但蒋云松只当陈北海顺带做了未来的几顿饭,也没多想,以觉醒者的胃口,几顿还是能吃完的。

    两人边吃边聊。

    蒋云松率先开口道:“你知道最近的变故,网上有种说法传得比较广,叫灵气复苏是吧?”

    “嗯,”陈北海点头,“官方的说法是地壳内部产生的一种特殊物质。”

    “其实,网上的说法不一定是单纯的戏谑,”蒋云松面色郑重,语出惊人道,“没人规定,这种物质不能叫灵气。”

    “嗯!?”陈北海声音上扬,“说具体点。”

    “有外国实验室对空气进行了提纯,他们用了很多手段,分离了水蒸气、氧气、氮气、二氧化碳、0族元素惰性气体等,得到了一种极为稀薄,体积占比不到0.01%的气体。

    “这种气体性质很特别,注意,是很特别,不,甚至不能用特别来形容……怪异。

    “它很怪,我们测不出它的密度。准确说,它的密度随时在变。

    “固定温度、固定大气压条件、固定催化剂情况下,它的体积会不断变化,有的时候变化还很大,我们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甚至我们根本无法有效地测定它的体积。”

    蒋云松的面容很是奇怪。

    “什么意思?”陈北海愈发感兴趣了。

    蒋云松继续道:

    “我的意思是,我们关不住这种气体。

    “玻璃?铅板?橡胶?化合物不行,单质也不行。非晶体不行,采取面心立方和六方最密堆积的晶体也做不到。任何容器,任何你能想象到的最紧密的物质,都不能把这种气体束缚住。

    “很奇怪吧,你正常地把这种气体保存起来,它会自己乱动乱跑,无规则运动,可你但凡使用半点外力去压缩它,它就会从容器中溜走、消失。

    “我们不知道什么容器可以保存它,或许由原子核并列组成的白矮星可以,又或者中子挤在一起形成的中子星?夸克胶子等离子体?黑洞?

    反正估计我有生之年,人类是合成不了由这类物质组成的容器了。”

    “那还真是有意思了。”陈北海被提起了兴致,“那你们分析出它的分子结构了么?”

    “没有。”蒋云松脸色很奇怪,“化学分析,物理分析,都做不到。

    “它的化学性质很稳定,跟惰性气体类似,无法发生任何化学反应。我们又尝试用实验器材观察它,光显微镜,电子显微镜,质谱,核磁共振,射线衍生……看不到。”

    蒋云松狠狠地刨了口饭,仿佛嘴里的烤肉就是那未知的物质。

    他道:“其实还是能看出一些东西的。譬如电镜,对准那玩意儿,放大缩小。我们能看到白色或黑色的图块。只是这种图像时有时无,同一个电镜,五十万倍放大和一千五百万倍放大,看到的东西可能是相同的。不同的电镜对准同一处,看到的图像也可能是不同的。甚至同一个电镜,前一秒与后一秒的观察结果也可能是不同的。”

    “智子。”陈北海忽然冒出一句。

    他一顿,反应过来:“哈哈,你别说,还真有些像。”

    很多东西心有灵犀。

    说说笑后,陈北海思索道:“其实,可以把不同的结果记录下来,做成图标,或者矩阵。一点点分析,总会找到规律的。”

    “我知道你做这个的,有些想法,”蒋云松暂且搁下筷子,“但太难了,这种物质是会流动的。而且各项设备消耗大,观察成本太高了。不过还是有人有想法,黄潮实验室就在做这个。但还没出成果,估计悬。”

    黄潮是国内最出名的科学家,今年九十岁了,每天奋战在实验室内,诺伯里奖提名了几十次,没有领,黄老的意思是,华国科学家,不需要外国奖项承认。

    陈北海不怎么关心科研界,但他从小就听过黄潮的大名,一直听到大学毕业。

    “对了,黄老的研究团队和国外的大手子打起架来了,都在争这种物质的命名权。”蒋云松忽然道。

    “分子结构,分子密度,化学性质,这些都不清楚,怎么就争起来了?”陈北海好奇问道。

    蒋云松神秘一笑,低声道:“前面的你能到处打听到,下面我要说的你就不一定知道了。不是我跟着的导师不一般,我也不可能听说,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啊——

    “黄老的团队,在一次实验中发现,在特定温度、气压、催化剂条件下,这种气体,能够被‘镶嵌’到一类硅酸盐化合物中!”

    镶嵌。

    硅酸盐化合物。

    所谓镶嵌,意思是一种物质分子与另一种物质物理上结合起来,但不进行化学上的反应。就好像被关进了一个笼子里。

    “这样说来,网上的说法,倒也不是没有道理。”听到这里,陈北海陡然有了一个猜想。

    蒋云松也不卖关子,直截道:“对,这种硅酸盐化合物,就是我们俗称的玉石。而黄老想要争抢的命名,也正是灵气!”

第一百二十二章 异世界

    上世纪中叶,华国电影行业达到鼎盛状态,许多通俗文学作品得益于资本青睐和技术进步,被改编为影片,搬上大荧幕。

    其中的仙侠、玄幻类网络文学作品改编成的影院作品,也因为其独特魅力而大受欢迎。

    黄老年轻时,仙侠文化大行其道。而今黄老也没有丢掉从前的小兴趣,还试图为新发现的物质冠上“灵气”之名。

    九十岁的年龄,在二十二世纪,真不算太老。

    包括华国、鹰国、坚国等在内的诸多世界大国,均将常规延寿医疗服务纳入医疗保障制度中,在抗氧化药物与端粒修补技术的帮助下,只要家中有些闲钱,人们很容易就能健康地活过一百二十岁。

    寿命超过一百五十岁的,也不在少数。

    “那个和黄老争命名权的国外科学家又是谁?”陈北海问道。

    能和黄潮这一国宝级研究者争锋,那外国专家也绝不一般。

    “杰因·李,”蒋云松即答,见陈北海面露不解之色,他又解释道,“就是坚国药物企业强森&约翰逊公司的首席研究专家。那家公司你知道吧?世界第二大药企,每年全球营业额超过千亿华币,仅次于我们华国的药王堂。”

    陈北海颔首示意:“这我清楚,而且不同于药王堂涉足保健品、药膳、化妆品等领域,强森公司耕耘孤儿病、基因病等疑难杂症药物开发。这方面,必须承认,他们才是走得最远的。”

    “对,”蒋云松点头,继续道,“李杰因发现,这种神秘物质渗透到生物活组织中,对核苷酸、多肽等重要物质的靶向运输,起到非常强大的催化作用。”

    “换句话说,就是这神秘物质导致了基因的定向变异?”陈北海不禁插嘴。

    蒋云松脊背舒展,靠在木椅背上,右脚搭上左腿,食指拇指并拢,将竹筷挑在指尖,不疾不徐地敲在白瓷碗边缘,碰撞出清脆的鸣声。

    像个敲木鱼念经文的年轻和尚。

    “诺亚粒子……他们准备这么叫。”蒋云松缓缓开口。

    陈北海轻笑道:“建造方舟的义人诺亚么?在《圣经》传说中,方舟是一个收容一切飞禽走兽的基因库。这些科学家都挺有想法的。诺亚粒子——倒也有几分贴切。”

    两人聊着聊着,也相当有默契地停了下来,都各自考量着什么。

    蒋云松已经搁下碗筷,陷入沉思。陈北海看似慢条斯理,手上却没有停。

    十几分钟后,蒋云松回过神来,猛地抬头,一脸惊愕:“海哥,你这比牛都能吃啊!”

    桌上的一大盆烧烤拌饭,被清空地只剩黄色、黑色的油滴。

    陈北海正不慌不忙地用纸巾揩着嘴角。

    “厉害!”他不由得竖起大拇指,白净的脸庞跳动着感叹,“我之前只是说说,想必你是货真价实地觉醒了。”

    蒋云松一边说着,一边直起身来,老猫般慵懒惬意地伸个腰,晃了晃道:“我也该走了,实验室里还等着记录数据呢。”

    陈北海拦住他:“先别走。”

    同时,变魔术般,从桌底摸出一个不透明的白色塑料小盒。

    “里面有三个玻璃试管,你用实验室的设备检测一下,注意,不要记录实验数据。”

    蒋云松目光微凝,随即舒缓开,应道:“行,我会注意不破坏样本,尽快出结果。”

    二人心有灵犀,他懂得陈北海话中深意。

    不记录实验数据,不是真的什么都不做,而是不将物理资料录入校方档案中。

    一方面,是研究生私用昂贵设备,难免造成负面影响;另一方面,也可能是实验样本事关重大。

    “走了,下次有机会再聚。”蒋云松轻喊一声,随着“咚”的大响,人影消失在门后。

    逼仄的小屋瞬间空旷了许多,变得有几分冷清。

    待他走后,陈北海将隐藏着的笼子取出,用绝缘塑料材料聚丙烯树脂,将笼子包裹住,避免这只老鼠放电,使得家中线路短路。

    再喂了点生米粒。

    陈北海简单收拾一番,又回到床上,盘膝而坐,心神沉入身体内部,在精神力量的牵引下,来自细胞深处的能量被提炼出来,汇入经脉之中,蓄积为海一般的内力。

    虽说他可以分心两用,即使上班工作,也能修炼《吞海功》。但是全身心投入其中,精气神相合,观照自身,深入体内细微处,内功增长的速度快上不少。

    时间太紧张了。

    根据“道果”中的只言片语,在三年之内,异世界将大举入侵。异世界远远强过地球,哪怕人类殚精竭虑,拼死抵抗,仍然挡不住。

    是的,在未来,人类毁灭了。

    或者说,地球人类这一种族虽然还在苟延残喘,可早就被异世界的生灵所统治。如今地球上存在的一切政权、规模稍大的组织,都不能延续到新时代中。

    “人”的概念将被抹除。

    然而,异世界侵略还不算真正的危险。面对黑暗源头的侵袭,他可不能确定,宇宙是否能被再次重启。

    陈北海甚至没有信心,重来一次,自己就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时空是一个奇妙的混沌系统,任何一个因素的变化,都有可能与其他要素碰撞反应,连锁膨胀成巨大的动荡。

    他能做的,只有尽最大努力。

    除此之外,无他。

    翌日。

    天刚蒙蒙亮,陈北海正在运功,方提纵内力行了半个周天,沉浸于缥缈的玄妙境界中,忽然被一声巨响给震醒了。

    若非陈北海已成过一次先天宗师,内功境界达到从心所欲不逾矩的地步,这一道响声,便能将他震的内力失控,走火入魔,经脉俱裂,半身瘫痪。

    他急忙收功,平复内力。下床开门。

    只见门口伫立着一个蓬头丐面的男人,乱糟糟的头发随意地披散着,衣裳还算整洁,可人却疲惫不堪,其神情状态好似已经流浪多年。

    “云松?”陈北海略有些愕然地问道。

    流浪汉般的男人点了点头,沙哑着声音低声道:“还不快点儿邀请我进去?”

    果真是蒋云松,在昨日分别后,今天又去而复返。

    这才请他进门。

    见他一脸疲态,陈北海心下也有了一些猜测,恐怕渔樵大学的甘蔗园里,那一只会放电的变异老鼠真不简单。

    恐怕蒋云松熬夜做了研究。

    “你给我的血液样本和空气样本是在哪里采集到的?”他开门见山。

    陈北海并未回答,问道:“你有甚么发现么?”

    蒋云松深吸一口气,娓娓道来。

    果不其然,他昨天晚上通宵做了一整夜实验。

    根据他的说法,血液样本并没能导出一些有用的结果,只能初步判断血样来源于一只基因发生了变异的小家鼠亚种老鼠。

    这并不令人奇怪。

    真正的实验是枯燥无味且极为艰难的,特别是在生命科学领域,想要得到相当的成果,必须要有足够的包括血液、肌肉组织、神经在内的生物样本,并且进行反复的**试验。

    十毫升血液远远不够。

    这又不是什么恐龙电影,科学家能从一滴远古恐龙的血液中克隆出整个恐龙种群。

    不过,那两个试管的空气样本,却得到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成果。

    在蒋云松激动的叙述下,陈北海也逐渐明白了它的意义。

    这两管空气中,分离出了与“灵气”类似的物质——一种与现有的任何物质性质都截然不同的新物质。

    蒋云松也没被蒙混过去。

    他在讲述完自己的研究发现后,便一直追问这空气和血液样本的来历。

    不过陈北海也坚持不透露,差点让蒋云松发飙了,最后又拿出了一管在甘蔗园采集到的空气才把他打发走。

    倒不是他小气,想要自己独占研究成果——哪怕他有这个心,也没有合适的条件进行生物实验,毕竟高规格实验室中各种仪器、表盘、材料,光是一年的保养费、耗费就超过千万华元,得靠国家经费的大力支持才能维系。

    实在是因为他有自己的考量。

    一方面,要是让蒋云松知道了样本的来历,他难免会心里瘙痒难耐,每天往生科院所属的甘蔗园跑去偷偷采集样本。

    这样做,很容易暴露出甘蔗园的特殊情况,有可能牵扯出陈北海来。

    他并不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受到影响,只是自己身上有太多秘密,至少在目前,他还不愿意将自己曝露在高层视线之下。

    另一方面,如果他的猜测不假,处于对身体健康的考虑,蒋云松也不该知道。

    蒋云松带来的发现也映证了他的猜想。

    那就是——那一方甘蔗园里,有一个通往异世界的时空隧道。

    这不是天马行空的幻想或者毫无根据的臆测,而是陈北海综合各方面信息分析得出的结论。

    情报一,地球将在数年内与异世界发生时空重叠。

    情报二,这一时空现象不是在瞬间发生的,而是缓慢进行,直到最后彻底爆发。

    情报三,甘蔗园中出现了一种奇异的物质,目前看来,这种物质不是灵气,也基本确定不是地球之前存在的任何物质。

    情报四,在甘蔗园中出现了一只变异程度极大的老鼠亚种……

    窥一斑而得全豹,由是观之,结论便很明确了。

    当然,目前看来,这道通道只能传输一些小颗粒物质,暂时对南越市没有较大的负面影响。但随着时间推移,说不定它会继续扩大,乃至于令异世界的危险物种入侵地球。

    因而通知官方,做出相关对策,也是必要的选择。

    当然,那不是现在。要等到陈北海有足够的自信,承担引起官方注意的后果。

第一百二十三章 结丹

    离蒋云松第一次拜访已有月余。此后他也来了数次。

    日子步入公历新一年一月中旬,年关迫近,陈北海的修炼也到了瓶颈。

    倒不是他资质有限或是行功出了什么岔子,而是内力积蓄到一定程度,就需得水磨工夫,才能稳定进步。

    陈北海估摸着自己还得勤练半年,才能内力满溢,直入先天。

    然而,他并不打算就这么按部就班地硬磨下去。

    从大武归来也将近五个月了,灵魂中的悸动告诉他,又到了可以穿越的时机。

    他越来越觉得,灵魂中的道果,不仅仅是信息的排列组合,更是由无数符文组成的法宝。

    离开大武不短时日,陈北海也有些想念那里的人和事,况且那个世界还有许多有价值的密藏未被挖掘出来,加之还有相当修炼上的困惑、灵感、猜想要去探讨、映证。

    他要重回大武。

    当然,穿越不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本来大武与地球的时间流速互不相干,每个世界相当于另一个世界时空都是静止的,但他的活动使得两个封闭的池塘开始联通,时空将趋于一致。

    而在他灵魂穿梭世界的过程中,自己的**就相当于一具没有思想的躯壳,尽管有着一丝精神力量的残留,可以使身体进行呼吸、代谢等最基本的生理活动,可时间久了一样要出问题。

    陈北海先是向公司伍主管请了不定时长假,伍主管爽快地批复了,并且表示工资计算按照实际缺勤时间的一半扣除,年终奖照算。

    再是设计了两段程序,一者根据陈北海的社交语言习惯,自动文字回复联系自己的朋友、同学;一者用自己的声音作为声源,应付电话联系者。

    父母那头则想好了借口,若是自己在过年前回不去,就说自己公司那边有关乎升职加薪的重要任务抽不开身。

    除此之外还有囤积干粮,修改自己的电子身份证记录等,这些措施是为了预防被华国官方相关部门主动或被动地察觉到自己的异状。

    再者,为了避免自己身体因无法进食、缺少饮水而器官衰竭,他还自己调配了一定浓度的葡萄糖水溶液,用程序控制装置输入。

    除了这套生理保障装置外,还有配套的容错程序,内置电源,定时检测,若是装置异常,则根据异常事件向蒋云松发出约定好的求救信号。

    有这一系列布置的保障,陈北海有信心在五个月内,本体不出大碍——除非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一颗原子弹没被拦截,飞到自家头上,直接把自己给灰灰了。

    那他也无可奈何。

    安排妥帖,万事俱备,陈北海选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床上,把生理保障装置的输出针管扎在自己的静脉上,闭上双眼。

    《无量世界穿梭法》发动,陈北海感觉到灵魂中有一串串复杂的符文在涌动着,包裹住自己脆弱的灵魂,让灵魂脱离的肉身的保护与限制。

    ……

    武朝,中天郡,大原县。

    落山山腰。

    大约是戌亥之交,天已黑了,星月还未升起。只几个火把挥动着,火焰颤抖着,将寥寥数人的身影投在地上,铺成斑驳的痕迹。

    一个健壮的老头正守着盘膝于地的青年,旁边还立着一名稚嫩可人的少女。

    “内力贯通体内所有经脉,调用自如,如臂使指,便是先天之境。先天之后,仍应勤练内功,蓄养内力。然人力终有穷,内功练得再深厚,内力再雄浑,也不过能开碑裂石,举数千斤鼎。内力不足,那就借外力。正所谓时来天地皆同力,若是能借的了天地之力,又何愁不能无敌于世间?”

    “有武道上的前辈曾经试图将内力发散于外,以人力撬动天威,然而内力内力,终归是在脏腑经络中生成的,离开人体,不过几息便消散了,落得功力大损的下场。”

    “后又有大宗师提出,内力不能存于外界,只因内力不够强。就好比糖只能化于水中,而金石却能永固。于是道家的武学宗师借鉴道学内丹术,创设出武学中的内丹术。以精气神三宝为炉火,气走周天,借五脏之精淬炼,冲破玄关,于气海处锻出一颗内丹。”

    武者炼出内丹,就好比树苗发出根系,大船投下铁锚。只有根基足了,才能不被外界风云击垮。

    这一步是先天境界的深入功夫,也是先天之上,武道人仙境的前置。

    当然,先天之上的武道人仙,粉碎真空,只存在小说家的传记、说书人的评书、口口相传的神话中。在武朝,能结出一颗内丹,便是够格竞争武林盟主的大人物了。

    林震天看似讲得头头是道,口若悬河,也不过是复述王帮主的话。

    王帮主看出陈北海内力勃发,已然初入先天,他主要是命林震天传授《吞海功》功法,有关内丹的内容,只打算先令陈北海初步了解一下前路,从而避免感到骄傲自满。

    林震天的境界与陈北海相差仿佛,自然不能胜任指导他人内丹修行的任务。

    然而陈北海现在正进行的,就是结内丹。

    《吞海功》心法加上林震天口授的诀窍,便是直指先天内丹境界的上层功夫。

    由《饮江诀》转化来的《吞海功》,正催发着体内如江河般浩浩汤汤的内力狂涌。体内汹涌澎湃,外在表现却十分平静。

    陈北海竟一副沉静如胎儿的神貌,浑身筋肉放松,几乎沉睡过去。却是在精神上进入近乎冥想而截然不同的境界,整个人虚寂杳冥、渊默混沌,与天地相合,无半点清醒的心神。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目空一切。

    这一步工夫其实并不难,接近医学概念中的深度睡眠。

    众所周知,深睡眠是人体每天都要经历的一个阶段,但是又极难受人控制。如果一个人能保证自己随时都能进入深度睡眠,那么每天不到两个小时的深睡眠,就能完全消除精神和身体上的疲惫。

    处于这种状态下,武者体内的五脏六腑、筋骨肌肉、经脉穴窍尽皆处于高度活跃而又极度放松的矛盾统一状态。

    只有在这一优越的身体环境中,内力才有升华凝结成内丹的基础。

    但是内丹的修成,还需要人的引导,让内力按照一定规律运行周天,采五脏之精,才能凝成一颗金丹。

    这就产生了矛盾。

    人体内有十二正经、奇经八脉、七百二十穴窍、五脏六腑,其中不少死穴要害。要结内丹,需要人引导内力按照特定路径运行周天,差不多就是把所有经脉穴位走一遍。

    根据排列组合算一算,内力在经脉中的走法简直有恒河沙数种,而要在这数不清的走法中走完特定的一条,还要走许多遍,可想而知有多容易出错。

    一旦出错,轻则内力紊乱,经脉纠缠,功力受损;重辄走火入魔,暴毙而亡。

    在十分清醒的状态下,要运行丹道周天,尚且不易。更何况要在近乎无知觉、无意识的近乎入灭的清醒下完成。

    难度好比让一只梦游的猴子在沙地上胡乱划出一部《离骚》。

    当然,能走到结内丹这一步的武者,无一不是武道上的大宗师,智慧不知高过猴子几万万倍。

    即便如此,结内丹也是九死一生。不知有多少武学上的前辈倒在这一步上。

    偌大一个武国,现存的结出了内丹的大宗师,也不过寥寥数人。

    丐帮王帮主天纵奇才,也在迈入先天后卡了十几年,才结成一颗内丹。

    金佛寺的慧心方丈八十多岁,放在常人身上即将或者已经作古的年纪,也不过勉强结成一颗内丹。

    陈北海本来是没资格锻炼内丹的。就算他再怎么妖孽,也要遵循基本法,就连游戏中的gm,也需要程序员才能实现某些功能。

    他得到的道果只是强化他的禀赋,不可能开挂似的让他莫名其妙就成就更高深的境界。

    毕竟要铸造内丹,主要是经验的积累,一遍又一遍的指使内力在体内运转,从而使得比做高数题还要复杂百倍的内丹行功,变成呼吸一般的本能。

    可一者,陈北海被白师行放到炉鼎里炼过,白师行无师自通,鬼才般的构想,用铜管模拟人体经脉,以火气充当人体运功时的精神力,促使他人的内力汇聚到陈北海身上。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是内丹的别样修炼方法,陈北海在那时已经修成过一颗“假丹”。

    二者,未漏的童子身阳气足,火气旺,对于烧煅内丹很有好处。虽然地球上的陈北海只能算半个童子,但非常幸运的,大武朝的“周方明”却是个十足的无漏之身。

    三者,在回到地球后,陈北海货真价实地在一具从未接触过内力的**上,从无到有地修炼了内功。

    对于一些资质寻常的武者来说,不过能借鉴从前的经验,修炼地顺畅些。

    而陈北海大大不同,他借助这一机会,深刻地体会了内力的特性与本质,并且在地球时,在内力并未深厚到突破先天的地步时,就尝试着模拟了结内丹的过程。

    在这两大机遇的帮助下,他真可谓是把修炼内丹刻进了灵魂深处。

    在陈北海呼吸间,内力流转,于经脉中往复,过五脏六腑,取金木水火土五行之精华,经夹脊、玉枕、泥丸、九宫、巨阙、鹊桥、重楼、黄庭诸***炁回旋如丹露,在周天数往复中被烧煅得沉重如汞,一滴滴落在腹下气海,凝成一颗大药。

    结内丹的准备时间以数十年记,结成却只在一瞬。

    刹那间,陈北海浑身精气神内敛入丹田,凝成一颗圆坨坨、光灼灼的丹丸。

    这是一颗不怕火炼的赫赫金丹!

第一百二十四章 刺杀皇帝

    结成内丹,陈北海瞬间有了别样的体会。

    要知道,内力存储在经脉中,在全身经脉贯通前,流动相当缓慢。即使在破入先天后,若非人特意控制,也是基本滞怠的。

    而在结丹后,气海穴处,仿佛凭空出现了一个大功率的水泵,又或者说交换机,通过旋涡的形式,带动着内力循环往复,使得内力在不断地做体内大周天。

    换句话说,先天丹境的强者,无时无刻不在修行内功,其效率固然比不得本人全身心浸入冥想,却也差强人意。

    引导着内力在体内经络循环了一边,稳固内丹后,陈北海缓缓收功。

    “拜谢林伯伯,”陈北海站起来,向林震天拱手道,又转向一旁的少女,“灵素,你……”略有迟疑,“你不会武功,贸然上山,未免太过鲁莽了。”

    白灵素坚定地摇摇头,轻声道:“不会的。”

    除了已擢升为护法的林震天、白灵素,还有其他几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王大妈、郭路人赫然在列。

    更令他惊喜的是一旁的两个乞丐,一个高高胖胖憨笑着,一人矮小瘦削将手缩进破烂的袖子里。正是曹小羊、马俊宝二人。

    还是这些人。

    真好。

    “曹叔,马叔。”陈北海的问候,让两个乞丐畏缩的老脸上,也不由得浮现出了难以掩饰的笑意。

    众人寒暄片刻。

    不多时,陈北海便道:“我运功有一段工夫了,此刻天色已黑,想必帮主他们已经交上了手,我们不如先上山,观摩几位武林巨擘切磋较量。不知叔叔婶婶们意下如何?”

    两个乞丐自然是忙不迭答应了,说老实话,两人只期望陈北海还能记得自己的名字,根本没奢望还能得到他的尊敬。

    毕竟,两乞丐只是丐帮低层弟子,年纪一大把了武功仍十分低微。

    反观陈北海,二十出头的年纪就成了先天宗师,加之在与重樱人的比斗上表现惊人,为丐帮添了不少面子,地位大增。

    没想到,他还能对两位领路人保持发自内心的尊重。

    白灵素、王妈当然也不会拒绝。

    林震天也应下。一行人便一齐向山顶赶去。

    是夜。

    道宗杨真人、金佛寺慧心方丈、归真门君一、海鲲帮柳木龙、丐帮王帮主、天一教吴靖远大战于山巅。

    这一战就战到了天亮。

    几位宗师武功尽皆出神入化,风格迥异,切磋较量各有胜负。

    唯独王帮主霸道绝伦,依凭前无古人的降龙掌力,屡战全胜,并在鏖战一宿后,击败了功力精深的杨真人。

    第二日天亮后,有好事者用脚丈量土地,发现落山山顶被削去了整整三寸。

    王帮主的实力与气魄折服了包括与他不对付的吴靖远在内的所有人,被尊为武林联盟的盟主,负责主持武林大事,统筹调度,指引进退。

    武林局势大有不同。

    至此,江湖翻开了新的篇章。

    ……

    十二月初三。

    武林大会后的第三天。

    陈北海正与白灵素交谈。

    他们漫步于大原县的街道上,一个满目愁容,一个轻声安慰。

    “也不知道爹爹现在怎样了,”白灵素叹道,“虽然他人很坏,可是……我还是有些挂记他。”

    她回忆起那段经历,尚且觉得不真切。

    在那天以前,她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大家千金,偶尔溜出宅子,也被白家的门客保护着,况且以她的容貌气质,即使不知道她的身份,小镇上的居民也会护着她。

    结果一觉醒来,她就成了罪人的女儿。

    原本严肃古板,但非常关爱她的白师行,莫名其妙就成了伙同魔教中人,戕害青年俊才的魔头。

    更是被官府押解到不知何处,生死不明。

    她倒不是什么圣母,毕竟白师行罪有应得。只是……终究不适应。

    白灵素挽着陈北海的那只手紧了些。

    陈北海无奈地笑着:“别担心,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以你爹那水准,不会轻易死的。”

    哼——

    白灵素翻着白眼,气得腮帮子鼓了起来。

    她想得到的回应,可不是这样的。

    不过,也还行。

    少女的脸上又浮现起了喜滋滋的神色,离身边的男人近了些。

    陈北海却有些叫苦不迭。

    他哪不明白这女孩的小心思?

    只是一方面,还尤为稚嫩的十六岁少女,令来自晚婚晚育愈发普遍的二十二世纪的灵魂,感到难以面对。当然,这只是次要原因,如果到了水到渠成的地步,他也不会迂腐地纠结年龄。

    最主要的是,陈北海对未来还不明晰。

    忽然,迎面而来一位魁梧的老汉,满头银丝,尺长的白须胡乱缠着垂在颏下,顾盼间神采飞扬,行走时高视阔步,好不精神威风。

    正是破入先天后,被擢升为丐帮护法的林震天。

    “终于找到你了!”林震天本来在左右张望,一直走到两人身边时,才猛地停下来,惊喜地喊到。

    也顾不得考虑为何以自己先天宗师的五感,没能早早发现二人。

    林震天急匆匆地抓住陈北海的手腕,就往另一边拽。

    “林伯伯怎生这般性急?”陈北海略微施展气力抵抗一阵,避免不会武功的少女被牵连摔倒。

    林震天一扯,直感到自己在跟一头南越巨象角力,口中呼道:“你力气愈发大了!咱们干净走,帮主在找你。”

    帮主传呼?那大概的确不是小事了。

    两人跟着他离去。

    不多时,众人来到一家小酒楼。

    神功盖世、纵横四方的武林盟主,天下第一帮的帮主,江湖魁首,武夫领袖。有着无数头衔,威震八荒的王帮主,此刻正规规矩矩地坐在竹椅子,毫无形象地用手抓着半截油腻的兔子。

    若有人仔细盯着王帮主的手掌,就会奇异地发现,那本该被油和干辣粉覆盖的皮肤,却是光洁如黄龙玉石,干净无暇,一尘不染。

    陈北海见了,心惊胆战。

    其中奥妙,乃是王帮主用手掌经脉喷吐着极为细微的气劲,恰好将油污隔开,却没有对松软的兔肉和焦皮造成半点伤害。

    这一手极为精微的功夫,不是先天境界,甚至不是简单的结丹境能做到的。至少他就自叹弗如。

    带给陈北海的震撼,远胜过前几日争夺盟主时,王帮主拳掌齐出,如龙如象,大开大阖的战法。

    王帮主见了陈北海的面貌,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忽然运转内功,集音成束:“小友,有没有兴趣陪我们去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什么大事,需要王帮主参与,还得拉人手?

    他就是这么问的。

    王帮主站起身来,踱步,沉声道:“刺杀皇帝!”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三花

    饶是陈北海任性恣肆,也不由得为之一震。

    毕竟,他们打算杀的,可是皇帝啊!况且要是他们成功了,整个武国都要移星易宿,地覆天翻。

    王帮主又是至少先天丹境的大宗师,轻易便能杀光一支披挂完备的精锐军队,随意出入皇宫,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还真有可能被他们干成。

    但陈北海心中又有疑惑,无论是察言观色,还是透过精神层面的感知,王帮主都是堪称盖世豪杰而非枭雄之人,不像是有反意的样子。

    “敢问帮主为何要行刺皇帝?”他传音问道。

    王帮主用食指指节叩了叩桌面,开口道:“坐。”示意陈北海坐下慢慢谈。

    “想不到我丐帮竟出了如此惊才绝艳的弟子。”王帮主不吝赞叹。

    一旁的白灵素俏脸上写满了崇拜,丐帮帮主的威名,即使是作为深闺小姐的她也有所耳闻。

    林震天亦是露出了十分欣慰的神色,他毫无保留的将自己所学传授给了陈北海,对方能得到帮主的赏识,也算是不枉师徒一场了。

    在两人没能察觉到的地方,帮主却与陈北海展开了秘密交谈。

    让陈北海惊讶的是,参与到刺杀皇帝计划中的人,远比他想象的更多,身份更特殊。

    杨真人、慧心方丈、君一门主、吴靖远,都打算共谋大计。

    海鲲帮的柳帮主尽管不打算介入其中,似乎是不想躺浑水,但也以性命担保,绝不会泄露此事。

    以及重要的一点,他们打算刺杀的不是在位的玄武皇帝,而是已经退位的太上皇,那个不在武林之中,却成为武林神话的老人——神武帝莫衍。

    为什么?

    陈北海很疑惑,他也没有憋在心里,直截如此问了。

    王帮主也并不对他的疑惑感到意外,而是娓娓道来。

    原来,别看当今江湖平稳如镜,各个门派安分守己,即使是武功卓绝的长老、掌门,行走江湖时也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不敢冒犯哪怕一个小小衙役,生怕触了朝廷霉头。

    可实际上,若是有机会,这一个个武人恨不得把皇帝抽筋扒皮,挫骨扬灰。

    不甘衙门对江湖的压制是一方面因素。

    另一方面,在几十年前,神武帝率领麾下铁骑,踏遍高峰名山、深林幽谷,碾过无数所谓的名门古刹,野蛮地夺走了被自视甚高的武人们奉若珍宝的密藏典籍。

    自那以后,绝大多数门派的传承,都有了不同程度的衰败。

    连金佛寺、太上道宗、丐帮这样的大派也不例外。

    譬如丐帮号称有棍、拳、掌三门绝学,可王帮主最常用的就只有半套降龙掌和几式打狗棍,很少动用八荒拳。

    虽说,以王帮主的内功,即使是平平无奇的一记挥拳,也有着横扫八荒的无匹威力,在外人看来足以与降龙掌刚猛无俦的掌力媲美。

    然而实际上还差得远。

    如果王帮主用八荒掌对上杨真人,只怕要不了百来回合就会被打得吐血败退。

    正是因为丐帮的绝学曾被抢走,当时修习八荒掌最精深的副帮主又被神武帝莫衍一掌拍死,导致这门绝学没能完整流传下来。

    都说拿人钱财等于杀人父母,莫衍更过分,直接毫不讲理地坏人道统,遇到阻拦者更是统统碾死。

    单就这一血仇大恨,整个江湖的人都有理由杀他一百次——前提是有着那般的修为。

    几位大宗师联手行刺,也有趁着杀死太上皇后,宫廷混乱,从而夺回门中失传道统的原因。

    当然,促使包括王帮主在内的多数大宗师下定决心的,其实不是这一光明正大的原因。

    更多的是他们单纯想跟莫衍交手。

    同那名已经数十年没有动手,仍然如阴云般横亘在武林上空,压得天下十万武者只敢称第二的老人较量。

    他们不服。

    这群成名已久的先天高手,其实没有一个人真正地面对莫衍。

    无一例外。

    毕竟其中最年长的杨真人,在莫衍隐退时,也才不到三十岁。

    当时的杨真人——那时他只是道士,甚至没有见莫衍一面的资格——他的修为连神武帝身侧的重光、临光骑中的一名千户都比不上。

    差距太大了。

    故而几人都想在神武帝老死前,与他分个高下,或者一决生死。

    当然,这只是王帮主所提到的原因,几位大宗师的心思,只怕也远比这复杂得多。

    不过,这足以成为几位绝顶高手联合起来的理由了。

    旋即,话题顺势终止。

    “北海,我观你双目炯炯有神,行止间精气丰沛,是否结丹了?”王帮主转而问道。

    却是他觉察到陈北海的修为异常的高深。

    比一般的先天高手还要强得多,强得不像是个二十岁的青年。

    陈北海只略一踟躇,便回应道:“前几日恶斗一番,盘膝疗养,再聆听教诲后,福至心灵,便自然而然地在丹田凝了一颗大丹。”

    王帮主浓眉微蹙,啧啧称叹:“奇哉怪哉!想来你果真是我见所未见的鬼才。如你这般二十出头便能结丹的,我亦是望尘莫及。”

    要知道王帮主已然是万中无一绝世天才,否则也不可能在三四十岁的年纪成就盟主之位。

    可天赋卓绝如他,也是过了而立之年才结丹的。

    王帮主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满头如狮的乱发晃荡了一瞬,又道:“你是否对结丹境之上有所了解?”

    “弟子……不知。”陈北海心知帮主即将传法,于是换了自称,显露出尊敬的语气。

    “你可知你这般状态,只能算丹境最下乘的功夫!”王帮主语出惊人。

    “人体有三大穴,脐下气海,胸口檀中,脑内黄庭。这三大穴位,都是丹田,自然每个穴都能蕴养一颗内丹。

    “下丹田气海靠近肾脏,肾主水,水是生命之本,肾能生精,肾乃生命之根,下丹田的丹境修行,便是取肾中的精华,壮大气海中的内丹,这一步是从阴中取阳。

    “中丹田檀中靠近肺部,肺主金,肺部是人体与外界连通之所,有吐故纳新之能,中丹田的修行,即于肺在阴阳、活滞、动静、生灭交换中截留一丝气机,这一步是取阴阳之阳。

    “上丹田黄庭,在天宫内院,人的头脑由心脏供养,心主火,上丹田的修行最为艰深,要取心火灼烤黄庭,从而将人颅内的灵性煅烧得光亮照人。这一步是取阳中之阳。

    “三花即三华,华便是人体的阳气精华,当人的精气神旺盛到极致,并熬炼出阴中之阳、阴阳中之阳、阳中之阳,滴落成三颗金丹时,便是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境界,据说到了这一步,人体就能诞生出不可思议的伟力,就如凡人羽化成仙般。”

    王帮主在讲到这里时,粗犷刚健的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些憧憬的神色,心向往之。

    上中下三大丹田,精气神三花,心火,三花聚顶,武道人仙。

    一系列玄之又玄的名词让陈北海心潮澎湃。

    随后,王帮主又告知他,明日他会再找陈北海,详细说明三大丹田的修行诀窍。并约定在十二月初七之后,十二月十五前抵达京都。

    交谈完毕后,王帮主用纸拭了拭手,并对陈北海微微颔首后,便抛下几人,踱步离开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刀法

    四方的屋子由明黄色木料筑成,温吞的光芒从房间右侧斜后方射入,将房间衬得还算敞亮。

    丈长的床具铺着一牀白色的褥子,上面正盘腿坐着一位英武的青年,紧锁的眉头并不损他的形貌。

    他的身体正微微起伏——细细观察,则会发现晃动的并不是他的身体,而是整个房间。

    “陈大侠可清醒了?是吃早膳的时候了!”房外传来一道粗犷的声音。

    青年脸色忽然一白,手臂微颤,骤然翻掌,从指尖飞出一道剑气似的红光,落在身前七尺远的地上,将木质地板击出一个鸽子蛋大小的深坑。

    陈北海舌抵上颚,强行收功,过了几息,将混乱的内力平复下来。

    他注视着自己渗血的手指,出了神。

    “太急了。”他对自己说。

    原来陈北海在尝试将内力运上中丹田,结出第二颗内丹。只可惜功夫不到家,不仅没能达到中丹之境,反倒震伤了心脉。

    好在一来他年轻力壮,心脏强健,再加上他尝试时小心翼翼,只是受了轻伤。

    若换个七八十岁的老宗师,怕是得横死当场了。

    马上要到皇城了,陈北海必须养精蓄锐。

    推开房门,一个矮胖的黑脸大汉已经候着了,他手托着一个大瓷盘,里边乘着一碗热粥,一盘熏肉,几碟果蔬。

    简单吃过早餐。

    并不非常丰盛,但在渺茫无际的大江上,却是十分奢侈的一餐了。

    听见动静,另一头的壮汉也急匆匆地赶过来,讨好道:“陈大侠,不陈巨侠,前天你指点我的那一招我还是不太明白,你能不能再指导一下我?”

    这两汉子正是谭家兄弟。他俩因偷运私盐被海鲲帮逮住了,幸得陈北海庇护,因祸得福,反入了海鲲帮。

    实际上,陈北海乘的正是属于海鲲帮的一支船,虽然不是什么宝船、大船,可也比两兄弟的旧船大了不少。

    此刻船上就有几个海鲲帮帮众正在驾船。

    故而能在波浪翻腾的水面上平稳航行。

    几丈外的甲板上,一匹浑身雪白的骏马正优哉游哉地吃着草料。

    与第一次坐船时的战战兢兢不同。

    现在的玉练已经能悠闲地面对船身起伏了。

    在船首甲板处,有一道修长的背影正在舞动手中的刀。时隐时现的刀光宛若春雨,仿佛要把迎面扑来的风斩碎。

    并不是白灵素。

    那个小姑娘被陈北海留在大原县,由王大妈和林震天看护着。

    他还特意请求了王帮主,王帮主也对着小妮子的遭遇表示同情,并且嘱托手下对她多加照拂。

    有王帮主的指示,白灵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至于为什么不把少女带在身边?

    陈北海去京城,是作为结了内丹的顶尖先天宗师,凭借自己的武力刺杀太上皇,而不是去游山玩水,体会风土人情。

    无论成功与否,京城必将翻天覆地,局势动荡如天倾西北。

    他很难保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的安全。

    而当陈北海表明自己的行程计划,并强硬地拒绝少女同行请求时,白灵素也是不出所料地极其错愕和委屈。

    乃至于从温声细语的请求、到撒娇、再到毫无风度地躺在地上打滚。

    最后赌气发咒道再也不想和他见面了。

    不过陈北海仍然坚持自己的想法。

    所以白灵素不可能出现在船上。

    “噌——”一声轻吟,刀身没入贴合的鞘中。江风重新流动。

    修长人影转过身来,亭亭净植的身躯高挑优美,以女性而言显得过分高的身姿为她增添了些许英气,鬓间是一张冷艳的脸孔。

    陈北海对这张脸并不陌生。

    第一次见面时,这张面孔居高临下,在招亲擂台上她在以绝对的优势获胜后却认输了。

    第二次见面,她却只能以复杂的目光注视着陈北海染血的身影。

    柳琴心走近一步,柳眉微竖,紧闭的樱唇轻启:“你当真要去京城?”

    “这句话你已经对我说了几次了。”

    “那个人没有你想象的简单。”

    “或许你从什么地方听到了风声,但我也并非有勇无谋之辈。”

    “你会后悔的,你再也见不到素素了。我是说,素素会很伤心的——”提到白灵素,柳琴心冰山般的脸颊上也不由得浮现出忧郁的神色,“素素再也见不到你了。”

    陈北海不知道她是从何处捕捉到的消息。

    据他推测,最有可能告诉柳琴心的便是海鲲帮的帮主柳木龙。

    毕竟两人都姓柳,而且柳木龙又对她格外上心,两人很可能是父女关系。

    可柳木龙又曾以性命担保绝不会泄露秘密。

    陈北海也不认为柳琴心知道,将有数个先天境界的大宗师去围杀神武帝。

    他坦然地望向柳琴心,并不设防,即使后者已经将手搭在了刀柄上,欲言又止。

    “呜——”一道冰冷的刀光乍现,宛如风的呜咽。

    “看清楚。”柳琴心道。

    “嗯?”陈北海疑惑道。

    “我母亲教授我的刀法。”

    旋即,柳琴心手腕一翻,一柄冷月便在这清晨的江面浮起了。

    寒芒频频涌现,纵去如龙,横来如凤,近时离陈北海的眉心不过半寸,远时也只有不到一尺远,上下四方,无一处是风,无一处不是风。

    时而辉煌,偶然隐蔽,变化无常,神鬼莫测。

    这是部与《春风得意刀》相似却又迥乎不同的刀法,仿佛脱胎其中却又青胜于蓝。

    片刻,柳琴心停下刀法演练,将心法口诀倾囊相授。

    在此之后,柳琴心便头也不回地走进船舱内自己的房间。

    似乎在刻意躲避他。

    原地,陈北海深吸一口气。

    这次真是收了份大礼了。

    要说这刀法能让陈北海突飞猛进,实力大增,那是不可能的。

    但多多少少有些提升。

    并且他即将面对横压江湖百年的武林神话,太上皇神武帝莫衍,如果对方恰巧会刀法,陈北海能极大地提升自保能力。

    考虑到莫衍曾经踏破各大门派,强抢典籍密藏,而《春风得意刀》又是刀法绝学,莫衍不可能没有翻阅过。

    那么莫衍的武功中就很可能有《春风得意刀》的影子。

    陈北海并掌如刀,在身前虚划。眼前的空气瞬间被劈开,好似空间都被扭曲了。

    仅一刻钟时间,陈北海就以先天丹境大宗师的眼界,高屋建瓴地练成了可能脱胎于《春风得意刀》的刀法绝学。

    熟练上或许尚且不如,威力上却要强出柳琴心许多。

    在这个世界,由于冶炼技术的落后,哪怕是所谓的“百锻钢”、“千锻钢”、“名剑”、“妖刀”也不过如此。

    武者可以用肉掌拍断刀身,横练武者甚至能够用**硬抗刀刃而只是受轻伤,尽管这建立在对手内力不强的基础上,却也足以说明兵器的窘迫。

    可若是在地球呢?钛合金刀、锰钢刀、大马士革钢刀……

    甚至到了科学技术发展水平更高的世界,他还可能接触到高周波刀、激光刀……

    用那样的神兵利器,切高达都不一定不行。

    用来斩人?

    他一个人可以杀死十个神武帝。

    想到这里,陈北海又凝视着自己手掌间的纹路,恍如凝视兵器上的纹理。

    打定主意回到地球后为自己准备一柄好刀。

    很快他又收回思绪,目前最重要的是便是做好迎战莫衍的准备。在刺杀莫衍后,以他们几位大宗师的实力,虽然不说能在皇宫纵横如意,可要趁乱找到藏经阁、御书房一类的地方也不成问题。

    到时候他提出借其他几个门派的典籍一观,想必也不是难事。

    那才是可预见的能够让他开阔眼界,增长实力的正途。

    一心二用,一面应付着前来请教的谭天,一面沉入丹田。

    浩荡的内力汇入其中,丹田好似大海中回旋的旋涡,一颗圆坨坨的内丹光**人,内力在循环中精粹,滴落其中,这颗大丹在以肉眼可查的速度壮大。

    即使无法突破到中丹境,陈北海的功力也在不断增强。

第一百二十七章 对手

    柳琴心传授刀法后的第二天,船就航行到了衍天郡境内。

    虽说可以沿着江河支流再走一截水路,但海鲲帮的船只太过显眼,陈北海也不可能继续乘坐下去。

    衍天郡在中天郡北方,其中心便是武朝的国都——周城。

    船只靠岸,陈北海同谭家兄弟以及其他帮众道了别,就牵马下船,向周城出发。

    他其实更想跟柳琴心招呼一声,可惜后者如同潜修般闭门不出。

    可能是冲动之下私自传授了刀法绝学,不知如何是好吧。

    陈北海心想,毕竟武学从来是各门各派的不传之秘,尤其是绝学。

    在丐帮,只有成为九袋长老乃至副帮主的成员,能完整习得三门绝学中的一门。

    陈北海策马飞驰,在此时令,北方的气候天象已相当冷,在清晨甚至能瞧见地面上白色的一层冰晶,只是很快消融了。

    迎面而来的寒风犹如刮骨钢刀,渗透进面皮里,令整个人都僵硬了。

    他内功大成,不惧严寒酷暑,但为了避免引起旁人注意,因此添了两层衣物,装作一个武功小有所成但仍然怕冷的年轻武夫。

    玉练是白师行重金购得,命人悉心喂养,辅以丹药栽培成的宝驹。

    它虽然不能日行千里,但理论上可以做到日行八百里。

    不过为了避免马掉膘累死,没有任何人会催使一匹马昼夜狂奔。

    陈北海也不会。

    好在周城本就在衍天郡内,也不必太过奔波。

    他卯时出发,当天晚上就到了周城外。日期才十二月十二,离当初约定的期限还有两天。

    赶路虽快,他不忘观察状况,却发现一个匪夷所思的事实——一路上出现的士兵、官差捕快一类,竟然不比大原县中的多多少。

    要知道,这里可是已经临近国都了。

    按理说守卫应当更森严才对。

    周城建立在平原上,规模形制格外宏大。

    陈北海曾经游历到南方的绸都,那是整个江南最富庶的都城,闻名遐迩,蜚声中外。

    而绸都在周城面前,却显得极为袖珍可爱。

    作为武朝都城,周城具备不同于其他任何城邦的气质与外形。

    若从高空俯瞰,就能发现周城的独特结构。

    武朝的大多都城都是四方形状,左右对称。

    这也符合绝大多数人的审美品味。

    而周城的布局却是圆形——准确说是圆环状,从中心的皇宫向外,一个圆环套一个圆环,每个圆环都是鳞次栉比的建筑群,一直到最外围的高耸城墙。

    圆内不设关卡,外围的大圆——实际上是一个巨大的正八边形,共开东、东南、南、西南、西、西北、北、东北八个大门。

    这八道门分别以八经卦乾、坤、震、艮、离、坎、兑、巽命名。

    其中乾门是专供皇帝、太上皇帝出巡、游猎所用,平时紧闭,且一直有士兵把守。

    肆意从此门进出,被视同谋反。

    坤门则是皇后、太后、以及其他的君王女性亲属正式出游时所开。

    震门供各地大臣、各国使节出入。

    其余五个门则昼夜洞开。

    陈北海此刻就到了艮门外。

    高至数丈的城墙兀立于此,城墙上有一队杀气腾腾的兵卒俯视墙下众人。墙上能看见刀凿斧刻的痕迹,裂缝中氤氲着历史的气息。

    这面墙已存在五十多年。

    陈北海身前排着一道入城的长龙,有守卫正在核实来客身份,很快就排到了他。

    他现在用的是一个天一教弟子的身份,那名弟子也被吴靖远勒令待在宗门中,不许离开。

    铭牌带在身上,面部也经过了易容,没有什么破绽。

    守卫的态度十分高傲,但这份高傲并不体现在对人的粗暴上。

    事实上,他对人十分客气,搜身时也相当礼貌。

    可他只是简单地盘问了两句,甚至没有要求陈北海把携带的干粮吃两口。

    守卫似乎认定了没有任何人敢在京城闹事。

    不过这种漫不经心的工作态度正方便了陈北海的潜入。

    毫无波折地进了周城。

    天色已晚,陈北海并不急着与其余几位大宗师汇合,而是用去一两碎银,就近随便找了家客栈住下。

    他也久违地暂停了平素每晚都进行的内功修炼,在客房内的大床上美美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陈北海早早起床,在周城内游玩起来。

    他先是去了城中著名的“斗兽坊”,据说是游手好闲的公子王孙最爱的去处。

    斗兽坊除了售卖从各地捕捉来的珍禽异兽外,还设有斗兽擂台。

    这一噱头确实引人注目。

    陈北海目睹了不少在地球上从未见过的野兽,譬如一头前额生有螺旋肉角的大虎,比寻常的猛虎大了不止一圈。

    这“角虎”异常凶猛,连斗七场,才因为疲倦败下阵来。

    还有一头浑身雪白的巨狼,被称作“霜狼”。

    那头霜狼体长一丈三尺有余,肩高六尺半,重四百多斤,都快有一头小母牛重了。

    更可怖的是这狼眸光中闪动着人样的狡诈与冷静,利用利爪和尖牙,依凭矫健敏捷的身躯,在一炷香内猎杀了一头千斤重的罴。

    让这头狼的主人,一个军中裨将的次子颇为神采飞扬。

    当然,这些奇珍异兽并没有什么口吐火焰、旋风的奇异本领,充其量不过是力气大些、聪明些的野兽而已。

    只不过其中一些厉害的猛兽,许多武者空手对付也非常棘手。

    吃过午饭,享用了一些周城的特色美食,陈北海来到一家赌场,用吃饭剩下的一些铜钱随意玩了一下午。

    投壶、骰子、博戏、叶子戏等。

    从二十文钱赢到了五两银子。

    走出赌场后,他被几个面色不善的彪形大汉拦住。

    对方粗俗地将他逼进角落,要求他交出出千工具和一根手指。

    结局可想而知。

    陈北海手上的五两银子变成了三十七两。

    至于晚上,由于周城不设宵禁,陈北海选择去城里最热闹的地方吃茶、赏舞、听曲。

    他发誓,自己只是为了满足好奇心,并且研究异世界歌舞艺术发展状况。

    不是为了满足龌龊念头。

    不得不说,添香楼能成为皇城晚上最热闹的场地,必须要感谢这里诚实而有眼光的男人们。

    他们把心中的想法付诸实践,携手楼里的姑娘们,将添香楼打造成城里最大的休闲娱乐场所。

    吃喝玩乐结束后,陈北海回到客栈。

    他站在窗前,目光投向遥远的皇宫。

    客栈距离皇宫很远,中间被无数阁楼遮住。

    然而他的目光仿佛能透过这一层层由土壤、木料、岩石组成的建筑,如同浸淫多年的外科医师用手术刀切开皮肤、隔开一缕缕肌肉、拨开一根根缠绕的血管。

    陈北海似乎看见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那是周城的中央,武国的心脏。

    横压江湖一甲子的武林神话。

    神武帝。

    莫衍。

    他的对手。

第一百二十八章 金佛寺

    翌日清晨,天还是灰扑扑的一团,陈北海就已经起了。

    周城内不允许骑马,他只得牵着玉练漫步在街道上。

    时辰尚早,除了巡守的官差、早早支棱起摊位的商贩外,只有个别居民出了门,正向城外赶去。

    走到艮门前,零零散散的人正在进出。

    有身形伛偻的老翁老媪、满脸皱纹的瘸腿匠人、小声说笑的中年夫妇、被人搀扶着下车的闺中小姐。

    陈北海紧了紧缰绳,玉练立刻明白,颇有灵性地离旁人远了些。

    他倒不怕玉练暴起伤人,只是身旁的陌生人对它不了解,万一被吓着就遭罪了。

    前面几个居民很快出城,轮到陈北海时,守卫忽然开口,带着些质询的语气问道:“这位朋友,大清早地往何处去啊?”

    似乎对他的行为有些怀疑。

    这也并不奇怪,毕竟其余大清早出城的行人都是不通武功的寻常民众,而陈北海尽管将自己的修为收敛到了近乎天衣无缝的地步,哪怕是同为丹境的大宗师也不一定看得透他的底细。

    可是他伪装成的天一教弟子同样身负内功。

    陈北海也不慌张,笑道:“久闻金佛寺盛名,今日恰巧有空,去烧一炷香添点香火,顺便见识见识所谓的天下第一寺。”

    “什么天下第一寺,不过是坑人香油钱的地方,”守卫对金佛寺很是不屑,“咱们大武皇帝说过,从来没有什么神鬼仙佛。”

    陈北海不置可否:“去见识见识总是好的。”

    守卫连连摇头,既是不解又是鄙夷地叹息,但还是放他出了城。

    城墙外,远远地能望见一座山峰,并不高耸。

    大名鼎鼎的金佛寺就在那座山上。

    陈北海骑上玉练,片刻就到了山脚。

    只见被切割得方方正正的青石板规整地砌成石阶,一直绵延到山上。

    陈北海将玉练系在山脚的一颗大树上,便顺着石梯上了山。

    石梯旁间能看见一张长椅,供访客疲惫时休憩用。

    登山途中,他目睹不少善男信女,一脸虔诚地向山上走去,也有稀少的香客已经上完香,陆陆续续下山。

    直到此刻,金佛寺给他印象仍然不像一座传承久远的名门古刹。

    完全是一座小寺小庙。

    陈北海以普通人的步调,走了大约一刻钟,便到了目的地。

    平地地上立着一座石制牌楼,共五间六柱,上刻“金佛寺”三个大字,其形式与武国文字大有不同。

    石柱上雕刻着或阴或阳的图纹,但在风雨的侵蚀下已然模糊不清,有些地方成了光秃秃一片,有些花纹则被刀斧等利器毁损。

    陈北海并没有用手触摸这几根石柱,但他仿佛真切触碰到了石柱的表面,指尖摩挲着,一道道纹路溜走了。

    看到这座牌楼,他才开始体会到金佛寺作为天下第一寺的底蕴,这座牌楼估摸着有上百年的历史,在前朝乃是更久远时便已建造而成。

    穿过牌楼,没几步即是金佛寺山门。

    山门外观与牌楼有几分类似之处,但山门不像牌楼一样用几根柱子支撑横梁,而是类似于一整堵墙,墙顶有檐,高低不一,自两侧向中间依次变高,墙面开三道门,一个中间的主门洞,两个对称的小门洞。

    这三道门分别叫无相门、无作门、空门。人们常说的“遁入空门”便是此门。

    进了山门,便是正式进入了金佛寺。

    穿过山门,但见一塘清澈的池水横亘眼前,约莫一丈宽,池上有一座小桥,供人通行。

    这池水名叫放生池,一般放生池中设有观音像,不过这里没有,许是太窄了,只有十来片绿色的荷叶,已经叶片底下穿梭的鱼。

    放生池旁有个十来岁大的小沙弥,小沙弥一手拿着竹筐,另一只手则从框里取些细碎的饵料,向池中抛掷而去。

    小沙弥出手不凡,手腕翻转间,一探一弹,细沙般的饲料便如天女散花般,精准地避开池中的荷叶,均匀地落在水里。

    只能说不愧是金佛寺弟子。

    陈北海上桥,穿过放生池,看见一座宝殿,殿两侧还有两座阁楼,一座楼摆大铜钟,一座楼中设大鼓。

    分别是钟楼与鼓楼。

    正所谓“晨钟暮鼓”,在寺院中有专门的僧人负责撞钟打鼓,每日寅时撞钟打鼓,惊醒僧众做早课;亥时打鼓撞钟,提醒僧众歇息。

    不过现在已经过了时候,撞钟的僧人早就离开了。

    中间的宝殿是天王殿,又称弥勒殿。

    天王殿中央供奉的是一尊手提布袋,笑口常开的大肚佛像,即弥勒佛。弥勒佛后还有双手合十,将降魔杵搁于手腕的韦驮像,两侧是四大天王像。

    四大天王,即东方持国天王提多罗吒,白面白甲,持碧玉琵琶;南方增长天王毗琉璃,青面青甲,持青光宝剑;西方广目天王毗留博,红面红甲,手缠一蛇;北方多闻天王毗沙门,绿面绿甲,右手执宝伞。

    在佛教经典中,四大天王是佛教护法神,有护佛、护僧、护法、护国、护众生之能。

    在百姓眼中,四大天王则是执掌风调雨顺,保佑五谷丰登、六畜兴旺、财源广进、众生平安的神灵。

    因而在这天王殿中,也有好几个百姓正对着四大天王跪拜祈祷。

    陈北海也在这天王殿中驻足片刻,只是没有拜佛。

    过了天王殿,一座恢弘的宝殿映入眼帘。

    这座宝殿金碧辉煌,雄伟大气,有重檐歇山式屋顶。殿前摆放着一尊宝鼎,一座大香炉。

    宝鼎远远不如陈北海曾经下过的药鼎大,但也不小,估摸也有几千斤重。

    大香炉方方正正,约六尺宽,一丈三尺长。

    香炉中插着数十根香,有大有小,又长又短。

    有的刚点燃,跃动着微弱的火光;有的已经烧到一半,散发出熏人的浓烟;还有的已经快烧完了,摇摇欲坠。

    也不知道这些香火飘往何处。

    香炉旁立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僧人,他紧闭双眼,似乎在念诵佛经,但炉中有香烧尽时,他却轻轻一掌拍出,那根即将烧尽的香登时碎成飞灰,散落在炉中,积成一层厚厚的白色灰烬。

    不过这名僧人还兼职卖香,偶尔能看见香客对他低语,他便睁开眼睛,从香客手中接过铜银,并伸进一个竹筐里,摸出一根香,递过去。

    陈北海也凑热闹似地上前,问了问价钱。

    令他惊讶的是,凡是上山拜佛者,都可以获赠一支,无须银钱。也可另行购买,价钱也并不昂贵。

    他挑了根三尺二寸长的大香,花了六十文,插在炉中,简单地拜了拜。

    烧了香,陈北海迈进大雄宝殿。

    大雄宝殿是金佛寺,乃至所以寺庙中规格最大的殿。

    只见宽阔的大雄宝殿中供奉着各个佛陀、菩萨、罗汉的塑像。

    宝殿正中央供奉着纵三世佛,过去燃灯古佛、现在释迦牟尼佛、未来弥勒佛。其中现在佛释迦牟利最为尊崇,结说法印,跏趺坐于莲花宝座上。

    释迦牟尼像前有一长桌,张挂着经幡、欢门、佛龛等及金刚铃、宝杵、羯摩金刚等法器。

    三世佛身侧为三大士像,即文殊、普贤、观音菩萨,慈眉善目。

    大雄宝殿边侧立着十六罗汉像,或神色庄严、或清高觉悟、或威而不怒、或满面狰狞、或安详自若、或气质轩昂。

    大雄宝殿内僧众最多,正引领着访客拜佛。

    陈北海并未顶礼膜拜,只是注视着殿内的十几名香客,以及众多佛陀、菩萨、罗汉像。

    旁人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也没有深究。

    少顷,他收回视线,穿过大雄宝殿,走了几分钟,来到下一处建筑。

    静岳法师殿。

    也就是金佛寺的主供殿。

    这一建筑的规格相当小,比起大雄宝殿远远不如。

    与其说是“殿”,不如说是“堂”。

    事实上,很多寺庙根本没有类似的建筑。

    “主供殿”并不是官方说法,这里供奉的不是佛教中最尊崇或最出名的佛陀圣人,而是与本寺关系最密切者。

    有些寺供奉准提接引二圣、有些寺供奉达摩祖师、有些寺供奉菩萨、有些殿供奉天王。

    金佛寺供奉的便是本寺祖师,即第一代住持静岳法师。

    这里人迹罕至,多数人在拜完三世佛和菩萨罗汉后便离开了,少数香客走到此地,看见紧闭的门也不会进去。

    陈北海则径直推门而入。

    在这法师殿中央,有一个半坐半卧的和尚像。

    奇异的是这尊像并无五官,好在由于雕刻者的高超技艺,这尊无面像并无狰狞可怖感,而是一副宝相庄严的模样。

    陈北海正要继续向前走去,却被一个僧人拦住了。

    僧人歉意道:“居士勿怪,再往后走就是法堂了,那是方丈**的地方,方丈正在给弟子讲经,烦请居士回避。”

    “哦?”陈北海饶有兴致道,“早在武林盟会时便听过一次,不知道慧心方丈今日讲的是什么经?”

    僧人摇头晃脑,说道:“我怎么知……”

    忽然一顿,反应过来,“原来您是……”

第一百二十九章 理由

    僧人慌忙住口,懊恼道:“是小僧多言了。”

    “师父不必自责,”陈北海笑着制止,“要是在这寺内都不能说话,那这天下也没有几处能说话的地儿了。”

    “是也是也……”僧人点点头,又觉得莫名其妙的不对劲,只得喃喃自语。

    虽然有些晕头转向,但僧人还是牢记方丈的吩咐,履行自己的任务。

    他将陈北海引到大雄宝殿东侧的一排建筑内,并进入了一个房间。

    “请居士稍候片刻,”僧人恭敬道,“案几上有刚煮好的茶,居士渴了可以先喝着。”

    他随即告退,走出房间,掩上大门。

    陈北海也悠闲地坐下,从身前长桌上摆置的茶具中取出一个小杯,倒了杯茶。

    这间房并不像是待客用的房间,而更像是私人住所。

    身侧一丈远处就摆置一张床。

    事实上,大雄宝殿东侧的一排建筑,被称为“东配殿”,本就不是接客之所,而是寺内僧人居住的地方。

    寺内用以接待香客、云游僧的房间,在大雄宝殿西侧的“西配殿”。

    方才那僧人将陈北海引到此处,自然不是因为他混淆了接客与僧众所用配殿。

    而是由于陈北海对以暗号。

    在金佛寺静岳法师殿内,向值守僧询问慧心方丈是否在讲经,在讲哪一卷经书。

    这便是在离开大原县前一天,王帮主叮嘱他应当干的事情。

    片刻后。

    另一名僧人步入房内,恭声将陈北海请到另一处。

    那是静岳法师殿东侧,一座外观朴实的建筑。

    房上挂着块牌匾,写着“祖师堂”三个字。

    僧人走到门边,便驻足不前,道:“居士,我先离开了。”

    留下陈北海一人站在祖师堂前。

    他轻轻推开门扉。

    “吱嘎——”

    门框发出年久失修的刺耳呻吟。

    失去木门的掩饰,长桌旁熟悉的几道身影映入眼帘。

    猛然,极为磅礴的气势向他压去。

    他仿佛见到一尊摘星拿月的巨人,正愤怒咆哮着,折断一座山柱,向他掷去。

    霎时间,天崩地裂,日月无光。

    然而,面对这末日般景象,陈北海怡然不惧,只是稍微催发内功,浑身蓬勃的气血一激,巨人与断峰便烟消云散。

    定睛一看,哪还有什么世界末日。

    只有几位神色各异的宗师,或冷淡,或惊诧,或欣赏。

    一人身着白袍,腰佩玉玦,风流倜傥,惊叹不已:“你竟有如此修为,想来王帮主所言非虚,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原来,方才正是他施展功力,爆发出极强的精神压迫,出手试探陈北海。

    只是不曾设想被这年轻人轻描淡写地抗下,乃至破解。

    “刺啦!”撕下面上的伪装,陈北海露出真容,拱手行礼道:“晚辈陈某,拜见各位前辈。”

    “好说,好说。”这人毫不客气地应承下来,面上含笑。

    “帮主、方丈、真人……”陈北海向在座者一一问安。

    王月明、慧心方丈、杨真人、君一门主也纷纷回礼。

    算上出手试探的吴靖远,当初在大原县约定好的人已然全部聚集在这祖师堂中。

    陈北海略一感应,只觉在座的五位宗师内功深厚如海,气血也绵延悠长,实力尽皆盖过自己。

    也就是说……在这狭小的房间中,算上自己,足足聚齐了六名先天丹境的大宗师!

    背朝十三尊金佛寺住持像,陈北海挨着王帮主与君一入座。

    “不知几位前辈在谈些甚么?”他开口询问。

    吴靖远忽然拨了拨腰间的玉玦,发出叮当的脆响,微笑道:“我们此前正在谈论刺杀莫衍的具体事宜,既然你来了,正好听听。

    “今夜亥时三刻,将有一位先天宗师带着十几名顶尖好手从乾门潜入周城,一边烧杀毁坏,一边朝皇宫打去。

    “而我们则从坤门进入周城,杀到后宫中的上武殿——那里就是莫衍住的宫殿。

    “待试了神武帝的成色,便折去几十步外,莫衍用于收藏秘典的神藏阁,夺回遗失的典籍。到时天高任鸟飞,我们可以即刻脱身。”

    还有一名先天高手?

    陈北海心中暗忖那人的来历,又听见吴靖远的声音:“不知小友有何高见?”

    他回过神来应道:“意见谈不上,晚辈倒有些其他困惑,希望能得到诸位前辈的解答。”

    “居士但说无妨。”慧心方丈忽然插嘴道。

    盖因陈北海回话时,目光正射向他。

    陈北海也不推脱,他正想问个究竟:“方丈,您是得道高僧,应当明了六波罗蜜中的持戒、忍辱,对冤家对头不可起愤恨心,须持大慈悲戒,破嗔恚障,羞大慈大悲心。冤孽相报,永世纠缠,您又何苦对付那神武帝?”

    老方丈是熟读佛经的法师,作为修习佛法者,通常有一副慈悲心肠。

    换个说法,就是人人可揉捏的软柿子。

    就算心头对抢了自家武功的莫衍有怨念,又怎会在外在表露出来,乃至于参与到杀人破戒的勾当里?

    陈北海疑心其中是否有未知的算计。

    老方丈和蔼的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解释道:“居士来时可见着寺里的香客?”

    “见过。”

    “是否数过人有几何?”

    “二三十人罢。”

    “居士觉得这是多是少?”

    陈北海一顿,说道:“想来是稀疏了些。”

    回想一下,来访的香客的确是少了些。

    他来时在各个殿堂都停留了不短功夫,见到的总计不过数十人。

    算起来,这金佛寺每日接待的香客,恐怕至多几百位。

    须知金佛寺乃十方丛林之首,天下第一寺,更毗邻武国都城,这般佛寺,每日访客也不过千。

    这显然不正常。

    陈北海记得,在地球上曾有一座寺庙获得每日游客量世界纪录,最高每日游客量达到八十二万人次,平均游客数也有四十万之巨。

    即使武国人口少得多,两座寺庙间也不应当有百倍的悬殊差距。

    “我们金佛寺尚且如此,大武朝内的其余寺院呢?”方丈开口道,“真难道是因为大武的百姓天生性情愚拙,贪淫乐祸,蒙昧无知,不懂礼佛么?”

    陈北海默然。

    据他观察,在大武内,无论南北,无论老幼,无论男女,对宗教的热情都显得极为淡漠,甚至可以说是厌弃。

    在地球,华国可谓是世界上最文明、最包容、最先进的国家之一,然而神学的经脉依旧牢牢地根植于人民文化的土壤中。

    他自己虽不信教,却也对鬼神持敬而远之的态度。

    可在大武,人们却普遍对宗教抱有一种轻视乃至蔑视的心理。

    慧心方丈又道:“并非百姓痴愚,而是那莫衍胡作非为,将佛经道藏贬为九流之术,斥佛陀菩萨为玄虚。”

    “莫衍不准我们寺院修理碑坊、限制我寺收纳弟子、禁止僧众公众活动,这些都是小辱,老衲忍忍也就罢了。

    “可那莫衍又动用皇帝的特权,批判真经,驳斥受戒修行之礼,又将佛理贬为异说。诽佛谤佛,毁法坏法。

    “老衲虚长八十来岁,不敢妄议我佛,也从不向任何信徒保证西天极乐的存在。然而那莫衍却百般法子,将佛说成魔,这又是什么道理?

    “别的都可当做修习应业,莫衍阻碍众生学习因果业报,慈悲向善,削减罪孽,老衲能看得下去吗?

    “若到了末法时代,便让老衲诛杀莫衍天魔。若非末法时代,便当老衲犯戒了罢。”

    说罢,慧心方丈双手合十,默念“阿弥陀佛”。

    吴靖远也冷笑道:“老方丈,你可别哭惨,我们天一教可比你们惨多了,那莫衍在得天下前受了我祖师一辈的帮助,并许诺国教之位,可他当上皇帝之后就翻脸不认人,把我们天一教杀了七七八八。”

    吴靖远神色森冷地看向陈北海,质问道:“你说莫衍该不该杀?”

    原来如此。

    在场的各位大宗师都对莫衍抱有不小的仇恨。

    尤其是外表最为慈眉善目的慧心方丈,更是将神武帝看作末法时代作乱的天魔,欲金刚怒目,清扫佛敌。

    个中对错,难以评判,只能说各有各的立场。

    对于神武帝莫衍来说,他自然希望君权压倒神权,不希望君王为神明左右。

    因而他要扫除一切障碍,无论是佛陀还是三清六御,无论佛道,但凡阻碍他君临天下的,他都要将其消灭。

    于是莫衍、莫衍的儿子,花了六十年时间,让绝大多数武国百姓提起宗教便是怀疑与轻蔑。

    这无可厚非。

    但慧心方丈、吴靖远等维护自家传承,期望将自家经典发扬光大的志向,更是无可指摘。

    陈北海应当站在哪一方?

    是帮助传授了自己《吞海功》、《降龙掌》、《打狗棍法》的王帮主一边,还是站在素未谋面,还害死了原身父母的莫衍一边?

    不言而喻。

    “晚辈明白了,”陈北海再度拱手行礼,“还请前辈细说行动细节,今夜晚辈但凭驱使,绝无二意。”

    “好!”吴靖远的双眸中闪动着炽热的焰火,“今夜定教那神武帝陨落!”

第一百三十章 一触即发

    夜已深,不见月光,星星也被乌云遮去,天上黑洞洞一片。

    陈北海一行六人正在坤门外耐心地守候着。

    周城中不设宵禁,因而不少地方仍亮着灯,稀疏的光汇聚在一起,使得这座城成为天地间唯一的炬火。

    他们在此地等候几刻钟了。

    等一个约定好的时机。

    突然,周城中远远地传来一阵细微的喧闹声。

    城内的火光似乎也比方才旺盛了些。

    武国都城极为庞大,南北两端相隔甚远,即使是以先天丹境大宗师的耳力,也只能分辨出音量的增强,而听不清楚这喧哗的具体内容。

    但众宗师尽皆果断之人,立刻判断出时机已至。

    “诸位动手吧,记得此前我们商量的,务必以最快速度击杀莫衍,莫要无事生非。”

    吴靖远话音刚落,众人便即刻冲了过去。

    他们如鬼魅般掠上数丈高的城墙,落在墙头。

    墙头把守着十二名士兵,个个神色坚毅,孔武有力,尽是武功高强,训练有素的好手。

    然而他们面对丹境宗师,却好像小鸡仔一样羸弱,毫无抵抗力。

    不,至少刚破壳的小鸡也能叽喳叽喳叫唤,他们却没能发出半点声音。

    一息之内,整整十二名士兵,便如烂泥般瘫倒在地,生死不知。

    陈北海暗叹一声,对被杀的几名守卫说了声抱歉。

    他只是用指头轻轻点中了两个士兵的下颌,将其击晕。

    他有足够的底气来满足自己的同情心理。

    但并非所有的宗师都刻意留手。

    在击溃城墙上的守卫后,众人毫不迟疑,飞身而下,向周城深处疾驰而去。

    ……

    远处。

    周城内。

    乾门附近。

    街道一片狼藉,两旁的屋舍楼阁燃着大火,将原本漆黑的夜空烧得通红。

    焰浪咆哮翻腾,成千上万的火蛇嘶吼着从火中窜出,空气中弥散着灼人的热气。

    火焰的空隙间挤着瑟瑟发抖的平民。

    被吵醒的孩子们吓得大哭,却被他们瑟瑟发抖的父母粗暴地捂住口鼻,只能无声呜咽。

    血肉模糊的尸体横七竖八地扔在地上,绝大多数都是差人。

    而犯下这一切罪行者,还在向皇城突去。

    那是一帮黑衣人,身材瘦小,出手狠辣,武功高得出奇。

    尤其是其中首领,武功更是强的离谱。

    城中卫兵不乏高手,竟无人是他一合之敌。

    这是,从城内再度赶来一队守卫——他们并未对黑衣人出手,而是分散开来,奔赴街道两侧,安抚民众,抢火救灾,防止伤亡出现扩大。

    尽管眼底弥爬满了恐惧? 可他们仍未停下手中的动作。

    黑衣首领的嘴间漏出了阴恻恻的笑。

    声音逐渐增强? 他在狂笑:“那狗皇帝已经怕了,我们这就去杀了那厮!”

    他的手下一齐发出狂热的呼喊,看也不看畏惧的守卫? 向皇宫杀去的速度更快了三分。

    留下一路的血与火。

    ……

    “停。”

    吴靖远摆手示意。

    陈北海等人也立刻停住。

    今天的他罕见地换了身青衣? 且从不离身的玉玦也取下了。

    是时? 他们已经顺利到达后宫。

    后宫一词似乎带着些暧昧的味道。

    然而事实上,后宫并非当朝皇帝专门用来安置妃子、蓄养美人的金丝笼。

    后宫实质上是一个集寝宫、林园、书库等于一体,兼具修息、游乐、教育等功能的宫殿群。

    太上皇、皇太后都住在后宫中。

    众宗师面前的上武殿便是神武帝莫衍的居所。

    神武帝莫衍!

    眼前的宫殿中没有动静,仿佛无人居住。

    又或者莫衍并没有觉察他们这群不速之客的来临。

    会是哪种可能?

    亦或者两种都不是?

    没有人知道。

    但是即将所有人都知道。

    “诸位,都到了莫衍门口? 却踟蹰不前? 莫非是怕了他的名头?”吴靖远忽然拔高音量高声道。

    他的声音回荡在宫殿间,衬得幽静的后宫愈发死寂。

    没有人回应。

    也没有大内太监或者禁军教头来捉拿这群敢于夜闯皇宫的狂徒。

    这当然是不正常的。

    陈北海的心头萦绕着不安。

    他们来时遇到了些抵抗,其中不乏内功深厚到即将先天的存在——尽管这种举世罕见的高手? 在丹境宗师前也不过能多坚持一息。

    但是这般守备未必薄弱了些。

    在吴靖远的预想中,他们入侵时将遭遇数位先天武者,乃至于同为先天宗师的绝世强者的阻击。

    虽然这样的保护或许对以武著称的皇帝一家起不到显著作用? 但这是礼,这是规矩。

    规矩不可坏。

    如此松懈的防御,好似请君入瓮般。

    “你们不敢,便为我助威吧,”吴靖远忽然大笑,“吴某此番去取莫衍项上人头,片刻便回!”

    说吧,吴靖远便飒沓向前,步如流星。

    没有迟疑迟疑。

    然而此行的六位,又有谁不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行刺被称为神话的莫衍?

    陈北海、王帮主、君一、杨真人、慧心方丈也立刻跟上,来到上武殿前。

    宫殿的大门被缓缓推开。

    ……

    平乱殿前。

    这处宫殿堂常被用作上朝与重大宴会。

    根据前朝的礼法,这一宫殿本应有“养心殿”、“居颐殿”之类祥和雅致的名称。

    可玄武帝时刻谨记,大武开国不是靠文治,而是靠武功。

    平乱匪、平乱贼、平乱国,朝廷治理天下最重要的是安稳,因此无论是礼法还是律令,都不介意靠强制性的手段维持安定。

    哪怕这一安定必须牺牲部分人的利益、自由甚至生命。

    那是必要的代价。

    平乱殿前的石陛坑坑洼洼,一副古旧的模样,上面还有些或长或短的深色污痕。

    或许是死人被拖在地上渗出的血。

    庄严肃穆的平乱殿前,突然闯入了一个黑衣人。

    也许叫他红衣人更合适。

    因为黑色衣服已经被血染红了。

    黑衣首领揭下了脸上的面纱,他不需要掩饰身份了。

    面纱下是一张鹰嘴鹞目,形容刻薄,眼里闪烁着仇恨得脸。

    男人一步一步走上石阶,站在殿前。

    咚——

    原本需要四个侍卫合力才能打开的殿门被他一掌轰开。

    殿中高处,一名玄袍龙纹老人正在批阅奏折。

    为了在寿命与功绩两方面同时超越自己的父亲,老人吩咐左右将天下之事,无论巨细,悉数汇报给他,并且每日批阅到子时,处理完积压的政务后,立刻回房安寝,决不把第一天的压力留给第二天。

    老人非常生气,但为了避免弄脏奏折,仍小心翼翼地将笔搁在砚上:“你是谁?是谁指使你来的?蛮子?匈奴?夷越?还是哪门哪派的余孽?”

    男人有些意外,这份意外格外加剧了他的怒火:

    “我是来杀你的人!”

第一百二十三章 结丹

    离蒋云松第一次拜访已有月余。此后他也来了数次。

    日子步入公历新一年一月中旬,年关迫近,陈北海的修炼也到了瓶颈。

    倒不是他资质有限或是行功出了什么岔子,而是内力积蓄到一定程度,就需得水磨工夫,才能稳定进步。

    陈北海估摸着自己还得勤练半年,才能内力满溢,直入先天。

    然而,他并不打算就这么按部就班地硬磨下去。

    从大武归来也将近五个月了,灵魂中的悸动告诉他,又到了可以穿越的时机。

    他越来越觉得,灵魂中的道果,不仅仅是信息的排列组合,更是由无数符文组成的法宝。

    离开大武不短时日,陈北海也有些想念那里的人和事,况且那个世界还有许多有价值的密藏未被挖掘出来,加之还有相当修炼上的困惑、灵感、猜想要去探讨、映证。

    他要重回大武。

    当然,穿越不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本来大武与地球的时间流速互不相干,每个世界相当于另一个世界时空都是静止的,但他的活动使得两个封闭的池塘开始联通,时空将趋于一致。

    而在他灵魂穿梭世界的过程中,自己的**就相当于一具没有思想的躯壳,尽管有着一丝精神力量的残留,可以使身体进行呼吸、代谢等最基本的生理活动,可时间久了一样要出问题。

    陈北海先是向公司伍主管请了不定时长假,伍主管爽快地批复了,并且表示工资计算按照实际缺勤时间的一半扣除,年终奖照算。

    再是设计了两段程序,一者根据陈北海的社交语言习惯,自动文字回复联系自己的朋友、同学;一者用自己的声音作为声源,应付电话联系者。

    父母那头则想好了借口,若是自己在过年前回不去,就说自己公司那边有关乎升职加薪的重要任务抽不开身。

    除此之外还有囤积干粮,修改自己的电子身份证记录等,这些措施是为了预防被华国官方相关部门主动或被动地察觉到自己的异状。

    再者,为了避免自己身体因无法进食、缺少饮水而器官衰竭,他还自己调配了一定浓度的葡萄糖水溶液,用程序控制装置输入。

    除了这套生理保障装置外,还有配套的容错程序,内置电源,定时检测,若是装置异常,则根据异常事件向蒋云松发出约定好的求救信号。

    有这一系列布置的保障,陈北海有信心在五个月内,本体不出大碍——除非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一颗原子弹没被拦截,飞到自家头上,直接把自己给灰灰了。

    那他也无可奈何。

    安排妥帖,万事俱备,陈北海选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床上,把生理保障装置的输出针管扎在自己的静脉上,闭上双眼。

    《无量世界穿梭法》发动,陈北海感觉到灵魂中有一串串复杂的符文在涌动着,包裹住自己脆弱的灵魂,让灵魂脱离的肉身的保护与限制。

    ……

    武朝,中天郡,大原县。

    落山山腰。

    大约是戌亥之交,天已黑了,星月还未升起。只几个火把挥动着,火焰颤抖着,将寥寥数人的身影投在地上,铺成斑驳的痕迹。

    一个健壮的老头正守着盘膝于地的青年,旁边还立着一名稚嫩可人的少女。

    “内力贯通体内所有经脉,调用自如,如臂使指,便是先天之境。先天之后,仍应勤练内功,蓄养内力。然人力终有穷,内功练得再深厚,内力再雄浑,也不过能开碑裂石,举数千斤鼎。内力不足,那就借外力。正所谓时来天地皆同力,若是能借的了天地之力,又何愁不能无敌于世间?”

    “有武道上的前辈曾经试图将内力发散于外,以人力撬动天威,然而内力内力,终归是在脏腑经络中生成的,离开人体,不过几息便消散了,落得功力大损的下场。”

    “后又有大宗师提出,内力不能存于外界,只因内力不够强。就好比糖只能化于水中,而金石却能永固。于是道家的武学宗师借鉴道学内丹术,创设出武学中的内丹术。以精气神三宝为炉火,气走周天,借五脏之精淬炼,冲破玄关,于气海处锻出一颗内丹。”

    武者炼出内丹,就好比树苗发出根系,大船投下铁锚。只有根基足了,才能不被外界风云击垮。

    这一步是先天境界的深入功夫,也是先天之上,武道人仙境的前置。

    当然,先天之上的武道人仙,粉碎真空,只存在小说家的传记、说书人的评书、口口相传的神话中。在武朝,能结出一颗内丹,便是够格竞争武林盟主的大人物了。

    林震天看似讲得头头是道,口若悬河,也不过是复述王帮主的话。

    王帮主看出陈北海内力勃发,已然初入先天,他主要是命林震天传授《吞海功》功法,有关内丹的内容,只打算先令陈北海初步了解一下前路,从而避免感到骄傲自满。

    林震天的境界与陈北海相差仿佛,自然不能胜任指导他人内丹修行的任务。

    然而陈北海现在正进行的,就是结内丹。

    《吞海功》心法加上林震天口授的诀窍,便是直指先天内丹境界的上层功夫。

    由《饮江诀》转化来的《吞海功》,正催发着体内如江河般浩浩汤汤的内力狂涌。体内汹涌澎湃,外在表现却十分平静。

    陈北海竟一副沉静如胎儿的神貌,浑身筋肉放松,几乎沉睡过去。却是在精神上进入近乎冥想而截然不同的境界,整个人虚寂杳冥、渊默混沌,与天地相合,无半点清醒的心神。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目空一切。

    这一步工夫其实并不难,接近医学概念中的深度睡眠。

    众所周知,深睡眠是人体每天都要经历的一个阶段,但是又极难受人控制。如果一个人能保证自己随时都能进入深度睡眠,那么每天不到两个小时的深睡眠,就能完全消除精神和身体上的疲惫。

    处于这种状态下,武者体内的五脏六腑、筋骨肌肉、经脉穴窍尽皆处于高度活跃而又极度放松的矛盾统一状态。

    只有在这一优越的身体环境中,内力才有升华凝结成内丹的基础。

    但是内丹的修成,还需要人的引导,让内力按照一定规律运行周天,采五脏之精,才能凝成一颗金丹。

    这就产生了矛盾。

    人体内有十二正经、奇经八脉、七百二十穴窍、五脏六腑,其中不少死穴要害。要结内丹,需要人引导内力按照特定路径运行周天,差不多就是把所有经脉穴位走一遍。

    根据排列组合算一算,内力在经脉中的走法简直有恒河沙数种,而要在这数不清的走法中走完特定的一条,还要走许多遍,可想而知有多容易出错。

    一旦出错,轻则内力紊乱,经脉纠缠,功力受损;重辄走火入魔,暴毙而亡。

    在十分清醒的状态下,要运行丹道周天,尚且不易。更何况要在近乎无知觉、无意识的近乎入灭的清醒下完成。

    难度好比让一只梦游的猴子在沙地上胡乱划出一部《离骚》。

    当然,能走到结内丹这一步的武者,无一不是武道上的大宗师,智慧不知高过猴子几万万倍。

    即便如此,结内丹也是九死一生。不知有多少武学上的前辈倒在这一步上。

    偌大一个武国,现存的结出了内丹的大宗师,也不过寥寥数人。

    丐帮王帮主天纵奇才,也在迈入先天后卡了十几年,才结成一颗内丹。

    金佛寺的慧心方丈八十多岁,放在常人身上即将或者已经作古的年纪,也不过勉强结成一颗内丹。

    陈北海本来是没资格锻炼内丹的。就算他再怎么妖孽,也要遵循基本法,就连游戏中的gm,也需要程序员才能实现某些功能。

    他得到的道果只是强化他的禀赋,不可能开挂似的让他莫名其妙就成就更高深的境界。

    毕竟要铸造内丹,主要是经验的积累,一遍又一遍的指使内力在体内运转,从而使得比做高数题还要复杂百倍的内丹行功,变成呼吸一般的本能。

    可一者,陈北海被白师行放到炉鼎里炼过,白师行无师自通,鬼才般的构想,用铜管模拟人体经脉,以火气充当人体运功时的精神力,促使他人的内力汇聚到陈北海身上。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是内丹的别样修炼方法,陈北海在那时已经修成过一颗“假丹”。

    二者,未漏的童子身阳气足,火气旺,对于烧煅内丹很有好处。虽然地球上的陈北海只能算半个童子,但非常幸运的,大武朝的“周方明”却是个十足的无漏之身。

    三者,在回到地球后,陈北海货真价实地在一具从未接触过内力的**上,从无到有地修炼了内功。

    对于一些资质寻常的武者来说,不过能借鉴从前的经验,修炼地顺畅些。

    而陈北海大大不同,他借助这一机会,深刻地体会了内力的特性与本质,并且在地球时,在内力并未深厚到突破先天的地步时,就尝试着模拟了结内丹的过程。

    在这两大机遇的帮助下,他真可谓是把修炼内丹刻进了灵魂深处。

    在陈北海呼吸间,内力流转,于经脉中往复,过五脏六腑,取金木水火土五行之精华,经夹脊、玉枕、泥丸、九宫、巨阙、鹊桥、重楼、黄庭诸***炁回旋如丹露,在周天数往复中被烧煅得沉重如汞,一滴滴落在腹下气海,凝成一颗大药。

    结内丹的准备时间以数十年记,结成却只在一瞬。

    刹那间,陈北海浑身精气神内敛入丹田,凝成一颗圆坨坨、光灼灼的丹丸。

    这是一颗不怕火炼的赫赫金丹!

第一百二十四章 刺杀皇帝

    结成内丹,陈北海瞬间有了别样的体会。

    要知道,内力存储在经脉中,在全身经脉贯通前,流动相当缓慢。即使在破入先天后,若非人特意控制,也是基本滞怠的。

    而在结丹后,气海穴处,仿佛凭空出现了一个大功率的水泵,又或者说交换机,通过旋涡的形式,带动着内力循环往复,使得内力在不断地做体内大周天。

    换句话说,先天丹境的强者,无时无刻不在修行内功,其效率固然比不得本人全身心浸入冥想,却也差强人意。

    引导着内力在体内经络循环了一边,稳固内丹后,陈北海缓缓收功。

    “拜谢林伯伯,”陈北海站起来,向林震天拱手道,又转向一旁的少女,“灵素,你……”略有迟疑,“你不会武功,贸然上山,未免太过鲁莽了。”

    白灵素坚定地摇摇头,轻声道:“不会的。”

    除了已擢升为护法的林震天、白灵素,还有其他几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王大妈、郭路人赫然在列。

    更令他惊喜的是一旁的两个乞丐,一个高高胖胖憨笑着,一人矮小瘦削将手缩进破烂的袖子里。正是曹小羊、马俊宝二人。

    还是这些人。

    真好。

    “曹叔,马叔。”陈北海的问候,让两个乞丐畏缩的老脸上,也不由得浮现出了难以掩饰的笑意。

    众人寒暄片刻。

    不多时,陈北海便道:“我运功有一段工夫了,此刻天色已黑,想必帮主他们已经交上了手,我们不如先上山,观摩几位武林巨擘切磋较量。不知叔叔婶婶们意下如何?”

    两个乞丐自然是忙不迭答应了,说老实话,两人只期望陈北海还能记得自己的名字,根本没奢望还能得到他的尊敬。

    毕竟,两乞丐只是丐帮低层弟子,年纪一大把了武功仍十分低微。

    反观陈北海,二十出头的年纪就成了先天宗师,加之在与重樱人的比斗上表现惊人,为丐帮添了不少面子,地位大增。

    没想到,他还能对两位领路人保持发自内心的尊重。

    白灵素、王妈当然也不会拒绝。

    林震天也应下。一行人便一齐向山顶赶去。

    是夜。

    道宗杨真人、金佛寺慧心方丈、归真门君一、海鲲帮柳木龙、丐帮王帮主、天一教吴靖远大战于山巅。

    这一战就战到了天亮。

    几位宗师武功尽皆出神入化,风格迥异,切磋较量各有胜负。

    唯独王帮主霸道绝伦,依凭前无古人的降龙掌力,屡战全胜,并在鏖战一宿后,击败了功力精深的杨真人。

    第二日天亮后,有好事者用脚丈量土地,发现落山山顶被削去了整整三寸。

    王帮主的实力与气魄折服了包括与他不对付的吴靖远在内的所有人,被尊为武林联盟的盟主,负责主持武林大事,统筹调度,指引进退。

    武林局势大有不同。

    至此,江湖翻开了新的篇章。

    ……

    十二月初三。

    武林大会后的第三天。

    陈北海正与白灵素交谈。

    他们漫步于大原县的街道上,一个满目愁容,一个轻声安慰。

    “也不知道爹爹现在怎样了,”白灵素叹道,“虽然他人很坏,可是……我还是有些挂记他。”

    她回忆起那段经历,尚且觉得不真切。

    在那天以前,她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大家千金,偶尔溜出宅子,也被白家的门客保护着,况且以她的容貌气质,即使不知道她的身份,小镇上的居民也会护着她。

    结果一觉醒来,她就成了罪人的女儿。

    原本严肃古板,但非常关爱她的白师行,莫名其妙就成了伙同魔教中人,戕害青年俊才的魔头。

    更是被官府押解到不知何处,生死不明。

    她倒不是什么圣母,毕竟白师行罪有应得。只是……终究不适应。

    白灵素挽着陈北海的那只手紧了些。

    陈北海无奈地笑着:“别担心,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以你爹那水准,不会轻易死的。”

    哼——

    白灵素翻着白眼,气得腮帮子鼓了起来。

    她想得到的回应,可不是这样的。

    不过,也还行。

    少女的脸上又浮现起了喜滋滋的神色,离身边的男人近了些。

    陈北海却有些叫苦不迭。

    他哪不明白这女孩的小心思?

    只是一方面,还尤为稚嫩的十六岁少女,令来自晚婚晚育愈发普遍的二十二世纪的灵魂,感到难以面对。当然,这只是次要原因,如果到了水到渠成的地步,他也不会迂腐地纠结年龄。

    最主要的是,陈北海对未来还不明晰。

    忽然,迎面而来一位魁梧的老汉,满头银丝,尺长的白须胡乱缠着垂在颏下,顾盼间神采飞扬,行走时高视阔步,好不精神威风。

    正是破入先天后,被擢升为丐帮护法的林震天。

    “终于找到你了!”林震天本来在左右张望,一直走到两人身边时,才猛地停下来,惊喜地喊到。

    也顾不得考虑为何以自己先天宗师的五感,没能早早发现二人。

    林震天急匆匆地抓住陈北海的手腕,就往另一边拽。

    “林伯伯怎生这般性急?”陈北海略微施展气力抵抗一阵,避免不会武功的少女被牵连摔倒。

    林震天一扯,直感到自己在跟一头南越巨象角力,口中呼道:“你力气愈发大了!咱们干净走,帮主在找你。”

    帮主传呼?那大概的确不是小事了。

    两人跟着他离去。

    不多时,众人来到一家小酒楼。

    神功盖世、纵横四方的武林盟主,天下第一帮的帮主,江湖魁首,武夫领袖。有着无数头衔,威震八荒的王帮主,此刻正规规矩矩地坐在竹椅子,毫无形象地用手抓着半截油腻的兔子。

    若有人仔细盯着王帮主的手掌,就会奇异地发现,那本该被油和干辣粉覆盖的皮肤,却是光洁如黄龙玉石,干净无暇,一尘不染。

    陈北海见了,心惊胆战。

    其中奥妙,乃是王帮主用手掌经脉喷吐着极为细微的气劲,恰好将油污隔开,却没有对松软的兔肉和焦皮造成半点伤害。

    这一手极为精微的功夫,不是先天境界,甚至不是简单的结丹境能做到的。至少他就自叹弗如。

    带给陈北海的震撼,远胜过前几日争夺盟主时,王帮主拳掌齐出,如龙如象,大开大阖的战法。

    王帮主见了陈北海的面貌,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忽然运转内功,集音成束:“小友,有没有兴趣陪我们去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什么大事,需要王帮主参与,还得拉人手?

    他就是这么问的。

    王帮主站起身来,踱步,沉声道:“刺杀皇帝!”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三花

    饶是陈北海任性恣肆,也不由得为之一震。

    毕竟,他们打算杀的,可是皇帝啊!况且要是他们成功了,整个武国都要移星易宿,地覆天翻。

    王帮主又是至少先天丹境的大宗师,轻易便能杀光一支披挂完备的精锐军队,随意出入皇宫,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还真有可能被他们干成。

    但陈北海心中又有疑惑,无论是察言观色,还是透过精神层面的感知,王帮主都是堪称盖世豪杰而非枭雄之人,不像是有反意的样子。

    “敢问帮主为何要行刺皇帝?”他传音问道。

    王帮主用食指指节叩了叩桌面,开口道:“坐。”示意陈北海坐下慢慢谈。

    “想不到我丐帮竟出了如此惊才绝艳的弟子。”王帮主不吝赞叹。

    一旁的白灵素俏脸上写满了崇拜,丐帮帮主的威名,即使是作为深闺小姐的她也有所耳闻。

    林震天亦是露出了十分欣慰的神色,他毫无保留的将自己所学传授给了陈北海,对方能得到帮主的赏识,也算是不枉师徒一场了。

    在两人没能察觉到的地方,帮主却与陈北海展开了秘密交谈。

    让陈北海惊讶的是,参与到刺杀皇帝计划中的人,远比他想象的更多,身份更特殊。

    杨真人、慧心方丈、君一门主、吴靖远,都打算共谋大计。

    海鲲帮的柳帮主尽管不打算介入其中,似乎是不想躺浑水,但也以性命担保,绝不会泄露此事。

    以及重要的一点,他们打算刺杀的不是在位的玄武皇帝,而是已经退位的太上皇,那个不在武林之中,却成为武林神话的老人——神武帝莫衍。

    为什么?

    陈北海很疑惑,他也没有憋在心里,直截如此问了。

    王帮主也并不对他的疑惑感到意外,而是娓娓道来。

    原来,别看当今江湖平稳如镜,各个门派安分守己,即使是武功卓绝的长老、掌门,行走江湖时也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不敢冒犯哪怕一个小小衙役,生怕触了朝廷霉头。

    可实际上,若是有机会,这一个个武人恨不得把皇帝抽筋扒皮,挫骨扬灰。

    不甘衙门对江湖的压制是一方面因素。

    另一方面,在几十年前,神武帝率领麾下铁骑,踏遍高峰名山、深林幽谷,碾过无数所谓的名门古刹,野蛮地夺走了被自视甚高的武人们奉若珍宝的密藏典籍。

    自那以后,绝大多数门派的传承,都有了不同程度的衰败。

    连金佛寺、太上道宗、丐帮这样的大派也不例外。

    譬如丐帮号称有棍、拳、掌三门绝学,可王帮主最常用的就只有半套降龙掌和几式打狗棍,很少动用八荒拳。

    虽说,以王帮主的内功,即使是平平无奇的一记挥拳,也有着横扫八荒的无匹威力,在外人看来足以与降龙掌刚猛无俦的掌力媲美。

    然而实际上还差得远。

    如果王帮主用八荒掌对上杨真人,只怕要不了百来回合就会被打得吐血败退。

    正是因为丐帮的绝学曾被抢走,当时修习八荒掌最精深的副帮主又被神武帝莫衍一掌拍死,导致这门绝学没能完整流传下来。

    都说拿人钱财等于杀人父母,莫衍更过分,直接毫不讲理地坏人道统,遇到阻拦者更是统统碾死。

    单就这一血仇大恨,整个江湖的人都有理由杀他一百次——前提是有着那般的修为。

    几位大宗师联手行刺,也有趁着杀死太上皇后,宫廷混乱,从而夺回门中失传道统的原因。

    当然,促使包括王帮主在内的多数大宗师下定决心的,其实不是这一光明正大的原因。

    更多的是他们单纯想跟莫衍交手。

    同那名已经数十年没有动手,仍然如阴云般横亘在武林上空,压得天下十万武者只敢称第二的老人较量。

    他们不服。

    这群成名已久的先天高手,其实没有一个人真正地面对莫衍。

    无一例外。

    毕竟其中最年长的杨真人,在莫衍隐退时,也才不到三十岁。

    当时的杨真人——那时他只是道士,甚至没有见莫衍一面的资格——他的修为连神武帝身侧的重光、临光骑中的一名千户都比不上。

    差距太大了。

    故而几人都想在神武帝老死前,与他分个高下,或者一决生死。

    当然,这只是王帮主所提到的原因,几位大宗师的心思,只怕也远比这复杂得多。

    不过,这足以成为几位绝顶高手联合起来的理由了。

    旋即,话题顺势终止。

    “北海,我观你双目炯炯有神,行止间精气丰沛,是否结丹了?”王帮主转而问道。

    却是他觉察到陈北海的修为异常的高深。

    比一般的先天高手还要强得多,强得不像是个二十岁的青年。

    陈北海只略一踟躇,便回应道:“前几日恶斗一番,盘膝疗养,再聆听教诲后,福至心灵,便自然而然地在丹田凝了一颗大丹。”

    王帮主浓眉微蹙,啧啧称叹:“奇哉怪哉!想来你果真是我见所未见的鬼才。如你这般二十出头便能结丹的,我亦是望尘莫及。”

    要知道王帮主已然是万中无一绝世天才,否则也不可能在三四十岁的年纪成就盟主之位。

    可天赋卓绝如他,也是过了而立之年才结丹的。

    王帮主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满头如狮的乱发晃荡了一瞬,又道:“你是否对结丹境之上有所了解?”

    “弟子……不知。”陈北海心知帮主即将传法,于是换了自称,显露出尊敬的语气。

    “你可知你这般状态,只能算丹境最下乘的功夫!”王帮主语出惊人。

    “人体有三大穴,脐下气海,胸口檀中,脑内黄庭。这三大穴位,都是丹田,自然每个穴都能蕴养一颗内丹。

    “下丹田气海靠近肾脏,肾主水,水是生命之本,肾能生精,肾乃生命之根,下丹田的丹境修行,便是取肾中的精华,壮大气海中的内丹,这一步是从阴中取阳。

    “中丹田檀中靠近肺部,肺主金,肺部是人体与外界连通之所,有吐故纳新之能,中丹田的修行,即于肺在阴阳、活滞、动静、生灭交换中截留一丝气机,这一步是取阴阳之阳。

    “上丹田黄庭,在天宫内院,人的头脑由心脏供养,心主火,上丹田的修行最为艰深,要取心火灼烤黄庭,从而将人颅内的灵性煅烧得光亮照人。这一步是取阳中之阳。

    “三花即三华,华便是人体的阳气精华,当人的精气神旺盛到极致,并熬炼出阴中之阳、阴阳中之阳、阳中之阳,滴落成三颗金丹时,便是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境界,据说到了这一步,人体就能诞生出不可思议的伟力,就如凡人羽化成仙般。”

    王帮主在讲到这里时,粗犷刚健的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些憧憬的神色,心向往之。

    上中下三大丹田,精气神三花,心火,三花聚顶,武道人仙。

    一系列玄之又玄的名词让陈北海心潮澎湃。

    随后,王帮主又告知他,明日他会再找陈北海,详细说明三大丹田的修行诀窍。并约定在十二月初七之后,十二月十五前抵达京都。

    交谈完毕后,王帮主用纸拭了拭手,并对陈北海微微颔首后,便抛下几人,踱步离开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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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毕业的陈北海,得知未来宇宙会被未知的恐怖敌人入侵,而自己成为了被选择的救世主?为了拯救世界,陈北海只好选择成为主神,一边培养手下的诸天行者,一边修炼,争取成为至高无上的存在。原创无限流,包含荒古、仙侠、高武、灵异、科技等风格的世界。ps:本书慢热型,越看越好看。请各位读者用推荐票砸晕我建设无限空间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建设无限空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建设无限空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