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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黑无常白无常     双衍纪txt下载     双衍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十八章 早有准备

    画卷之上满是墨迹,其中一小半是辛元帅画上去的,其余大半都是墨迹未干时就合上画卷而互相印染上的。

    妙就妙在,印染上的墨迹非但没有影响画上去的墨迹,两种墨迹反而一起形成了一幅绝佳的黑夜雪景。

    正如辛元帅所说,墨本为黑色,而雪为白色,他却真的做到了“以墨画雪”。原来,墨迹勾勒描绘的并非是雪花,而是黑夜。而卷轴上点点片片的留白,则是漫天飞舞的雪花。没有其他景物,没有其他色彩,唯独黑、白两色而已。画上去的墨迹清晰,而染上去的墨迹模糊,清晰的是近景,模糊的为远景,就是如此简单又绝妙的黑白两色图,将雪夜的场景深深地印在萧天河脑中。

    “元帅绘画造诣之深,可让所有人都自惭形秽、望尘莫及。这幅画,我定好生珍藏。”萧天河小心翼翼地合拢画卷,收到了储物戒指之中。

    “随兴而作,有感而画。雪夜来访,我看是你与这幅画有缘。好了,言归正传。你来找我,应该是为了飞升者对决之事吧?”

    “元帅料事如神。我此番前来有事要报。”接着,萧天河就如此这般地将路小岩探听到的消息告诉了辛元帅。

    辛元帅沉吟片刻,说:“唔……我想那梁飞廉特意下书为约,多半是没安什么好心,原来是因为这个。”

    “难道获胜就这么重要吗?”萧天河十分不解,“胜之不武,有何意义?”

    “呵,若只是一场对决,不论输赢都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影响,不过是输的一方有损名誉罢了。不过,我们可是为结果打了赌的。”

    “打了赌?”萧天河忍不住笑出了声,“还真被我猜中了,堂堂大元帅,竟会去参加万仙楼的赌局?”

    “万仙楼那个赌局我亦有所耳闻。”辛元帅笑道,“但我说的不是那个,而是一场仙、魔两族以飞云区将来的利益分配为赌注的大赌局。对决时你若输了,则维持现状;你若赢了,呵呵,我们魔族就在飞云城旁边盖一座新城!”

    萧天河倒吸一口凉气:“建新城?这手笔未免也太大了吧?不过是我与付广贤比试比试身手罢了,何至于如此?”

    “我本不想告诉你的,以免你心中压力过大。可仙族那边背地里搞小动作,你又为此来寻我,索性说与你听。这场赌是我与梁飞廉口头约定之后,又请示过大帝大人而定下的。相信仙族那边的华林大君也同样知道这件事。因为关乎魔族将来在飞云区的利益,所以大帝大人对这场决战颇为关注。你可不要怠慢了!”辛元帅叮嘱道。

    萧天河苦笑:“想怠慢也要有那个胆子啊!真没想到,一场比试居然能牵扯出这么多事。难怪梁元帅要设计下书为约了,这是志在必得啊!其实若凭本事硬碰硬,我不怕仙族飞升的那个家伙,就是不知梁元帅会给他配个多么厉害的法宝,如果能知道那个法宝是什么、有什么功效,那样就能好办多了……”

    以辛元帅的地位,即便仙族严守秘密,要打听这点事应该不难,可麻烦就麻烦在天亮之后就要比武,时间稍嫌不足。

    “辛元帅,不知你们约定将飞升者对决提前到何时?”萧天河问。

    “辰时二刻。”

    “那也就只剩下不到两个时辰了。”萧天河叹了一声,“只剩这点儿时间,恐怕也做不了什么。罢了,比赛时我多加小心便是。”

    辛元帅即便知道了仙族的打算之后,情绪也一直很平静,他淡淡一笑:“不,两个时辰的时间还能做许多事。”

    “元帅似乎早有准备?”萧天河本以为辛元帅得知此事之后肯定会生气,加之后来听闻辛元帅和梁飞廉打了一场豪赌,必然格外重视此事。可辛元帅却一直古井无波,使得萧天河颇为疑惑。

    “我刚才不是说了么,我已料想到梁飞廉没安什么好心,只不过没有猜到他打算做什么而已。”辛元帅道,“萧天河,我先问你一件事,你务必如实回答我,你在三重屋中究竟修炼了多久?别像上回那样说什么‘记不清’了,我知道那是假话。”

    “果然瞒不过元帅。我在三重屋中待了六年多,确切地说是六年三个月零五天。”萧天河此时不能不说真话了。

    “什么?”辛元帅的平和心境终于有了一丝波动,“才六年多点儿?你是怪物么?”说着,他竟忍不住走上前来捏了捏萧天河的胳膊。

    “也许是侥幸吧。我在下界曾经受过好几位高人的指点,碰巧他们每一个都特别重视锻体,所以我的身体可能要比别人坚实一些。不过我不明白,三重屋不过是个让飞升者适应威压的特殊区域,在里面所待时间的长短,真的那么重要吗?躯体坚韧并不代表实力高超啊!”

    辛元帅解释道:“呵,你在禹馀界不过是个刚飞升上来的初等修魔者,有什么实力可言?三重屋的功效是让飞升者适应威压不假,但也能通过时间长短来大致判断一个人的天资。你们飞升者与禹馀界的原生者不同,你们在下界时就已经历过漫长的修炼期,并且接受了天劫的筛选。所以,在三重屋中耗费的时间越短,说明适应能力越强,天资绝对不会差。但如果时间偏长,那说明根骨资质一般,在下界时是依靠努力和毅力修炼至飞升的。”

    顿了一顿,辛元帅又道:“不过我从未听说像你这

    么厉害的,仅仅六年多点儿……啧啧,简直是快得吓人呐!先前你不肯说实话,恐怕也是担心吓到别人吧?”

    萧天河不好意思的挠了挠额头:“我只是觉得这不能作为判断一个人强弱的标准,更没必要四处宣扬,好像多了不起似的。真刀真剑地较量一番,才知道谁是真正的强者。”

    “你是在说仙族那个飞升者吧?”辛元帅大笑,“仙族那些家伙都一个样!以往就仗着只有他们有飞升者而沾沾自喜,有什么好骄傲的?有飞升者只能说明下界的修仙之道繁荣昌盛,和禹馀界的仙族又有什么关系?这次你‘横空出世’,他们当然想借机挫一挫我们魔族的锐气,所以才把那个姓付的捧得那么高。就因为他在三重屋待了九年,还给他起了个‘怪才’的绰号,哼哼,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真正的‘怪才’在我们魔族!六年三个月,说出去都能吓死他们!哈哈哈!”他越说越兴奋,拉起萧天河的衣袖往内院去,“走,外面下雪刮风的,我们去屋里详谈!”

    在得知萧天河于三重屋中所待的时间之后,辛元帅一下子变得非常热情,不仅好奇地打听了萧天河在三重屋时的情形,还十分关切地询问他目前的修炼进度。对于该如何应对仙族的“小动作”,却只字不提,似乎已经忘诸脑后。

    在无关紧要的闲聊之中,离辰时二刻的对决之期又逼近了一步。萧天河不得不打断话意正浓的辛元帅:“元帅,关于对决的事……你刚才似乎还有话没有说完呐!”

    “哦,那件事啊。既然已经知道了,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哼哼,梁飞廉或许此时正在自鸣得意呢吧?他以为就他能想到给飞升者配备致胜道具的点子么?”辛元帅不屑地说。

    “元帅果然早有准备,难怪如此笃定!”萧天河道,“莫非你也准备了厉害的法宝借我决战时使用?”

    辛元帅伸出手指晃了晃:“不,好法宝可不是那么容易能搜集到的,你就先用我赠给你的那个赝品‘金凤朝阳匕’吧!铸宝,只是‘六术’之一,既然他们想用厉害的法宝出奇制胜,我们就用另外的‘五术’来应对!”

    萧天河在心中立即将关于“六术”的信息捋了一遍。炼毒与炼药,铸器和铸宝,制阵同制符。仔细想来,似乎只有“制符”最有可能。“莫非元帅打算给我一些符咒?”萧天河问道。

    “哦?原来你知道‘制符’之术啊!不过你没有听清楚,我说的是另外的‘五术’!而不是另外的‘五术’之一!”辛元帅嘴角带着一抹自得的微笑。

    萧天河瞠目结舌:“元帅,你的意思是……”

    辛元帅站起身来:“现在已经快要卯时了,我派的人这会儿差不多也该把东西送到了。走吧,我们去新望营!”

    萧天河不得不佩服辛元帅,从梁飞廉跟他下书为约时就猜到仙族会耍手段,虽然没料到是何种手段,但只要己方做好万全准备,不论对方搞什么鬼都不必担心。这才是真正的“万全之态”啊!

    雪已经停了,街上已经有人开始清理积雪。辛元帅没再以斗笠遮面,大大方方地与萧天河肩并肩往新望营的方向而去。一路上所遇之人,无一不向他颔首行礼。

    “刚才遇见的那些人都是仇万青派来扫雪的,他们肯定会去通报仇万青,说我和你在一起。而消息到最后一定会传达到梁飞廉那里。呵,此时已经无所谓了,一个时辰之后的飞升者决战,定要让仙族大吃一惊!”在出城之后,辛元帅如是说。

    新望营中,无功而返的廖齐峰、孙海良以及留守的路小岩正在商量着什么,神情都很严肃,当看到萧天河与辛元帅一起出现在营地门口时,立即转忧为喜,围了上来,一齐躬身行礼。

    “好了,不必多礼。怎么,我派遣的人还没有到吗?”辛元帅环视了一番,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身影。

    廖齐峰愣了愣,同孙海良对视一眼,拱手道:“元帅,萧兄弟他没跟你说吗?我们已经知道飞升者对决提前的事了,由于担心等您派人来通知时为时已晚,所以我们几个才半夜入城分头去寻您的啊!”

    “我派的人是去做别的事,不是来通知你们的。这会儿应该快到了,我们就在这里等一等吧。”辛元帅撩起一个帐篷的门帘走了进去。

    “喂,那事儿怎么说啊?”廖齐峰小声叫住了正要跟着进帐篷的萧天河,孙海良和路小岩也凑上前来。

    “不用担心,等会儿便知分晓。”萧天河冲着三人点点头,大家一起进了帐篷。

    辛元帅已经自斟了一杯茶,怡然自得地品着,对几人说:“嗨,大伙儿别那么一脸凝重的表情嘛!是不是担心那五十年的俸禄打了水漂啊?”

    廖齐峰尴尬地笑了笑:“原来这事儿都被元帅大人知道了。王老六开设赌局,大部分人都支持仙族那一方,我们几个当然要为萧兄弟鼓劲儿!其实我们不在乎那些俸禄,只是现在听说仙族准备了厉害的法宝,打算出奇制胜,若是如此输了比赛的话,有点窝囊,心里憋屈。”

    “嗯,押注的事你们做得很好,别让人家笑话我们魔族没有志气!其实我也参赌了,而且赌得比谁都大,所以,我当然不会允许仙族那边靠耍手段而获胜!”辛元帅笑道。

    “哈,元帅大人英明!”廖齐峰他们三个面露喜色。

    辛元帅又将茶杯满上,端了起来:“原本我就对萧天河有信心,否则也不会来那么一场豪赌。经过刚才在我府邸中的交谈,我更对我们魔族的胜利自信满满了!你们可知,萧天河在三重屋中花了几年时间?”

    “不是十二年么?”廖齐峰瞥了萧天河一眼。萧天河淡淡地笑了笑。

    “当然不是!”辛元帅道,“他那是行事低调,不愿声张。他在三重屋只用了六年零三个月就出来了!比仙族那个家伙差不多要少三年呢!”言罢,他仰头将温茶一饮而尽。

    廖齐峰和孙海良惊讶无比,路小岩则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忽而,路小岩猛然一拍大腿,嚷道:“早说啊!我就押他个五百年俸禄了!到时赚大发了,我请你们都去万仙楼胡吃海喝一整宿!”

    众人皆笑。笑声之中,营外传来了马的喷鼻声和马车声。

    “终于到了。”辛元帅放下茶杯,走出了帐篷。外面正有两人从马车上往下搬箱子。萧天河认得其中一人,正是将他从耀明森林接回来的那个人。

    两人看见了辛元帅,连忙放下箱子,走过来行礼。

    “事情办妥了么?”

    “都在那里面了。”一人指了指背后的三个檀木大箱。

    “很好!抬进去。”辛元帅一挥手,萧天河和接引队的三人也上前帮忙,将三个大箱抬进了帐篷。

    那两人出了帐篷后就驾马车离去了,新望营中还是只有这五个人。

    廖齐峰迫不及待地解开了一个箱子的绑索,掀开了盖子,顿时,一股浓郁的药材气味扑面而来,在帐篷中逐渐弥漫开。箱中有层格,最上面的一层满是一个个拳头大小的纸包,每个纸包上都写着一味药材的名字。廖齐峰只认得其中一小部分,凭印象记得似乎都是些非常名贵罕有的药物。“啧啧,这么多珍稀药材,恐怕得值不少钱吧?”他砸着嘴赞叹道。

    辛元帅却皱起眉头,似乎很不满意:“这药包有什么用?看看下一层!”

    廖齐峰小心翼翼地挪开第一层。第二层同样也是一个个纸包,但与第一层的纸包材质不同,这一层是油纸包,包上也写着字,同样是药物的名称,后面大多跟着一个“粉”字。这些东西,廖齐峰只知道其中三、四种,都是经过简单加工的药粉。不用说,其珍稀程度比起第一层的药物有过之而无不及。

    辛元帅依然不太高兴,只是说了一声:“唯有几种有用……再看下一层!”

    第三层就是箱底了,里面整整齐齐地摆着数十个小瓶以及方形小盒,上面都贴着纸签。这一层的东西廖齐峰基本都认识,无一不是精心炼制的丹丸与药品,有的仅听说过,此番还是头一回见。

    看见这些东西,辛元帅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勉强凑合,至少不能说他们‘办事不力’。”

    “这些药品都是为我准备的?”萧天河诧异道。

    “没错,我几日前就吩咐手下去收购药品,以供你对决之需。”辛元帅道。

    “承蒙元帅顾念,不过我哪里用得了这么多啊?再说,决战时我总不见得背着个大药箱上场吧?”萧天河无奈道。

    廖齐峰在一旁插言:“萧兄弟,难道你忘了,你手上戴着个储物戒指呢!我们快看看那一箱是什么吧!”

    路小岩掀开了面前的箱盖,探头往里一瞧,却突然大叫一声向后踉跄退了几步,险些摔倒。几人凑上前细看,只见箱子里面全是一个个方形的小铁盒。盒盖镂空,透过孔眼,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有各种活的毒物:蜘蛛、蜈蚣、蟾蜍、毒蛇、蝎子、蝙蝠等等,还有许多怪模怪样的爬虫、飞虫,根本叫不出名字,但从其五彩斑斓的鲜艳外观来看,应该都是剧毒之物。

    此时可是岁末,天寒地冻的居然还能搜集到这么多活物,辛元帅那两名手下不可谓不卖力。辛元帅见状终于露出了笑容,对几人说:“盒下有厚毯,你们一人扯住一角将所有的铁盒包住拿出来,底下应该还有。小心点,有的毒物会喷射毒液,沾上一滴都有可能性命不保!”

    在毯子的下面,则是摞得整整齐齐的好几层更小的铁盒,全是各种各样的毒物,并且依照动物、植物、矿物、成品分为四个区域,每个区域横纵各七排,竖向垒了足足四层。萧天河粗略一算,竟有近八百个小盒!就算其中有重复的品种,种类的数量也至少在五百以上!好一个毒物的大宝箱!

    萧天河不擅用毒,更不喜用毒,所以他并不打算在对决时使用,不过倒是可以做个人情。“如果范凌云看见了,恐怕会高兴坏了吧?”萧天河心想。

    最后一个箱子是孙海良打开的,这个箱子比前两个更大,箱盖一开,顿时闪耀出各色的光芒。几人定睛一看,原来箱中放着各式各样的魔刀!有长有短,有粗有细,有刚有韧,有华有素,琳琅满目,扎成了四捆堆在箱子里。

    “呵,这么多样式,总有一个你使着趁手的吧?我特地叮嘱过,所以它们的品质都不低。你随便挑几柄拿去用吧!”辛元帅笑眯眯地说,“萧天河挑完了你们几个也各挑两柄好了,算是对你们照应萧兄弟的奖赏!”

    接引队的三人立即欢天喜地千恩万谢,但萧天河的注意力却集中在箱内一角的两个不起眼的、鼓鼓囊囊的布包之上。

第三百十九章 有失公允

    “‘六术’之中除了铸宝以外的‘五术’,这里已现其三。”萧天河将两个布包从箱子中拎了出来。这两个布包虽然大小相当,却一轻一重。萧天河抬高那个轻的包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面应该都是符咒吧?”

    “萧兄弟,你知道的还真不少啊!”廖齐峰惊讶道,“在参加评定大赛之前,你还是个对禹馀界一无所知的飞升者,没想到大赛过后变化这么大!”也难怪他会惊奇,“制符”虽是“六术”之一,但优秀的制符者并不多见,而且制符的成功率本就算不上高,故制成的符咒都是价值不菲的稀罕东西,并非像一些药品、丹丸之类的常见于市场。按理来说,萧天河应该没接触过才对。

    “说来也巧,在耀明森林组成的小队之中,有一位姑娘恰好是制符者,所以稍微了解了一些。”萧天河解释道。

    “初等修真者的制符者?这可真稀奇。不知她制符的水平怎么样?”辛元帅饶有兴致地问。

    萧天河两手一摊:“我也没得比较啊!不过她的符咒可是挽救了我们几人的性命呢,从这个角度来看,我觉得她简直厉害得不得了!”

    “唔……那她如今身在何处?如果悉心培养,说不定将来能成为一位杰出的制符大师呢。”辛元帅道。

    “可惜,她是位修仙者,并非我魔族之人。”

    辛元帅惋惜地说:“那太遗憾了。制符者太少见,从初等修真者阶段就开始研究制符的人更是难寻。不过,有一点我十分好奇。”他忽而微微一笑,“在耀明森林时,你不是一直和你那几位朋友在一起么?什么时候又冒出来个制符者队友?”

    萧天河闻言顿时心中一沉,背后冷汗直冒,刚才不留神说漏嘴了,与前番在辛元帅府邸处编造的话语有出入。不过这辛元帅也真够厉害的,竟然能够轻易发觉话语间的矛盾。有旁人在场,他没有提及“妖族”二字,仅说是萧天河的朋友。此刻,他正在等待着萧天河如何自圆其说。

    “是这样的。我那几位朋友是在暗中保护我,但在进入耀明森林之前,我有幸结识了三位女子,并结成小队一起冒险。之后经历了与凿山黑飞鼠群的一场恶战,又和毕公子一行人发生了一些不快,最后,就遇到了宗飘界的妖族。那妖族是在把我们小队打散之后,才将我掳到广源盆地的。”在开口之前,萧天河在脑中已将这番话过了一遍,万幸地发现,此时说真话也并不影响前番的谎言。此外,他还刻意提到了毕公子,这样更显得所言非虚。

    “毕公子?你和他有什么不快?”辛元帅不解,毕元帅的嫡孙怎么会和一个飞升者产生过节,要说萧天河敢去抢劫有高手护卫的毕公子,他可不信。

    “在耀明森林外面,毕公子和唐公子、罗公子一起欺辱一个修仙者女子,也就是那名制符者,我与另外两位修魔者女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所以他们怀恨在心。后来在耀明森林中偶遇,他们为了报复,又要抢夺我们的妖灵宝珠。虽然最后没被抢走,但梁子算是结下了。”萧天河解释道。

    辛元帅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本来以你的身份,与毕公子结怨的话,恐怕对你将来前途不利。不过嘛,只要你赢下这次飞升者对决,为魔族博取巨大利益,相信毕公子也不敢把你怎么样。好了,算上你手里装着制阵用的属性宝石的包袱,我们魔族给你准备的东西都在这儿了,应该不比仙族准备的那个法宝差吧!”

    廖齐峰直咂嘴赞叹:“好家伙!这么多宝贝,砸都能砸死仙族那个飞升者了!”

    萧天河却显得有些无奈:“只可惜,我不会用毒、用药,只会吃点丹药自保;上回雍将军所赠的魔刀已经使得挺顺手了,过会就要上场我也不愿意再换武器;至于阵法,我更是一窍不通,所以那包属性宝石我也派不上用场。唯一有用的就是这些符咒了,我看我就带着它们上场吧!”

    孙海良劝道:“嗨呀!毒和药还有什么不会用的?把各种毒物的成品直接一股脑儿扔过去,再把对应的解药通通吃掉,就能立于不败之地啦!”

    萧天河却摇头否定:“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何须置人于死地呢?我是不会用的。”

    “既然你只肯用符咒,我们不勉强你,但要提醒你一句:你心善,但对手不一定会对你心慈手软。对决之时,成败或许就在一念之间,你可要小心了。”廖齐峰叮嘱道。

    萧天河郑重地点了点头。

    ……

    十二月三十日,是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截止的最后一天。相比赛前大会时飞云城广场的人山人海,此时的广场却冷清了许多。大部分人都没能完成大赛的要求,干脆没有返回飞云城。相较以往评定大赛的通过率,这一届被诸多人定性为史上最难、也是最差的一次大赛。

    仙、魔两族的登记台已经撤去了——但凡能通过大赛的人,绝不会到最后一日还没赶回飞云城。而飞升者决战提前的消息还没来得及传播开去,所以直到早上卯时三刻,广场上还空无一人。

    辰时,一座方形的战台迅速搭建完毕。

    辰时一刻,给仙、魔双方重要人物观战的坐席准备妥当。

    魔族接引队以及辛元帅陪着萧天河到场时,雍将军已在场中候着。没过多久,付广贤也在梁

    元帅的带领下、在仙族接引队的簇拥下来到了广场。

    两位元帅互相寒暄了几句,一起入了席。两族的接引队在战台两边席地而坐。仇城主命人将广场周围拉起了一道拦索,只在距离战台最远的南边开了一个入口,似乎不许他人来观战。

    这是何意?场内的人们面面相觑。

    很快,大家都知道了此举的用意。只见万仙楼掌柜王洛流带着一大群人将桌、椅、酒、菜、茶、点心等悉数搬到广场上布置开,俨然将此处变为一座露天的“大酒楼”,此外还特差几组人抬锣架鼓,分别在通往广场的几个大路口高声喧叫,引人前来观战。当然,入场是要付钱的。

    好一个赚钱的法子!也不知该说仇万青和王洛流太精,还是太坏。

    经过锣鼓喧天地这么一嚷嚷,没过多久,入口处还真聚集了不少人,其中有许多还是特地为了观看飞升者对决而来飞云城的。一听说此次观战还要付费,群众们自然是一阵抱怨。当见到仇城主走上战台准备宣布决战规则,场内又没有多少人,人们还是乖乖付了钱进场,想赶紧占住离战台最近的酒桌。

    不一会儿,场中所有的桌旁都已坐满了人。战台上的比试即将开始。

    “对决没有时间限制,分出输赢的情况有三种:第一,一方失去战斗能力;第二,一方被打出战台;第三,一方主动认输。好了,辰时二刻已到,飞升者决战正式开始!”仇城主说完之后,离台而去。萧天河与付广贤走到了战台中央。

    付广贤今天特意穿了一件大红色的鲜艳衣服,连胡须都剃去了,看上去精神抖擞、斗志满满。

    “付兄今日真是光鲜照人呐!”萧天河率先拱手行礼。

    “呵,你也不差!”付广贤本不想还礼的,可台下那么多人看着,失了礼数则有损仙族脸面。“等一会儿就让你一败涂地,颜面尽失!”付广贤心中想道。

    萧天河淡然一笑,小声道:“听闻仙族那边给你配了一个非常厉害的法宝啊,可否现在就让我观摩观摩?”

    付广贤一怔,他没想到这等秘密之事居然被走露出去了。“一定是接引队的那些个白痴……”付广贤心中咒骂着。可转念一想,即便萧天河知道了又能怎样?这么短的时间内,怎么可能找到能与之旗鼓相当的好法宝呢?想到这儿,付广贤的底气又足了些,轻蔑地笑道:“与其说是让你观摩观摩,不如说是让你领教领教!”

    只见付广贤左掌向上一翻,一座精致的玲珑宝塔浮现在他的掌心。宝塔一共七层,通体翠绿,塔尖上有一个珍珠大小的红色宝石正在闪闪发光。塔檐呈八角状,每一个角上都挂着一个金色的小铃,每一层都有一扇暗红色的拱形小门。塔身浮刻云纹,并上了靛青色,将整座小塔点缀得既别致,又美观。

    观众之中有识货的,惊奇道:“那个……不是‘翠云琉璃塔’么?”

    “看样子挺像……”有人接话。

    “什么叫‘像’啊,根本就是!仙族可真是大手笔啊,居然连这等法宝都用上了!”

    “还好我赌了仙族那一边获胜……”说这话的是个修魔者。

    看来那座漂亮的宝塔还是个挺出名的法宝哩!

    付广贤得意洋洋:“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厉害!”话音刚落,他就施展身法疾步冲向了萧天河。

    “也不知是‘你的厉害’还是‘法宝的厉害’……”萧天河边想边向后退,《龙游身法》不自觉地就使了出来。可怜付广贤,正面追还没萧天河倒着退速度快。

    付广贤一见自己的身法居然比不过萧天河,顿觉丢了人,立即催动“翠云琉璃塔”的功效之一——加速。

    “翠云琉璃塔”不愧是个好法宝,加速效果十分显著。刚才付广贤离萧天河还有五、六步的距离,竟瞬间就冲到他面前了。连付广贤自己也没反应过来,持剑的右手还没来得及挥出就已然近身。看来萧天河先前猜测的没有错,时间太短,付广贤没来得及熟悉法宝的用法。

    萧天河退无可退,轻盈地向侧方避让,打算换个方向继续跟付广贤斡旋。可谁知付广贤自刚才加速过猛开始,脑子就一直未能跟上身体的速度,等贴近身了才想起来还没有挥剑,等抬起手才发现萧天河闪开了,等准备转向去追时才意识到自己冲到战台边缘了,等想要停步之时,他却已经……跌落在台下了。

    萧天河停了下来,略微吃惊地望着台下依然没有回过神来的付广贤。

    全场鸦雀无声。

    在一片沉寂之中,付广贤默默地站起身来,收了“翠云琉璃塔”,将剑放在台边,慢慢爬了上去。

    “哗——”场中顿时炸开了锅,有嘲笑讥讽的,有肆意谩骂的,有喝彩叫好的,还有吹口哨嘘人的。

    刚才的情形未免太戏剧化了,这才刚开始比赛,台下观众之中有人甚至连酒都还没有斟满,居然就这么结束了?台上的两人连衣服都没碰上,就如此决出胜负了?

    付广贤不知是因为羞赧还是忿恨,浑身上下都在不停地颤抖。严寒之季,竟憋出了一头汗来。萧天河有些同情地望着他,他却一直盯着地面上自己的影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贵宾席上,辛元帅乐不可支,雍将军摇头

    轻笑,仇城主目瞪口呆,梁元帅眉头紧锁。

    辛元帅乐了一阵,说:“原本还以为是场苦战,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果。仇城主,你还愣什么?快去宣布结果吧!”

    “是……”仇城主慨叹一声,站起身来。

    “且慢,仇城主你过来,我有话要说。”梁元帅向他招了招手。

    仇城主凑上前附耳细听,梁元帅如此这般地说了几句话,声音非常小,辛元帅和雍将军都没有听到。仇城主听完之后,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走上战台中央,清了清嗓子大吼道:“安静!”

    观众们渐渐平息下来,看仇城主如何裁定。

    “我宣布,这场比赛,继续!”仇城主大声道。

    “哗——”观众再度炸开了锅,甚至比刚才那次还要猛烈。

    魔族接引队首先站起来反对,廖齐峰喊道:“抗议!刚刚你还宣布出场为输,怎么不算数了?”

    孙海良也忿忿不平:“就是,魔族飞升者还站在台上,仙族飞升者刚才的确是掉到台下来了,难不成他爬上去了,就当作大伙儿刚才眼瞎了没看见吗?”

    路小岩将双手在嘴边拢成圈大叫道:“太不公平了!应该是我们魔族获胜了!”

    场中的一些魔族的观众也连声附和,呼喊着仇城主有失公允。如此情形,支持仙族的观众们也没法反驳什么,只好默不作声。

    “不要吵了!”仇城主的大喝再次震慑住了全场,“稍安勿躁,我会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解释。”

    众人屏息,静听他如何能把已经输掉的比赛再给说活。

    “刚才我说的第二条规则是:一方被打出战台为输。可是刚才付广贤是自己冲出战台的,并非是被萧天河打出去的,所以第二条规则并不适用。既然付广贤现在已经回到了战台上,所以比赛应当继续!”仇万青这番话,显然是梁元帅教给他的。

    萧天河笑了笑,梁元帅这脸皮可真是够厚的,居然玩起了文字游戏。

    观众又不傻,当然知道这是梁元帅在耍赖皮。观众中的修仙者们或许觉得太丢人了,有不少摇头轻叹的,还有些人看不下去直接退场了。而支持萧天河的修魔者们尽皆敢怒而不敢言,毕竟梁元帅地位尊崇,不好指责他什么,只能把矛头对准仇城主。

    “输了就是输了,找什么理由!”

    “被打出场和自己冲出场都是出场,如果结果不一样那设立战台范围还有什么用?干脆随便打好了!”

    “怕是仙族输不起吧?真是祖坟被挖——丢死人了!”

    ……

    反对声一浪高过一浪。

    仇城主怒了,吼道:“我才是这场比赛的裁判!再说你们魔族的辛元帅都没有异议,你们在这里叫嚣什么?爱看就看,不爱看就走!”

    雍将军非常不满:“好你个仇万青,心机还挺深,故意这么说让元帅拉不下脸来反对!”

    “哎,谁说我要反对了?”辛元帅不屑地笑了笑,“既然你们有脸继续,我们就奉陪到底!”这话明显是说给梁元帅听的。

    梁元帅什么都没说,只是“砰”的一拳落在桌子上。

    既然辛元帅不反对,刚才那些抗议的观众们只好逐渐平息下来。

    仇城主见场中恢复了平静,转身对两人道:“好了,你们继续。”

    可谁知,萧天河竟不予理睬,径直走到战台边跳了下去,往南边广场的入口处而去。

    魔族接引队的三人连忙起身跟了上去。萧天河是在以这种方式抗议比赛的不公吗?在场的几乎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哎,萧天河,你要去哪里?你打算放弃比赛了吗?”仇城主喊道。

    “放弃比赛?”萧天河转过身来,“我几时说过?”

    “那你还不赶快回来继续比赛?”

    “咦?不是你刚才说的么,如果是自己出战台,不能算输!你还说过,对决没有时间限制,”萧天河道,“我呐,今天不太想比赛,所以就先回去休息了。等过上十天半个月的,哦不,干脆过个一年半载的,等我什么时候有兴趣了,再回来继续吧!”

    “哈哈!”观众们顿时哄堂大笑,其中尤以魔族接引队的三人笑声最大。好一个萧天河!直接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狠狠“一巴掌”拍回仇万青的脸上,气得仇万青脸色红一阵青一阵的,可又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只好站在那儿干瞪眼。

    贵宾席上,辛元帅的笑声也不小:“哈哈,这个萧天河,太有意思了!”

    梁元帅实在看不下去了,站起来喝道:“肃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他身上。

    “我承认,这次比赛的规则有漏洞。”梁元帅顿了一顿,“不过比赛还是得继续。你们两人分别自己出了一次战台,算是扯平了。接下来不管是那一方以何种方式出战台,都算输!”

    “啪啪啪”,辛元帅竟鼓起掌来,慨叹道:“佩服啊,梁元帅,这也能‘扯’得‘平’?”

    “哼,好端端的一场飞升者对决,当然不能草率了事!”梁元帅气鼓鼓地坐回了椅子上。

    任谁也想不到,这场万众瞩目的飞升者对决,从一开始,就演变成了一场啼笑皆非的闹剧。

第三百二十章 暗中捣鬼

    “哎,萧天河!”在台上一直没说话的付广贤忽然开口,“我知道,按照规则来说,我已经输了,可我们并没有交过手。既然是‘飞升者对决’,就这么结束了岂不可惜?我输得也不甘心呐!不如这样,我也不用法宝了,你我各凭在大赤界修炼出的本领一较高下,如何?”

    付广贤的态度很诚恳。不得不说,这番话还是很合萧天河之意的,因此他爽快地应道:“好!就冲你这几句话,我乐意同你好好打一场!”

    萧天河跳上了战台,比赛从新开始。

    付广贤横剑虚步,轻吐一个剑势,随即踢风踏水,翩跹而来。手中仙剑飘盈,肩送臂出,肘推腕转,一套灵动而又娴熟的剑法带起轻微的风鸣,罩向了萧天河。

    巧,就真的那么巧。付广贤所使的,正是太清宗的绝技——《源影》剑法!

    看到了熟悉的剑法,万般思绪一下子涌上了萧天河的心头。遥想当年,在风景如画的天道山风律谷,他也和一干竹园的师兄弟们一起练过这套剑法。但自从隐世下山之后,就再与这套剑法无缘了。回想之后的人生,不可谓不精彩,新的世界,新的朋友,新的际遇,但唯有旧的感情,不仅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消散,反而变得愈来愈浓郁。当孤独寂寞时,当迷茫懵懂时,当失意惆怅时,当消沉颓唐时,那一张张久违又熟悉的面孔就会浮现在眼前。“不知在同一片蓝天之下,他们是否也在思念着我?”

    每每想起外公、师父、师娘为太清宗战死,想起陆师兄、大师兄、二师姐被坏人逼死,萧天河都会痛彻心扉。这本是他想尽量避免回想起来的记忆,可却与思念故人之情交织在一起。当看到眼前付广贤的这套《源影》剑法,萧天河竟愣神在回忆之中。

    付广贤觉察出了萧天河的异样,迟疑了一下,开口喝道:“接招吧!”一声将萧天河唤回现实。

    萧天河举刀招架,眼花缭乱的刀来剑往之中,他没有忘记向付广贤点了点头,算是为刚才那一声大喝提醒而言谢。付广贤也报之一笑。

    其实付广贤除了心高气傲一些,并不是个坏人。

    由于离开太清宗时,萧天河的修仙水平只停留在和合境界,所以对《源影剑籍》后续的高深剑法不甚了解,因此总感觉付广贤的招式套路既熟悉又陌生。而付广贤这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与修魔者交手,故而应付萧天河所使的“鹏安”刀法时感觉十分别扭。

    刀,因其外形特点,招式大多直来直去,须招招灌力;而剑两面开锋,剑身韧足,招式较为迅捷飘逸。

    付广贤见久攻不下,忽而虚晃一剑,后撤三步,身躯陡然一晃,化作虚影,飘然向萧天河而去。萧天河知道,对手这是换了套身法。这套身法亦轻盈矫健,但比方才更加具有迷惑性,身躯扭动晃晃悠悠,脚下却稳稳当当,乍一看竟像是在跳舞一般,与剑法愈发相得益彰。

    台下响起一阵叫好声。下界飞升上来的修真者虽然实力不及禹馀界的修真者,但其招法、身法之精妙丝毫不逊色。许多观众都是为了亲眼目睹下界修真之集大成者的刀法、剑法、身法而特意前来的。

    “《蝶影迷踪步》……”萧天河见了付广贤新使的身法之后,近乎脱口而出。这可是太清宗的高手——姜桓谷独创的身法,在他牺牲于仙妖大战之前,此绝妙身法仅有一位传人——朱晓敏。可这付广贤又是从何处学到的?莫非他是朱晓敏的徒弟?

    “不可能……依晓敏的个性,怎么会收这么个大叔做徒弟?再说晓敏的根骨资质与我不相上下,估计飞升时间也和我相差不会太多,哪里轮得到徒弟飞升?”萧天河心有杂念,不留神吃了付广贤一剑,在左肋划出一道伤口。

    付广贤见萧天河皱眉,还以为他是疼痛难忍,此时正是继续猛攻的良机,不料萧天河却突然小声问了句:“你怎么会《蝶影迷踪步》的?”

    付广贤十分惊讶:“你是如何知道这个名字的?”

    “《蝶影迷踪步》乃太清宗的姜桓谷前辈所创。据我所知,他逝世之前仅传给过一位女子,难道你认识那位女子?”

    见萧天河连身法的出处都说得完全正确,付广贤对他的身世颇感疑惑,他说:“家师早年有幸与游历天下的姜前辈结识,故曾经被他指点过一、二。遗憾的是,家师未能得其全部真传,只好照猫画虎自行琢磨,最后成功地创出这套《天蛾步》,并非是真正的《蝶影迷踪步》。依家师所言,此套身法虽出于《蝶影迷踪步》,但只学得其形,而未得其意,比起享誉修仙界的《蝶影迷踪步》还是差了不少。遂家师为其起名之时,以形似蝶但稍丑的‘蛾’冠之。不过这套身法连太清宗中都没有典藏,你是怎么知道的?”

    “简而言之,我与那位习得姜前辈身法的女子乃是好友,故曾经看见过《蝶影迷踪步》。刚才仅凭印象猜测,所以误认了。”

    付广贤又道:“萧兄,我觉得在对决之后,你我需要找个时间好好地彻谈一番。”

    萧天河笑道:“先打完再说吧!再不使点儿真功夫,台下的人要不满了!”

    离得远

    的观众根本不知道两人在一边打斗一边交谈,近处的观众只见两人动嘴但不知在说些什么,还以为他们在互相斗嘴嘲讽呢。

    《源影剑籍》为剑仙所创,《鹏安刀典》为刀魔所创,在精妙程度上可谓势均力敌。两人在战台上高接低挡、上下翻飞,谁都无意退避,只在台中央一小块区域内腾挪闪避,打得甚是精彩。观众们心中因为比赛初期的闹剧而产生的不满此时也都忘诸脑后,人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

    招法不相上下,但身法就不同了。《龙游身法》可比《天蛾步》要更绝一些,萧天河轻轻松松一步就能拉开很大一段距离,而《天蛾步》的小步太零碎,长时间施展对体力和元力的消耗颇大,但若不用身法又跟不上萧天河的速度,于是付广贤只能退而求其次,换回原先那套速度稍慢的身法,以节省功力。从这一刻开始,付广贤攻少守多,招架略显吃力。

    萧天河占得上风,手头攻势更猛,黄岩刀影霍霍,连成一片辉光,而付广贤今日所用的仙剑恰巧也是黄色光芒,众人只见一团朦胧黄光之中,偶现两人身影,刀剑交鸣声如同雷云霹雳,一声过后在耳边带起一阵回响。台上刀光剑影,台下觥筹交错,人们把这一场事关重大的对决,看成了一出好戏。

    其实萧天河心中一直有个疑虑,说起比武,当然是高手切磋更加引人注目,双方实力越高,比赛就越是精彩。可为何台上两个区区下级修真者的对战,竟会如此博人关注呢?在他想来,应该远远不止是来观摩大赤界的刀法、剑法那么简单。

    两人这一战,从辰时二刻一直打到了正午,依然难解难分。付广贤干脆全换成了守招,守势对身法的要求不高,消耗的功力也比攻势要少,故萧天河猛攻无果后,改为游走伺机而攻,一个专心守,一个无心攻,场面自然乏味了许多。观众当然不愿看见如此情形,鼓劲的、喝彩的、挖苦的、讽刺的,各种态度都有。

    贵宾席上,辛元帅悠哉悠哉地看着,而梁元帅的表情自比赛开始之后就一直十分凝重。场面上虽然萧天河一时间拿不下付广贤,可毕竟付广贤是守势。如果两人放开打对攻战,恐怕付广贤已经输了。当萧天河收回攻势之后,梁元帅见付广贤依然小心谨慎地防守,遂不满地咳嗽了一声。

    大概是迫于压力,付广贤终于开始出攻招了。

    对方进攻之时,就是寻找漏洞的最好时机。萧天河振奋精神,打算抓准时机一举击破。可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萧天河前几日练功时的那种古怪情况,再度发生了!丹田处一阵酸胀,一团蒙力喷涌而出,迅速地在经脉中运行。异样的不适之感让他站立不稳,身体一晃向后多退了一步才止住了身形。

    付广贤不知萧天河为何会露出这么大的破绽,略一迟疑,并没有马上追击过去——他怕有诈。可万一并非是诈,就此错过良机未免有些可惜。所以付广贤只犹豫了一瞬,不紧不慢地追了几剑过去。

    萧天河见付广贤剑到眼前,强行去挡,结果更加猛烈的一股蒙力从丹田涌出,疼痛也成倍增加,他不禁面露痛苦之色,又踉跄后撤了几步,用刀尖撑住台面半蹲着。看他的表情,好像受了重伤似的。

    付广贤非常纳闷,萧天河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心道自己的仙剑还没碰着他呢,怎么就受伤了?付广贤收势,反手攥剑柄于臂后,打算上前搀扶萧天河。

    贵宾席上梁元帅一眯眼,心道:“好机会!天助我也!”他藏在桌下的右手立即掐了一个法诀,心念一动,当他看到付广贤与萧天河之间突然迸射出一道绿光时,嘴角扬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大功告成了!

    再说台上的情形,付广贤走到萧天河面前,弯下腰来,刚伸出手,不知为何,那座翠云琉璃塔忽而浮现在他的掌心,未等两人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一道夺目的绿光冷不丁从塔尖的宝珠上射出,射向了萧天河。萧天河哪里来得及避开,只能勉强拉刀去挡,结果“咔嚓”一声脆响,黄岩刀竟被绿光切断了!萧天河一直处于虚脱无力的状态,近乎大半的力气都支撑在黄岩刀上,刀骤然断裂,他也猛地倾身欲倒,那道本是射向他心窝的绿光就此往上偏了一些,没入了萧天河的左肩窝。

    “啊——!”萧天河仰天痛吼一声,那道绿光穿过他的身体后射在了后面两丈的地上,把战台击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深坑!

    偷袭!而且是承诺过不使用法宝之后、对手暂无战斗之力时的偷袭!如此显得尤为卑劣。“你干什么!”廖齐峰攥起拳头愤怒地喊着,与孙海良一起冲到台边正要往上爬,仇万青却突然喝道:“无关人等不许上台!除非你们承认萧天河无法继续作战!”

    两人被吓住了,上去搀扶萧天河就等于是魔族认输了。

    “卑鄙小人!”

    “无耻之徒!”

    “胜之不武!”

    接引队的三人只好痛骂付广贤。

    其他观众议论纷纷,刚才那一幕实在太奇怪了,首先是萧天河莫名其妙地踉跄,仿佛受了伤一样;其次是所有人看到付广贤的动作之后,都下意识地以为他是要上前

    搀扶;最后就是那道诡异的绿光了。

    “奇怪了,听闻‘翠云琉璃塔’是个己方加持类的法宝啊,怎么变成辅助攻击类的了?”一名观众奇怪地问同桌之人。

    法宝功效分为五类,攻击类、防御类、加持类、减益类、特殊类。刚才翠云琉璃塔发出攻击性的绿光,帮助主人伤敌,这是典型的攻击类法宝。

    被问之人同样感到奇怪:“那也不对啊,比赛一开始那个仙族飞升者不是利用了加速功效么?那应该是个加持类法宝啊!”

    另外一桌的人讶异道:“难不成‘翠云琉璃塔’是个双类法宝?”

    此言一出,立即有人反驳:“不可能!双类功效的法宝至少也在灵宝级以上,可翠云琉璃塔是琼宝级啊!”法宝七品级为:凡、明、华、琼、灵、至、天,琼宝与灵宝,差了一个等级。

    “说得你好像用过琉璃塔似的……说不定那就是一个灵宝级的好法宝呢!”又有人道。

    如此一说,大家还真搞不清楚了,“翠云琉璃塔”虽然很出名,但唯有使用过的人才能知道具体有什么功效。所以,江湖上对它的传言也许是错误的。

    “且不管法宝如何,那样偷袭似乎说不过去啊!”

    “兵不厌诈嘛,你看那个萧天河,前一刻还打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受伤了?搞不好是为了诓骗对手过去下黑手,结果被付广贤发觉,所以他才召出‘翠云琉璃塔’来自保呢!”

    观众们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而台上的付广贤简直傻眼了,因为刚才“翠云琉璃塔”突现又伤人,他确确实实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看着萧天河挣扎起身,肩头血流如注,他想上去搀扶又担心再出事端,琉璃塔又收不回去,所以束手无策,呆立在原地不知该干什么才好。

    观众们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辛元帅可是心知肚明的。“翠云琉璃塔”绝对没有攻击的功效,一切都是有人暗中捣鬼。那个阴险小人,除了梁元帅之外,还能是谁?

    梁元帅也非常不高兴,一道绿光竟然没要了萧天河的命。他故技重施,琉璃塔尖的宝珠再度射出一道绿光飞向了萧天河。

    付广贤觉察到异样,连忙焦急地大吼:“快躲开!”观众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台上。那第二道绿光比起第一道稍细,但这一回,它的目标是萧天河的眉心。

    萧天河虽然受了重伤,但精神一直集中在琉璃塔上,他知道,刚才那样的绿光再来一次的话,恐怕就没有那么好运能避开要害了。果不其然,他刚起身稳住身躯,第二道绿光就已射来,他侧身想躲,结果丹田处又开始了要命的第三轮胀痛,脚下又乏力了。

    “管他是什么!不挡住绿光就要死了!”萧天河急红了眼,危急之中握住断刀刀柄,迎着绿光奋力一刀劈下。结果丹田处那股刚刚喷涌出的蒙力竟然顺着胳膊直达手腕,其势头之猛烈,使得萧天河竟然无法控制它飞出体外!“哈!”他大喝一声,一道深绿色的光波从断刀头射出,同绿光撞到了一起,只听“轰”的一声,两道光波剧烈地炸开了,气浪滚滚,将萧天河掀得向后跌了个跟头,连付广贤都被推得倒退了两步。

    究竟发生了什么?萧天河在放出那道光波之后,立马感觉身体舒坦了不少,似乎连肩膀的伤痛都减轻了。他一骨碌站起身来,吃惊地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刚才的感觉太奇妙了,那团蒙力沿着胳膊疾速传到指尖,那一刹那仿佛断刀已经和身躯连成了一体,蒙力从指尖又传到了断刀末端,并激射而出,化成了那道刀波。

    台下的观众们全都傻眼了。萧天河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他们可是知道的。萧天河就在刚才的危机当中,顺利地渡过了首劫,完成了从下级修魔者到一元刀魔的蜕变。

    “哈哈哈,好啊,萧兄弟,恭喜你啊!你已经是一元刀魔啦!”廖齐峰带头鼓起掌来。观众们纷纷响应,整个广场掌声一片。

    “啊?难不成之前身体那难受的感觉,就是所谓的‘首劫’?”萧天河难以置信地想道。

    掌声之中,辛元帅一把掀翻了桌子,攥住了梁元帅的手腕,冷笑道:“梁元帅,第一次我没留神,你居然还敢来第二次!这回我可看得清清楚楚,是你在捣鬼!”

    梁元帅甩开辛元帅的手,冷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翠云琉璃塔’是个加持类法宝,分明是你提前藏了一部分元力在塔尖宝珠之内,只等合适的时机催动激发,化作剑气伤人!结果一道不成,你又发出一道!因为第一道剑气消耗了宝珠内大部分元力,所以第二道剑气才弱了许多!我说得可有错?”辛元帅道。

    “你没有证据。我只当是你看花眼了。”梁元帅根本不肯承认。

    “哼哼,你不承认也不要紧,萧天河只是受了点儿伤,还成了一元刀魔,这场比赛,结果显而易见了吧?”辛元帅望向了仇城主。

    仇城主起身后却宣布:“萧天河尚有战斗之力,按规则,比赛还得继续!”

    观众一片哗然。

    “不用再比了!”台上的付广贤举起手来大声道,“我认输!”

第三百二十一章 自以为是

    “呜啦——”当听到付广贤说“认输”之时,魔族接引队的三人齐声欢呼起来。其他观众的反应倒不是很热烈,或许是因为其中大部分人都把赌注押在了仙族一方的缘故吧。

    贵宾席上的梁元帅脸色非常难看。在他看来,即便是萧天河意外地在对决中渡过了首劫,付广贤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何况萧天河已经受了伤。如此轻易地认输,不仅有失仙族的颜面,还输了与辛元帅的打赌。

    “呵,看在他主动认输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你那见不得人的手段了。梁元帅,魔族新城明日即将开土动工,待到建成之日,我定会派人告知,恭候大驾。”辛元帅拱手道。

    “哼!”梁元帅愤然起身,不满地扫了战台上的付广贤一眼,下了贵宾席,向场地出口走去。

    付广贤却根本没看见梁元帅冰冷的眼神,“翠云琉璃塔”在莫名其妙地“发疯”两次之后,终于恢复了正常,被他收了起来。付广贤来到萧天河面前致歉道:“萧兄,请恕我偷袭之过,可我对天发誓,琉璃塔‘突施冷箭’绝非出自我的本意,说来惭愧,也许是炼化时间尚短,我还无法完全控制它,险些害了萧兄,实在是于心难安,对不住了。”

    萧天河淡淡一笑:“我知道那不是你的意愿,也托这次意外的福,我竟成为了一元刀魔。真是世事难料啊!”

    “你信任我?”付广贤没想到萧天河毫不介怀。

    “连我一时的走神付兄都能出声提醒,又怎么会趁人之危偷袭呢?”萧天河说着,眼神瞥向了贵宾席。他心中已有猜测,此事多半是梁元帅搞的鬼。但此时梁元帅已经不在贵宾席上了。

    仇城主走到战台中央,冲着台下嘈杂的观众们做了个安静的手势。人们不再言语,静候仇城主宣布最后的结果。

    “由于仙族一方的飞升者已经认输,根据大赛胜负的第三条规则,我宣布,这场飞升者对决的获胜者是……”

    “且慢!”观众之中突然有人高喊一声,打断了仇城主的宣判。

    已经板上钉钉的事情,还能有什么转圜?所有人都望向了那个人。

    那人一身灰袍,花白头发,在头顶攒成个鬏,颌下三缕青须,颧骨高耸,眼窝深陷,不慌不忙地慢斟着面前那杯酒,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这看似不起眼的老头儿肯定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萧天河心想。

    果不其然,其他观众的话语证实了萧天河的猜测:“咦?那不是云元帅么?怎么连他都来了?”

    “云元帅……”萧天河在记忆中飞速地搜寻着,“记得在广源盆地中那位神秘高人喝退梁元帅时,曾经提到过华林大君麾下另外几位元帅的名字,其中有一个叫‘云屏翳’的,恐怕就是此人了。”

    仇城主连忙走下战台来到云元帅桌边,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不知云元帅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元帅大人海涵。不过元帅为何不告知我一声,我也好安排贵宾席的位子给您啊。”

    “嗨,无妨无妨。一时兴起过来看看,品酒观战,亦是美事,我倒觉得比在那里正襟危坐舒适得多。”云元帅指了指贵宾席,又与辛元帅遥望着互相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不知云元帅刚才喝停有何指示?”仇城主问道。

    云元帅说:“魔族那个飞升者竟然在比赛之中渡过了首劫,这可真是件稀奇事。虽然首劫并不难渡,可是,也得精心准备一番才行。我总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他说话的声音很响亮,足以传遍全场。

    萧天河没有接话,因为他知道,这话不是说给他听的。

    在贵宾席的辛元帅回应:“渡过首劫的关键并非是时机,而是资质。敢问云元帅,在比赛中渡过首劫蹊跷在何处?

    “呵,辛元帅说得没错,渡首劫的关键在于资质。仇城主,我有一问,不知我们仙族这位飞升者的资质如何?”云元帅问道。

    仇城主心领神会,大声道:“据我所知,付广贤在三重屋中只适应了九年,这在以往的飞升者之中可是难得一见。而萧天河在三重屋中消耗的时间则是十二年。”

    “十二年,不过是普通资质的水准。不管他在下界时有多么叱咤风云,到了禹馀界,哼哼……我相信,能渡过下界天劫的飞升者们,实力应该旗鼓相当,而三重屋,就是第一道考验。实力均等的情况下,考验的就是资质。试问,资质低的人为什么会比资质高的人先渡首劫呢?蹊跷就蹊跷在这里!”云元帅振振有词。

    辛元帅挖苦道:“得了吧,云元帅,你难道不知道三重屋的功效仅是增加躯体强韧度吗?所谓的‘检验’一说,不过是人云亦云罢了,本来就不准确,没想到你竟拿来说事。再说了,即便资质有参差,修炼的成果也得看努力和毅力不是?谁知道你们仙族的飞升者是怎么回事呢!”

    “好,即便按你所言,我们仙族的飞升者自飞升后就一直虚度光阴,而魔族飞升者始终孜孜不倦。可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又能有多少差别?”云元帅起身,向萧天河道,“这位公子姓萧是吧,不知你是否敢接受一下检测?”

    萧天河一愣:

    “检测?检测什么?”

    “当然是检测你到底是不是飞升者,究竟飞升了多久。”云元帅笑道。

    “这些还能检测出来?”萧天河十分惊讶。

    仇城主回答:“是的。如果结果没有问题,你就是当之无愧的优胜者。”

    台下的廖齐峰不满地小声嘟囔了一句:“嘁……本来萧兄弟就是当之无愧的优胜者……”

    辛元帅对萧天河心里有底,丝毫不担心。魔族接引队的三人亦是如此。可萧天河却显得有些迟疑,他倒不是害怕检测出有假,而是不想因为短短“六年”的适应期而引起轰动。

    “爹娘一再教育我,要低调做人,可有时真是情非得已啊。”萧天河心中慨叹。此时他突然想起朱晓敏在很久以前说过的一句:“人怕出名猪怕壮。”这还是他在第一次参加太清武会大放异彩之后,由于吸引了不少女弟子倾心,朱晓敏拿他开玩笑时所说的话。

    萧天河的犹豫被云元帅看在眼里。他自以为是地笑了笑。

    其他观众此时早已议论开了,云元帅的话给诸多不服气的人指明了怀疑的方向,难道魔族时隔七百多年重新迎来飞升者这件事,本身就是一场大骗局、一个大阴谋?当真如此的话,魔族谋的又是什么?

    因为云元帅的突然现身而伫留在广场入口的梁元帅已经“恍然大悟”,连忙折返回来,走到了云元帅身旁。

    “老云,幸亏你来了。”梁元帅逼音成线,小声道。

    “哼,你还好意思说!如果魔族真的开始建城,我看你怎么向大君大人交代!”云元帅亦压低声音不满地嗔道。

    “唉,险些着了辛震宇那只老狐狸的道儿!没想到他一步一步从飞升者开始计划安排,借机诱使我打赌,可谓是费尽心机啊!”

    “那又如何?那小子明显不敢检测,哼哼,你赶紧好好想一想,一会儿该怎样借题发挥,狠狠咬魔族一口!”

    两位元帅都已经认定,辛元帅是伙同萧天河耍诈,故意要骗得仙族在飞云区的一半利益。

    付广贤望着萧天河的背影,心中不解。萧天河知道那么多大赤界的事,应该是飞升者无疑。那他在犹豫什么呢?“莫非……他其实早就飞升上来了,只是一直没有参加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付广贤思来想去似乎只有这种可能。

    “那……好吧,我接受检测。”思虑了片刻之后,萧天河终于答应了。

    云元帅略显惊讶,但他很快又料想到,萧天河很有可能是在做走投无路之下的赌博。他提醒道:“有些事,还是坦言比较好,检测结果可是不会有半点含糊的!”

    “多谢元帅关心。您尽管检测吧。”萧天河镇定自若地回应。

    云元帅冷笑道:“那好吧。检测过程很简单,只需劳烦仇城主将魔族三重屋中的法阵毁去,将布阵宝石取回,到时一测便知是否有飞升者进入过法阵以及在法阵中逗留了多久。因毁阵所造成的损失,我仙族补上便是。”

    “原来不是检测我啊。那不知我是否可以离开了?”萧天河问道。

    “怎么,想跑?”梁元帅眉毛一掀,冷冰冰地喝问。

    萧天河笑道:“当然不会。我不过是累了,想回新望营地休息。再说,我哪里跑得掉?这样好了,等检测结果出来,我随叫随到。如果叫了不到,那么这场比试就算我输,如何?”

    两位元帅对视一眼:“好吧!”

    萧天河向辛元帅、雍将军以及付广贤拱手道别之后,匆匆离开了广场。魔族接引队的三人正欲跟上去,却被雍将军叫住了,似乎是有所安排。来观摩飞升者招法、身法的观众三三两两地离开了,留下的都是想看热闹的。

    萧天河注意到廖齐峰他们三个被雍将军给留住了,心中窃喜,加快步伐出城而去。他为何这般着急赶回新望营,是因为就在刚才,他得到了消息,石灏明与贺崇宝已经回来了!

    也许是石灏明出发前在孟章界留下了某种可以通讯的工具,也可能是同属孟章界的妖族之间有什么独特的交流感应,亦或是妖族本身就有某种特殊的传讯功法,反正当雷啸炎向萧天河传音报信时,萧天河恨不能立即插翅飞回新望营。朋友的安危,远比对决的结果重要。

    新望营中没有外人打扰,石灏明与贺崇宝顺利地回到了孟章界。

    “怎么样?”萧天河急切地询问。两人没有带回叶玲珑,但也没有受伤。

    “我们追出去好几日的路程,没有发现任何踪迹。我们也曾向几座必经之路上州城的守卫询问过,这些时日并没有毕家的马车经过。所以我们就回来了。”石灏明道。

    “哦?”萧天河皱起眉头,这算是个比较坏的结果,弄不清叶玲珑究竟在哪里,就无法实施营救。她在毕公子手中多留一刻,就多一分凶险。

    “只有最后的办法了!”萧天河把心一横,“还是得劳烦各位!”

    “用得上我们的地方尽管开口!”贺崇宝道。

    “把毕公子给我抓回来,审个究竟!”萧天河道。

    雷啸炎大笑:“哈哈,霸气!早就该这么干了!”

    石灏明道:“此事不宜人多,只需两人去即可。一个负责拖住守卫,另一个负责抓人。”

    “就两个人是不是少了些……毕公子那些护卫可不是吃素的。”萧天河道。

    “毕公子所住之处必然守备森严,难道你还想强攻吗?当然只能智取!这次让嫣儿去,选在深夜时分行动,把碍事的守卫统统迷倒,把毕公子也顺便弄晕,然后带出来逼问,在天亮之前再送回去,如此神不知鬼不觉方为良策。”石灏明解释道。

    “我!我去!让我和嫣儿同去!”雷啸炎连忙喊道。

    “不行!此举成败也关乎嫣儿的安危,你去我不放心!还是让汤兄弟走这一遭吧!”石灏明道。

    “领命!”汤元星应道。

    雷啸炎急了:“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制定好计划,我照着执行不就成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到时若有突发状况,得随机应变!你的弱点就是不够机灵,我如何敢把嫣儿的命交给你?”

    “我不机灵,嫣儿总够机灵了吧?我保证,到时如有意外,我一切听她的指挥,这样总可以了吧?”雷啸炎铁了心非要和黎翠嫣同行。

    “这……”石灏明仍在犹豫。

    贺崇宝笑道:“你看把雷兄给急得……石兄,你就让他去吧。反正到时守卫都会被嫣儿给迷倒,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才是。”

    “那……好吧!不过你要保证能保护好嫣儿!”石灏明叮嘱道。

    雷啸炎郑重其事地保证:“放心,哪怕拼上我这条命,也要把嫣儿安然无恙地送回来!”

    萧天河嘴角扬起一丝微笑,他知道,石灏明这是在激将雷啸炎,若真要稳妥起见,石灏明就自己去了,何必安排汤元星去?他是以此法让雷啸炎打起十二分精神,保护黎翠嫣完成任务。

    “事不宜迟,今晚就由我、贺兄、汤老弟三人分别去打探毕公子的住处,你二人待到丑时再行动!”石灏明道。

    萧天河有点疑惑:“灏明,将毕公子抓回来逼问之后,为何还要再送回去?即便我不露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想必毕元帅也会将飞云城查个底朝天,如何说是‘神不知鬼不觉’?”

    黎翠嫣接话道:“呵,有我在就不成问题。不是我夸口,我自有良法能让毕公子事后忘得一干二净,你就放心吧!”

    “啊?妖族的各种特异本领,真是神秘莫测、玄奥高深啊!”萧天河由衷地感慨,“早知道你有如此本事,灏明他们二人也不必白走那一遭了!”

    “不到万不得已,当然不会走这一险招,我们这是在赌,赌毕元帅没有和他的孙子在一起。如果赌输了,别说抓人了,能顺利逃脱就已经是烧高香了。何况毕元帅还曾见过我们,到时难免会怀疑到你的头上。只是现在救人要紧,我们也只能冒险而为之。”石灏明解释道。

    “也要看所救的是什么人。我看那什么‘叶姑娘’,多半是天河的心上人儿吧?否则怎么会如此挂心?真是‘为情所困’、‘命犯桃花’啊!”雷啸炎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桃你个大头鬼啊!刚正常了几天又开始胡说八道了!”汤元星讽道。

    萧天河淡淡地笑笑:“只是一起冒险的朋友而已。”

    “嘿嘿,你自己心里明白。”雷啸炎道。

    ……

    当夜幕降临之时,石灏明他们三个悄然潜入飞云城打探毕公子的住处去了。这一夜城内错乱嘈杂,正好方便行事。而引起骚乱的,正是萧天河。对魔族三重屋阵法宝石检测的结果出来了,一位飞升者在六年多以前进入了法阵,于三个多月之前走出了法阵,在法阵中一共停留了两千两百五十五个日夜,换算下来是:六年三个月零五天!

    在真相大白的一刻,所有人的内心都沸腾了,萧天河用如此之少的时间就适应了禹馀界的威压,又在飞升之后短短的几个月内修炼到了一元级,创造了两项堪称“飞升者奇迹”的壮举。自然,他也成为了飞升者对决当之无愧的获胜者。辛元帅乐得合不拢嘴,而梁、云两位元帅震惊之外亦感觉非常没有面子,匆匆离开了。就如同不久前的“雪夜裸奔”事件一样,萧天河的名字再度飞速传遍了整座飞云城。

    当听到廖齐峰与孙海良带回的消息之后,萧天河庆幸不已,还好他没留在现场等待测试结果,否则骚动一起,他想脱身恐怕都难,那样的话,今夜抓人问讯的计划也就泡汤了。

    廖、孙二人与萧天河说笑一番之后,分别回自己的住处休息去了。萧天河独自在帐篷中徘徊往复,心中惴惴不安。石灏明只说让他静心等待结果,至于之后的安排只字未提。抓回毕公子、逼问出叶玲珑的下落、前去救人,这个计划的每一步都要冒不小的风险,倘若出了什么纰漏,后果不堪设想。

    在接引队回新望营没多久,辛元帅也紧随而至。

    一进萧天河的帐篷,辛元帅就开怀大笑道:“恭喜你了,萧公子!”他手里提溜着一个精致的圆形木盒,上面雕龙刻凤,甚是美观。

    萧天河将不安置于一边,抖擞精神,挤出一丝笑容:“何喜之有啊?”

第三百二十二章 媚功了得

    毕公子并不难找,不过半个时辰,石灏明就探听到了他的住处。毕公子与唐公子、罗公子三人一起,就住在飞云城中心区域的一座独栋小楼之中。为了观察情况,石灏明特意在楼前反复晃了几次,因为这一夜城中非常喧闹,而小楼前的大道又是贯穿城东西两向的主要街道,所以路上来往的行人很多,石灏明并未引起小楼守卫的注意。

    小楼共三层,底层与中层只透射出微弱的灯光,而顶层则灯火通明,明显可以看见有人影在房内晃动,还有酒盏碗碟之音,喧哗哄闹之声,看来必是那三位公子在里面饮酒作乐,而下面两层的人无疑就是护卫。

    石灏明松了口气,以毕元帅的身份,断然不会待在这种地方的。区区几个守卫,以黎翠嫣的本事,轻轻松松就摆平了。看来今夜的任务应该会顺利完成。

    与此同时,新望营之中,萧天河正与辛元帅交谈。

    “你有四喜临门,我特来道贺。”辛元帅笑道。

    “我何德何能,竟劳烦元帅亲临祝贺。来,喝茶。”萧天河为辛元帅倒了一杯。

    辛元帅又是一阵畅快的大笑:“我当然得来。你让梁飞廉和云屏翳那两个讨厌的家伙双双吃瘪,我真是舒心得不得了哇!哈哈!梁飞廉暗中下黑手,非但没能置你于死地,反倒促成你渡过了首劫,还吓得仙族那个飞升者即刻认输,简直太完美了!等我上报给大帝大人,赏赐是少不了的!此乃第一喜!”

    萧天河对赏赐并不是很在乎,拱手道:“多谢元帅抬爱,不过我这点儿事就不必惊动大帝大人了吧?比赛时的一切都可谓是机缘巧合,与其说是我的功劳,不如说是运气好罢了。”

    “哎,你何必谦虚呢?你为我们魔族争了光,还赢了赌,当然是你的功劳!明日我就召集人手破土动工修建新城。我们几位元帅已经议定,新城竣工之后将以你的名字冠之,就叫‘天河城’!从此,你的名字将与新城一起铭刻在禹馀界的历史之中!此乃第二喜!”辛元帅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

    萧天河心中有点哭笑不得,不过是胜了一场比试,竟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现在即便自己不愿意如此高调,恐怕也无法改变结果了。他只好说:“新城以我为名,着实受宠若惊。那还有二喜是什么?”

    “这第三喜嘛,我看你与接引队那三人交情不错,正好他们也要调离,我就破例把你们四人一起调至我的直属军队,并且永久享受他人三倍的俸禄,怎么样?”

    “多谢元帅。”这对萧天河来说的确是个不错的消息,换到一个陌生的环境时,能有熟人彼此照应再好不过。

    “第四喜,雍将军和接引队他们三个都在万仙楼赌局中押了不少钱在你身上,这次可算是赚得盆满钵满,你自己却一无所获,这怎么行?我必须得给你点奖励。喏!”辛元帅从袖中摸出一块淡紫色的方牌,抛给了萧天河。

    萧天河接住小牌,粗略一看,一掌见方的大小,四角都打磨成弧形,似玉但非玉,拥有水晶般通透的光泽,一面刻着一个大大的“宝”字,另外一面则是一幅太极阴阳图,阳鱼阳刻,阴鱼阴刻。

    “这……”萧天河从小牌中隐约感觉到了一丝波动,“难道又是个法宝?”

    “算是吧!”辛元帅回答道,“钱多时要买卖东西的话,动辄就要大堆大堆地交易,非常不方便。于是一些能工巧匠就铸炼出这种独特的玩意儿,能以蒙、元二气在牌中记数,标明拥有者的财产。如此一来,大批量钱财交易时就可以避免麻烦,仅用此牌记数即可,当需要钱财实物时,去钱庄兑换就行了。现在这块珠牌中有三万珠供你使用。”

    “‘猪排’?”萧天河乐了,“可惜不能入口。”

    辛元帅亦笑道:“有这三万珠,即便日夜不停地吃猪排也够你吃上一阵了。不过现在猪排没有,丸子倒是有一盒。”说完,他将放在脚边的精致木盒拿到了桌上,揭开了盖子,顿时一股香气扑鼻而来。原来盒中放了一个大碟,碟中有四个肉圆。

    “四喜丸子?”萧天河回想起大赤界的一道名菜,原来在禹馀界也有!但仔细一看,似乎又不大一样,碟中的四个肉圆颜色竟各不相同,相信风味也不一样。

    “我来贺你‘四喜’,怎么能少得了万仙楼这道闻名遐迩的‘四喜丸子’呢?”辛元帅道,“你可知‘四喜丸子’是指的哪四喜?”

    “我记得在下界时,逢年过节,家家的饭桌上这道菜都必不可少。从小我就爱吃这道菜,所以曾经问过我娘。四喜,应该是指福、禄、寿、喜这四个吧?只可惜……自从修真辟谷之后,就很少品尝到了。”萧天河回忆道。

    “说得没错。万仙楼的‘四喜丸子’,妙就妙在所用的食材。

    颜色棕黑的那个是‘福丸’,乃是东方红灵洞中的蝠肉所做。红灵洞所在地域虫类、果类颇多,所以洞中之蝠体形肥硕、肉质鲜美,经过良厨精心烹制,堪称一绝。

    颜色粉嫩的那个是‘禄丸’,取自北方兀芳林中的鹿肉。兀芳林地境长年天寒,林间常见虎、狼、豹、狐类,鹿群为了躲避肉食猛兽,在雪地中觅食、逃窜,故肉质健硕,富有韧劲,口感颇佳。

    颜色墨绿的那个是‘寿丸’,是由西方崇余湖的珍兽——浪灵龟肉制成。崇余湖风大浪急,传言是因此种龟在水中翻搅所致。龟应长命,正对得上‘寿’字。

    颜色蜡黄的那个是‘喜丸’,肉是选取南方常见的一种喜鹊的胸脯。虽然喜鹊常见,但不是每只喜鹊的胸脯肉都

    能当做食材的。喜鹊多生于五至七月间,但此丸之肉唯独取自四月孵化之雏鹊,以药酒封存,浸泡一年之后方可制成肉丸。因四月一过,即停止采集,所以制成这样大的一颗肉圆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此外,这道精心烹制的佳肴可不仅仅是肉材稀罕而已,烹调的佐料、酱汁可都是万仙楼的秘方,所以其味道也是一等一的。好了,我先回去了,你就好好品尝这道‘四喜丸子’吧!”辛元帅详细介绍了一番之后,负手大笑着离开了新望营。看他如此赞誉有加,想来应是对这道菜情有独钟。

    萧天河望着那道香味四溢的菜肴,心中暗自好笑:“这辛元帅还真是个奇人,先前只知道他在绘画之道颇有造诣,现在看来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饕客呀!”

    佳肴当前,萧天河自然也忍不住,将四个丸子分别尝了一口,果然如同辛元帅所言,风味独特,鲜美非常,好吃得打耳光都不肯放。正在他品尝期间,石灏明他们三人带回了不错的消息,毕公子所住之处并非戒备森严,大计应当能成。

    在忐忑的煎熬中度过了最后几个时辰,黎翠嫣与雷啸炎穿上夜行衣出动了。与他们同行的还有石灏明、贺崇宝二人。因为萧天河不便露面,新望营也不是个合适的审问场所,所以石灏明与贺崇宝在飞云城西北三十余里处选定了一个荒芜的小山头,让雷、黎二人将毕公子劫往该处。

    依照石灏明描述的路线,雷啸炎与黎翠嫣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小楼。喧闹了一整个晚上的街道终于寂静下来,天上又飘起了雪花,冬夜空旷的街道显得格外冷清。

    小楼顶层的酒宴已经结束,但底层与中层的灯光依然亮着。雷啸炎深吸一口气,正要沿着墙角攀爬,却被黎翠嫣一把拉住。他小声问道:“怎么了?”

    “你傻呀,攀墙上去极易被守卫发现,行动又不方便,不是等着被抓么?”黎翠嫣嗔道。

    “那怎么办?总不见得从大门进去吧?”雷啸炎抓了抓脑袋,“哎,对了,石老二不是让你把守卫都放倒么?你打算怎么放倒?”

    黎翠嫣瞪大了眼睛:“‘石老二’?你是指石大哥么?”

    “当然,除了他还有哪个人姓石啊?我心中的‘大哥’只有一人,我又不想肉麻兮兮地叫他什么‘灏明’,于是就想了个称呼。”雷啸炎道。

    黎翠嫣“哧”的一声笑了,攒了一下雷啸炎的脑门:“石大哥那么厉害,即便不叫他‘大哥’,也不能让他排在老二啊,你这‘雷老大’当得不惭愧吗?”

    “谁说我是老大了?老大当然是萧天河啊,谁让我们都是他的手下呢?”雷啸炎认真地说,“萧老大,石老二,我就屈尊当个雷老三了!”

    黎翠嫣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好端端的几个人,被你一叫怎么像是一伙儿土匪强盗似的?好了好了,言归正传。我先过去叫门,那三个公子必然不会全都醉倒,只要有一个清醒的就方便多了。你在这里守着,从我进门之后就开始在心里数数,数到五百时再悄悄进来。如果听到我呼救,就直接冲进来,听明白了没有?”

    “不行,有守卫护着,那三个公子哥还不都一醉方休、烂醉如泥啊?”雷啸炎连连摇头,“我不放心,我要跟你一起进去!”

    “黎翠嫣把脸一板:“你忘记跟石大哥下的保证了么?你的体形不如我灵便,两人一起行动也不好藏身,倘若坏了大事,看我怎么收拾你!你就给我好好守在这儿望风!我自有分寸!”

    雷啸炎无奈地点了点头。

    只见黎翠嫣一把脱去了夜行衣,露出了里面鲜艳的纱衣。她整理了一下鬓发,轻步走到门前,深吸一口气,轻轻地敲了敲门。

    “是谁?”楼中传来一句问话。

    “大哥您好,我是个过路之人。城中的客栈今日全部客满,本想在街上凑合一夜,可是却下雪了。我见只有这里亮着灯,不知能否让我进去暂避一宿?”黎翠嫣用平生最柔媚的语气说了这番话,里面的人什么反应还不知道,但墙角处的雷啸炎却已经觉得身体都酥了半边。

    “想借宿?这里不是地方,赶紧走吧!”里面的人似乎不为所动。

    “只需要一小块地方供我打坐冥想即可,外面实在太冷了。大哥,你就帮帮我吧!我可以付钱的。”黎翠嫣又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端是铁石心肠的人见了,怕也要心软。

    只可惜里面的人看不见,依然拒绝:“去别处借宿吧,这里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地方。”

    雷啸炎“腾”地站起身,攥紧双拳,心中忿忿地咒骂着楼里的人:“该死的,嫣儿都‘可怜’成这样儿了还不让进,真是找打!不让进就硬闯,等我逮住你看我不好好收拾你一顿!”

    黎翠嫣却冲雷啸炎狠狠瞪了一眼,做了个下压的手势,禁制雷啸炎再靠近一步。雷啸炎只好憋着一口气又蹲了下来。

    “大哥,我真不是坏人。都这个时候了,其他地方又都黑着灯,你让我上哪儿去呀?”黎翠嫣继续哀求。

    “我管你上哪儿去!万仙楼,沃尘楼,我就不信大厅里连给你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也许是厌烦了,里面那个人来了脾气,吼出了这句话的时候也带出了女声。

    雷啸炎捂嘴偷偷乐了,心道:“搞了半天原来是个雌鸟儿,怪不得对我的嫣儿那么冷酷无情……”

    “大……姐,万仙楼大厅里一群酒客醉得臭气熏天的,沃尘楼大厅里一帮男人脱得一丝不挂的,你说我能去哪个?”黎翠嫣的口气听上去无奈

    至极。孟章界的妖族都曾听说过萧天河那一夜出糗的经过,所以她才知道沃尘楼中的情形。

    “谁是你大姐?说了不许进就是不许进!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再不走我可不客气了!”里面那女的真的发火了。

    “唉,我低声下气恳求你这么半天,你却如此无情……真是人心冷漠,堪比严冬啊!”黎翠嫣嗟叹道。

    “怎么回事?都这么晚了还吵什么吵?”楼中响起一个男声,尽管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可还是飘进了黎翠嫣的耳朵里。“好,有戏了!”黎翠嫣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她费了这么久的口舌,就是为了把三位公子的其中一人引出来。如果能诱得楼中的人主动开门把她迎进去,远比强行闯进去要省事得多。

    雷啸炎暗暗冲黎翠嫣竖起了大拇指,能以那样的口气跟守卫说话的男子,必然是三位公子哥之中的一个,如此正应了黎翠嫣的猜测:三人应该不会全都醉倒。

    只听楼中那女守卫回答道:“毕公子,外面有个不明身份的女子要借宿……”

    “哈,天助我也!”黎翠嫣心中一喜,连忙抢在女守卫说完话之前将先前所编的谎言又大声复述了一遍。

    毕公子果然上钩,对守卫下令道:“不过是一个无处过夜的姑娘,何必非要刁难?这么大的地方难道腾不出一个人的地儿?去,把门打开!”

    “毕公子,这都已经四更天了,突然冒出来个人要借宿,难免让人生疑。保险起见,还是拒绝为好啊!”守卫犹豫道。

    “这里是飞云城,我不过是来参加评定大赛的,又没有结什么仇人,怕甚?出门在外靠朋友,有能力自然就要与人方便,谁还没有落魄的时候?再说要你们来是干什么吃的?”毕公子不满地训斥。

    “我们的责任就是保护好三位公子,正是出于谨慎考虑,才不得不如此啊……”

    黎翠嫣适时机地欲擒故纵:“罢了,公子,你不必生气。我娘说过,‘萍水相逢’也是要看‘缘份’的,大家能同聚于一城,我又上门借宿,算是‘有缘’,只可惜被你的手下当成了恶人,不许我进去,算是有缘而‘无份’吧!你的好意,小女子心领了。反正再熬几个时辰天就亮了,我马上就离开,免得伤了你们主仆的和气。”几句话说得柔声润语,简直让人心都碎了。

    说话的时机、语气、嗓音、措辞,简直将雷啸炎惊得无话可说,心中只有佩服二字。黎翠嫣真不愧为妖狐,媚功了得啊!

    心性轻浮的毕公子哪里经得住这样的诱惑,亲自下楼梯开门来了。听到里面下楼梯的脚步声以及守卫的劝阻,黎翠嫣掩嘴笑了,冲雷啸炎点了点头,雷啸炎连忙藏进角落的黑影之中。

    一团烛火由远及近,在门的另外一边停了下来。“毕公子,您实在要开门就让属下代劳吧!”那女守卫的心还挺细。

    “还不快点儿打开?”毕公子喝斥。

    门轻轻开了,黎翠嫣正要往里走,却被女守卫伸臂拦住了。那女子探出头来,向街道两边看了看,又走了出去仰头查探了房檐,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我能进去了吗?”黎翠嫣转身问道。

    “姑娘你进来吧,外面天寒地冻的,赶快进来取取暖。”毕公子迎了出来,借着烛光与黎翠嫣打了一个照面,黎翠嫣也仰头看了毕公子一眼,那双眸若含秋水,脸腮若带桃花,青丝虽然稍乱,但却增添了几分凄楚之色。四目对视之后,黎翠嫣连忙慌乱地避开了眼神,低下头不安地整理着鬓角与耳边的碎发,略微嘟着樱唇,一副羞答答的模样。

    好一位我见犹怜的姑娘!黎翠嫣的媚功连没见面时都那么厉害,更不用说看见她的容颜之后了!几个娇羞的神情与动作,已经把毕公子弄得五迷三道的了。

    毕公子赶紧冲楼内喊道:“你们几个快去把二楼的炉火烧旺一些,把酒菜都热一热,再去烧些热水来!”

    黎翠嫣嫣然一笑,在毕公子眼中简直是楚楚可人,美若天仙。加上她轻吐了一声:“公子,谢谢你,你真好!”毕公子只怕是魂儿也被勾得去了。

    “还杵在外面干什么?进来插上门!”毕公子没好气地对屋外那名女守卫喝道。这也难怪,若不是他听见动静及时下楼,几乎要被守卫弄得错失一次与美人儿相识的良机,毕公子当然恼怒不已。

    因尽责而被斥责的无辜守卫目睹毕公子与黎翠嫣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万般无奈地轻叹了一声。

    另一位男守卫走了出来,安慰女守卫道:“公子爱美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那女子孑然一身,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我们盯得紧一些就是了。”

    女守卫却摇了摇头,小声道:“常言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孰不知,其实‘狗熊’更难过。虽说是他不听劝阻,责任不在我们,可万一真出了差错,毕元帅岂能饶得了我们?我看呐,像毕公子那样的浪荡轻薄之徒,迟早有一天要葬送在女人手上。”

    “嘘——你不要命啦?这种话还是在心里想一想算了,当心隔墙有耳!”男守卫指了指楼内,压低声音道,“这年头,谁知道谁安的什么心呐?快进来吧!”

    女子又是一声长叹:“我总觉得那女子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她跟进了楼内,大门又重新闭上了。

    见毕公子对心爱的嫣儿有轻薄之意,雷啸炎恨得牙根直痒痒,心中暗道:“呵,也不用等那个‘迟早有一天’了,今夜就得让这无耻的登徒浪子好好地‘喝一壶’!”

第三百二十一章 笑而身去

    “五百,四百九十九,四百九十八……”雷啸炎按黎翠嫣的嘱咐,正在认真地数着数。他故意倒着数,好增加自己的紧张感与压迫感,因为楼内的护卫似乎不少,他实在是担心黎翠嫣的安危。

    “三百七十六,三百七十五,三百七十四……”此时,黎翠嫣已经与毕公子在二楼小厅中的桌旁坐定,酒菜三三两两地上了桌,炉中也添了不少柴,火苗烧得正旺。

    “三百零七,三百零六,三百零五……”黎翠嫣和毕公子对饮了几杯酒之后,热情地招呼环侍的护卫一起喝热酒暖暖身、活活血。当着美人儿的面,毕公子不得不装着非常豁达,允许几名护卫一起同坐同饮。

    “二百二十三,二百二十二,二百二十一……”所有的护卫包括毕公子在内突然感到困意斐然,撑不住昏睡过去。

    “一百九十七,一百九十六,一百九十五……”黎翠嫣蹑手蹑脚从楼梯探上了三层,只听到房内传出阵阵鼾声,看来三楼的两位公子哥不用她出手就已经被酒给“放倒”了。

    “一百六十一,一百六十,一百五十九……”二楼一下子变得非常安静,时间拖得太长势必会引起一楼两名护卫的怀疑。这时,一阵寒风突然将一楼的窗户刮开,飘进来些许雪花。

    男护卫抱怨着:“这破窗户怎么总是关不严!”然后走去关窗。而那名女护卫则凝望着飞舞的雪花,若有所思。雪花轻轻落在地上,迅速融化了,附近地面被雪水浸湿,反射着点点烛光。突然,女护卫一个激灵,猛然醒悟,她终于想到了黎翠嫣身上的怪异之处!

    “糟糕!”女护卫惊道,“刚才那女子说是避雪,可为了进了暖和的房内,头发和衣服都是干的?”

    另外一位男护卫还没回过神来:“那……说明什么?”

    女护卫焦急地一抽出武器向楼梯冲去,一边吼道:“笨蛋!说明她之前走夜路时把头发和衣服包起来了,但她手里明明是空的,如果是外套,有必要藏起来吗?”

    “那就是……夜行衣!”男护卫恍然大悟。深更半夜,还穿着夜行衣,肯定另有目的。

    “咳,你们两个,去把那桶热水抬上来!”二楼突然传来了毕公子的命令。

    女护卫迟疑了一下,与身后的男护卫对视了一眼,回道:“毕公子,还是让我们陪着您吧,换两人去抬……”

    不料毕公子却发火了:“这位姑娘已经倦了,要回房间沐浴休息!让你去就赶紧给我去,还啰嗦什么?今晚你是怎么回事?三番两次违抗我的命令,难道想死不成?”

    “可是……”女护卫还要再说,却被男护卫在胳膊上拧了一把。她回过头,男护卫摇了摇头,附在她耳边说:“他还在那发脾气,看来应该没什么事,或许是你想太多了。我们赶紧去抬水吧,惹毛了他可没好果子吃!”

    两人只好遵从命令去抬热水。雷啸炎这会儿正趴在门上偷听,“沐浴”二字自然也钻进了他的耳朵。他恨不能立即冲进楼内狠狠扇毕公子几个大耳刮子,可是五百个数还没有数完呢!

    要抬硕大的木桶已是不便,何况桶内还装了八分满的水!两个护卫一边努力保持木桶平衡,一边登上了狭窄的楼梯。在这种无法防备的情况下,黎翠嫣干净利落地让两人昏迷过去。

    “哗啦——”木桶翻倒后水洒在了楼梯上,与此同时雷啸炎“哐当”一声撞断了门闩冲了进来。当他看见黎翠嫣拖着不省人事的毕公子从楼梯上走下时,终于松了口气。

    “你真的数完五百个数了吗?怎么这么快?你若再早一点儿闯进来就要误事了!”黎翠嫣嗔道。

    雷啸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数是数完了,不过一听毕公子说你要沐浴,我就心急。一心急,就 ‘一百、九十、八十’这么数了……”

    “傻瓜,你听到毕公子说话那都什么时候了?如果那会儿还没把他摆平,麻烦可就大了!那声音是我学他说的!”黎翠嫣没好气地说。

    雷啸炎万分惊讶:“刚说话的人分明是……真、真的是你吗?

    “当然是!我可以模仿男子的嗓音。你还不过来帮我?真是一点儿用都没有!”黎翠嫣的声音又变成了毕公子。

    “哈哈,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种本事!”雷啸炎大笑着走上前,将毕公子扛在了肩上。

    黎翠嫣连忙说:“嘘——小点儿声!三楼还有两个醉鬼呢!别把他们吵醒了!赶紧拿麻袋把毕公子装上,速速赶往城外,免得夜长梦多!”

    好在雷啸炎身强体壮,扛着毕公子赶路也丝毫不费劲。两人脚下生风,出城之后沿着石灏明所做的标记飞速前往约定的地点。

    “嫣儿,我想问你个事儿。你是怎么知道他们三人之中一定有一个清醒的呢?”雷啸炎一直没想明白这个问题。

    黎翠嫣得意地笑了笑:“很简单。因为毕元帅不在这里,而且派了护卫保护,这说明毕元帅很在乎毕公子的安危,对吧?”

    雷啸炎点点头:“那是当然,爷爷肯定关心孙子嘛。”

    “三位公子凑在一起,以毕元帅的老道,岂会预料不到三人一起喝酒的情况?所以他肯定叮嘱过,三人可以同饮,但绝对不可同醉,以免误事或遇险。今夜是我们运气好,清醒的那个正好是毕公子,否则以另外两位公子的地位,恐怕还难以彻底镇住那些护卫。”黎翠嫣解释道。

    “反正有护卫守着,就算同醉也没什么大碍啊!三个公子哥实力低微,倘若真是遇到了危险,即便清醒着又能有多大用?”雷啸炎还是没想通。

    “这个世上,最难捉摸的,就是人心。护卫就一定可靠么?”黎

    翠嫣顿了顿,又说,“我想,毕公子一定有能立即联络上毕元帅的方法,因此,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动手才是良策。只要利用毕公子镇住那些护卫,一切都水到渠成。”

    “你给他们下毒了吗?”

    “嘁,我可没那么恶毒,不过是我自制的迷药而已。吃下去就得昏睡个半日,并且对睡前的事什么都不记得,呵呵。”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是如何在酒里下药的?”

    黎翠嫣“嘿嘿”笑道:“谁说我是在酒里下的药?”

    “那是在哪儿?”

    “秘密!”

    ……

    这是新年第一天的凌晨,萧天河正立于飞云城西南郊外,焦急地等待着。下了一夜的雪在天亮之前终于停了,可寒风依然没有停止呼啸。卯时,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终于,大道尽头出现了几个人影。萧天河连忙快步迎了上去。

    “萧老大,事情是办妥了,可是却没得到消息啊!”雷啸炎老远就大声嚷道。

    萧天河皱起了眉头:“啊?怎么说?”

    “人抓到了,也审问过了,可压根就是一问三不知。”石灏明道,“看来真是你料想错了,那位叶姑娘,不是毕公子派人抓的。”

    “这……会不会是毕公子没说实话?”萧天河疑惑道。

    贺崇宝道:“不可能的。逼问的场面……你是没看见,毕公子被折磨得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他没那么有骨气,看情形真的不是他做的。”

    “唉!那究竟会是谁呢……”萧天河觉得被抓的女子应该就是叶玲珑没错,如果不是毕公子抓的,还能是谁?此时,一个名字又突然浮现在他的脑海中,让他心里“咯噔”一沉:范凌云!可是,他又想不出合理的动机。“真希望不是她啊……”萧天河只能如此默默地祷念。

    “别太纠结了,你已经尽力了。”石灏明拍了拍萧天河的肩膀,“线索断了,只好以后继续搜集讯息。希望叶姑娘吉人天相。”

    萧天河惆怅地点了点头,忽而又想起了什么,问黎翠嫣道:“毕公子那边的‘善后工作’如何了?”

    黎翠嫣咧嘴笑道:“放心,没给他留下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我保证他只会认为自己做了一场噩梦罢了。至于那些护卫,呵呵,我把毕公子送回去的时候都还在昏睡之中呢,他们醒来之后什么都不会记得的。”

    萧天河拱手道:“好!多谢大家了,为了我的事折腾了这么久。你们都回孟章界去吧,天亮之后我还得赶去参加评定大赛的闭幕呢。”

    “嗨,太客气了不是?”

    “小事一桩,有事尽管吩咐。”

    “我们之间还用什么‘谢’字,真见外啊。”

    看着几位妖族热情亲切的模样,萧天河总算露出了笑容,心中由衷地默念了一声:“有你们在,真好啊!”

    ……

    辰时二刻,飞云区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在飞云城广场闭幕了,除了宣告合格者的名单之外,还要分配从军归属。每一位合格者都能领到一块特制的名牌,证明其身份与资格。在宣读合格名单时,萧天河听到了范凌云、苏紫依、叶玲珑的名字,可惜三人都没有到场。

    后来分配归属时,萧天河退场回到了新望营。这会儿,辛元帅亲自签发的调令已经送达。由于此次破例允许接引队三人和飞升者一同调离,所以新的接引队接任者也随调令一起来到了新望营。或许是因为重现了飞升者的缘故,魔族接引队的规模终于不那么寒酸了,新一届的接引队除了正、副队长之外,还有另外四名队员。

    收拾好了行囊,廖齐峰与孙海良站在院中,望着这片守了数十年的营地,看着接任者们不断进出帐篷忙碌的身影,不禁感慨不已。

    “回首几十年,

    弹指一挥间。

    青山石作土,

    澹水浪生烟。

    孤云随野鹤,

    有缘共飞天。

    再看后来人,

    身去心不迁。”

    孙海良即着这份汇集了欣喜、惆怅、落寞、憧憬与留恋的复杂心情,咏出了这首诗。咏完之后,他发现廖齐峰正斜眼讶异地瞅着他。

    “看什么看,我也是有点儿文采的!”孙海良推了廖齐峰一把。

    “得,你行!我佩服!近百年时间,熬都熬死了,你还‘弹指一挥间’;看到后继有人了,你还‘身去心不迁’……要不我禀报上去就说你心有不舍,想再多留个一百年?”廖齐峰打趣道。

    孙海良摇了摇头:“和你这种粗人谈诗论文,简直就是对牛弹琴。‘弹指一挥间’只是乍一回想下的感觉,后面两句我不是说了‘石头都变成了土,河水都化成了烟’吗?再说我虽有留恋,只是留恋我们一起当值的这些岁月,哪里是留恋这个地方?”

    萧天河补充道:“所以孙兄才自比做孤云,将廖兄比做野鹤,此次能一起调至辛元帅麾下,就是一同‘飞天’了。我说的可对?”

    孙海良拍了拍萧天河的肩,对廖齐峰道:“看看,有文才的人就是不一样。”

    “萧某不才,在孙兄的五言诗句前妄加二字凑成七言,廖兄再看如何:

    匆匆回首几十年,

    恍若弹指一挥间。

    风拂青山石作土,

    日蒸澹水浪生烟。

    幸得孤云随野鹤,

    兄弟有缘共飞天。

    离时再看后来人,

    笑而身去心不迁。”

    廖齐峰对孙海良大笑道:“看看,比起真正的‘文人

    墨客’,你还是差了一截啊!萧兄弟不过在你的诗句前添了二字,意思就明朗多了,至少我不会误认为他有想要留下来的念头。”

    “廖兄谬赞,其实我的文采也只是半调子。”萧天河笑道。

    孙海良却赞叹道:“连你都只算半调子的话,那我岂不是‘四分之一’调子了?”

    “够可以了!‘调子’一分为四,到你这去了其三,只要再接再厉,把最后那一份也去掉,你就彻底成为‘不着调’啦!”廖齐峰开玩笑道。

    三人齐声大笑,背后传来路小岩的声音:“度海楼那边我都交托停当了,我们赶紧上路吧!”

    辛元帅所下的调令上说,让四人两个月之后去飞云区西南方三千余里之外的一处营地报到。算算时间,还算充裕。正好接引队的三人因为长年累月守在飞云区,又没什么事可做,闷得够呛,所以借这次调离之机,他们打算沿途吃喝玩乐一番。至于资金方面嘛,在万仙楼赌局中高赔率获胜所得的钱,正愁没地方花呢!

    “我说你们这次到底赚了多少啊?”踏上旅途没有多久,萧天河好奇地问道。

    “嘿嘿,你别问了,反正很多就是啦!”路小岩边说边向廖齐峰和孙海良挤眉弄眼。

    “一下子赚了那么多钱,倒不知该怎么花才好了!”廖齐峰愉悦道。

    孙海良笑道:“瞧你那点儿出息!不会花就给我好了,我帮你花!”

    “去你的!”

    看着三人谈起钱来眉飞色舞的表情,应该是发了一笔大财。

    “托萧兄弟的福,我还是第一次有机会、有能力使用通宝珠牌呢!”路小岩拿出一块巴掌大小的绿色水晶模样的东西,在手中把玩着。

    正面刻着“宝”字,反面刻着阴阳太极图。这块“绿水晶”除了颜色之外,与辛元帅赠予萧天河的那块珠牌一模一样。

    “我说你早晨绕去钱庄做什么,原来是买这块珠牌去了!”孙海良说着,也拿出了一块珠牌,不过既不是绿色也不是紫色,而是蓝色的,“后来我也去买了一块!”

    廖齐峰道:“赚了那么多钱,当然不能随身带着了,还是存在珠牌里方便呐!”言罢,他摊开手掌,掌上也托着一块蓝色珠牌。

    “我也有一块。”萧天河拿出了辛元帅所赠的那块紫色珠牌。

    看到紫色珠牌,那三人吓了一跳,廖齐峰连忙问道:“你这块牌子是哪里来的?”

    “辛元帅奖励给我的啊!”

    三人面面相觑,皆是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

    “他还说里面存有三万珠,供我使用。”萧天河又道。

    不知为何,三人齐齐长吐了一口气。廖齐峰说:“原来只有三万珠啊,我还以为里面存满了呢!”

    “正好辛元帅没有细说,你们就教教我珠牌的使用方法吧!”

    经过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耐心解释,萧天河终于弄清了,原来通宝珠牌是在仙、魔两界都通用的一种存钱宝物,是介于法宝与凡物之间的一种东西,制作方法虽不高超,但却是由专门的工匠特制的,他人无法仿制。

    通宝珠牌分为四档,以颜色区分。第一档是白色,可存钱十万珠;路小岩的绿色珠牌是第二档,可存钱五十万珠;而蓝色珠牌乃是第三档,可存钱一百万珠;萧天河那种紫色的则是第四档,可存钱数高达五百万珠。

    所以当三人看到萧天河手中的紫色珠牌时都惊呆了,如果那块珠牌存满了钱,则抵得上廖齐峰五千年的俸禄了!

    不过借此机会,萧天河也大致猜到了三人在万仙楼赌局中所赢得的钱数。既然路小岩当时押了四万珠,而此时存款不超过五十万,所以赔率最高就在十二左右;廖齐峰当初下注金额是五万珠,现在已经用上了蓝珠牌,所以赔率最低也在十以上。如此算来,扣去本钱之后,他们所赚的钱数大概在四十万到五十万之间,大致相当于五百年的俸禄。这已经算是发了一笔横财了!

    此外,萧天河还了解了珠牌的用法。由于钱财并不是真的“存放”在珠牌之中,所以普通的买卖交易时并不能直接使用,得去仙、魔两族公设的钱庄兑换钱财。每座钱庄都有特别的法宝能够修改珠牌中所记录的钱数。如此,就避免了大数额交易时交付、收取钱财时的不便,双方只要去钱庄共同修改一下珠牌中的钱数即可。

    萧天河不得不佩服,与大赤界青龙大陆上百两的黄金、白银交易时都得颇为麻烦地盛盒装箱相比,这的确是一种非常便捷的方法,连天焰大陆的“魔币”制度都要略逊它一筹。

    “既然珠牌如此方便,为何你们以前不用呢?”萧天河问。

    “你以为珠牌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用得起的吗?一块蓝色的珠牌,本身就要三万珠。像你那种紫色珠牌则价值五万珠,所以你珠牌里的钱还没有珠牌本身值钱。”路小岩解释道。

    “没错!就以前俺们那点儿寒酸的俸禄,吃吃喝喝的就花没了,哪里攒得下来?”孙海良叹道。

    廖齐峰“呵呵”一笑:“即便能攒下来,也不舍得买珠牌啊!毕竟珠牌不是法宝,除了存钱什么用也没有,有钱买它还不如多攒一些去买个储物戒指呢!”

    这话说得在理。

    萧天河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对了,我只听说钱是多少珠多少珠,可自飞升到禹馀界以来还从未见过呢,那‘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拿出来给我看看吧!”

    那三人都没掏钱出来,而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而一起会意地笑了,廖齐峰挠着头说:“抱歉啊,难得用上珠牌,一激动,就把所有的钱都存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 路见不平

    说来也好笑,因为飞云区举办评定大赛,加之又有飞升者对决的缘故,对精明的买卖人来说,这就是商机。买卖越多,就越需要大量的钱财来流通。所以,飞云城钱庄以及附近州城的钱庄所备的现钱在评定大赛刚开始没多久就被兑换了大半。再加上万仙楼那一场全城豪赌,钱庄剩下的现钱也“呼啦”一下子全都被兑换光了!想要兑钱的人太多太多,想要存钱的人却少之又少,现钱根本供不应求。

    于是,萧天河以及接引队那三个“咸鱼翻身”的家伙,俨然成为了富有的“穷光蛋”,虽然身怀高数额的通宝珠牌走出了好几百里,经过了好几个城镇,却愣是连一珠都没兑到。

    这对萧天河来说并无大碍,反正他也不想买什么东西。可廖齐峰他们却苦了,本打算一路吃喝玩乐风风光光地去新营地报到,现在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想买之物从眼前闪过。

    “可恶……离飞云区这么远的钱庄都没有现钱!我说那帮商人是不是脑子有病啊?”从一座镇子的钱庄再度失望而出之后,廖齐峰忍不住大声抱怨。

    孙海良道:“那些商人可精明着呢!他们是事先预料到了这种情况,所以在去飞云区的路上就顺道早早地把钱都兑了。与他们相比,我们三个才是傻乎乎的!”

    “难怪当初我去存钱时,钱庄那个胖掌柜笑得那么开心呢!唉,看看我这一路错过了多少好吃的,想想就觉得悲伤!”贪吃鬼路小岩满面哀愁。

    “哈哈,好了好了!我们是去报到的,别弄得像是去哭丧似的!只要有钱在手,还怕以后没机会享受么?”萧天河安慰他们。

    廖齐峰叹道:“罢了!这一路我们就别指望了,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不如直接避过州城抄小路赶往营地好了!”

    “同意!”孙海良与路小岩齐声道。

    出镇之后,四人顺着小路走到一条大河边,沿着河畔继续前行。河面已经结冻,但不知冰层是否很厚。正在大家商量着要不要履冰过河的时候,忽而听见远处传来一名女子凄厉的呼喊:“救命啊!抢劫啦!”

    四人循声望去,一位白衣女子正冲着这里飞奔过来,头发蓬乱、衣衫不整,怀中紧紧地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裹。看到这边有人,她欣喜地喊道:“你们快救救我,后面有人要抢我的东西,还要杀了我!”

    四个人都没有行动。在这种荒郊野外,若不弄清事情的真相就冒然行事,乃是大忌。

    数息之后,小路远方拐角处还真出现了三道人影,个个头带斗笠遮面,垂首弓腰急追而来。

    那女子见萧天河他们无动于衷,转向就往冰面上跑,可是冰面太滑,跑出去没多远就跌倒了,怀中的包袱也滑了出去。她这一跤似乎摔得很重,趴在那呻吟了半天也没起来。眼看着追兵越来越近,廖齐峰忍不住了,踏上冰面去扶那女子,不料却被女子一掌甩开,口中还凄厉地咒骂:“滚开!你们都是一伙儿的!都是大恶人!”

    廖齐峰也生气了:“好心当成驴肝肺,来扶你还招骂!”说完他就转身往回走,不再管那女的了。

    “你们……刚才袖手旁观,现在来扶我一下就想装成好人了?我不用你可怜!”这句话女子的气势明显弱了不少。

    “懒得理你……”廖齐峰权当什么都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打算继续赶路。

    孙海良却一把拉住了他,冲女子的方向努了努嘴。回头一看,只见那追来三人之中的两人正一前一后夹击女子,两人都持仙剑,原来他们是修仙者!第三人在则站在几丈开外观战。而女子则用一柄魔刀,还是一柄残破的魔刀在奋力地左接右挡。本来就双拳难敌四手,武器又落了下风,就连刀法也不如敌人。更可悲的是,女子还要用一臂死死护着包裹。结果显而易见,没过多少招,女子就招架不住了,身上着了不少伤,连头发都被削去了一截。两名男子攻得更猛了,招招狠辣,似乎不取女子性命就不罢休。

    光天化日之下,两个大男人联手攻击一名女子,实在是让人看不下去,更何况还是在修魔者的地盘上。

    廖齐峰叹了口气,本不想管那女子的闲事,可眼前这情形实在是太凄惨了,怜悯之心又占据了上风。于是他开口道:“三位兄台,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们围攻一位弱女子,已经很过分了,何必招招要人性命呢?”

    “我也劝你一句,少管闲事!哪边儿凉快就哪里呆着去!”那个站着没动的人恶狠狠地警告道。看来他是三人之中的首领。

    廖齐峰刚刚歇下没多久的怒火“腾”的一下又冒出来了:“太猖狂了!在魔族地界还敢如此撒野?”他亮出了武器,孙海良与路小岩也持刀在手,一场混战似乎在所难免。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找死!”反倒是对方先动了手。那首领抽出一把极细的剑冲向了廖齐峰,夹击女子的其中一人也调转方向攻向了孙海良。

    “哇呀呀!”廖齐峰一声怪叫,疯狂地挥刀往对方头上招呼,路小岩助孙海良以二敌一。

    萧天河此时有些后悔,飞升者决战之前,辛元帅给他准备了一箱子魔刀,萧天河却因为黄岩刀用得顺手,没有要,早知道就拿几柄放在储物法宝里备

    用了。黄岩刀已在飞升者决战时已被梁元帅暗藏在“翠云琉璃塔”中的剑气击毁,而且离开飞云区这一路萧天河始终没法兑出现钱来购买新的武器,所以如今不得不召出裂空刀,靠向女子那边。她的境况最为恶劣,萧天河想先帮她解除困境再说。幸亏裂空刀黑不溜秋的十分不起眼,应该不会引起怀疑。

    也许是看到有人帮自己了,女子忽然来了底气,往后抽身几步之后,举刀斜斩,一道刀波伴随着一声脆响激射而出。

    “那个是……”萧天河眼尖,一下就瞅见紧随在刀波之后还飞过去几样亮闪闪的东西,“莫非是暗器?”

    对方似乎早有准备,手腕一抖,剑锋随之颤动,一道剑气迎着刀波撞了上去,气、波相拼,气浪震荡,可是剑气稍胜一筹,不仅抵消了刀波,还把那件随后而至的几样“暗器”从空中削了下来,“叮铃当啷”落在冰面上,纷纷滑出去好远。

    这下萧天河可看清楚了,那哪里是什么“暗器”,分明是一段段刀刃!原来女子残破的魔刀架不住刀波的冲击,在奋力的一斩中断为数截,如今她手里只握着个光秃秃的刀柄。

    能放出刀波,看来女子的实力也不算弱,应该比一元级的萧天河厉害。

    “哈哈,受死吧!”女子的武器毁了,男子当然不会放过这个良机,再度发出一道剑气袭向了女子。而女子似乎尚未从魔刀断裂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眼见就要命丧当场,说时迟,那时快,萧天河箭步上前撞开了女子,在自己也失去了平衡的状态下,侧身向上挥刀,发出了达到一元级刀魔之后的第二道刀波。

    这情急之下的第二道刀波,可是从萧天河最珍贵的宝贝之一——裂空刀发出的。

    或许是因为品质相差太大的缘故,裂空刀的刀波显然比黄岩刀的厉害了许多,不仅光芒更盛,波形浑厚,连速度都稍快一截,竟来得及从斜刺里截住男子射来的剑气。只见气、波相碰之后,不仅没有爆发出意料中的震荡,白色的剑气反倒瞬间被暗紫色的刀波包裹并吞噬,只发出轻微的“嘶啦”一声就消失不见了。男子没料到刀波竟如此厉害,匆忙之间只来得及勉强举剑去挡,刚抬手,刀波已经重重地撞在了剑身之上。

    “叭”的一声脆响,仙剑被刀波炸裂击飞至半空,再看那男子,从腕口开始,直至右肩的衣服统统被绞成了碎片,他的整条右臂都布满了伤痕,伴随着难以抑制的颤抖,道道伤口都在不断往外渗血,右手呈现乌青之色,五根手指中有三根弯曲成诡异的角度,看来应该是在爆裂中折断了。就连男子的斗笠,都被气浪给掀飞了。

    男子呆若木鸡,脸上挂着无比震惊的神情,仿佛忘记了身上的伤痛。

    其实就连萧天河自己都惊呆了,没想到裂空刀的刀波竟有这般恐怖的威力,他可是刚升入一元刀魔没几天啊,很难想象如果裂空刀在八卦、九宫级的刀魔手中将会变得多么可怕。

    得救的女子撑起上身,视线落在萧天河手中不起眼的裂空刀上,微微眯了一下双眼。

    “可恶!三才刀魔!”受伤的男子终于开了口,然后立即托住右臂单膝跪地,哀嚎道:“哎呀,疼死我了!该死的!老大!”

    “敢骂我?”正在与廖齐峰对战的那位首领突然闪现在受伤男子的身旁,狠狠一巴掌将他掴出去老远,男子的左脸立即红肿起来。他连忙伏身将脸贴在冰面上消痛,指着萧天河对首领怨道:“我是说那小子‘该死的’,然后叫你一声‘老大’!不是骂你‘该死的老大’!”

    “唔……就算不是骂我,连个娘们儿都杀不掉,该扇!”找不到台阶下的首领只得换个理由继续喝斥。

    刚爬起身来的萧天河几乎要笑出声来,心道这头儿未免也太鲁莽了吧?没弄清楚就动手打手下,也不想想天底下有哪个手下会明目张胆且无缘无故地咒骂首领?

    与孙海良、路小岩交战的那人退到了首领身旁,问道:“老大,现在该怎么办?”

    “哼,本想给你们一个锻炼的机会,没想到你们如此不中用!”

    问话的男子指着孙、路二人道:“老大,他们两个可都是三才级刀魔啊,对付一个还成,两个一起上就……”

    受伤的男子又道:“原来那个臭小子也是个三才级的,我还把他当成一元级的呢,所以才吃了大亏!”

    萧天河轻轻皱了皱眉头,受伤男子刚才那句话似乎有些奇怪,好像事先已经预料到萧天河是一元刀魔似的。“难道和大赤界一样,实力强的人可以探出比自己弱的人的境界?”他此时只能想到这个解释。

    “两个废物,你们退后,看我来收拾他们。”首领撸了撸两只衣袖,又摘下了斗笠,露出了相貌。原来是位中年男子,脸上有几道可怕的疤痕,有一道还划过了残伤的右眼。仅存的左眼透射出狠辣的目光,对萧天河他们怒目而视。

    廖齐峰走到萧天河身旁,对首领哂笑道:“得了吧,就凭你?与我单打独斗都半斤八两,还想以一敌四?真是说大话不怕大风扇了舌头,笑死人了!”

    孙海良也与萧天河并肩而立,讥讽道:“估计是想打肿脸充胖子吧?你们看,那家伙的脸不是被打肿了吗?”

    “哈哈哈!”接引队的三人一齐放声大笑起来。

    萧天河却没有笑,他隐约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劲。那个首领此时展露出来的气势,似乎并不是装腔作势那么简单。

    “说吧!笑吧!在下黄泉之前好好地乐一场吧!免得遗憾!”首领冷笑。

    “哼哼,猪鼻子插葱——装象!你们是不是想一边甩大话一边伺机逃跑啊?要跑就跑吧,我们可不会赶尽杀绝的。”廖齐峰道。

    “既然你最聒噪,就拿你开刀!”那首领话音刚落,身影就消失了。

    廖齐峰暗道不好,只听萧天河大喝一声:“当心!”与此同时,几人身后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四人连同那位女子一起被猛烈的气浪震飞至半空,无数冰晶如同利针一样扎入了身体,细小血滴从几不可见的伤口涌出,一同在空中飞舞,竟形成了一片血雾!

    萧天河强忍伤痛,挣扎着往下方一瞥,只见冰面被击出一个丈许深的大坑,而那中年男子的身影已经化成一条黑线,直冲廖齐峰将要落下的方向而来。

    “糟了!”萧天河心中一沉,如果再不施救,廖齐峰落地的瞬间,就是他的丧命之时。

    可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在无法自如移动的情况下,又能如何救人呢?

    也许这一刹那,其他人包括廖齐峰自己都以为,他这回死定了!

    如此来看,中年男子绝非三才级,就连四象、五行级的人恐怕也没有这般深厚的功力!原来他刚才同廖齐峰交战时,真的是留手随便打着玩的!他刚才没说大话,就凭他的实力,顷刻之间收了这几人的性命简直易如反掌!

    但有萧天河在,岂会让廖齐峰这么容易死?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中年男子忽觉背后一股惊天的气浪与巨响席卷而来,他甚至来不及躲闪就被掀翻在地,在冰面上骨碌碌滚出去好几丈还没停下来,冰晶同样迸射了他一身。

    空中那几人尚未落下就再度被气浪卷起,落在了更远的地方,但这次他们并没有受到冰晶的伤害。

    “怎么回事!”中年男子不惧疼痛利落地翻滚起身,往身后一看,好家伙,冰面又冒出一个巨坑,而且比刚才他自己击出的巨坑还要大、还要深,因为这个巨坑下面已经看到了流动的河水!连巨坑边缘的冰层也都碎裂了,随着水流轻轻地晃动着。在巨坑旁边,站着一个人。

    此人年轻英俊,一头冲天红发,连眉毛与眼眸都是诡异的红色。他手持一柄丈二大刀,正怒气冲冲地瞪着中年男子。

    “妖族!”中年男子惊呼。

    “他奶奶的!老子想好好睡一觉都睡不安生,你是要拆了我家的房顶啊?”红发青年用大刀指着中年男子击出的那个大坑骂道。

    “你是……从河底出来的?”中年男子的声音有些颤抖。难怪第二个大坑深到见水呢,原来这红发的妖族青年就是从水下破冰而出的。

    “废话少说!要么受死,要么滚蛋!”似乎是被搅了清梦而怒火中烧,红发青年大吼着,大刀已经同时落下了,三道绿色的半弧形刀波擦着冰面飞向了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不敢硬接,身形连闪避过刀波后,对两位手下喊道:“我们走!”而后三人飞速地奔上河畔,顺着小路逃远了。

    “铿”的一声,红发青年将刀柄杵在冰上,转头对萧天河等人狠狠一瞪,还没等他开口,廖齐峰连忙道:“抱歉,我们马上就走!”

    在回到河畔之前,萧天河还不忘去搀扶那位女子。

    “没什么本事就不要替人强出头,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身后的红发青年留下这句话之后,消失不见了。

    女子在踏上河岸时,回头看了看红发妖族破开的那个冰窟窿。

    也许一连串的际遇太出乎预料,接引队的三人一直默默不语。萧天河乐了:“怎么都不吭声了,被吓傻了?”

    “谁能想到那个中年大叔还藏了一手?本以为不过是个三才级,结果那么厉害!险些丢了我的小命!”廖齐峰的胸膛直到此时还起伏不定,他忽而龇牙咧嘴,“好家伙,真是疼死我了!”言罢,他拿出一个小瓶倒出几粒丹药,分给了大伙儿。

    “你自己还不是个三才级的中年大叔?”孙海良接过丹药后笑道。

    “嘁,我和他可不一样。咱实实在在的,有多少本事就接多大的活儿,不做那种‘扮猪吃老虎’的事儿!”廖齐峰撇了撇嘴。

    路小岩“扑哧”一下笑出了声:“谁是‘猪’谁是‘老虎’啊?人家那么厉害,差点把我们一锅端了,你还敢称自己是‘老虎’?我看是‘纸老虎’吧?哎哟,一笑起来浑身都疼!”

    廖齐峰不以为然:“我是‘纸老虎’,那个中年大叔也不见得就是‘真老虎’,要我说,那个可怕的红发青年才是‘大老虎’!”

    “嘘——难道你真的想死不成?”孙海良连推带搡,与路小岩一起将廖齐峰推得离河边远远的。

    萧天河低头掩嘴一笑。那使大刀的红发青年一现身就将冰层破开,佯装是从河底蹿出来的,在消失之前还不忘隐晦地提醒萧天河不要胡乱为人打抱不平,除了敖睚眦,此人还能是谁?

第三百二十三章 八王传说

    一切都正如萧天河计划的那样进展,让敖睚眦出战,佯装从河底破冰而出,吓退敌人,并且似乎没有引起怀疑。此时,接引队他们三人正一边走一边热烈地谈论着“冰河藏妖”之事呢!

    “真庆幸,还好那个大叔把冰层砸了个大坑,惹恼了下面睡觉的妖族。如此说来,我们受冰晶之伤也算值得了!”孙海良庆幸道。

    “是啊,正因为不是我们惹的祸,那个妖族最后才没有为难我们。”路小岩异常兴奋,“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妖族呢,手持长刀,威风凛凛,顶天立地,唯我独尊,真霸气耶!”

    廖齐峰摸着下巴,略显疑惑:“这里算得上是魔族的腹地了,有修仙者撒野也就算了,怎么会还有妖族存在呢?妖族出现的时机未免也太巧了,晚一刻,我恐怕就要一命呜呼了!”

    孙海良瞅瞅他:“廖哥,你的意思是,妖族跟我们是一伙儿的?特地现身来拯救我们的性命?”

    “那就得问问她了……”廖齐峰回头望了望默默跟在最后的女子,大声问道,“哎,那位姑娘,刚才的红发妖族你可认识?”

    女子愣了一下,染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呢……如果她认识那妖族,还用得着我们出手相助?我看我们和那妖族纯属偶遇,你想得太多了。”孙海良拍了拍廖齐峰的肩膀。

    廖齐峰的视线落在了女子依然紧紧抱着的包裹上,又问:“你那包袱里面装的是什么?竟惹得那么厉害的高手来抢夺?”

    “没什么,只是一些钱财而已。”女子含糊地答道。

    廖齐峰冷笑一声:“区区钱财值得你豁出性命去保护?少装蒜了!就冲你先前那态度,我们本不想多管你的闲事,可耐不住良心的怜悯。刚才大伙儿为了你差点连命都丢了,你还不肯说真话!可恶!”说完之后,他扭过头去,不再理睬女子。

    路小岩突然对女子道:“你说你包裹里面是钱财?”他的双目正紧紧地盯着鼓鼓囊囊的包袱,似乎看到了各种美味的佳肴、可口的点心,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眼馋的目光在女子看来却是贪婪的眼神,她下意识地将包裹搂得更紧了,警惕地问:“你要做什么?”

    萧天河见状连忙出来打圆场,对女子解释道:“大姐你别误会,我们是带着珠牌上路的,没想到一路到此的钱庄都兑不出现钱来,这位小哥不是坏人,只是馋嘴了些,在途经的城镇里看到了不少美食,却苦于无钱享受,着实憋得不轻。刚才一听到你有现钱,所以就失态了。”

    “我这钱是亡夫留给我的,我谁也不给!”女子道。

    “行行行,我也没说非得要你的钱,真没趣!”路小岩不满地回过头去。

    “大姐节哀顺变。”萧天河拱手道,“那我们就先赶路了,后会有期。”

    “哎,稍等!”女子急忙喊道,想要说话似乎又不好意思说,脸憋得通红。

    “但说无妨。”萧天河安慰她。

    女子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紧张的心情,而后慢慢地说:“劳烦各位带我一起上路,可以吗?”

    还未等萧天河答话,廖齐峰就回首拒绝道:“不行不行,非亲非故,素不相识,哪能随随便便同行?”

    孙海良也说:“我们四个男人,带着你一个女子,多有不便呐。”

    女子赶紧摆摆手:“无妨,我就在后面跟着你们,是行是停你们随意,我绝不会拖累你们!”

    萧天河不解:“大姐,你连我们要去哪里都不知道,就敢与我们同行?难道你没有去处吗?不怕我们害了你?”

    女子强挤出一丝微笑:“我见你们是沿着河往西南方向进发的,我的目的地恰好也在那个方向,你们看到我时不过是被那几名恶人追得往回逃而已。虽然不知道你们的身份,可我现在相信你们都是好人,和你们这么多人一起走,我想应该就不会有恶人敢欺负我了。拜托了!”说完,女子向四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你相信我们,我们还不相信你呢!”廖齐峰还在为之前的事恼火。

    女子犹豫了片刻,终于吐露真言:“好吧!刚才那三人,是想抢夺我亡夫的一件遗物。那是一张古怪的图,究竟画的什么我也不清楚。亡夫临终之前将其交托于我,所以即使是拼了性命,我也不会让它被恶人夺走的。”说着,女子的眼圈红了,泪水在眼眶中转了转,最终还是没掉下来。

    “呃……”廖齐峰抓了抓脑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大姐如何称呼?”萧天河问。

    “我姓展,名红月。”

    “展姑娘,如果可以的话,那副怪图能否借我一观?”

    展红月点头道:“既然已经说破,就没什么好藏的了。不过我估计你们看了也不明白。”她蹲下身来,将包袱打开,里面净是一些男子的旧衣服。女子将衣服逐渐抖落开,好像她也不确定怪图藏在什么地方似的。终于,从一件麻布束衣之中滑落出一块巴掌大小的方形石板。“喏,就是这个。” 展红月道。

    萧天河拾起石板,其他几人也一起凑近仔细观察。

    石板呈赭红色,质地似乎特别坚硬,表面打磨得非常光滑,上面刻着蜡烛般粗细的圆点,共有六个,点坑中涂了朱漆。其中四个点横排一线,中间还有两点分别

    位于上下正中,点与点之间的距离大致相当。翻过石板,另一面则什么都没有。

    “就这几个红点儿?”廖齐峰诧异地问道。

    “是的。”

    “这画的是什么玩意儿啊?”孙海良道,“果然是个怪图。”

    展红月叹了口气:“亡夫也没说这是什么图,有什么用,只说是好生保管。可从我接手之后,就一直有各种来路不明的人想要抢走这东西,还想伤我的性命。所以,我自己给它起了名字,叫‘诅咒石板’。你们瞧瞧那诡异的赭石色,怎么看怎么不舒服。要不是因为亡夫之故,我早就把它扔了!”

    萧天河将石板翻来倒去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还给展红月:“既然很多人想要,那它应该是个非常珍贵的石板。知道其奥秘的人估计也不在少数,你可要小心了。”

    “我真搞不懂,就这六个破点有什么好抢的!”廖齐峰撇嘴道,“再说连图都算不上,随便扫一眼不就轻轻松松地记住了,那些人至于为这玩意不惜杀人越货么?”

    展红月小心翼翼地将石板重新收好,束起包袱后,再次问道:“这下可以带我上路了么?”

    “无所谓啊。多一人少一人都是走。”廖齐峰将手臂托在脑后迈开了步子。

    “那个……展大姐,你真的没有现钱吗?”路小岩凑近小声地问道。

    展红月看着他那满怀期待的眼神,尴尬地苦笑:“小兄弟,我可是一直在逃命啊,哪有心情带着钱财赶路?亡夫的这些旧衣服,就是我最后的‘家当’了!”

    “唉,说的也是。你受苦了。”路小岩遗憾地叹息了一声,追上了前面的人。

    “你不必跟在后面,一起走就行了。”萧天河对展红月道。

    展红月点了点头,与萧天河并肩而行。

    之后,针对萧天河在冰河上那场战斗中所展现出的与其一元级境界完全不符的实力,廖齐峰与孙海良一连串问了好多问题。其中也有关于那柄黑色魔刀的疑惑。

    萧天河急中生智,将原因推在赝品“金凤朝阳匕”之上。听到他的解释后,着实让廖、孙二人羡慕不已。灵宝级法宝的赝品,档次掉到了华宝级,其增幅效果居然也能如此显著,从一元级到三才级,可是整整跨了两级啊!

    “不愧是五大灵鸟的‘金凤朝阳匕’啊!连其赝品都那么厉害!”廖齐峰赞叹得直咂嘴。其实赝品厉害与否跟真品压根毫无关系。

    “那哪是因为法宝的缘故?你也不看看是谁铸炼的。”孙海良将原因归于辛元帅实力高超、铸炼技艺不俗。

    而裂空刀的事,他则随便扯谎说是由于黄岩刀损坏,只好问朋友讨了一把破刀,以在路上防身之用。反正裂空刀黑不溜秋的也不像是什么厉害的神兵利刃,廖齐峰他们就没再继续追问。如此,萧天河勉强蒙混过关了。

    因为队伍之中多了一名成员,还是位女子,不自觉的,众人赶路的速度放慢了许多。展红月提议避开州城和大路,以免再被人认出而遭到追杀。大家都同意了,反正他们原本就打算走小路来着。

    经过数日的行程,展红月与这几人渐渐熟悉了起来,抑郁的心情逐渐舒缓,说得话也多了,笑得也多了。在四位男子之中,展红月尤其喜欢跟萧天河和路小岩交谈,或许是因为萧天河自始至终对她态度都不错的缘故吧。至于路小岩,他的性格就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展红月与他说话时的口气仿佛温柔的大姐姐一般。

    只是有一点很奇怪,展红月始终未曾明说她要去哪里。眼见着离调配的营地越来越近,有一天,萧天河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这件事。

    展红月并未回答,而是淡淡地笑了笑,对众人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是从飞云区调配到魔族八王营的吧?”

    “没错,你是怎么知道的?”孙海良讶异道。

    “你们四人有珠牌却兑不到钱,我想多半是从飞云区方向过来的。而且你们不是客商,因为客商不会犯‘兑不到现钱’这种低级失误。从这二位大哥的健硕身材来看,我猜想你们应该是军队之人。飞云区是著名的飞升区,这位一元刀魔萧公子应该就是那位魔族重现的飞升者,再加上偶尔听你们提及‘新望营’三字,我就更确定了。你们往西南方向长途跋涉,又没带多少随身行李,所以我猜测,你们应该是陪同刚参加完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的萧公子一同调配至八王营。我说的可对?”展红月道。

    “啪啪啪”,路小岩带头鼓起掌来,赞叹道:“红月姐,你猜得一点儿都没错,太厉害了!”

    “呵,说来也巧,我的目的地正好和你们一样。”展红月道。

    路小岩惊讶道:“你也去八王营?该不会……你打算去报名参军吗?”

    “哪里,你误会了,我一个寡妇参军做什么?我想去的地方是八王城,我有个远房姐姐在那里,所以特去投奔。”展红月解释道。

    路小岩点点头:“那还真是巧。剩下的路程,我们还是可以一起同行。”

    “嗯!”展红月柔柔地笑了笑。

    萧天河忽而问廖齐峰:“说起参军,像我这样一步一步进展下来,好像没有选择的余地啊,怎么还有报名参军一说?难道不是每个人都必须参军吗?”

    “当然不是,军队并非男女老少什么

    人都收的。全魔界有多少人啊,全民参军的话,单是俸禄就负担不起……所以军队是择优而录的。你是位飞升者,资质什么的自然不必说,所以就不用报名直接调配了。”

    “呃……那我能不能选择不去参军啊?”萧天河更喜欢自由。

    孙海良接话道:“如果提前跟辛元帅说明,应该可以商量。但现在调令都下达了,就没有办法了。不过你傻啊,别人争着参军都参不上呢,你还想往外退?”

    “受人管辖,有什么好争的?”萧天河简直难以理解,“难道就是为了那点儿俸禄?”

    廖齐峰回答:“军队收纳的人堪称修魔者中的精英,而修真最宝贵的资源就集中在军队里,大帝统领元帅,每位元帅麾下还有将军,将军分管各个营地的军队,这个统治格局你应该清楚吧?如果在军队中升职,获得了很高的地位,走到哪里都会高人一等、受人尊敬的。”

    孙海良又补充道:“还有,其实靠军队俸禄来积攒财富的速度比不参军要快许多,当然,那些精明的商贾除外。可是他们赚钱更辛苦更麻烦,相比之下,军队俸禄来得更方便、更稳定、更持久。除此之外,唯有军队才有与妖族一战之力,至少比单枪匹马要安全许多。”

    “魔族在与妖族交战吗?”萧天河追问。

    “大规模战役时有,小冲突则一直没停过。毕竟妖族与人族是对立的。只有参军之后才有机会踏上除妖战场,而与妖族交战的好处实在太多了,不仅可以获取功勋迅速提升地位,还能猎获妖灵宝珠,要么卖钱、要么铸宝,怎么都是大赚呐!所以,你就安心在军队中努力混吧!哈哈!”廖齐峰拍着萧天河的肩膀大笑。

    就连展红月也劝道:“两位大哥说得没错。萧公子,你可不能浪费这么得天独厚的优势,我倒是想参军,可军队铁定不会收下我的,我是走投无路才去八王城寄人篱下,唉,命苦啊!”

    “这样啊……”萧天河抓了抓脑袋,他心里还是不太想去军队。什么资源、功勋、地位、妖灵宝珠,他哪一样都不是很在乎。与其在军队里听命于他人,倒不如独行江湖自由自在,还可以好好饱览一番禹馀界的清天沃土。可以这么说,萧天河最怕的就是“束缚”二字。

    廖齐峰一把将萧天河揽了过去,笑道:“再说你也不舍得离开我们啊,是不是?我们四个就一起在八王营,闯出一番天地吧!”

    “好吧!”萧天河附和着笑了笑。

    “话说回来,那营地的名字怎么这么难听……八王营,乍一听跟‘王八营’似的……”路小岩摇头晃脑地叹息。

    廖齐峰给了他一个爆栗:“我们可是要在那长久待下去的,别胡说八道!”

    展红月笑道:“小岩,你有所不知。‘八王营’之名乃是取自‘八王城’,说起‘八王城’,可是有典故的。

    传说在古时候,有八个孤儿被同一对心善的夫妻所收养,八个孩子年纪相仿,从小为伴,情同手足,相亲相爱。本是幸福的一个大家庭,却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乱所破坏。当大祸临头时,夫妻俩匆忙将八个孩子藏在地窖之中,他们两人却来不及逃走而被残忍地砍成了碎块。

    躲在地窖中的孩子们透过缝隙看到了一切,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直到恶人离去之后才爬出了地窖。孩子们收集了‘父母’的尸块,为他们立了坟。失去了‘双亲’,八个可怜的孩子重新变回了孤儿,无人抚养的他们只好在大哭一场之后各奔东西,从此便失去了联系。

    若干年之后,群雄割据的场面终于有所缓和,当世的帝王仅剩下八位,但太平的日子依然遥不可及,因为这八位帝王的实力过于接近,短时间内根本无法统一天下。为了黎民苍生,八位帝王约定,不再动用军队,仅凭个人的实力一较高下,胜者为王,败者为相,结束战乱,造福百姓。

    定好了日期与场地,八位帝王没有带任何随从,全都是孤身一人前往。直到碰面,八人才发现,原来他们正好就是当年那八个可怜的孤儿。手足相见,哪里还有敌意?八人纷纷互相拥抱,为来之不易的重逢喜极而泣。他们各自拿出了“父母”临死前交与他们的八块玉环残段,重新拼成了一个圈。

    从此,八王战乱停歇,天下一统,兄弟八人联合掌管。因为八人分别名叫其、英、林、奇、昆、炎、宛、居,故后人结合碎玉团圆的美意,为他们每个人的名字都加了斜玉旁,变成了琪、瑛、琳、琦、琨、琰、琬、琚。后来这八个字就逐渐衍变成我们今日所见的八种美玉。人们为了纪念这件事,在八位帝王重逢的地方建起了一座城,起名为‘八王城’。这就是八王城名的由来。”展红月温温而婉的讲述,让几人都听得入了迷。

    “兄弟重逢,战乱平息,天下合一,原来八王城有着这么美好的寓意!”路小岩咧嘴笑道,“我觉得我已经开始喜欢上那个地方了!”

    孙海良也赞叹道:“将八王的名字与重逢的线索——玉环相联系,恰好与八种美玉对应起来,啧啧,虽然知道故事应该不是真的,但不得不说编故事的人真是用心。”

    “正是如此。故事好听,才会长久流传。”展红月道。

    “其实故事的精妙之处还不只如此。”萧天河微微一笑,“不知你们发现没有,故事中八位帝王的名字,恰巧都是八划!”

第三百二十四章 初来乍到

    八王城,灵威大帝统域西南边境上的重镇,也是为数不多的越过将军级别、直接归于元帅治理的大城。灵威大帝座下五大元帅,分别掌管东西南北中五方地域,而八王城正属于辛元帅所管辖的范围。

    萧天河一行人到达八王城之后,展红月对几人说:“多谢各位,幸而与你们同行,我这后半段的行程才安全。我姐姐的家就在城东,看来我们得就此分别了。”她向几人欠了欠身,萧天河他们也都还了礼。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大家发现其实展红月的性格还算随和,起初相遇时所生的不愉快大概是由于过于警惕之故。“世界天大地大,你我萍水相逢,自此一别,恐再难有重聚之日了。”展红月又道。

    路小岩笑道:“红月姐,你在说什么呢?你不是投奔那位远房姐姐么?那肯定会在八王城里住下呀。八王营也不远,以后想见面还不容易?”

    “哦,是的,是这样的,我说错了。”展红月淡淡地笑着,话语有些生硬。

    “后会有期。”道别之后,萧天河他们正欲离去,展红月忽而又喊了声:“且慢!萧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萧天河回头看了看,心中不解,但还是随着展红月走到了路边。

    “红月姐有何事?”

    “我有最后一事相托。”展红月拿出了那块刻着六个红点的“诅咒石板”,递给萧天河,“这块石板以后就交托给你了!”

    “这怎么行?这不是你亡夫留给你的东西么?”萧天河哪里肯收。

    “可是这东西不仅对我毫无益处,还会给我招来灭顶之灾。我于路上思来想去,还是托付给你吧,如果将来你能发现它的用场,那就再好不过了。”

    “且不说我有没有那个机缘能搞清楚它是何物,单是要护着它不被他人夺走已经是个头疼的问题了。你怕灭顶之灾,我也怕啊!你还是另寻高人吧。”萧天河婉拒道。

    展红月垂首一笑,轻轻地摇了摇头,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萧公子,你当我真的不知道么?你能不能参悟石板的奥秘我不敢说,但要护住它,对你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吧?”

    萧天河一愣,展红月为何这么说?难道她看破了什么秘密不成?“红月姐,你莫要拿我寻开心。我那道三才级的刀波纯属情急之下误打误撞的结果,真正的实力可是差得远呢!”萧天河道。

    “啧,萧公子,我一直当你是个爽快之人,怎么事到如今还要吞吞吐吐?”展红月道,“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那位红发妖族分明就是你的朋友!你实力弱怕什么,有威猛的妖族朋友暗中保护,一般人岂能奈何得了你?”

    萧天河大吃一惊,压低声音道:“这……你是怎么知道的?”与此同时,他将那一日召敖睚眦出战的情景从头到尾在脑中过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任何破绽。

    “是眼神!”展红月得意地笑道,“即便其他方面伪装得再好,眼神也是难以掩饰的,或者说是最容易遗漏的。其他几人看那红发妖族的眼神都带着惊恐与畏惧,而你的眼神则是镇定与喜悦。同样,那位红发妖族唯独在目光扫过你时,才会显现出一丝友好。除了你们两人是朋友之外,我想不到任何其他的解释。”

    “呃……”萧天河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展红月将石板塞入萧天河手中:“放心吧,我不会和别人说的。你能与实力高强的妖族攀上交情,必然不简单。这快石板从我这里交与你手,或许正是它的宿命也说不定。好了,我要走了,祝君平安。”展红月说完,冲几人挥了挥手,沿着大街走远了。

    “呼……”萧天河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悄悄将石板收进储物戒指之中,回到廖齐峰他们三人身边。

    廖齐峰正一脸坏笑地看着萧天河,逗他说:“哎哟,萧兄弟,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啊?说出来也让我们大伙儿一起高兴高兴!”

    “什么好事?”方才萧天河与展红月一直是背对着这几人的,他们应该没有看见交付石板的一幕。

    孙海良用胳膊肘捅了捅萧天河:“展姑娘挺不错的,虽然看上去比你成熟一些,可风韵犹存,脾气也很温柔,似乎还挺会照顾人的,找她你不吃亏。”

    “嘁,你们想哪儿去了!红月姐不过是叮嘱了我两句关于八王营的事情而已。”萧天河撒了个谎。

    廖齐峰与孙海良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问:“关于八王营的什么事?”

    “呃……大体是说那边的人都挺严厉,不是什么善茬。”萧天河随口胡诌,“其实现在胡思乱想这些也没有用,具体情形等到了那里之后自然就知晓了。”

    ……

    魔军的八王营位于八王城西侧二十余里外的山顶上,因靠近八王城而得名。其所在山峰东侧坡度十分陡峭,西侧则是万丈深壑,就连白日里往下看也都雾蒙蒙的看不到底。隔着深渊数百丈开外,另有一座高崖与这边遥相呼应,两崖当中仅有一座铁索吊桥相连。

    说起这道铁索桥,人们都称其为“大千桥”,乃是取名自“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的俗谚。数百丈长的铁索桥,下方又是深不可见的天堑,能架起来已经

    是个不小的奇迹了。此外,大千桥的另一“奇”就是狭窄的桥面,那是由六根碗口粗的铁索绞成两股之后,在两股间连上铁板而形成的,而铁板的宽度勉强刚够一人行走,实在是“窄”得可以。大千桥的最后一“奇”是:如此悬空长桥竟然没有栏杆与扶手!远远看去,整座桥就像是一跟悬于两崖之间的细线一般,让人还未踏足就已心惊胆寒。

    八王营,就在索桥的边上。

    比起飞云区的新望营,八王营的规模可是大了不少。萧天河一行人刚上到半山坡,就被营地的守卫给拦住了,看来半山往上都是八王营的地盘。

    看到了辛元帅亲批的调令,守卫的态度由警惕变为了热情,乐呵呵地引四人在盘山道上七拐八绕地走了半天,才到了山顶附近。经过一路的观察,萧天河发现,营地中的住所已不是军帐,而是削磨山石成砖后垒砌而起的一座座石屋,甚至还有几栋数层之高的石楼。此外,他沿途还看见过石亭、石台等雅致的景观,所有的建筑纯齐一色,显得十分美观。

    到了山顶正中的石楼前,守卫让萧天河他们先在外面等候,自己进楼通报去了。没过多久又“噔噔噔”地跑了出来,对几人说:“赵统领很快就会出来,你们稍待。我得先回去了。”

    “有劳了。”几人齐声答谢。

    守卫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小心环顾四周一番,然后小声道:“今日赵统领的心情似乎不太好,你们可要小心了!”

    几人面面相觑,廖齐峰不解地问:“怎么了?那赵统领心情不好难道还会拿我们撒气不成?”

    没想到守卫竟认真地点了点头:“是有这个可能。总之赵统领心情不好,就一定会有人倒霉。你们好自为之吧。”这时,楼中传来了脚步声,守卫连忙匆匆离去。

    四人在楼门台阶下面一字排开。门开之后,走出来一位瘦小的男子,身穿厚厚的裘袄,尖嘴猴腮,两撇八字胡,左眼周围还有一个青色的胎记。此人就是赵统领吗?四人心中都冒出了同一个念头:“这人怎么看也没有一营之首的派头啊!”

    想归想,他们还是拱手行礼:“见过赵统领!”

    那男子却慌忙摆手:“不不,我可不是赵统领,你们认错人了。我是八王城布庄的老板,前些日子赵统领去我店里订了许多花布,今日我是专程来送布的。”

    “我说呢,呵呵。”廖齐峰笑道,“既然你是老板,怎么还亲自爬陡山来送布?派个伙计来不就成了?”

    “我哪里敢啊!”老板走下台阶凑近几人,悄悄地说,“赵统领的要求极为严苛,稍不如意就大发雷霆,交给伙计办事我不放心!”稍微顿了顿,他又道,“另外还显得怠慢了赵统领不是?那样就有得苦头好吃了!你们看我这眼睛,就是前几日赵统领去买花布时,因为样式不合意,种类也不够多,所以直接照着我的面门就是一拳……唉!”

    原来那青斑不是胎记,而是被揍的乌青!路小岩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孙海良强忍着笑:“赵统领的脾气果然挺暴躁的,刚才听守卫说他的心情不太好,但看你的样子今天似乎是逃过一劫了啊!”

    不料老板却没好气地说:“逃什么劫啊,你们看!”他转过身来,只见他屁股上一边有一个清清楚楚的鞋印。

    “哈哈!”四人一起大笑了起来。

    老板吓得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吵到赵统领的话,我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此时,楼里又传来了脚步声,老板立即神色慌乱地往山下跑去。

    不料,脚步声还没到门边,忽然又停止了,许久不见有人出来。已经听两人说过赵统领脾气不好的萧天河他们也不敢随意进入楼内,只好在门口继续候着。这一等,就一直等到了黄昏时分。周围时不时有人经过,但没有一个过来搭话的。

    “不行,我忍不住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犯了什么错在这认罪思过呢!”廖齐峰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进去见赵统领!”

    孙海良却一把拉住了他:“别去!新人到营,作统领的总会给个下马威尝一尝,此时冒然进去,却是我们坏了规矩。”

    廖齐峰不满:“什么烂规矩!好歹我也是新望营的统领,我又何时给新人下马威尝过?”

    孙海良“呵呵”一笑:“咱俩是一起去的新望营,暂且不谈。可是你忘记了吗?小岩刚调去时,你管得他整整三年不能喝酒!”

    “呃……我那是怕他以后贪杯误事!”

    “有人来了!”萧天河忽然道。

    出乎意料的是,门开之后,从里面走出来的竟是一位妖艳的女子。人还在台阶上,浓郁的脂粉香味就已经飘了过来。那女子的长发自耳垂往下编成了一个松散的粗麻花辫,随意地绕搭在右肩前面,鞭梢处还束着一个由红丝带扎成的蝴蝶结。一双杏目半睁不睁,仿佛刚睡醒的模样,两颊抹着浓重的胭脂,嘴唇也涂上了夸张的朱红色。她身上只穿了白色的内衫,一手扶胯,一手理索着辫梢。

    “你们几个就是从飞云区调来的?”女子的声音算得圆润甜美,只是口气

    慵懒无比,又夹带着不屑与厌烦的情绪。

    “你就是赵统领吗?”廖齐峰上前一步问道。

    “啪”的一声脆响,他只觉眼前一花,脸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再看那女子仍然站在台阶上,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你干什么?”廖齐峰恼怒道。

    “啪”,又是同样的情形,那女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在廖齐峰另外一边脸上招呼了一掌。

    “下次跟我说话,记得要用‘您’!”女子冷冷地斥道。看来她必是赵统领无疑了。

    廖齐峰这么一位虎背熊腰的壮汉,被一个女子连扇两巴掌,心里当然不舒坦,可刚才他却连赵统领的动作都没有看清,此时只好强忍着怒火。据他推测,这赵统领的境界恐怕至少有五行级。这也不稀奇,一名女子,如果没点儿本事,如何能担当一营之首呢?

    赵统领指着廖齐峰、孙海良道:“你们两个,身体还算健壮,现在就去南山半坡处的石屋安顿下,从明日开始跟随钱队长负责守护南山营门的工作。”她又指着路小岩道:“看你的身形,应该腿脚挺灵便吧?你去前面第四排房屋找李队长,以后参与和八王城的联络采购任务。”一听能下山进城,路小岩欣喜地躬身:“谢过赵统领!”

    三人与萧天河道别之后,领命而去。但赵统领似乎没有给萧天河分配任务的意思,只是微微眯着眼不住地打量着他,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太阳已经落山了,天色渐趋昏暗,萧天河忍不住问道:“赵统领?”

    “你就是我们魔族新出现的飞升者吧?随我进来。”赵统领转身进了石楼内。

    萧天河抓了抓脑袋,赵统领为何不分配个工作给他?带着疑惑,他进入了楼内。

    跟随着赵统领一直上到最高的第三层,萧天河发现,原来整个这一层都是赵统领的居所,没有墙隔成房间,只有石柱撑梁,“房门”即是阶梯,石床、石桌、石椅、石几、石凳,各种石制的家具凌乱地散布在楼层内,角落里甚至还有取暖用的石炉和沐浴用的石桶。除了家具摆设杂乱之外,各种衣服、蒲垫、纸张散落地满地都是,很难想象这里居然是一名女子的寝居之处。

    “随便坐吧。”赵统领大大咧咧地往石椅上一坐,盘起腿来,真是毫无女子的矜持与修养。

    萧天河将身旁一个石凳上的脂粉盒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轻轻坐了下来。

    赵统领目睹了他的一举一动后笑赞:“呵,看你的样子,还挺有规矩的。”可是,萧天河从她的脸上却感受不到丝毫笑意。“既然你是元帅大人亲批来八王营的,以后就跟着我混吧!”

    “承蒙赵统领抬爱,但不知以后我具体要做些什么事?”萧天河问。

    “第一件事就是不要再叫我‘赵统领’,难听得要命!”赵统领皱眉道,“就叫我‘赵姐’好了!”

    “赵姐……”萧天河头皮一阵发酥,以这种亲切的称谓来称呼一个刚认识的人,肯定不习惯,“可我看其他人也都称呼你‘赵统领’的啊!”

    “那些人不过是我的手下,他们想叫我‘姐’我还不肯呢!想巴结我的人多的是,我看了就讨厌!”赵统领十分不屑,“你不一样,你的地位……就算是我的副手吧!”

    “我何德何能,又初来乍到,如此地位受之有愧,请赵……赵统领别让我难做。”萧天河有自知之明,就凭自己区区一元刀魔的实力,如果当上八王营副首领的位置,肯定难以服众。刚来到新环境,还是低调一些为好。

    赵统领却讥讽说:“看你也是个堂堂八尺汉子,咋恁地胆小怕事?有我镇着,谁敢不服?再说了,我是需要一个精明、听话的副手,实力并不重要。好了,给我句痛快话,愿意就过来喊我一声‘姐’,不愿意就滚下楼去吧!”

    “这女人的性格还真是糙得可以……如果是个大老爷们儿,我很乐意与他结交,可她偏偏是个女子……”萧天河心里犹豫着,没有马上回答。

    赵统领把脸一板,站起身正要喝斥两句,突然楼下传来一个声音:“赵统领,郑怀礼求见。”

    “又是那个讨厌鬼!”赵统领咕哝了一句,大声对楼下喊道:“上来吧!”然后,她从石床上堆得乱七八糟的衣物当中翻出来一件深青色的外套,裹在了身上。“你也跟我一起来!”她如是命令萧天河。

    当赵统领与萧天河从三层走下来时,那个郑怀礼已经在二层的楼梯处候着了。萧天河与他打了个照面。

    那郑怀礼长得挺英俊,身材也十分健硕,只是神情之中似乎带有一丝戾气。

    萧天河冲他客气地点了点头,可郑怀礼就没那么友好,他直直地瞪着萧天河,丝毫没有“怀礼”的意思。萧天河一没有惹到他,二没有失礼数,自然也不会畏惧他,于是就与他冷目对视着。

    赵统领推开了二楼的一扇大门,从里面的摆设来看,应该是个议事的小厅。

    “进来说!”赵统领的话打断了两人的对视。

    郑怀礼冷哼了一声,一把推开了正要进屋的萧天河,自己抢先跨了进去并关上房门,把萧天河挡在了外面。

第三百二十五章 意外树敌

    当萧天河被郑怀礼无礼地挡在议事厅外时,厅里传来了赵统领不满的声音:“打开门,让他进来!”

    “统领,有关我们八王营的机密要事,还是不要让闲杂人等听见比较好!”郑怀礼振振有词。

    “我想让他进来就得让他进来!这八王营里我说了算!”赵统领亲自来给萧天河开了门。

    萧天河说:“赵统领,既然这位兄台有要事相商,我还是去楼下候着好了。”

    赵统领却不由分说一把将萧天河扯进了厅内,掩上了门,转身对郑怀礼道:“以后这位萧天河就是八王营的副统领,所有的事宜他都有权过问。好了,有什么事你说吧!”

    听到“副统领”三个字,郑怀礼恶狠狠地瞪了萧天河一眼,强压着怒火:“我没有什么好说的!”

    赵统领上去就是一巴掌,骂道:“别给你脸不要脸!”

    郑怀礼半张脸都被扇红了,他冷笑道:“给我脸?哼哼,我在八王营待了多久?我为你做了多少事?直到如今也不过只是个破队长而已。这小子有什么本事?有什么功劳?有什么来头?凭什么刚调来八王营就能当上副统领?”

    “此人可是魔族重现的飞升者,是辛元帅亲批的调令派到八王营来的!”

    对于萧天河这点儿“背景”,郑怀礼完全不屑一顾:“飞升者又怎样?仙族的飞升者那么多,从来没听说过调配至哪个营地就能直接升任副统领的!辛元帅只是让他来八王营参军,又不是让他来当官享福的!哪怕辛元帅现在就站在我面前,我也一样要和他论一论道理!”

    “八王营的统领是我还是你?你要造反不成?有事就说,没事滚蛋!看见你那张脸就烦!”赵统领恼怒地喝道。

    郑怀礼沉默了片刻,长叹了一声,幽幽地道了一声:“琳儿,你变了。”说完,他离开了议事厅。

    赵统领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对萧天河说:“让你见笑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郑队长应该是你的追求者?”萧天河问。

    “唉,事到如今,还谈什么追求不追求的。”赵统领以一种沧桑的口气慨叹着,“在我还没当上八王营统领的时候,我们的关系确实不错。可自从发生了那件事之后……我对他就完全没有那种情愫了。”

    “‘那件事’是指什么?”萧天河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摆出了一副聆听的姿态。

    赵统领走到窗边,眺望着远方昏暗的天空,点点回忆涌上心头:“我与郑怀礼是一起来到八王营的。刚来那会儿,我们从最底层的打杂工作做起,整日都是扫地、锄草、清雪等乱七八糟的琐碎事情。他那时一直陪着我聊天解闷,对我关怀有加,我非常感激那些岁月有他的陪伴。后来,我们的感情日益深厚。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的话,我想我们应该会顺理成章地结为道侣吧!”说到这里,她回头冲萧天河笑了笑,“别看我现在这副样子,当初可是个温柔如水的女子呢,魅力挺大的哟!”

    萧天河亦报以微笑,点头道:“能看得出来。你继续说。”

    赵统领走回桌旁,与萧天河面对面坐下,点燃了桌上的烛台,惆怅地讲述:“可惜造化弄人,偏偏就发生了那件事,不仅让我对郑怀礼的满腔情怀一扫而空,甚至还产生了刻骨的憎恨与厌恶。”说到这儿,她停住了,脸色非常难看。

    萧天河端起茶壶斟了一杯茶,将茶杯推到她的面前。

    “谢谢。”赵统领轻轻道。

    “究竟发生了什么?”萧天河刚问了一声,却看到赵统领眉头紧皱,用力地咬着下唇,于是连忙说,“抱歉,我问多了。你如果不愿意将心事告诉我这样的陌生人,我能够理解。”

    赵统领缓缓摇头:“不是那样的……只是这件事在我心中压抑深埋了多年,我想我还没有做好让它破土而出的准备。”顿了一顿,她隔桌向萧天河伸出了手,强作欢颜,“我的名字叫湘琳,赵湘琳。”

    萧天河与她握了握手:“我姓萧,名天河。”

    赵湘琳沉吟:“萧天河……

    萧草纤风送轻烟,

    风送轻烟升寒天。

    烟升寒天河星乱,

    天河星乱萧草纤。

    真是一个好名字。”

    萧天河愣了许久,由衷地赞叹:“我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将我的名字解得如此富有诗意……只是意境悲凉了些。”

    而赵湘琳却和没听到一样,喃喃自语:“清凉秋夜,朗月当空,幽幽河畔,水映繁星,枯枝纤草,微火长明,轻烟腾升,随风而逝……同样是这副场景,彼时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人心两散,再难回首,唉……”

    借着微弱的烛光,萧天河发现,赵湘琳的眼圈儿已经红了。于是他拿出一块白巾,递到了她手中。正是这个轻微的举动,触动了赵湘琳心底紧绷着的最后一根弦。她接过白巾,就好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童一般,趴在桌上放声大哭。此时此刻,她已经全然忘却了自己身为八王营统领

    所应具有的庄重与威严,显露出的则是一位伤情女子柔弱心碎的一面。也许,静静地陪在一旁就是对她最好的安慰。

    不知不觉,蜡烛已悄悄地烧完了。赵湘琳哭得累了,沉沉地睡去。萧天河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件大氅,披在了衣着单薄的她身上,然后轻轻地退出了议事厅,掩上房门下到一层,坐在楼梯上一边思索着将来,一边等待着黎明。

    天刚蒙蒙亮,传来了下楼的脚步声。萧天河起身望去,赵湘琳怀抱着大氅走了过来:“昨晚……谢谢你。”

    萧天河淡淡地笑了笑:“也许已经很久没有人聆听过你的心事了吧?”

    “身为一营的统领,有许多不得已。”赵湘琳叹道。

    “可你始终都是一位伤了心的姑娘啊。”萧天河打趣道,“比起昨天白天那个凶神恶煞的统领,还是昨晚的你更平易近人一些。”

    赵湘琳也笑了,灿烂如花。笑过之后,她小声地问:“这件大氅……能不能送给我?我想留作纪念。”

    “纪念什么?纪念在一个陌生的男人面前嚎啕大哭吗?”萧天河开玩笑。

    “什么呀!”赵湘琳脸都羞红了,“只是为了纪念我难得一次敞开心扉宣泄了我的感情,也为了纪念……纪念我选对了一个可靠的人,既不失男子应有的风度,又不会着兴于挖掘我的**。你知道吗?如果你昨晚趁着我大哭时多问两句,我肯定把什么都告诉你了。”

    “那些都是你痛苦的回忆,我当然不愿意以揭人伤疤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嗯!我也很庆幸自己当时尚存一丝理智,如果告诉你一切,恐怕今后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我不想那样。”赵湘琳调皮地笑了笑。

    从“母老虎”变成了“小白兔”,如果不是萧天河亲身经历,恐怕也很难相信赵湘琳两日之间竟有如此之大的转变。

    赵湘琳忽而收起笑容,郑重其事地说:“对了,你千万不要把昨晚发生的事告诉别人啊!毕竟我还是一营之首,得留些颜面。”

    萧天河故作惊讶:“昨晚?发生了什么事么?”

    赵湘琳愣了愣神,冲萧天河点头示谢。

    “哎,我有个新发现!我说怎么总感觉你和昨天不太一样,原来你把脂粉都抹去了呀!”萧天河凑近赵湘琳,认真地端详着她的脸。

    赵湘琳似乎很不习惯与男子如此接近,显得有些窘迫,向后退了两步,低头道:“对,流了那么多眼泪,脸上早就花得像个鬼一样,所以我都洗去了。”

    “哈哈,‘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这样多好,多适合你啊!”萧天河大笑着推开了石楼的大门,但他的笑容就在开门的一瞬间僵住了。

    楼外的空地上站满了人。

    粗略一扫,至少也有百八十人,他们齐刷刷地望向门口的萧天河与赵湘琳。相比萧天河讶异的神情,大家的表情要“精彩”得多。

    “这……才刚卯时啊!怎么大伙儿都集结在这里?赵统领,你们每日要点卯么?”萧天河侧首问道。

    赵湘琳没有回答,而是上前一步对众人斥道:“你们不好好各司其职,都聚集于此作甚?”训话的时候,她的目光一直锁定在排头那些人之中的郑怀礼身上,煽动人群来这里的恐怕就是他。

    果不其然,众人的目光又一齐转向了郑怀礼。郑怀礼倒是不慌不忙,回答说:“赵统领昨晚哭得惊天动地,我们如何能放心得下?所以大家都一早来此恭候。”

    郑怀礼自始至终就一直冷冰冰地瞅着萧天河。显然,赵统领昨晚痛哭之时,这个男人在她身旁,而且两人独处了一夜。

    “哼,我的事不用你们操心!尤其是你,郑怀礼!有这瞎操心的功夫,还不如多去找几片矿藏!”赵湘琳又恢复成原先那个可怕的“母老虎”。

    “为什么赵统领昨晚会痛哭?她身旁的男子又是谁?后来的长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尽管每个人心中都有这般疑问,但看见“母老虎”发威了,人人皆生退意。

    “也好。既然大家都来了,我有要事宣布!”赵湘琳的喊声让那些打算离开的人又都转回身来。

    赵湘琳用威严的眼神扫视全场:“这位道友名叫萧天河,从今天开始,他就是我们八王营的副统领!”

    现场顿时一片哗然。这也难怪,八王营没有副统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更何况自赵湘琳坐上统领之位后,曾经明确地表示过,由她担任统领期间,八王营根本就不需要副统领。“母老虎”的权威不容挑战,她的权力也不容分散。没想到今日,“母老虎”自己扶持起来一个副统领,居然还是一个大家都不认识的新人,难免遭人议论。

    郑怀礼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攥紧了拳头,大吼一声:“都给我闭嘴!”

    所有人霎时安静下来。

    “看来这个姓郑的在八王营中威信也不小嘛!”萧天河如是想道。

    “赵统领,今日当着大家伙的面,我需要一个解释。

    那个臭小子凭什么能当副统领?”郑怀礼指着萧天河问道。

    “就凭我!”赵湘琳真的火了,昨日在石楼里郑怀礼就出言顶撞,今日竟然又站出来搅局,“我是八王营的正统领!我想让谁当副统领就由谁来当!用不着跟你请示!”

    郑怀礼依旧不依不饶:“为了我们八王营的将来,我不得不多过问一些事。那个臭小子不过是个刚通过评定大赛的下级刀魔而已,一没实力、二没资历,有什么资格管理我们八王营的事务?”

    萧天河接话道:“喂喂,我说郑道友,你我素昧平生,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至于左一句右一句 ‘那个臭小子’骂个不停吗?再告诉你一遍,我叫萧天河!还有,我可不是下级刀魔,已经是一元刀魔了。”

    “哦?是嘛,呵呵,那我倒是低估你了!”郑怀礼轻蔑地大笑,“大伙儿可都听见了?他可是堂堂‘一元刀魔’啊!乖乖,真是厉害得吓死人!”

    众人一阵哄笑。

    “笑什么?萧兄弟可是很厉害的!他是我们魔族重现的飞升者,在三重屋之中只待了六年零三个月就适应了禹馀界的威压,而后顺利地通过了此届最困难的飞云区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更是在飞升者对决中一举突破,渡过首劫成为了一元刀魔!”人群之中响起一个响亮的嗓音,萧天河一看,原来是路小岩。郑怀礼刚才对萧天河无礼地冷嘲热讽,使得路小岩再也忍不住了,他又对郑怀礼说,“资历是可以慢慢积累的,萧兄弟不过是来八王营晚一些而已。如果要论实力来定地位,哼哼,就凭萧兄弟的资质,假以时日必定凌驾于你之上!”

    萧天河心中暗道一声:“糟糕!”昨日在楼中听郑怀礼所言,他好像是个队长级别的人物,再从今日的情形来看,他在八王营中具有相当大的号召力。对于他一再无礼的挑衅,其实萧天河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刚才说自己是一元刀魔的话也是半认真半调侃,反正让郑怀礼抓不住把柄对自己发怒就对了。郑怀礼碍着赵湘琳的面,不能把萧天河怎么样,肯定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气。现在路小岩站出来强出头,郑怀礼肯定会把满腔怒火全部倾泻在他身上。

    郑怀礼问身旁的一人:“李队长,这个小子是?”

    “他是昨天刚调来我们队的。”那人答道。

    “找死!”郑怀礼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脚下一跺就冲向了路小岩。

    萧天河几乎与他同时起步,《龙游身法》效果卓绝,明明比郑怀礼离路小岩更远,却两步就抢在了他身前,攥住了他的胳膊。

    “好身法!”赵湘琳眼睛一亮。

    “郑队长,君子动口不动手,有话好说。”萧天河的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的微笑。正是这种淡然的笑容,令郑怀礼对他更加厌恶。

    郑怀礼一把甩开了萧天河的胳膊,怒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李队长,等会儿领他回去,好好教导他一番,究竟该如何同上司说话!”

    “是!”

    “郑怀礼,你大概是真的把自己当成八王营的统领了,哦,不,是把自己当成灵威大帝了吧?还‘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啧啧,你好大的官威啊!”赵湘琳冷笑,“李继开是补给队长,你是探金队长,是平级!你有什么权力给李队长下命令?李继开,我提拔你当队长是看中你的能力,不是让你向他人卑躬屈膝的!如果你摆脱不了这份窝囊,我看你的队长之位就让贤吧!”

    苦了那个倒霉的李继开,一边是郑怀礼,一边是赵湘琳,得罪了哪边都不好过,只得低下头一声不吭。

    看到李继开这副畏畏缩缩的模样,赵湘琳轻蔑地啐道:“没用的东西!”接着,她又对路小岩说:“这位小兄弟,你真是好胆识,又讲义气!以后补给队长就由你来当!”

    “我?”路小岩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

    赵湘琳点头笑道:“没错!就是你!以后你与郑怀礼就是平起平坐的同级,根本不用怕他!”

    “是!”路小岩欣喜地应道。

    郑怀礼简直怒不可遏,挥着拳头:“赵统领,你如此轻易地罢免了李队长的职位,却让一个新来的毛头小子接任,是否太草率了?叫其他队长如何心服?你干脆把我们统统罢免好了!”

    “我罢免李继开是因为他混淆了权力职责,分不清楚该听谁的命令。既然他喜欢听命于你,我就卸掉他的队长之职,调配至你探金队中,不是更好么?其他几位队长又没有犯错,我为何要罢免呢?至于你以下犯上之过,我会跟你慢慢算账的!”赵湘琳道。

    “你……”郑怀礼肺都要气炸了。

    眼见“母老虎”随随便便地就革了李队长的职,郑怀礼身旁那几位队长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纷纷低下了头,悄悄退回了人群之中。

    赵湘琳却冲他们招了招手:“你们几个别缩啊,都上前来!其他人都散了吧!”

    几位队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得硬着头皮走到“母老虎”面前,迎接自己未知的命运。

第三百二十六章 流言蜚语

    众人散去,石楼前只剩下赵湘琳、萧天河与几位队长。

    赵湘琳对萧天河说:“你是我们八王营的副统领,要先了解一下营地的格局。八王营除了我们正、副统领统管大局之外,其他所有成员按任务不同分为五队,由五位队长分管。

    你的那位朋友是补给队的队长,补给队的任务是联系营地与外界,将营地所需物资从外界运上山来。

    这位是钱队长,带领着守备队,负责营地的安全与监督工作。

    钱队长左边的是采石队的冯队长。采石队的任务是开采附近山域之中富含属性宝石的山岩,一来挖到宝石可以生财,二来废石也可以做建筑雕砌之用。”

    “难怪这里的房屋都是由石料筑成的呢!”萧天河恍然明白了。

    “郑队长,统领探金队。顾名思义,主要是在附近地域寻找并发掘钱财矿源。而探金队与采石队所需要的矿源讯息,则是由陈队长负责的搜寻队提供的。

    好了,营地的格局大致如此,还有一些细枝末节,你可以慢慢地熟悉起来。”赵湘琳介绍完毕后,招呼几位队长,“从今以后,副统领的话你们都要听从,如有反抗,以忤逆之罪论处!”

    “是……”从队长们稀稀拉拉、有气无力的回答来看,他们心里十分不服。至于郑怀礼,干脆一声不吭。

    萧天河连忙说:“别、别,赵统领,我还没决定要接受副统领之职呢!”

    “嘁,算他识相!”郑怀礼小声咕哝了一句。

    “怎么,都到这个份上了你还不想当啊?”赵湘琳半是埋怨,半是委屈。若换作别人如此推三阻四,恐怕她早就暴跳如雷了。

    “我有件事想问清楚。”萧天河道,“不知那个搜寻队,是否会打探除了石矿与钱矿以外的讯息?”

    赵湘琳回答:“那是当然!有关仙魔两族的消息,大帝大君的消息,各种宝藏的消息,其他营地的消息等等……只要是有用的消息,都要打探。毕竟八王营位于郊外山巅,与世隔绝了可不成。”如此看来,搜寻队与太清宗猎言堂的职责差不多。

    萧天河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满意地笑了笑:“好!我就来当这个副统领!”

    赵湘琳喜出望外:“那太好了!”

    几位队长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尤其是郑怀礼,他忿忿地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要离去。

    “哎,郑队长,别着急走啊,我还有话要说。”萧天河叫住了他。

    “怎么,刚爬上副统领之位就要对我耀武扬威么?”郑怀礼冷笑,“少来!我可不吃你那一套!”

    萧天河脸上挂着和善的微笑:“我知道你不服气,恐怕几位队长亦是如此。这样吧,我就来和你比一比。如果我赢了,你以后乖乖听我的命令;如果我输了,这个副统领让给你来作。如何?”

    郑怀礼眼睛一亮:“此话当真?”

    “大丈夫自然一言九鼎。”

    赵湘琳却急道:“不行!你不过是一元级而已,郑队长早已是五行级高手了!你怎么能如此轻率地把副统领让给他?”

    “我知道实力的差距,自然不会跟他硬拼。” 萧天河做了个安心的手势,“郑队长,你不是探金队的队长么?那我们就来比‘探金’好了!你挑几个人,我也挑几个人,以一个月时间为限,看我们两队哪一队探的‘金’更多,哪一方就胜出。”

    “好!如此甚是公平。”郑怀礼此刻觉得副统领之位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你……你哪里懂什么‘探金’啊?郑队长负责此项工作已经好些年了,你哪里比得过他?再说了,区区一个月的时间,恐怕你连个钱矿都找不到!”赵湘琳急得直跺脚。

    “哎,既然萧道友如此深明大义,我又怎会投机取巧呢?正好现在着手的一片钱矿几近采尽,那就这样,我们各选十名队员,在一个月之内开掘新矿,最后以积攒的钱财数目来决一胜负吧!”郑怀礼大度地说。

    “如此甚好,那就由在场的各位队长来做裁判,今天准备停当,明天开始计日。”萧天河道。

    赵湘琳气恼地一甩袖子:“你这个笨蛋……罢了,我不管你了!”

    没让赵湘琳当裁判更加顺了郑怀礼的意,他现在简直越看萧天河越觉得顺眼:“没问题。不过你初来乍到,根本不认识探金队的成员。要不我来给你推荐几个不错的人选吧?”

    萧天河婉拒:“呵,多谢郑队长的好意,不过还是让我自己来挑吧。”

    “那好,这八王营中的兄弟们随你挑选!恭祝你探金之行马到成功!你我一个月之后再见。”郑怀礼咧嘴笑道,露出了一排白牙。

    待其他人都走了,萧天河跟着赵湘琳返回了石楼内。关上门后,赵湘琳给了萧天河一个大大的白眼,不满地训斥:“你啊你,枉我力排众议抬举你,你却……你却不识抬举!”

    萧天河微笑道:“你的‘力排众议’仅有表面的效果,那些队长有哪个肯服?而且不仅不服我,连你都不服!难道你没有发现,他们更向着郑怀礼吗?如果我刚才顺理成章地接受副统领之职,恐怕将来你我都会被孤立,甚至被架空,那可就麻烦了!”

    赵湘琳凄凉地嗟叹:“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才扶持

    你当副手啊!你的事迹我有所耳闻,正好辛元帅也叮嘱要好生善待你。郑怀礼城府很深,擅长耍手段,亦会笼络人心。我本指望你当上副统领之后来辅助我统管八王营,可现在却被你弄成这样。郑怀礼如果真当上了副统领,那些队长就更不听我的了!”

    “莫慌,我又不是一定会输给他。”萧天河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自顾自斟茶。

    赵湘琳一把抢过萧天河已经递到嘴边的茶杯,不顾茶烫仰头一饮而尽,然后说:“你以为你还有胜算么?搜寻队岂会把钱矿的信息都告诉你?如果他们刻意隐瞒的话,别说是你,就算是我,也休想从他们口中挖出一个字来!换句话说,你得自己找到钱矿的信息,然后组织人去开掘,短短的一个月时间,眨眼就过,你怎么能胜过郑怀礼啊?”

    萧天河还是不紧不慢:“赵姐,我问你,周遭的钱矿很多吗?产量很高吗?”

    “怎么可能呢!普天之下不论何处,钱矿都是罕有的,所以才造就了钱财的价值。如果遍地都是,产量颇高,这次比赛我倒不用为你害愁了……”赵湘琳连连摇头,忽而又一怔,连忙道,“哎,你刚才叫我什么?”

    萧天河并未回答:“下一个问题,钱财是直接从钱矿中产出,还是产出某种材料后加工成钱财?”

    “当然是挖出来就能直接使用啊,不用加工。咦?莫非你……?”赵湘琳指着萧天河,满脸的难以置信。

    萧天河无奈地笑了笑:“没错!我飞升之后,还从未见过禹馀界的钱是什么模样……”

    “那你还要和他比?你连钱的样子都没见过,怎么找钱矿啊?”赵湘琳又急了。

    萧天河依然不回答,继续往下问:“最后一个问题,不知郑怀礼一个月内大概能挖出多少钱来?”

    “这个嘛,我得好好算一算。十个人同时最多开掘两座矿,假设他们明天就开始掘矿,一直挖满三十天,钱矿算中等规模好了……”赵湘琳低下头“叽里咕噜”地估算着,最后报出了一个模糊的数字,“大概二十万珠吧。”

    “二十万。”萧天河不屑地一笑,“看来我还是高估他了。”

    “嗬!你本事不大,口气倒不小!”赵湘琳挖苦道,“二十万珠啊,你可知道一般人两百年的俸禄也攒不出来!就算我提拔你当上副统领,想攒出二十万珠恐怕也得一百好几十年呢!这么一笔巨财,你上哪儿挖去?此外,你可别指望你的队员能全心全力助你,他们都是和郑怀礼穿一条裤子的,不给你捣乱就不错了!”

    “他有兄弟,我也有啊!”

    “就和你一起来的那三个家伙吗?”赵湘琳撇了撇嘴,“加上你才四个。”

    萧天河“嘿嘿”一笑:“不是说八王营中的人随便我挑么?我再挑个你好了!”

    “我?”赵湘琳瞪大了眼睛,“我一不会找矿,二不擅挖矿,挑我做什么?”

    “挑你来亲眼看看,我是如何彻底把郑怀礼击败的!”萧天河拍着胸膛发出了豪言壮语。

    见萧天河自始至终一直胸有成竹,赵湘琳疑惑了:“莫非你真有什么特别的挖矿本事不成?”

    萧天河得意地笑道:“谁说我要去挖了?你放心吧,我定要让郑怀礼一败涂地!”

    “不挖矿你从哪儿弄来钱啊?难道你很有钱?” 赵湘琳越来越糊涂,上下打量着萧天河,“我怎么看你也不像是个有钱人啊!”

    “哈哈!至少一百二十万珠,多则一百五十万珠,获胜十拿九稳!”萧天河大笑。这个数字,正是在来八王营途中,他估算出廖齐峰、孙海良、路小岩三人通过万仙楼赌局所赚的钱数。相信凭几人的交情,向他们借钱用并非难事,反正只需拿出超过郑怀礼的钱数即可。

    “真有你的!”赵湘琳虽然不知道萧天河为什么这么有钱,但眼下只要能获胜就好。

    萧天河起身,为赵湘琳倒满了茶杯,走到门口处,潇洒地回头:“赵姐,你就在这里安心的喝茶吧,其他的事都交给我!”

    赵湘琳愣了愣,等回过神来,萧天河已经走出石楼了。赵湘琳追了出去,冲着他的背影喊道:“谢谢你!”

    “谢什么?以后我也免不了有事要麻烦你呢!”萧天河向她挥了挥手,跑远了。

    ……

    八王营的一座石屋之中,几位队长正围坐在圆桌旁。

    “老大,为什么不用现在正在挖掘的一三零号钱矿与那个小子决一胜负呢?”搜寻队的陈队长不解地问,“虽说几近采尽,但一三零号钱矿是我们八王营近几十年来发现的最大规模的钱矿了,把剩余的部分统统挖出来,绝对能轻而易举地胜过那个小子啊!”从陈队长对郑怀礼的称呼就能看出,赵湘琳在营中已经不是真正的“统领”了。

    按照禹馀界的规矩,发现钱矿之后,发现者可以在矿上插一面营旗,将来该钱矿所有的产出都记在该营地的功劳簿上。相应的,营地中的每一个人都会得到一定的奖赏。如果钱矿是被个人发现的,那么发现者可以享受该钱矿千分之一的分成。八王营开挖的钱矿是以发现的日期而命名的。这座一三零号钱矿是两年前的一月三十日发现的,迄今为止已经开挖了两年多,算是不错的矿源了。

    采石队的冯队长笑道:

    “你的脑子怎么就转不过弯来呢?天底下所有的钱都长得一个模样,谁能辨别清楚到底是从哪座矿挖出来的?那小子是自不量力,等于拱手把副统领之位送与老大了!”

    “原来如此,冯队长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呐!”陈队长点头笑道,“不过我真搞不懂赵湘琳那个蠢女人,为何会无缘无故地提拔一个新来的人当副统领呢?”

    郑怀礼冷笑:“怎么是无缘无故?赵湘琳可一点儿也不蠢,她恐怕已经意识到自己在这座八王营没有什么权威了,所以脾气才变得越来越差。正好赶巧调来几个愣头青,她还以为来了救命稻草,赶紧死死地抓住,扶持起来以壮大自己的势力。”

    守卫队的钱队长说:“可是,和那个萧天河一起调来八王营的人,除了接替李队长的那个小子之外,还有两个虎背熊腰的家伙,都被赵湘琳塞到我这里来了。这两人都是三才级,总比一元级的萧天河厉害吧?为什么赵湘琳最后单单选了那个姓萧的呢?”

    冯队长摸着下巴“嘿嘿”地奸笑了一声:“难道你忘了赵湘琳是怎么爬上统领之位的?她会选那个萧天河,一点儿也不奇怪!”

    钱队长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也贼贼地笑道:“没错,没错!找相好的当然得选个英俊一点儿、温柔一点儿的,哈哈哈!”

    “砰”的一声,郑怀礼一拳砸在桌上,将几位队长吓了一跳。只见他阴沉着脸,似乎强压着怒火:“以前的事不要再提了!”

    几位队长唯唯诺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生的哪门子气。

    郑怀礼又说:“那个萧天河还挺识相。从种种迹象推测,这次比试多半是他给自己铺好的台阶,以便就坡下驴,既不得罪赵湘琳,也能将副统领让给我。赵湘琳的如意算盘又要落空了。李队长,你不必沮丧,等我拿到了副统领,不,是当上了统领之后,一定让你官复原职!”

    因为被撤了职而一直闷闷不乐的李队长眼睛一亮,欣喜地问:“老大,你要开始行动了吗?”

    郑怀礼狞笑着将拳头的关节捏得“噼啪”作响:“在这座八王营里,到处都是我的心腹,赵湘琳她不过是个孤家寡人而已,我也忍她很久了!借着这次机会,什么赵湘琳、萧天河,通通送去见阎王!”

    ……

    萧天河离开石楼之后,就径直去了半山腰的营地入口处找到了廖齐峰与孙海良。等他把借钱的事一说,两人立即满口答应了。

    “原来你是惦记着我们的钱,所以才那么胸有成竹地提议比试的啊!真有你的!”廖齐峰轻轻一拳擂在萧天河的肩头。

    萧天河郑重其事地说:“不管最后用了多少钱,你们尽管放心,以后我一定如数奉还。”

    “嗨,提这个做什么?反正这些钱都是托你的福才赚来的,你想用多少就拿多少呗!”孙海良道,“等你当上了副统领之后,别忘记关照一下我们几个老兄弟就是了!”

    “那是自然。不过这事儿还得麻烦小岩多跑几趟腿了,把珠牌中的钱分批兑成现钱,免得他们生疑。”萧天河道。

    “他啊,当上了补给队的队长,肯定正乐呵着呢!这家伙,现在的地位比我还高,真是让人不甘心呐,哈哈!”廖齐峰开玩笑道。

    “谁让你当时不站出来替萧兄弟撑腰呢?你还别不甘心,这一点咱俩都比不过小岩。”孙海良道。

    “是,我是有点顾虑,但当时我想有那个凶婆娘统领给萧兄弟撑腰就已经足够了。”廖齐峰瞥了萧天河一眼,眼神很复杂,“萧兄弟,我听说昨晚你在那凶婆娘房中过夜,入夜时她还哭了一阵。今日又看到那凶婆娘对你格外器重、关爱有加,莫非真像那些人传言的那样,你昨晚……把她给‘霸王硬上弓’了?”廖齐峰说着自己也乐了,“都说到了陌生的环境首先要站稳脚跟,但你这种站稳脚跟的‘奇招’,应该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吧?既简单又直接,佩服,佩服!”

    “我呸!佩服个鬼啊!这种瞎话你也能信?”萧天河哭笑不得地啐道,“连你都被她连抽两个大嘴巴,我哪能弄得过她?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是假话了!”

    孙海良已经笑得前仰后合:“真是瞎扯淡!”

    三人一起笑了一阵后,孙海良又神秘兮兮地说:“不过我还听说了另外一个传言,与廖哥那个有所出入,但可信度却高了许多哟!”

    “说来听听。”对于一夜之间冒出来的流言蜚语,萧天河饶有兴致。

    孙海良凑近两人,小声道:“你们恐怕不知道那个凶婆娘是怎么当上统领的吧?我听人说,她以前不过是八王营中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卒,后来她主动向上一任统领献身,这才爬上高位的。步骤和萧兄弟这回完全一样:头一天入夜后到小楼,与统领独处一夜,第二天就被提拔为副统领。等上一任统领离开之后,她也就顺理成章地继任了!”

    萧天河的双眼越睁越大,孙海良这番话可并非是“流言”那么简单,关于自己的这部分的确是假的,但关于赵湘琳的那部分可就难说了。联想到前夜赵湘琳痛哭流涕、欲言又止,似乎也从侧面印证了此传言非虚。

    “如果告诉你一切,恐怕今后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赵湘琳的这句话突然浮现在萧天河的心头,久久不去。

第三百二十九章 入其彀中

    清晨,八王营门口,萧天河的队伍整装待发。除了一队十人之外,还有不少看热闹的。营地首领赵湘琳换了衣装,变了发型,站在队伍之中不仔细瞧都认不出来了。她似乎非常不好意思,不停地催促着萧天河赶快出发。

    队伍中还有廖齐峰和孙海良,而路小岩则因为另有重要的“兑钱”任务,所以此次不与萧天河同行。在赵湘琳离开八王营的这段时间里,营地中的大小事务就先由几位队长共同处理。虽然稳操胜券,但由于队伍中还有其他人,所以萧天河打算按照正常的流程寻找矿源并开掘。队友之中有两人来自搜寻队的,还有两人是萧天河从探金队挑来的。

    出了八王营,萧天河领着队伍向南方进发。这一带崇山峻岭连绵不断,几乎没有平地。在沿着诸多山峰脊线的行进过程中,萧天河发现了不少废弃已久的陈旧矿洞与矿坑,都是以前开采后留下的。

    搜寻队的人提供了一个寻矿的口诀:

    “小矿在山巅,

    中矿山腰间。

    大矿藏壑里,

    水底富通天。”

    这可是自古传下的“金玉良言”,一般来说,钱矿按规模可分为富、大、中、小四档,且越是天地之气稀薄之处,越是有可能发现钱矿。钱矿似乎与“山”有着某种特殊的联系,在地势平坦的地域,很少传出发现钱矿的消息。至于“水底有富矿”则是一个尚未得到证实的传闻。山脉之中的水,无非是溪、泉、潭、河、湖,但溪、河之底都是石头和淤土,潭、湖之底大多为连片的山岩,而泉则连“底”都没有。亦有后人总而言之:

    “山中水淙淙,

    水下矿无踪。

    欲寻通天富,

    机缘在其中。”

    机缘,好一个虚幻的词语。从古至今,山中水域附近曾经发现过不少大矿,但能称得上是“富矿”的,实在是凤毛麟角。

    此外,听赵湘琳所言,钱矿无时无刻不在形成,也时时刻刻可能消散,以往就曾经发生过刚发现的大矿还未来得及开采,却突然在一夜之间消散无踪的情形。钱珠聚集成矿与消散无形的原因,谁都说不清楚,所以不论是发现还是采集,都需要相当的运气。如此一来,钱矿的规模越大,越难挖掘,因为很有可能尚未开掘完毕,钱矿就已经消失了。或许这也是传说中的第四档——富矿非常难得一见的原因之一。

    沿着山脉南行了数日,地势渐趋平坦。等出了这片山域,恐怕就更难发现钱矿了。于是萧天河决定改变方向,拐向西方。按照寻矿的口诀,应该先找到天地之气稀薄之处,再着手仔细探矿。以萧天河在大赤界的经验,天地之气最为稀薄的地方一般都在山沟沟底。保险起见,萧天河问了问那两位来自探金队的人,果然禹馀界亦是如此。可峰峦之间沟、涧何其多也!况且许多地方早已被勘探过,所以白白浪费了几天工夫之后,萧天河这队还是一无所获。

    在一次休憩期间,有人提出了一个建议:“在八王营所在的山峰西侧不就有一个深不见底的山沟吗?为何不去那里碰碰运气?”

    但这个建议立马遭到了赵湘琳的竭力反对。原因有二:其一是那道山沟实在是太深了,白昼间立于崖边俯瞰都望不见底,如何进入山沟是个难题;其二是那道山沟正是魔界与妖界的分界线,所有人对山沟深处情况都一无所知,冒然前去恐有危险。

    对此,萧天河却另有想法:八王营对周围山域钱矿的勘探与采掘也不是一、两天了,唯独这道山沟深处从未有人涉足,说不定其中还真有大矿,因为“大矿藏壑里”嘛。

    “不行不行!那深渊根本没办法下去,再说万一底下栖居着什么可怕的妖兽、毒虫之类,岂不是白送性命?”赵湘琳依旧不愿意涉险。

    萧天河将赵湘琳拉到一旁,小声劝道:“只去看看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如果行进过程中有异样,我们马上折回。倘若真的发现了大矿,也省去了到时和郑怀礼啰嗦的功夫,毕竟凭空拿出一笔巨财会惹人怀疑。”

    “那你为啥还要和他比这个……直接比谁钱多不就完事了?”赵湘琳不情愿地嘟囔着,跟着萧天河归了队。

    于是,小队的行进方向又从西转北,沿着另外一条路折返。如果说来时的路是“山脊线”,那么返时的路就是“山谷线”。萧天河等人是新来的,而赵湘琳身为统领也很少涉足这等无路的浅沟深壑,幸得一位探金队的人自告奋勇在前头带路。山谷中道路坎坷崎岖,地势高低起伏,岩石荆棘遍地。行路困难,引得廖齐峰一阵抱怨。

    “就这些路还算好的,越靠近那个深渊,路就越难走。”领路的人笑道。

    “路?上下左右看看,哪里有路啊?”廖齐峰道,“唉,本来不用这么辛苦的!”

    孙海良赶紧在他腰上使劲掐了一把,低声斥道:“胡说八道什么呢!坏了萧兄弟的大事,看我怎么收拾你!”

    廖齐峰自觉说错了话,没再吱声。

    萧天河道:“好了好了,别抱怨了,谁让我们是哥们呢?兄弟有事相托,你就辛苦一遭吧!”他完满地圆上了廖齐峰说漏的话。廖齐峰使了个眼色给他,冲他悄悄竖起了大拇指。其实就算萧天河的计划被郑怀礼知道了也没什么大碍,毕竟上百万的钱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凑得出

    来的,郑怀礼肯定得输。可如果他也全力凑钱,萧天河为了胜过他,所付出的钱数势必会多很多。

    在距离八王营尚有三日路程的地方开始,山谷的地势变得陡峭起来,甚至有的地方都是直上直下的落差,众人行进时都得扶住山岩以防摔倒滚下坡去。随着地势的骤然下降,一行人越走越深,山谷两侧的崖壁高不可攀,身后的斜坡仿佛一直通到天上,头顶的青天也只剩下细细的一条线。不久之后,却连这条线也都看不见了——谷中的雾越来越浓。

    深谷之中的气候独特,比外界要湿暖许多,因此谷中也生满了各式各样的奇花异草。搜寻队的两人忙碌开了,时不时脱离队伍跑去采集珍稀之物。这种危险的举动被探金队的两人屡禁不止。据他二人声称,谷中看似静谧祥和,实则环境险恶。不仅有毒虫、毒蛇栖息,还有不少暗沼,在浓郁的雾气之中极难发现,一旦不慎踏入就会遭到灭顶之灾。最安全的做法就是大家排成一列,跟紧前面的人,倘若有什么危险,也好彼此照应。

    大家小心翼翼地行进了半天,可是由于地势落差太大,水平方向上倒没有前进多少距离。而谷中的光线也因为浓雾遮挡的关系越来越暗。

    “大伙小心了,再往前的路,连我们都没有来过了。”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带路之人喊道。搜寻队的两人自此不敢轻举妄动,老老实实地随着队伍前行。如此又走了几个时辰之后,谷中已是一片昏暗,与即将入夜时的黄昏天色差不多。周围的环境大多数时间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耳边时不时响起模模糊糊的吹风声与滴水声,但又分辨不出声音传来的方向。

    “真是个让人讨厌的地方。”赵湘琳蹙眉。

    此时,一人忽然指着侧前方惊呼:“快看,那是什么?”

    大家循声望去,在浓雾之中,似乎隐隐约约有个大东西,但又看不清轮廓。

    “慢一点过去,大家小心!”萧天河道。不知为何,他隐隐地感觉有些不安。

    在逐步靠近那样“东西”之后,众人终于渐渐看清,原来那是在岩壁上的一个几丈高的大洞。

    “咦?奇怪,这片地面怎么光秃秃的?”萧天河觉察到一丝异样,与一路走来铺满杂草和石头、到处都湿漉漉的地面不同,这里的地表干干净净,只是一片干燥的黄土。“莫非是洞中有什么怪异造成的?”萧天河锁眉望着洞口。屏息凝视之中,一道红光穿透了浓雾,映入眼帘。紧接着,又透映过来一道蓝光。

    “是钱矿!”身后探金队的两人惊喜地呼喊。

    萧天河回过头,用疑惑的目光瞅了那两人一眼。

    廖齐峰却撸起衣袖,大笑着向洞中迈去:“哈,原来钱矿如此好寻啊!”

    “先等一下!”萧天河连忙伸臂挡住了他。

    廖齐峰不解“还等什么?浪费了这么多时间,赶紧开挖吧!万一钱矿突然消失了,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就在这时,从洞中传出一阵古怪的呼啸声,既沉闷又深远,像是呜咽哀鸣,又像是轻唱微吟,在狭窄的山谷间回荡,诡异万分。

    萧天河回头一看,其他队员突然都不见了,身边只剩下廖齐峰、孙海良还有赵湘琳三人。

    “糟糕!”萧天河心中一沉,连忙大喊:“快逃!”

    可另外三人根本没有回过神来,赵湘琳甚至问了句:“往哪逃?”

    情急之下,萧天河抓住赵湘琳和廖齐峰的衣袖就往回拖,又用肩膀顶着依然莫名其妙的孙海良向后退。

    但此时,已经走不脱了。萧天河只觉得背后仿佛突然冒出一股强大的力量拉住了他,根本寸步不能移动,而且那股可怕的力量还在迅速地增大,带着雾气的风飕飕地划过脸颊和耳畔,吹得众人睁不开眼。萧天河不得不前倾身躯,双脚奋力蹬住地面,可背后的拉力却依然拽着四人一起滑向洞口,地面已经被几人的脚犁出一道道沟,掘起的泥土霎那间就消失无踪了。

    “呲啦”一声响,廖齐峰与赵湘琳被抓住的衣袖突然齐齐裂开,慌乱之间萧天河只来得及一把揽住赵湘琳的胳膊,而廖齐峰却脱了手,被拉力向后拽得退了好几步,双手在空中乱挥。而一直面对着山洞的孙海良眼见廖齐峰就要被吸进洞里去了,下意识地将原本后倾的身躯立直,伸出手想拽他一把,却被骤然加剧的吸力拉得扑倒在地,连转带翻地滚向洞口,还撞到了萧天河。萧天河脚下不稳,急中生智,召出裂空刀奋力插向土中,刀身没入了地表大半截,如此才稳住了身形,赵湘琳赶紧仿效,萧天河总算轻松了些。

    可回头一看,廖齐峰与孙海良已经不见了。

    “廖兄!孙兄!”萧天河心头狠狠地抽紧,想张嘴呼喊却被大风灌口,根本发不了声。诡异的吸力还在不断增强,他与赵湘琳的身体都被吸力拽得腾空而起,两柄插在地上的魔刀不断地颤动着,为拉住主人而贡献着最后一分力量。

    “呜、呜、呜!”赵湘琳张口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冲着前面拼命地使着眼色,萧天河努力睁大眼睛一瞅,好家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附近的浓雾被吸得一干二净,他清楚地看见,不少大石头正从谷坡上滚落,向着洞口砸来。要是被石头击中,即便不被砸死,也得被吸进山洞去!

    “没办法了

    !”萧天河把心一横,将孟章界中的妖族统统召了出来。

    “铿”的一声,杨月玫举起硕大的华岩盾往地上一戳,挡在了最前面。一身蛮劲的雷啸炎蜷起身子顶在她身后。石灏明与贺崇宝站在他们两侧,用星芒枪与腾莲棒拨开迎面袭来的石块。两人身后则分别有敖睚眦和汤元星,将炀骨刀与幻海钩插进地中,背靠背支撑着他们。黎翠嫣、白樱雪、杜怀柔则猫腰拉着手,将萧天河、赵湘琳与雷啸炎连接起来。雷啸炎又将两柄霸王锤召出放在双脚上,为自己增加重量。如此,一干人齐心协力,既顶住了可怕的吸力,也没有被巨石砸伤。

    过了一会儿,吸力终于渐渐变小,谷中又慢慢恢复了先前的平静。

    赵湘琳的双目瞪得如鸡蛋般大小,杏口微张,有些不知所措地环视着这群凭空冒出来的高手。

    萧天河顾不得多言,冲到洞口大声呼喊:“廖兄!孙兄!”他的声音在漆黑的山洞中不断回荡,越传越远,却听不到任何回应。他不肯放弃,依然一声接一声不停地呼唤,双耳仔细捕捉着从洞中传来的哪怕是最轻微的响动。越喊,他的眼圈就越红,大滴大滴的泪珠顺着脸颊淌下。

    赵湘琳实在不忍心看到萧天河如此伤心,将诸多疑问抛诸脑后,走到他身旁蹲下,默默地轻抚着他的脊背。

    “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再来一次我们可能就躲不过了。”石灏明提醒道。

    萧天河撩起袖子抹干了眼泪,斩钉截铁地说:“我不走!我要进去找他们!”

    “你疯啦?里面有多么危险我们都不清楚,你想进去送命吗?”赵湘琳喝斥。

    “是啊,我们好不容易才把你们两人救下,何苦还要主动进去?”贺崇宝也劝道,“你那两位朋友恐怕已是九死一生,还是先离开这再做打算吧!”

    萧天河回过头来,坚定地回答:“哪怕真的九死一生,只要尚有一线的生机,我就不会放弃。他们是我找来的,现在却被我害了,我岂能一走了之?”看他说话时无比认真而严肃的神情,看来他已经下定决心了。

    “唉,怎么能说是你害的呢?还不是那些个郑怀礼的走狗谋害我们?在山洞开始吸人之前他们就逃了个干干净净,显然他们早就知道这里有危险,故意引我们来的。看我回去之后怎么收拾他们!”赵湘琳恨得咬牙切齿。

    “是我害的,都是我害的……”萧天河垂头喃喃地说,“要不是我非要和郑怀礼比试,就不会找他们来探金;要不是我坚持要来深渊看一看,他们就不会有危险;要不是我发现了异样却没及时防备,我们就不会被那些人害到;要不是我未能抓住廖兄,他们俩就不会被吸进山洞里去。你说怎么不是我害的?”

    “异样?你发现了什么异样?怎么不和我说呢?”赵湘琳问。

    石灏明接话道:“谷中唯独这里没有荆棘和石块,此乃其一;两侧都是万丈高崖,却隐约可听见风声、水声,此乃其二;发现了钱矿后,最先靠近的不是探金队而是你们这几个毫无挖矿经验的人,此乃其三。如果换成是我,光凭这三点,我绝不会靠近山洞一步。天河,此番两位朋友遭难对你来说无疑是个惨痛的教训,世道凶险,希望你以后能更加小心谨慎一些。只是,该过去的心结始终得过去,我们还是走吧。”

    “我已经发现了怪异之处,但却没有把它们联系在一起。当我发觉探金队的人见到钱矿却没有立即冲上前,反而往后退缩时,终于意识到了危险,只可惜为时已晚……”萧天河抬起头看着石灏明,双目满是血丝,“我问你,如果今日是嫣儿或小玫她们被吸进山洞,你会走吗?”

    石灏明一怔,而后苦笑:“我明白了。别说是嫣儿、小玫,就算是刚来不久的雷兄弟、汤兄弟,我也一样不会走的。有时光顾虑着你的安危,倒忘记自己义气的本分了。好吧,就由我和雷兄弟陪你一起进去。”

    萧天河点了点头。

    “哎,慢着!”敖睚眦拽过汤元星,问石灏明,“怎么,难道我们就不义气了么?”

    汤元星亦附和道:“就是,莫非石大哥瞧不上我们俩的本事不成?”

    “汤圆儿,胡说八道什么呢!石大哥岂是那种‘门缝里瞧人’的人?倘若我们两个在洞中遭遇什么凶险,至少你和睚眦兄弟还是健全之身,可以肩负起继续保护天河的重任啊!”雷啸炎道。

    “哎呀!雷兄弟难得精明了一回!”贺崇宝的称赞招来了雷啸炎一个白眼儿。

    “那我们呢?”几位妖族女子异口同声问道。

    石灏明轻抚下巴:“刚才大风中滚落的巨石很可疑,那么大的岩石,怎么会无缘无故滚下坡来?我料想多半是那伙恶棍怕天河不死,所以故意顺着谷坡推下来的。现在也不知道他们是去是留,还是躲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刚才他们是否看到了有人生还。以防他们去而复返堵住洞口,你们就守在这里。贺兄,你也留在这儿,她们几个就拜托给你了。”

    “没问题。”贺崇宝做了个放心的手势。

    “切记,找好地方藏身,别被吸进洞去。”石灏明叮嘱道。

    萧天河看了看赵湘琳:“赵姐,我看你还是……”

    “我当然也要去!”赵湘琳不等萧天河说完,拉起他的手就钻入了山洞之中。

第三百三十章 患难真情

    山洞里漆黑一片,洞的走势倾斜向下。沉闷的滴水声还是时不时从深处传来。

    众人一无火把,二无提灯,只得摸着黑前行。在这种黑暗里,萧天河仅能看清身前几步的范围。

    “哎,我说,现在没了小玫的大盾牌,万一山洞再度吸人,我们该怎么抵抗?”雷啸炎问道。他那响亮的嗓音在狭窄的空间内来回震荡,竟引起山洞深处一阵轻微的轰鸣。

    “小点声说话,把洞弄塌了就糟了!”汤元兴道。

    石灏明却说:“没事,刚才天河在洞口那么大声嚎啕也没什么问题。再说这个岩洞上面可是高不可攀的悬崖,按理来说应该稳固得很。”

    萧天河道:“一个岩洞居然会产生那么恐怖的吸力,实在太诡异了。也不知害我们的那些家伙是怎么知道这个秘密的。”

    “以前曾经有人死在这里。”赵湘琳道。

    “怎么,你知道这件事?”萧天河很惊讶。

    赵湘琳摇了摇头:“那个该死的郑怀礼,当初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有三个人在探金时丧命谷底,我还以为是山岩坍塌致死的呢。现在想来,肯定是他亲眼目睹了山洞吸人的情形,然后故意隐瞒细节,以便将来害人之用。可恶,老天无眼,当时被吸进山洞的怎么不是他呢!”

    沉默了片刻。萧天河说:“他想害的人还会有谁?只怕我不提出比试探金的事,他也会找个理由把你诓骗至此。我的到来与你的器重正好给了他将我们一网打尽的机会和理由。”

    “这么说,是我连累你们了。”赵湘琳难过地说。

    “赵姐,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萧天河赶紧道歉。

    雷啸炎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嚷嚷:“喂,我说,我的话怎么就没人理呢?这鬼山洞再吸人的话,咋办呐?”

    石灏明淡淡地回答:“顺其自然。先前那一次吸力爆发有歹人作祟,巨石乱飞太过危险,相信接下来就不会那样了。我们本来就是要找被吸进洞里的人,如果随着吸力深入洞穴,说不定就能找到。”

    “嘶——”雷啸炎吓得倒吸一口凉气,“那也有可能我们都死成一堆啊!”

    汤元兴问:“怎么,你怕了?”

    “我倒是不怕死,”雷啸炎顿了一顿,“就是有点舍不得我的嫣儿……”

    “你们不会死的。”萧天河坚定地说。

    “借你的吉言吧!”雷啸炎道。

    萧天河将沉重的话题岔开:“对了,在山洞吸人之前,我分明看见洞中有红、蓝之光冒出,然后探金队那两人就惊呼‘钱矿’,怎么进了山洞却什么都没有呢?”

    石灏明推测道:“山洞爆发吸力是有间隔的。只要在间歇时随便丢一些钱财在洞口就行了。”

    赵湘琳表示赞同:“没错,郑怀礼的阴谋肯定是派人预先来布下诱饵,再将我们引到洞口。否则为何会在我们花费了几日工夫之后,才有人提出沿着山谷寻矿的建议呢?显然是蓄谋已久的结果。”

    萧天河更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那两道红、蓝之光。“赵姐,钱矿都会发出红、蓝两色的光芒吗?”

    赵湘琳回答:“没错!而且红、蓝之光越盛,矿藏就越丰富。因为……啊!”远处突然传来的一阵“咝咝”的怪响,她的话只说了一半就戛然而止。

    “来了!”萧天河大喊。

    可怕的吸力再度降临,这一次几人没再抵抗,而是互相握紧了手,任凭吸力将自己拽向山洞的深处。

    吸力骤然加剧,所有人都被提到空中,萧天河一边尽可能缩紧身躯,一边死死握住赵湘琳的手。他只觉得身体几乎要被吸力撕裂,从洞外灌入的强风像疯狂的猛兽一般在耳边震耳欲聋地咆哮。在翻腾中,连上下左右都分不清楚,天旋地转的感觉让脑袋一阵一阵的晕眩,各种森然古怪的黑影从眼前飞旋掠过,那感觉就如同坠入了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浑浑噩噩间,萧天河的胳膊被洞壁上一块尖锐的凸岩划破,留下了深深的伤口,痛楚几乎让他抓握不住赵湘琳的手,可他依然咬紧牙关没有松开——直到他的头重重地磕在另一块石头上。

    ……

    不知过了多久,萧天河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记忆模糊不清,眼前一片朦胧,但头下舒适的感觉,竟然让他在刹那间恍惚地以为自己正躺在床上。

    “你醒啦!”耳边传来温柔的女声。

    萧天河眨了眨眼睛,在一片柔和的青光之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赵姐……”萧天河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一直枕在赵湘琳的双腿上。可刚欲起身,腹中突然涌上一股翻江倒海般的恶心,他侧头干呕了数声,憋得气都喘不过来。

    赵湘琳拍打着他的后背,嗔道:“真是的,刚醒就不要勉强说话呀,多躺一会儿,等休息好了再说!”

    “我、我没事……”萧天河气息虚弱,“我们这是在哪儿?”

    “我也不知道,但肯定是山洞中极深的地方。”赵湘琳用掌轻轻抚摸着萧天河额头上的肿块,神情颇

    为不忍,“你都昏迷了几天几夜了,我怎么喊都叫不醒你。真是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再也不会醒过来了呢!”

    “这么长时间,你一直这么跪着吗?”萧天河问。

    “嗯。你的头、脖颈、胳膊还有脚都受了伤,可是这里的地面又湿又滑、又硬又冷,我怎么忍心让你躺在地上呢?”说着,赵湘琳长叹一声,“好在你还活着。可惜,你那几位朋友不知所踪。”

    “希望他们没事。”萧天河的语气淡淡的,似是一点都不担心。

    青绿色的荧光照在赵湘琳的脸上,萧天河看见了她通红通红的双目,也不知是熬得还是哭得,满是血丝。萧天河心中涌起一阵感动,可他知道,有的话还是得先说开。略微酝酿了片刻,他问道:“赵姐,我一直很奇怪,我不过只是一个新人而已,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赵湘琳抬起头,目光望向远处,幽幽地说:“你或许以为我是一个恬不知耻的女人吧?”

    “哪里,你人很好。”

    赵湘琳自嘲地笑了笑:“别安慰我了,八王营中关于我的传言我又不是不清楚。”

    “那……都是真的吗?”

    “唉,半真半假吧!”

    萧天河没再问下去,他在等赵湘琳自己说出那段故事。

    赵湘琳的神情十分纠结,似乎还没有鼓足勇气,欲言又止,张了几次口都没有吐出一个字。

    萧天河安慰她:“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再说好了。”

    赵湘琳对他感激地点了点头:“很抱歉,我是怕……”

    萧天河抢先接话:“是怕以后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是吗?其实你顾虑得太多了,过去的事已然过去,自我认识你开始,你就是个对我十分关照的大姐,我岂会因为你的过去而不理你呢?”

    当说到“大姐”二字时,萧天河感觉到赵湘琳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唉,只有我们两个人被困于此,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走出去。她又有恩与你,照顾了你这么久,你何必在此时伤她的心呢?”萧天河在心中对自己说道。“对了,赵姐,那片青光是什么东西?”他转移话题,指着洞壁上的亮光问道。

    “那应该是某种会发出荧光的石头吧?我也不清楚。当山洞的吸力消失时,我们都掉落在暗河之中,多亏了这片荧光,我才得以攀上这座小小的石台,又发现了顺水漂来、身受重伤的你。我觉得这里就好比是汪洋中的一叶孤舟,虽然小,但能供我们休憩。如果一直泡在冰冷的暗河之中,恐怕此时你已经……”

    “暗河的水深么?”

    “我不知道。见你受伤昏迷了,我就寸步也不敢离。”

    “赵姐,你把我放下来吧,你先去别的地方寻找出路,我们想办法出去。”

    赵湘琳却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啊,这山洞时不时会再次爆发吸力,间隔也很乱,有时一刻之内连续两次,有时好几个时辰都没有一次,毫无规律。唯独这里是个安全之地,吸力波及不到这里,如果我离开了,恐怕就回不到这儿了。”

    “哦?这么奇特?”萧天河挣扎着转动脑袋,环视了一遍周围的地形。原来这座石台所在的位置是洞壁上的一处凹坑,受吸力的影响较小。

    “听,又来了。”赵湘琳忽然道。

    奇特的咝响传来,古怪的吸力再次发作,似乎连整个山洞都在为之颤抖,而萧天河却只感觉到石板略有震动,又有阵阵潮湿的风在石台上打了几个旋而已。

    “看,没事吧!”赵湘琳道。

    “这里是不错,但我们总不能在这里困一辈子吧?”

    赵湘琳眼神游离,若有所思,口中轻喃:“万一真的永远都出不去,我们也可以在这里一起静静地修炼,直到渡过末劫啊……”

    萧天河没有回话,赵湘琳看了他一眼,他仿佛没听见刚才的话一样,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石台旁的暗河。

    一块块灰白色的物体从暗河上游漂来,擦碰石台的边缘后,又迅速顺水流走了。

    “那个是……”

    赵湘琳回答:“那是浮石,不知道是从洞穴中哪个地方漂来的,反正每当爆发吸力之后没多久,就会出现这种奇特的石头,我想应该是山洞颤动时剥落掉入水中的吧。起初我也奇怪那是什么古怪玩意儿,后来直到一块石头重重地撞在石台上,弹过来几块碎屑,我才弄清那竟然是石头。奇妙吧,石头居然能轻浮在水面上。”

    “所以你才给它起名叫浮石,是吧?”萧天河拾起手边的一块浮石碎屑,仔细瞅了瞅,忽而笑了。“赵姐,你在暗河中漂游时有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他突然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赵湘琳蹙眉思索,略显迟疑:“好像没有。我落入暗河之中时离这里不远,看见这边萤石光亮后,我就顺着湍急的水流游过来了。刚爬上石台没多久,你也随水漂来了。”

    “那我料想得应该没错,看来‘浮石’这个名字还是起得不妥啊,”萧天河道,“这不过就是普通的石头而已。”

    “怎

    么可能?普通石头怎么会漂浮在水面上?” 赵湘琳先是惊讶,忽而反应过来,明白了萧天河的意思,“你是说……怪异的不是石头,而是水?”

    萧天河喜上眉梢:“没错!因为水流很急,你又着急求生和救我,所以忽略了水的异样。石头不是因为轻而浮起来的,而是被水给托起来的!”

    “唔……原来如此。看你那副高兴的样子,可是知道这个有什么用呢?”赵湘琳不解。

    “嗨,用处可大了!如果是石头很轻,这些浮石碎块的确派不上用场。可既然是水能载石,那大可以切下一块岩石来当舟使啊!”萧天河得意地笑道。

    “舟?既然水能浮石,肯定也能托起人来,何必做舟那么麻烦?还有,你知道这条暗河流向何处么?”

    “不行!水流太急,石板至少能在撞上哪里的时候起个缓冲作用。再说水有怪异,天知道在水里待得久了会不会有危害,就算没有危害对伤口也无益,保险起见,还是费点功夫吧!至于暗河的流向,我看它顺着坡一直向下流,估计最终要么是流入潭或湖内,要么是注入河中,我猜这条暗河极有可能连着深渊中的河流,若是顺利的话,说不定能顺着河漂出山洞去。反正不管怎样,总比我们一直困死在这里强。”萧天河道出了自己的推测。

    赵湘琳轻轻撇了撇嘴,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嘟囔了一句:“怎么会‘困死’?困在这里又不会死……”

    “赵姐,你用刀从洞壁上削一块石板下来,等下一次吸力爆发结束后,你就赶紧顺水而下吧。”

    赵湘琳连连摇头:“你看你又来了,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要走也得等你伤势恢复了我们一起走。”

    “我的伤已经不要紧了,再休息一段时间就能行动自如。可是这条暗河的水面太窄,能托起我们两人重量的石板不是太长就是太宽,肯定不行啊!”

    “那就切两块石板下来,你在前我在后。”赵湘琳坚决不肯自己先走。

    萧天河又劝道:“唉,赵姐,刚才那次吸力爆发时,这块小石台已经开始轻微颤抖了,我们根本不知道它还能在吸力中坚持多久。倘若石台碎了,或者有块大石头漂过来撞毁这里,再或者是前面挡风的洞壁坍塌了,我们就完了!时间紧迫,你为我的伤势而留下来不值得!”

    “我觉得值得!要生就一起生,要死就一起死!”赵湘琳是笃定决心了。

    此时,咝响声再度传来,可怕的吸力又一次爆发。果然正如萧天河所担心的那样,石台晃动得比上一回厉害多了。

    待山洞中重归平息后,萧天河真急了:“赵姐,再不走就迟了!你……”

    “嘘,你听我说。”赵湘琳用手指轻轻掩住了萧天河的嘴,婉婉地说开了,“以前,我曾经有一个弟弟,他的名字叫赵湘武。父母早早的过世之后,就剩下我与弟弟相依为命。幸运的是,我们互相扶持,互相鼓励,在修炼之道上一帆风顺,一起通过了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之后,又被调配到同一营地。

    可是后来,厄运在一次除妖战场的恶斗之中突然从天而降。小武被妖兽伤到了。当时我就像现在照顾你这样守护着他,他却也和你一样,总说自己的伤势并无大碍,催促我赶紧去追杀重伤逃走的妖兽。”说着,赵湘琳忽而惆怅地一笑,“而那一次,我听了他的话,将他留在我以为安全的地方,然后循着妖兽的血迹追去了。

    可当我回来时,小武他……已经被其他妖兽大卸八块了!我抱着他血肉模糊的头颅嚎啕大哭,一直哭了一天一夜,哭得眼泪都流干了,哭得昏厥过去,连怎么被人从战场上抬回来的都不知道。我悔啊!肠子都悔青了。我当时恨不得掐死我自己,击杀一头妖兽的功勋怎么能与我亲爱的弟弟相比!一时的错误选择,让我们姐弟二人永远阴阳两隔……”回忆起伤心的往事,赵湘琳泪如泉涌,大滴大滴的泪珠落在了萧天河的脸上。

    萧天河惋惜地叹了一声,抬起胳膊用衣袖为她拂去眼泪。

    “当第一次看见你时,从你身上我似乎找到了小武的影子。你的神情、动作、语气,都与他像极了,像极了……因为我无法抑制住从心底涌起的思念与亲切感,所以就想提拔你做我的副手,常伴在我身边。这就是我对你刚才那个问题的回答。你还满意么?”赵湘琳泪眼婆娑地望着萧天河的眼睛。

    萧天河嘴角扬起一抹微笑,轻叹一声:“难怪你让我叫你‘赵姐’呢。惭愧,我本来还以为你……嘿嘿!”

    “以为我想勾引你,是吧?”

    “啧啧,赵姐你本来就挺好看,得亏我定力好,对你的感觉还没有变味儿。”萧天河打趣道。

    “油嘴滑舌……”赵湘琳破涕为笑,轻攒了一下萧天河的眉心,“这一回的情形竟是如此的相似,我绝不会‘再’抛下你不管了。”

    一个“再”字,说明赵湘琳打心眼儿里将萧天河当成了弟弟赵湘武。在这种情况下,萧天河如何忍心再伤她一回?

    “罢了,赵姐,你干脆把这座石台削断,我们一起听天由命吧!”

第三百三十一章 意外之财

    赵湘琳将萧天河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撑地起身,活动了一下许久未动而麻木的腿脚,走到石台靠近墙壁的内缘,瞅准一处看似较薄的连接段,运力连连挥砍。石台的颤动愈发剧烈,眼看就要脱离岩壁了,赵湘琳却突然惊奇地“咦”了一声,手上的动作也停止下来。

    萧天河努力支撑起上身,问道:“怎么了?”

    “呵,真没想到,这岩洞中还真有钱矿。”赵湘琳淡淡地笑了笑,“只不过,这规模实在是太小了,仅是在岩石中嵌了十几颗而已。”

    一听说岩中有钱,萧天河立马催促:“快扶我过去看看,我还没见过禹馀界的钱究竟是什么模样呢!”

    “你别乱动,我拿给你看就是。”赵湘琳蹲下身子,从已经裂开的缝隙伸进手去,稍稍用力抠下来几颗钱珠,托在掌心回到萧天河身前。

    “这……这就是……钱?”萧天河惊得目瞪口呆,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怎么了?这才几珠而已,用不着如此惊讶吧?”赵湘琳奇怪萧天河的反应为何如此之大。

    萧天河虽然已经尽最大努力强忍心中的激动,但还是抑制不住大笑起来,直到伤口的痛楚让他的笑面渐渐扭曲、变成了龇牙咧嘴的模样才停下。

    “哎,你笑什么?弄疼自己了吧?”赵湘琳连忙撇了那几个珠子,扶住了萧天河,嗔怪道,“哪有你这么傻的?区区这几珠,连你一个月俸禄的百分之一都不到,何必这么激动?”

    “不,我高兴的是发现了一个钱矿啊!”萧天河皱着眉头,咧开嘴笑道。

    “钱矿?”赵湘琳回头看了看刚才劈开的岩缝,不禁摇头笑了,“是,是个钱矿。不过规模嘛,勉强算是……”她竖起一根小指在萧天河眼前晃了晃。

    萧天河没再多解释:“赵姐,快继续吧,赶在下一次吸力喷发之前,我们得离开这儿。”

    “嗯。”赵湘琳回到了裂缝前。

    萧天河立即对孟章界里的石灏明传音道:“好一个精明的家伙啊!当初跟我说什么‘既然两种宝石并非是大赤界应有之物,大赤界的人也无法使用它们,索性全部带走。’原来红蒙石与蓝元石就是禹馀界的‘钱’!”

    “先不说这个,天河,我问你,你是什么意思?”石灏明的回音中带着难以遏制的怒火。

    “简直不把我们当兄弟嘛,太过分了!”雷啸炎也随声附和。

    “嘿,抱歉,抱歉,在洞外你们已经救了我,我却又决定冒险进洞来寻人,如果因为这个导致你们有所闪失,我心里如何过意得去?”

    “屁话!你如果有所闪失,我们心里就能过意得去了?”一向心平气定、荣辱不惊的石灏明都骂开了脏口,看来这回他是真的生大气了。

    原来,在进洞之后首次遭遇吸力喷发时,萧天河就将随行的石灏明与雷啸炎强行收进了孟章界,并且阻断了与孟章界的联系。

    雷啸炎道:“难怪之前你那么肯定地说:‘你们不会死的。’感情是你早有预谋要做这‘背信弃义’的事啊?”

    萧天河笑道:“看,你又乱用词了不是?”

    “哼,你还别说,雷兄弟的词没用错!你如果死了,孟章佩就会落在这个‘鬼见愁’的山洞里,那我们岂不是永无出头之日了?”石灏明道,“雷兄弟,你那个‘背信弃义’用得好!我再送他一个‘忘恩负义’!”

    见石灏明正在气头上,萧天河只好打起了哈哈:“哎,别一个劲儿的给我扣‘大帽子’啊!我当时只是单纯地不想你们有事罢了,哪来得及考虑那么多?再说,我这不是没死么,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哈哈!”

    “好了好了,天河,记住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敖睚眦出来打圆场。

    “真把我们几个当兄弟看,我们才会高兴。”汤元星也出声道。

    萧天河心中涌起一阵感动,这些妖族朋友,对他可谓是真心真意,有了这批肯为自己舍生忘死的可靠同伴,夫复何求?

    “灏明,你当初肯定是打算好了让我成为禹馀界的大富豪,所以才故意编了个理由让我收集红蒙石与蓝元石的吧?啧啧,我原来一直以为‘海中捞珠’的那六年半的时间是白白浪费了呢!”萧天河笑道。

    石灏明的声音终于恢复了平和:“那算是我对你渡劫成功的一份贺礼吧。本想你飞升到禹馀界后用不了多久就能发现这个秘密,谁想到一直阴错阳差,过了这么久你才看到了禹馀界钱财的真面目。先不说这个,外面的情况如何?”

    “没什么事,我受了点儿不致命的伤,赵姑娘安然无恙。”萧天河轻描淡写地回答,“现在我们打算顺流而下,探寻暗河的终点。好了,有事我再叫你们。”因为看到石台马上就要被切断,萧天河停止了与孟章界的交流。

    “坐稳了!”随着赵湘琳最后一刀落下,石台从洞壁上分裂,立即随着湍涌的暗流向岩洞更深的地方漂去。发光的萤石并非遍布岩洞的每一处,石台越漂越快,周围也越来越黑,直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赵湘琳盘腿坐在萧天河面前,两人互相紧紧地拽住彼此的胳膊才不至于被飞速乱转的石台甩落。暗河的流径蜿蜒曲折,石台与河岸的每一次撞击,都会令

    二人心头一颤,天知道这块石台会不会突然碎掉。

    偶有萤石从眼前一掠而过,提供了微不足道的光明。在黯淡到几不可见的亮光之下,洞顶与洞壁上各种突兀的凸石就像是森然欲搏的怪兽一般。暗河的水声与洞内的风声混杂成古怪的呼啸,在耳边久久不绝。萧天河突然想到一个非常适合形容当前场景的词——鬼门关。

    常言道:

    “鬼门关前走一遭,

    难逃魄散魂飞高。

    寿辰未尽幸得返,

    半命已逝阳间道。”

    这本是大赤界形容病入膏肓之人难以痊愈的几句俗言,此时用来形容萧天河与赵湘琳的处境却是十分贴切。因为二人发现,石台已经不再与洞壁碰撞,而是一直在一个相对广阔的空间内不断盘旋。

    “深潭!”萧天河惊呼。

    赵湘琳也失声叫道:“还是个有大漩涡的深潭!我快要抓不住了!”由于石板越转越急,相信用不了多久,两人就会被一起甩落。更糟糕的是,石台似乎会比两个人更早一步“坚持不住”,边缘部分不断地被汹涌的激流剥离,原本还算宽敞的表面很快就只剩下了仅供两人坐身的大小。漆黑的潭水根本看不见有多深,但从漩涡的大小来推测,坠落进去恐怕凶多吉少。可眼下两人连在石台上稳住身形都很费力,更不用说下水逃脱了。石台渐渐逼近漩涡中心,旋转愈发剧烈,萧天河觉得天旋地转,不得不闭上双目才能使头晕缓解一些。此时此刻,真的是只能听天由命了。

    在即将被卷入漩涡中心的时候,“苦撑”了这么久的石板终于不堪重负,从当中断裂成了两半,两人掉落在水中,潭水冰冷刺骨,激得伤口剧痛无比,萧天河疼得近乎要昏厥过去。没有石板支撑,见萧天河的手又松了劲,赵湘琳干脆一把将萧天河揽入自己怀中,试图游泳逃脱漩涡的吸引。可一切都是徒劳,从漩涡中心的深处再度传来古怪而又熟悉的“咝”响,就如同九幽冥府的召唤,似乎连魂魄都要被勾了去。随着吸力的爆发,漩涡中心赫然“坍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深洞,周围的水瞬间被抽空,两人直接从半空跌落下去。

    “不——”,赵湘琳紧紧拥着不省人事的萧天河掉入黑暗之中消失不见了,四面八方涌来的潭水重新将深洞填满,澎湃了几浪后,再度形成了原先的漩涡。

    ……

    “啪”,有人狠狠两掌掴在两边脸颊上。萧天河昏昏沉沉地醒来,刚朦胧睁眼,却被四周耀眼夺目的光亮刺得生疼,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身体的异样之感告诫着:他被绑起来了。

    “呵,我还以为死了呢。”耳边传来一道尖细的声音。

    “这里是什么地方?是谁绑了我?又是谁在打我?他想要做什么?”一连串的疑问充斥在萧天河的心中。等到眼睛逐渐适应了光亮,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古怪的脸。

    瘦长得不成比例的脸颊上,嵌着两只比黄豆大不了多少的眼睛,长长的鹰勾鼻子下面,长着两捋细长的胡须,一直垂到胸前。头上只有天灵盖当中有一撮头发竖起,束成一个小辫儿,萧天河忍不住笑出了声,这发型,太像过年时家里所贴年画上大头娃娃的“冲天辫”了。

    “趁着能笑就使劲儿笑吧,过一会儿你就笑不出来了。”那丑模丑样的人站起身来。好家伙,他的个头还真高,萧天河估计并肩站的话,自己只能达到他的胸。那人躬身拽住绑缚在萧天河腰间的绳索,轻轻松松地将他提溜起来向前走去。

    萧天河左右看了看,不禁在心中赞叹起来,原来此处是一个巨大的溶洞,洞中的景象令人难以置信:不远处有一座硕大的由岩石垒起的“宫殿”,虽不华丽但却极其雄伟。岩洞的洞壁都被打磨光滑,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壁坑,坑中镶嵌着璀璨夺目的夜明珠——这也正是洞中光明的来源。

    “我记得被卷进了大漩涡之中,怎么会到了这里?赵姐又在何处?谁会在这种地方建起宏伟的石殿呢?”萧天河心中既好奇又担忧。

    当那瘦高个儿的丑人提着萧天河走到大殿前时,从殿中又迎出来一人。

    这人相貌之丑比起瘦高个儿有过之而无不及:一张宽如脸盆的大脸,却长着一张“樱桃小嘴”,两只小眼睛比瘦高个儿的那对“绿豆”眼大点儿有限,鼻梁塌陷,颧骨突出,个子非常矮,大约只有瘦高个儿的一半高。

    “这,这个还,还活……着?”矮个子不仅说话瓮声瓮气的,还是个结巴。

    “是啊,还活着,我也没想到。”瘦高个回答。

    矮个子走到萧天河面前,抬起他的下巴看了看:“这,这个,小子,命,命挺硬的啊!”

    “要不是那个女的死命护着他,他早就裂成八块儿了。”瘦高个儿不屑地一笑,“老爷子他怎么样?”

    “你,你最好,最好别去,打扰他,他刚,刚才睡着了,我,我才从殿里退,退出来的!”矮个子说完这两句稍长的话,好像很累似的,竟猛烈地喘了几口粗气。

    “啧啧,不过说几句话而已,看把你给累的。既然老爷子在休息,我就等一会儿再进去好了。”瘦高个儿说完,将萧天河往地上一掼,一屁股坐在他的腰上。

    矮个子一边摇头晃脑,一边“

    叽哩咕噜”地背着手走远了。萧天河皱眉凝视着前方的石殿,心中思索刚才他们的交谈:“这个还活着?”,“要不那个女的死命护着他,他早就裂成八块儿了。”“难道说,赵姐为了保护我,已经遭遇了不测?”想到这里,萧天河沉不住气了,开口问道:“这位兄台,不知和我一起被卷入漩涡的女子,现在情况如何?”

    瘦高个儿斜目瞅了他一眼,似是不怀好意地笑道:“嘿,你倒有闲心关心别人?我告诉你,那个女的已经死了,她在漩涡中为了护住你,被激流扯成了碎片。”

    萧天河的目光一下子黯淡下来,果然一切正如他猜测的那样。

    “你别急着难过,反正你过一会儿就能见到她了。”瘦高个儿戏谑地笑道。

    萧天河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于是问道:“我和你们说的那个‘老爷子’无冤无仇,他为何要杀我?”

    瘦高个儿“哈哈”笑开了:“这还需要什么理由么?老爷子想杀谁就杀谁。”

    “呵,无缘无故就想杀我?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萧天河丝毫不惧。

    “哦?”瘦高个儿从萧天河身上挪开了屁股,蹲在他面前,讽刺道,“就凭你现在这五花大绑的样子,我看你还能怎么折腾?”

    话音刚落,瘦高个儿只听耳边风响,急忙后滚翻开,一杆金芒长枪与一杆绿光长刀像两道闪电交叉劈落在刚才他蹲身之处。瘦高个儿起身,冷眼目睹一位长发男子与一位红发青年收了金枪与长刀,冲着他摆开了架势。此外,他身后还冒出来一个手持双锤的彪形大汉和一个拿着双钩的男子,四人将瘦高个儿围在了当中。

    孟章界中的妖族出战了。

    对于凭空出现的四人,瘦高个儿并未显出应有的惊讶,而是咬牙切齿的怒道:“鳞部与兽部,哼,你们这些杂碎果然还是来了!”说完他扬起双臂,捆绑着萧天河的绳索自动解开,分为两段飞回他的手中。原来,他也是妖族,双鞭就是他的本命武器。

    “两部恶人来了!速速出来迎战!”瘦高个儿胸膛猛鼓,一声宏亮的呼啸在洞窟之中回荡,震得萧天河耳膜“嗡嗡”作响。回声未消,只见从石殿后方又飞出几道人影,落于瘦高个儿身后,连那个结巴的矮个子也提着两个双丫叉从反方向赶了过来。

    对方一共有五人,萧天河这边也是五人,但他自己无法作战,所以实际上是四对五。那五人高矮胖瘦体型各异,除了瘦高个儿与矮个子之外,另外三人一个是美貌曼妙的年轻女子,手中拿着一把团扇;一个是躬身驼背的矮胖老者,他的武器是一根长棍;还有一人则是个丰腴的中年女子,双臂各套着一块圆盾。这几人高矮胖瘦、男女老少都占齐了。不知为何,他们几人的目光中都带着无穷的杀意,眼中仿佛燃着熊熊的怒火,似乎要把眼前之人生吞活剥了似的。

    敖睚眦不由得望向了一脸肃杀之气的石灏明:“怎么,你和他们认识吗?”不怪乎他会生疑,对方的眼神中明显透露出仇恨的味道。

    “不认识。但此时他们已经想要我等性命,各位务必全力以赴。”石灏明横端星芒枪,枪尖闪烁着凛凛的寒光。

    “老爷子都被你们害成这样了,你们居然还要赶尽杀绝!哼,真当我们无人了么?今日就让你们尝尝厉害!”瘦高个儿大吼一声,抡起双鞭杀向了石灏明。

    敖睚眦回身用长刀架住矮个子的叉,雷啸炎对上中年女子,而汤元星则闪到一旁与年轻女子展开了对攻。

    一场激烈的混战就此拉开序幕。萧天河“就地十八滚”躲开了战圈,警惕地盯着对方那位尚未出手的驼背老者。那老者就像是个看客,目无表情地看着八人捉对厮杀。

    石灏明头一回遇到如此难缠的对手。瘦高个儿的鞭子又软又韧,极其难防。石灏明将星芒枪舞得如同蛟龙出海一般,枪尖嗖嗖带风,枪杆虚影漫天,长枪的每一处都是攻击点,这和他以往出枪的套路大相径庭。因为石灏明深知,长鞭正是长枪的克星,一旦被鞭子缠住枪杆就很难扯得开了,那样势必会陷入被动。所以必须将星芒枪的每一寸都利用起来,一来可以让对方防不胜防,二来可以避免被长鞭卷住。

    瘦高个儿的鞭子同样使得出神入化,他舒展双臂如飞,旋挪寸步若舞。偶尔振臂抖鞭,鞭梢就会像一道闪电一般袭向石灏明,而且他的目标似乎并不只是勾绕住长枪那么简单,大有将石灏明一并缠卷的意思。

    石灏明自有应对之法,对方抖鞭,他就抖枪,枪尖晃动范围变大,往往将鞭梢弹拨开去,偶尔被鞭梢卷住枪刃,也会立即随着剧烈的抖晃而松开。

    那位没出手的驼背老者赞叹道:“好枪法!”

    瘦高个儿见一时拿不下石灏明,老者又出声为对方喝彩,顿时恼羞成怒,将左手长鞭一振,“哒”的一声脆响,他竟顺势将长鞭甩了出去,抽向石灏明的天灵盖。石灏明竖起星芒枪,以尖顶梢,想要将长鞭挑远,可手腕运了劲却没挑开,再定睛一看,长鞭另一端居然与瘦高个儿手中的那一根长鞭连在一起,结成了一根超长的鞭子。

    单鞭本就长有两丈,两根接起就达四丈,这么长的鞭子别说打人了,就是想完全地挥舞起来恐怕都难。瘦高个儿这是想做什么?

第三百三十二章 捉对厮杀

    四丈长鞭,末端被星芒枪尖扎着挑在半空,石灏明完全不知道对手意欲何为。而瘦高个儿的脸上却闪过一抹阴笑,猛然振鞭,大喝一声:“破!”

    只见长鞭剧烈抖动之后立即绷得如同一根铁棍一般,从鞭上绞丝的缝中霎那喷出万道光点,如同一根根利针,向着石灏明激射而去。石灏明大吃一惊,欲抽枪防御,长鞭却似有无穷吸力,星芒枪杆弯成弧形都未能抽脱。为了不被袭到眼前的光针扎成刺猬,石灏明只得弃枪闪身,侧翻避开了攻击。

    瘦高个儿将长鞭收回,同时也卷来了星芒枪,放在手中掂了掂,笑道:“枪倒是好枪,可惜主人就这点儿本事!”

    “不过胜我一个不及料而已。”石灏明不慌不忙地说。

    瘦高个儿倒也爽快,将星芒枪抛还给石灏明:“不服?那就再来比过!真是好久没有大展身手了,若非老爷子当初遭人暗算,我又岂能甘心屈居于此?今日有你来战,正好泻一泻我的心火!”

    “呵,那就接招吧!”石灏明将枪杆向后拉,双臂暗运力气,对着前方一通猛戳,手上的动作已经看不清了,金枪也只剩一个模糊的虚影,晃动的枪尖聚集成一点白光,所过之处皆留下点点光影,就如同繁星映雪,煞是好看。点点白光并非长留于枪尖处,而是伴随着每一次戳枪向前方飞射出去,如此便能隔着四、五丈之距袭击对手。瘦高个儿想要化解这招可不容易,若退,白色光点会追;若避,石灏明出枪的范围可不是盖的,恐怕一连几个侧翻都不一定能脱出范围。

    不料,瘦高个儿却不退不避,仅是收回了长鞭,在头顶小幅挥舞,长鞭在惯性之下开始围绕着他旋转,将他周身全部护住。同时,那些金色光针再度从绞丝中飞出,与射来的白色光点撞在一起。刹那间,就好像在两人之间爆了个烟花,金白之光绚烂夺目,让人不可直视。

    石灏明招毕收枪,瘦高个儿趁机箭步上前贴近距离,将长鞭再分两段,顺势用其中一根牢牢地卷住了枪尖,绕了好几圈,以防石灏明再度抖枪震开鞭子。对此石灏明亦有解法,既然枪尖不可攻,他干脆横过枪杆扫向瘦高个儿的手腕,只要打落他的鞭子,星芒枪自然脱缠。瘦高个儿见状立即将另外一条鞭子抛来,缠住了枪杆。这下可好,双方的兵器彻彻底底缠卷在一起,两人遂开始角力,各自顿住脚互相扯拽,一时间势均力敌,各不退让,战局僵持住了。但这样的场面并没有持续多久,互拼力气不分胜负的情况下,石灏明突然卸了力,本欲骗得瘦高个儿向前踉跄,但瘦高个儿却纹丝不动地站得好好的,长枪与双鞭一起掉落在地。原来两人心中的想法竟然是一样的,并且还在同一瞬间松开了兵刃!赤手空拳,他们又各自上前一步,四掌重重相碰,一记可怕的震荡在两人中间爆发,将他们分别弹开。纯粹的妖力比拼,居然还是势均力敌!

    此时,敖睚眦正与那个结巴的矮个子打得热火朝天。瘦高个儿能与石灏明战个平手,想来这个矮个子的实力也不会差到哪儿去。敖睚眦情知自己的妖力恐怕不比禹馀界的妖族那般深厚,所以自开战起就一直牢牢贴住矮个子,不给对方拉远距离释放妖力波的机会。矮个子好像也乐乎于此,用那只古怪的叉直往敖睚眦头上招呼。

    面门的确是人身上较难防守之处,可也没见过全部攻击都冲着面门去的招式。攻击目标的单一,反而使防御变得简单多了。敖睚眦渐渐发现,仅依靠炀骨刀的拨、撩、挑、捺以及上身的闪躲就能化解对手的攻势,连脚下的腾挪都省了。如此,敖睚眦很快就转守为攻,一边飞速环绕着矮个子旋绕以减少对方出手的机会,一边伺机猛攻他的防守漏洞。

    矮个子的身子远不如敖睚眦灵活,起先还随着他的攻击一起转圈,可打了一阵之后,他却突然站住了。敖睚眦当然不会放过如此良机,挥刀砍向矮个子的后脊梁。“有了!”他心中窃喜,不料矮个子却不知何时将叉头调了个个儿,向后伸出稳稳地架住了炀骨刀,真是仿佛背后生出了眼睛一般。敖睚眦暗暗运力,炀骨刀却再也沉不下一分一毫。

    “没,没用的,你的,你的招法,刚,刚才我已,已经摸透了。”矮个子冷笑。

    “摸透了?呵,那就让你看个新鲜的!”敖睚眦收刀后跳,落地顺势发出追日斩,三道刀波向着矮个子袭去,矮个子不慌不忙地转身后跳,对着近在咫尺的刀波张开嘴大喝了一声,只见一大堆泡泡从他的口中喷出,竟在身前形成了一道屏障,犀利的刀波撞在泡泡屏障之上,就好像飞虫撞在蜘蛛网上一般,屏障被撞弯,泡泡碎了不少,但追日斩的刀波也消失了。

    “这是什么古怪的招数?吐口水泡?恶心!真亏他能吐得出那么多……”敖睚眦心道。在发出追日斩之后,他立即紧随着刀波再度贴上前来。追日斩只是个前奏,后面还有威

    力更大的绝招——狂旋斩!这还是敖睚眦由龙妖力变为蛟妖力之后头一次施展这个绝招,只见半边岩洞都被莹莹绿光所笼罩,炀骨刀在周身旋绕挥舞,澎湃的妖力化为蛟的虚影,从敖睚眦身上盘旋而出,九条绿蛟怒张大口,似吟似啸,颇有吞噬万物的气势。

    只听“铿”的一声,炀骨刀的旋抡戛然而止,九条蛟影也由盛转淡,化为了虚无。敖睚眦大吃一惊,矮个子的叉头正牢牢地夹在炀骨刀的吞口处,那怪叉的两丫居然能像钳子一样合拢!狂旋斩,居然就这么硬生生地被打断了!敖睚眦不服气,奋力抽刀,炀骨刀却纹丝不动。看来矮个子的力气确实比他要大不少,炀骨刀抽不回来,等于是被对方缴械了。情急之下,敖睚眦弃刀上前,以拳脚功夫招呼矮个子。矮个子倒也爽快,嘴角一扬,干脆将叉与刀全部扔到一旁,以掌接拳,和敖睚眦贴身肉搏起来。

    看到矮个子不愿占持兵之利,一旁观战的驼背老者又喝了一声:“好!”

    这时,另外一侧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吼,将驼背老者的视线吸引过去,原来是雷啸炎与那中年女子打得郁闷,憋了许久后终于遏制不住满腔怒火,爆发了。

    中年女子的武器是双盾,左右小臂上各套一个,径约二尺许,呈米白色。盾面上有一圈圈的细纹,盾缘打磨过,显得非常锋利。起初雷啸炎并未将这两个圆盾放在眼里,因为仅是他的霸王锤头就几乎同圆盾大小相当。在他看来,那两颗小盾在重锤之下,估计扛不住几次就会碎成渣。

    但实际交手之后,雷啸炎才发觉,那两个小盾的作用并非看上去那么简单。首先,是硬度。雷啸炎先发制人,冲到女子身边将霸王锤抡圆了砸下去,女子以左臂小盾抵挡,只听“咚”的一声巨响,小盾竟安然无恙,而雷啸炎的锤子却震飞了。雷啸炎倒退了一步,吃惊地看着不起眼的小盾。他右臂青筋凸起,震荡引起的强烈酥麻感长久不消,但更难消除的是他心中的震撼。霸王锤,可是雷啸炎花了几十年的功夫才铸成的,为了配合他刚猛的功法招式,霸王锤被锻造得十分厚重,单柄的重量就达到了骇人的一百二十五斤,而且质地极其坚硬,一般的兵刃若与霸王锤相碰,只要韧劲稍微差一点就会立即分崩离析。可刚才那一记重锤,中年女子仅是左臂沉了一下就轻松地抵挡住了,着实惊到了雷啸炎。

    雷啸炎打心眼儿里不愿承认,霸王锤在硬碰硬的较量中居然没有获胜,于是他将左手的锤挪到右手,使出吃奶的力气,对着小盾又砸了下去。这一次,中年女子胆子更大了,竟朝着下落的霸王锤将小盾迎了上来,锤盾相碰,似要天崩地裂,轰然巨响震得耳膜生疼。

    雷啸炎这次握得牢了,锤没震飞,小盾也依然没碎。看样子似乎又是均势,可雷啸炎心中清楚,霸王锤已经输了。道理很简单,虽然硬度不相上下,但霸王锤没能发挥出它的作用,而盾的作用就是防御,从这个角度看,小盾成功地抵挡住了攻击,所以小盾赢了。

    中年女子低声一笑,抡起右臂的小盾,以锋利的盾缘划向雷啸炎的胸膛。雷啸炎闪身躲开,顺便捡起了崩飞的那柄霸王锤。起身之后,他毫不犹豫地施展了他的绝招,抡起锤子以脚跟为轴旋转,一个个火球从锤头蹿出,飞向了中年女子。光凭圆盾的大小,想要护住周身是根本不可能的,但中年女子亦有应对之招。只见她将右臂的小盾向着漫天袭来的火球抛去,小盾停滞半空并极速旋转,竟在周围空间内带起一个气旋,所有飞来的小火球都被气旋吸拢,撞在了盾牌之上。

    中年女子的笑容既得意,又不屑,她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这两块坚实的盾牌。区区小火球,怎可能突破盾牌的阻挡?

    可是,事实出乎了她的意料,雷啸炎消耗极大妖力的绝招岂是这般轻而易举就能化解的?想当初在宗飘界广源盆地,雷啸炎就是凭借这个绝招让七星刀魔刘元帅吃了不小的苦头。那些撞在盾牌上的小火球迸发出绚烂四射的火星,但并未消失,而是在盾面中心处迅速聚拢成一个大火球。中年女子诧异地“咦”了一声,她还以为小火球汇聚是因为气旋吸拢的缘故呢。很快她就发觉自己想错了,那个大火球分明有耳朵、有鼻子、有嘴巴,俨然是个巨大的老虎头!

    那老虎头带着低沉而浑厚的呼啸声,狠狠一口啃在盾牌上,随即爆裂开来,一股惊天动地的炽热气浪滚滚散开,激得地面碎裂出许多石屑,随着气浪一起飞溅四射。中年女子虽举盾奋力抵挡,可架不住气浪冲击实在太惊人,她连人带盾都被震飞,落地后一连串儿翻滚,直到重重地撞在一座巨大的石笋上才止住了势头。

    中年女子从腹部往下的衣衫已经变得破损不堪,还带着斑斑点点的焦黑痕迹。她的嘴角淌下一抹鲜血,但她的视线却一直紧盯着左臂上的圆盾——盾面已经龟裂,还剥落了不少

    碎块,留下了大大小小的坑。

    “你……你居然击碎了我的盾?”中年女子难以置信,望着雷啸炎呆呆地问。

    “哼,你以为锤子砸不烂它,我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实话告诉你,我尚未施展的招数还多着呢!你如果还想要那两块破盾牌,就不要再用它们来抵挡我的攻击了!”雷啸炎得意洋洋。

    中年女子一脸抑郁的神情,口中喃喃道:“不用它们抵挡的话,我自己不就完了?真没想到,我最引以为傲的盾牌,居然被一头火焰老虎给‘啃’碎了!不打了不打了!”

    雷啸炎一愣,摸了摸脑袋,心道这中年女子莫不是在耍诈?又不是比武切磋,还能说停就停?

    观战的驼背老者捻了捻胡须,微笑不语,又将目光投向了最后一个鏖战之处——汤元星对年轻姑娘。

    那姑娘青春年少,相貌姣好,嘴角时时扬起一抹恬淡的微笑,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一般。她手持的精美团扇呈圆形,扇面上绣着一副烟柳荷塘图,扇边点缀着细小的珍珠、玉石、玛瑙、水晶等等,琳琅满目,璀璨生辉。扇圈与扇柄都是黑色,上面雕琢着一些螺旋花纹,扇柄末端垂着褐色的穗,穗上还坠有几个洁白的螺壳。

    又是一位绝色的妖女,又是一位持扇的敌人。曾经败于黎翠嫣的汤元星从和年轻女子交手起始就不断地在心中告诫自己:扇子本非武器,既无硬度又无韧度,能把扇子当武器的妖族,必然有什么超乎寻常的招数。

    果然,年轻女子和黎翠嫣当初的战斗套路如出一辙——不拿扇子与幻海钩硬拼,而是借助超凡的身法闪躲,伺机攻击。汤元星还记得,黎翠嫣的折扇最坚韧的部分就是扇骨垂下的金丝月牙坠,当初正是那些金丝与坠子绞缠住了幻海钩,等于废了武器。于是这一回,他的目光时刻紧盯着团扇柄端的穗子和螺壳。

    一切都正如汤元星所料,团扇的奥秘与神通完全就在那几颗螺壳之上。汤元星挥钩不中,年轻女子闪到他的身后,用空闲的左手撩起穗子,对着汤元星轻轻一弹,其中一颗螺壳脱离了穗须,飞向了汤元星。

    “来了!”汤元星将双钩交叉持于胸前,摆出了招架并可随时转守为攻的姿势。

    不料,那螺壳却在汤元星面前二尺处骤然停滞,随即一声振聋发聩的轰鸣声从中爆发,汤元星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冒金星,视线一片模糊,脚下轻飘飘的,连身体平衡都维持不住。恍惚间,似乎那年轻女子的身影正在缓步接近,汤元星急中生智,用力攥紧了幻海钩的小刃,锋利的小刃割破了他的掌心,疼痛感直冲灵台,总算是变得清醒了些。

    年轻女子见汤元星的眼神重回清亮,停住了,瞅了瞅他滴滴答答淌血的左手,皱眉道:“此法我倒要看看你能用几回!”她后跳一步,故技重施,再度将一颗螺壳弹向了汤元星。

    汤元星在这个空档,环视了一番其他几处的战斗,心里松了口气。他一直在担心,刚才那声巨响是否也干扰到其他几位同伴。高手决战,瞬息万变,处处关键,刹那的恍惚也会影响到最后的结果。所幸,似乎那个螺壳巨声只是针对他一个人。

    “嗡——”巨响再度将汤元星给震迷糊了。这一次的效果比前番更显著,他头痛欲裂,眼前一阵发黑,双耳疼痛难忍,浑身酥软,四肢无力,瘫软地倒在地上。

    年轻女子轻摇着团扇走上前,戏谑地看着汤元星。汤元星紧闭的双目却突然睁开,目光炯炯有神,女子惊道一声不好,未来得及退开就被汤元星一个扫堂腿撂倒。眼看幻海钩直直地落下,女子举扇抵挡,只听一声清脆的交鸣声,幻海钩居然被弹飞了,汤元星吃了一惊,那团扇外围出现了一道虚影,正是这道虚影挡住了幻海钩。再仔细一看,那虚影的形状……分明是一个巨大的螺壳!

    女子抽身站起,瞥见汤元星嘴角流下的一道血迹,冷笑道:“居然想到咬舌来使自己清醒。再来一次的话,恐怕你连自残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自有方法破你的招。”汤元星说着,用剩下的那柄幻海钩的小刃一端对准了自己的耳朵。

    年轻女子的杏目越睁越大:“你疯了吗?居然要自毁双耳!”

    “如果听不到那摄心的魔音,就能化解你的绝招了。”汤元星的口气风轻云淡,好像他即将做的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汤元星闭上双目,幻海钩向左耳扎去,手腕却突然一痛,幻海钩被击落了。睁眼一看,原来是一颗石子。

    “好了,都别打了,到此为止吧。”驼背老者负着手走到众人中间,看来刚才发出石子的就是他。

    年轻女子走到老者身后,瘦高个儿、矮个子、中年妇女也都停了手。石灏明、敖睚眦、雷啸炎、汤元星这四员孟章大将并肩而立,虎视眈眈地瞪着那伙古怪的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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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衍纪介绍:
刀裂天地,剑斩乾坤。
日月初现,后有星辰。
阴阳同系,生念而分。
仙魔双衍,虚空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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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难遇的奇才,在修真世界中会经历怎样的精彩?
风水玄学,阴阳八卦,太极五行,修真世界本就是由无数的奥秘组成的。
修真之道,贯穿三界,从凡人直至巅峰,触及虚空的奥秘,了解修真世界的本源。
仙魔之别,阴阳二分。殊途同归,是为双衍。
双衍纪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双衍纪,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双衍纪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