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委屈巴巴
说实话慕止修心里一直压着一股子火气,说话也听不出情绪,只是淡淡道:“说。”
贤王自幼和慕止修一起在先皇后膝下长大,知道慕止修这是怒了,遂褪下披风,轻咳了两声就跪在地上了,慕止修淡淡地看了一眼,任由他跪着。
慕止修和贤王虽是同父异母,但和亲兄弟没什么两样,慕止修众叛亲离之时,只有贤王愿意站在他身后,甚至因此举家被“发配”在那种小地方,一年也回不了几次京,他的病是自小从娘胎带出来的,先皇后去了以后,又得不到最好的保养,才成了如今这病怏怏的身子。
地上确是有点儿凉,贤王跪着有些委屈,自己一直以来的大哥竟然因为一个女人,任由自己这么跪着,委屈归委屈,贤王还是张口回答慕止修道:“刘婆来找过我,求我救救皇后。”
慕止修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贤王又咳了几声,继续道:“她是当年那个院正的奶娘,也算半个稳婆,若不是他,我便会胎死腹中,所以她于我,有救命之恩,她所求,我不能不应。”
慕止修拳头越握越紧,他在尽力克制自己的怒火,贤王继续道:“有件事你一定不知道,其实皇后是刘婆的女儿,真正的皇后一出生就没了呼吸,刘婆也同时生产,这才偷梁换柱。”慕止修的确不知道这个消息,颇感意外。
贤王继续道:“她知道竹韵一事是皇后所为,所以她必须保护她,这才求我帮忙,我想着”贤王说着低了头,“我想着反正有证人加上他们的证据指向不明,便答应了。”
贤王说完,慕止修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桌上的茶水晃了晃,溢出一点,重归平静,慕止修本想怒斥贤王,但看了看地上跪着的人,还是没骂出口,怒极摔门而去。
现在是夏末秋初,天气不是很凉,但贤王身子的底子在那儿摆着,慕止修开门时候吹进来的风还是让他抖了抖,有些失力地跪坐在地上。
不过一刻钟,慕止修就去而复返,面无表情地拎起贤王的披风,给他披在肩上,又绕道身前,把贤王扶了起来,叹了口气道:“允柏,你也是一方小王了,怎还能做这种事情?”
贤王全名华允柏,这一刻竟有些眼圈儿发红:“大哥,我”其实刚才慕止修摔门而去是真的吓到他了,不管他是不是成家立业,是不是封王封地,在慕止修面前,他只是九弟。
慕止修见状心里也有些暖暖的,拍了拍华允柏的肩膀,打趣道:“好了,都是几个孩子的父亲了,还这般爱哭。”说完敛了笑意,“允柏,你可知你做下的这桩事会把你自己搭进去?你就没想过当时的停尸房会不会有人吗?而且王妃更是因此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华允柏一愣,慕止修又问道:“你身边是不是有一个脸上有一颗黑痣的仆从?那个仆从现在应该尸骨无存了吧?”
第一百二十一章 说不定那是男扮女装
华允柏惊问道:“大哥你怎么知道?”他当日做的很隐秘了,而且那个侍卫除了根本府里的人,根本没有没人知道他的存在,至于为什么让他送死,因为他是皇后的眼线,皇后做出这种事,救她是为报恩,而杀那仆人,是为警告。
慕止修细心地关好门窗,又递给华允柏一个暖手炉,才坐回原位,语重心长道:“允柏,你报恩我不反对,但你却不该在这种原则问题上动摇,你可知现在誉王的人都在查烧尸之人?若查到你身上,你说他是会拉拢你还是会趁机拖你下水,再牵连厉王府。”
华允柏当时没想那么多,况且他觉得万无一失,根本不会有人查到自己身上,而此事又于誉王有益,想必也不会为难这烧尸之人,但他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他永远不会背叛慕止修这一点,他知,慕止修知,誉王同样知。
华允柏知是自己冲动了,嘟嘟囔囔也没有理由为自己辩解,最后出口的话还是成了转移了话题:“大哥,你刚才说王妃因此受伤了?这是怎么回事。”
不提还好,一提出来,慕止修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华允柏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但慕止修到底几世为人,理智还是很好保持的,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慕止修就平静了下来:“这事儿你不该瞒着王妃,她就是知道了这件事,才对你生疑,孤身犯险,换了那份尸检报告,重伤昏迷已有半月。”说着慕止修叹了口气。
华允柏还有些呆,不是说王妃是个傻子吗?那日荷花池初见,傻兮兮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有这般谋略的人,华允柏想着,脑海中浮现出那日厉王府的女谋士令羽的样子,脱口问道:“大哥你府中可有一名女谋士?叫令羽。”
慕止修听到女谋士还有些疑惑,再听华允柏说那人叫令羽,慕止修当即明白了一切,不假思索道:“没有,你怎知这人一定是女的,说不定还是男扮女装隐藏身份呢。”慕止修这话有点酸。
华允柏自然也听得出来,还不待他细想,慕止修就丢给他一封信:“这是明日出征的计划,万事小心,南城易攻难守,这是一场硬仗。”说完,叫了声楚询,便装瞎叶云翎处走去。
华允柏喃喃:“什么硬仗,分明就是看不惯你,想把你困死在南城!”
“九爷言重了,南城虽然易攻难守,却真真切切是一处军机要塞,确有死守的必要。”莫凡一直隐在暗处,方才他们所谈牵扯过大,慕止修早安排了心腹守在周围,确保隔墙无耳。
莫凡和华允柏关系倒是不错,平时也多打趣,所以才会大胆接话,华允柏伸手就要打他,莫凡灵活地躲开,笑着道:“爷让属下送九爷回去。”
等莫凡完成任务回来,已经后半夜了,慕止修也在为出征做最后的准备,莫凡正要找慕止修复命,就被楚询拦在门口:“爷和王妃说说话,你凑什么热闹!”
“我这不是要去复命吗?你拦我干嘛!”
……
俩人竟然就这样在门口低声拌起了嘴。
“你们两个很闲吗?”门突然打开,慕止修冷冷地看着他们二人,幽幽地说道。
第一百二十二章 华瑾安欲抢叶云翎
叶云翎笑着应是,心中却有种异样的感觉,脑海中模模糊糊地展现出一片萧索的战场之景。
华乾又看向皇后,牵着皇后坐在上首,边走边道:“皇后也是,日日召王妃过来,辛苦王妃了。”
叶云翎越来越疑惑,从自己嫁进厉王府,接触了慕止修以后,自己的脑海里就时不时的会浮现出一些不属于自己的模糊记忆,又闲谈了几句,叶云翎便先告退去御花园散心了。
“不会相思,便害相思。”叶云翎望着漂泊的浮云,顺口吟出,满腔思绪,满心惶恐。突然从身后传来一阵拍手声:“说的好,没想到叶家的三小姐竟也是位才女子。”
叶云翎一惊,连忙敛了神色转过头来,身后说话之人竟是誉王。誉王见她转过身来,上前几步,靠的更近了些:“云翎可还记得当日我们也拜过天地?”
叶云翎后退了几步:“誉王殿下自重!”叶云翎总觉得今天的华瑾安不对劲,说话也有些慌张。
誉王反而更加不收敛,叶云翎身后就是荷塘,她已经被逼在了荷塘的栏杆上,退无可退,誉王紧紧贴着叶云翎,附耳道:“云翎,你既一开始嫁给本王,不如现在也从了本王如何?”
“啪”的一声脆响,叶云翎竟是直接甩了华瑾安一耳光,怒斥道:“我是你皇嫂!你竟说出这般有悖人伦之语,你还有没有廉耻!”
华瑾安从下锦衣玉食,在皇后的万般呵护下长大,想要什么没得到过,从那日在正刑司叶云翎锋芒微显起,誉王就起了异心,本以为叶云翎会巴不得贴上来,没想到她竟这般不识好歹,当即恼羞成怒,一把就把叶云翎摁在栏杆上,叶云翎猝不及防,半个身子都被探在外面,仿佛随时都会掉进池塘。
华瑾安舌头在口腔里转了转,方才被打的脸还有点疼,狠狠道:“叶云翎,别给脸不要脸,你还指望那个怂包回来替你出头吗?真是笑话!”
叶云翎身子都有点发抖,但还是回道:“你住口,就算他战死疆场,我也守他一辈子,而你,根本不配爱!”叶云翎说着,眼角滑落泪珠。
华瑾安彻底被激怒,俯身就要吻上来,叶云翎情急之下一脚踢上华瑾安的小腹,自己也因为反作用力越过了栏杆,栽向池塘,叶云翎这一刻的脑海中再次涌入一些模糊的记忆片段,是一个衣着破烂的女子跌进小河的片段。
叶云翎来不及想那么多,绝望的闭上了眼,她不会水,若没人救她的话,她可能真的要丧命于此了。
本该落水的叶云翎却突然失重落入了一个怀抱,叶云翎没有意识地低喃:“修。”随即闻到了这个怀抱散发着的阵阵药香,叶云翎稳了稳神思,便已经稳稳站到了地上。
叶云翎一睁眼就对上一双焦急的眸子,略显病态的面容,正是华允柏,华允柏是莫凡的装扮,所以不能披着披风,此刻受了寒,正极力抑制着咳嗽。
“刺客在那边!”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华瑾安见有人救下叶云翎,便叫了皇宫侍卫声称有刺客劫走厉王妃。叶云翎微微思索,转眸就是一巴掌,怒喝:“放肆!莫凡,谁许你对本王妃如此无理的!”
华允柏低头跪地请罪,皇宫侍卫也在此刻到了叶云翎的面前。
第一百二十三章 沙场柔情
第二日日上三竿,慕止修才透着一股子慵懒劲儿出了房门,眸上覆着的黑布条也没有系着,整个人有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莫凡戴了面具迎上来,行了礼道:“大哥。”便自然而然地引着慕止修往前厅走去,边走边道,“方琛昨晚闹腾了一夜,现在在前厅候着。”
慕止修点点头,很快便到了前厅,方琛已经听说了叶云翎是如何解南城之围的了,心中只剩下了佩服,见慕止修一来,眼睛就往他身后瞅,慕止修也不说话,就坐在桌前,等着方琛开口。
方琛本还想一睹王妃的风采,早就听闻叶家三小姐是个美人胚子,从前还可惜是个傻子,现在看来,王妃是才貌兼备,加上昨日王爷亲自抱着王妃回去,王妃又戴着幕离,整个军营都在好奇王妃的风采。
“别看了,王妃长途奔波累了,还在休息。”慕止修醋意大发,没好气地说道。方琛缩了缩脖子,随后颇有一种英勇就义的样子道:“王爷,求您让末将再披甲上阵吧!末将要把那帮龟孙子杀的片甲不留!”
慕止修因为叶云翎的到来,心情大好,挑了挑眉,道:“你不是说要本王求着你上战场吗?”
方琛一下就慌了,着急就要往前走,被身旁的战士拦了下来,摁在地上跪着,方琛瞪了两个战士一眼,动了动肩膀,甩开了他们,又往前膝行了两步:“爷,您就当我方琛是个屁放了就行,是末将有眼无珠,不识王妃这奇女子。爷您就让末将上战场吧,这每天闲的手痒痒啊。”
慕止修斜睨了他一眼:“真想上战场?别忘了现在可是困兽,上去和送死没什么两样。”
方琛当时就不满了,直接跳起来拍着胸脯保证:“老子上场,一定杀的那帮龟孙儿屁滚尿流!”慕止修毫无征兆地就笑了:“你的说话风格可和你的名字搭不着边儿啊。”
方琛也看得出今天慕止修的心情不错,大着胆子笑了两声,正要再提上战场的事儿,只见慕止修看了看外面,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就施施然地让莫凡引着走了。
方琛想追上去,又被方才的战士拦了下来,为难道:“方将军就不要难为小的们的。爷还没撤销对您的禁令,您就回去吧。”
方琛只得苦着脸又回了房间,而慕止修则是去厨房亲自做了点粥端到了房间,进门的时候叶云翎已经醒了,正趴在床上透过帘帐幽怨地看着进来的慕止修。
慕止修眸中满满的宠溺,放下粥去把帘帐撩开,揉了揉叶云翎乱蓬蓬地头发,叶云翎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她感觉在一个金碧辉煌的宫殿里,也有一个人对自己做过同样的动作。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慕止修已经把粥端到自己面前了,正要喂她,又想起来什么一般,转身放下,取了个毯子就把叶云翎裹住往房间侧室走去。叶云翎惊呼一声,脸上漾起一片绯红,再抬起头时,自己已经被放在了温水之中,水温正好,让人泛起困倦,慕止修轻轻地琳着水给他擦拭着身子,而叶云翎全程都不敢看他。
第一百二十四章 修,你在哪儿
华允柏也没办法了,只得叹了口气,希望云翎能想到办法吧。便起身走到门口,吩咐道:“皇后的人就要到了,你们带刘婆找个安全的地方藏着,等这件事过去了,好好安置她,欢度晚年吧。”
“爷,那您怎么办!”
“我无事,不就是天牢喝喝茶嘛。”说着咳嗽了几声,“照顾好刘婆,切莫让皇后的人找到她,以免杀人灭口。”
刘婆躺在床上听到了华允柏的这段对话,心里有些害怕,随后就有两个人进来要带她走,刘婆挣扎了两下:“我不走,皇后是我的女儿,怎么会杀我,贤王你胡说八道!”
华允柏怜悯地看了眼刘婆:“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随后看向暗卫,“带她走吧,抓我的人马上就到了。”暗卫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更何况他们自信,很快便全部撤走,护送刘婆。
华瑾安果然后脚就到,华允柏正闲适地坐在房中喝水,誉王坐在对面:“九弟心情不错?”
华允柏咳了咳,给华瑾安斟了杯茶:“三哥若没有带旨意来,臣弟心情会更不错。”华瑾安摊了摊手:“我可没带旨意进来,门外的人才带着,至于进不进来,那就要看九弟是不是想一直都心情好了。”
华允柏身子弱,紧了紧披风,直视华瑾安:“三哥说的话臣弟不明白。”华瑾安转了转杯子:“九弟是真不明白,还是不想明白?”
华允柏沉默,低头看着茶杯半晌,又看向华瑾安一直没喝过的茶,才道:“三哥,你最爱喝的茶,尝尝吧,知道你今日回来,特地准备的。”
华瑾安握着杯的手僵了一下,只听华允柏又道:“三哥,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为你泡茶了,你好自为之吧。”说完,华允柏作势就要起身。
“不要反抗。”华瑾安看向他,华允柏起了一半的身子顿了顿,便站了起来,华瑾安继续道,“我不想杀你。”说完,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浅笑,松手,杯落。
门外的侍卫推门堵了进来,突然灌进来的凉风让华允柏瑟缩了一下,随即一笑,向着华瑾安伸出双手:“最后一程,三哥送我可好?”
华瑾安愣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小小的华允柏被父皇罚跪在雪地里,那时自己也尚且年少,不忍弟弟再受冻,便大着胆子拿了大氅去寻他,怎知华允柏见到他的那一刻竟怯怯地问道:“三哥哥,你是来送允柏去坐牢的吗?”
华瑾安被这一问惊到了,他的母妃是贵妃,也算是一派势力,又深受宠爱,他实在想象不到,是怎样的绝望和心寒会让一个皇子说出坐牢这种话,所以他一时忘了回答。
那时的华允柏当他是默认了,竟乖巧的伸出了冻的通红的双手,不知是冻的发抖还是害怕,总之是颤抖着说道:“若是三哥哥,允柏便不害怕了。”
那年那幕,今时今日,出奇的相似,只要是你,我双手奉上。但现在的兄弟却早已离了心,这大概就是出身皇家的代价吧,华瑾安想着,便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