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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黑无常白无常     双衍纪txt下载     双衍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一章 美貌蛇心

    那女子娇滴滴的声音让许多人暗暗吃惊,这股撒娇劲,与方才那凌厉的气势简直是判若两人。

    严落亭招了招手,五名女子笑眯眯地走了过去。

    “哟,还有客人,这几位是?”领头那名女子毫不客气地坐在了严落亭怀里。不仅是她,其他几名女子也分别与严落亭的几位师弟同坐。天遥他们三个不禁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严落亭轻轻搂着那名女子的腰,说:“莲儿,这位是我的好兄弟何天遥,旁边两位是他的师姐和师妹,你们认识认识。”

    “你呀,就是爱结交朋友,连一般的武者都成你的兄弟啦!嗬,模样倒是挺俊。两位姑娘,出来行走江湖,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呢?”这位叫做“莲儿”的女子并无半点要行礼的意思。她看到三人身穿普通衣物,想当然地将他们当成习武之人了。

    “莲儿,不得无礼。”严落亭先轻嗔了一句,而后向天遥介绍道,“何老弟,这位是骧龙郡金仙宗的谢晓莲姑娘。”

    “见过谢姑娘。不巧,我们正有要事要办,先行告退。”天遥拱手道。

    “各位走好,恕不远送。”严落亭出乎意料地没有强留三人,嘴角还带着一丝戏谑的微笑。

    “哼。”朱晓敏看穿了严落亭的心思,他之前劝三人同行就是为了等那个谢晓莲来了以后刺激一下自己。对这种无聊的把戏,朱晓敏根本不屑一顾。

    这时,坐在楼梯旁的一人小声对旁边的后生道:“你疯啦,刚才盯着人家穷看!”

    后生委屈地说:“舅舅,我哪里知道那个姑娘那么凶。你看后来她不是变得挺温柔的么。”

    “温柔个屁!你不知道金仙宗吗?听说那里只收妖娆貌美的女子,专门勾引其他宗派的男弟子双修,省去自己修炼的功夫,你……”他话还没说完就停住了,举目一看,吓了一跳,谢晓莲不知何时已站在桌旁,冷冷地看着他。

    那人站起身来,一边摆手,一边语无伦次地说:“不、不是,我没……”

    “背后说我坏话,当我听不见?”谢晓莲猛地掐住了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开了嘴,抽出了一把匕首,对着口中只一下,就把舌头剜了下来,“啪”的一声,血淋淋的舌头掉落在桌上,把旁边的那个后生吓傻了,只知道颤抖地念叨着:“舅舅……舅舅……”

    “呜……呜……”被割掉舌头的人痛得泪流满面,满嘴是血,却挣脱不开。

    谢晓莲将那人掼在一边,用匕首尖扎起了桌上的那截舌头,对旁边的后生令道:“吃下去!”

    被吓破了胆的后生看着滴答着鲜血的舌头,浑身如筛糠般哆嗦,惊恐地说:“不,我不……”

    谢晓莲突然伸出左手两指,插向了后生的双眼,后生“啊”的一声惊叫,紧紧闭上了眼睛,但却没有感到预想中可怕的疼痛。稍稍睁开眼,看见两根细葱般的手指就停在眼前寸许,谢晓莲弯下腰来,笑容可掬:“不吃的话,就把你的眼睛挖出来。”她是个美人,笑起来更好看,可在后生的眼中,这副美丽的面容却比什么妖魔鬼怪都要可怕。

    酒楼其他的客人也都被这惊人的一幕吓呆了,心有愤怒,却没人敢上来打抱不平,谢晓莲心狠手辣,又是金仙宗的修仙者,他们哪里敢招惹。

    至于严落亭一伙人,仍然在美酒佳肴,谈笑风生,其他人的安危,他们根本不在乎。再说那两人的确是说了金仙宗的坏话,在他们看来,谢晓莲教训那对舅甥是应该的事。

    “够了!”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一把攥住了谢晓莲的手腕。

    谢晓莲略吃一惊,想不到酒楼中竟有人如此大胆。她转头一看,笑道:“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那位见不得人的姑娘吗?”说着,她用力甩开了手。

    此人正是朱晓敏。方才三人已经下到一楼了,听到楼上的动静,朱晓敏又返了上来。天遥与花清雨并未阻拦她,谢晓莲实在是狠毒得有些过分了。

    “见不得人?”朱晓敏的气顿时不打一处来,一把扯掉了斗笠,满头秀发如瀑布般飘然散落,秀美的面容带着愠怒,水灵灵的眼睛瞪着谢晓莲。身上朴素的布衣根本遮掩不住她那出尘脱俗的气质,满堂的酒客心中皆是一声赞叹:“好漂亮的姑娘!”

    谢晓莲的脸瞬间变了,她没想到一个普通的习武之人竟会出落得如此花容月貌。论容貌,她稍逊朱晓敏一筹;论气质,朱晓敏穿布衣也不输给她。谢晓莲一向引以为傲的外表,在朱晓敏面前悄然失去了光彩。

    其实不仅仅是外表,在旁人的心中,两人的内在也有天壤之别。谢晓莲为人阴狠,态度嚣张,这样的女子,又怎能称得上“美”呢?

    谢晓莲的脸色很不好看,但口中依然冷嘲热讽:“哟,长得还挺俊俏的嘛。你难道不知道规矩吗?普通人和习武者,不可阻挠修仙者的行动!”

    她所谓的“规矩”,不过是青龙大陆的一种约定俗成的习惯而已。

    朱晓敏针锋相对:“你说的规矩是有前提的,‘修仙者’不可随意伤害普通人!”

    “说得对!”众多食客之中,不知谁带头喊了一句,顿时引来一片附和声。

    谢晓莲气急败坏地高声喝道:“少废话!给我滚开!”恼羞成怒的她突然起脚狠狠踢向朱晓敏的小腹。

    小腹是人的要害。谢晓莲的这一脚,用了八成的力气,速度极快,要真是个习武之人被踢中,不死也要重伤。就因为朱晓敏阻拦了她,她居然下如此重脚,实在太过分了。

    朱晓敏是空冥中期境界,

    而谢晓莲则是元婴后期。朱晓敏应付这一脚当然不在话下。谢晓莲的脚尖还未触到衣服,就被她一把攥住了脚踝。

    既然谢晓莲下了重脚,朱晓敏自然也不会跟她客气,右脚勾住她的支撑脚,手腕用力一拧,谢晓莲顿时腾空翻起,转了数圈后重重地摔在旁边的酒桌上,桌子“咔嚓”一声碎裂,酒菜茶饭等全部洒在了她的白衣服上,狼狈极了。

    “好!”人群里又有人喝了一声彩,带头鼓了两声掌,众人也全都随之鼓起掌来。

    “师姐……”几位金仙宗的女子连忙走过来搀扶。

    “不用!”谢晓莲恼怒地推开一位师妹的手,一骨碌站起身来,拍掉了身上的饭菜,但油水汤汁已将白衫染得乱七八糟。刚才那一下的力道让谢晓莲明白了,朱晓敏也是个修仙者,而且境界绝对不比自己低。打吧,怕打不过;不打吧,面子挂不住。她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指着朱晓敏“你、你”的说不出话来。

    “够了!”严落亭终于坐不住了,起身走过来,皱着眉头说,“你们俩都别闹了!”他心中有些郁闷,原本是想借谢晓莲刺激一下屡献殷勤却始终不得芳心的朱晓敏,可真当两人站在一起时,他发现谢晓莲还是比不上朱晓敏。

    “严师兄,你可要好好管教管教这个没教养的女人,免得你们走在一起给太清宗丢脸!”朱晓敏冷冰冰地道。然后,她拿出一个药瓶,倒了一颗丹药递给那个被割了舌头的可怜人,又拿出几两碎银放在了椅子上,喊道:“小二,这是赔桌子的钱。”言罢,她捡起地上的斗笠,潇洒地转身下楼去了,迎接她的是天遥和花清雨满意的微笑。

    “亭哥,你怎么不帮我教训她?就看着她这么欺负我……”谢晓莲抱住了严落亭的胳膊,泪眼汪汪的。

    严落亭瞥了一眼谢晓莲满身的油污,斥道:“还嫌脸丢得不够啊?你哪能打得过她?”

    谢晓莲怔了怔神:“刚才她叫你‘师兄’,难不成……她也是太清宗的?”

    “那三个人都是太清弟子,而且都和我是同样的境界。”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谢晓莲有些后怕。像她刚才那样下狠脚,朱晓敏只掀了她一跤,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倘若是个脾气不好的,废了谢晓莲的丹田她也没话说。

    “我哪知道你能闹这一出?”严落亭摇头无奈,“快去换件衣服!恶心死了。”

    谢晓莲委屈地下了楼,她的师妹们也紧随其后。严落亭的几位师弟望了望他的脸色,他负手点了点头,于是那几人也跟着走出了酒楼。

    严落亭独自留了下来,脸色阴沉如水,走到靠窗的一张小桌前。桌旁坐着一位农民打扮的男子,也带着斗笠,看不到相貌。桌上除了两坛骧龙郡的名酒“润香流”以及一个大碗之外,没有任何菜肴。

    “这位兄台,还请借一步说话。”严落亭的手掌落在了那名男子的肩上。其实他早就注意到这个人了,刚才先是带头喊“说得对”,后来又带头鼓掌的人正是这个男子。严落亭看不惯他,准备给他一点教训。

    “有话就在这儿说!”那男子的声音很低沉,端起酒碗,轻轻一抖肩膀就把严落亭的手震开了,而满碗的酒却不曾洒出半滴。

    严落亭吃惊不小,刚才他是悄悄使了暗劲的,就是不想让男子挣脱。可那男子竟然如此轻松地卸去了暗劲,还震开了自己的手。

    “你是什么人?”严落亭喝问,他感觉眼前这人境界不低。

    “呵呵,严落亭,你还真是有能耐啊,居然下山不久就找了个漂亮的道侣。”那男子摘掉了斗笠,仰头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这下严落亭可看清了,居然是太清宗新上任不久的十长老陆柏峰!

    “见过陆长老。”严落亭不敢怠慢,立即拱手行礼,以前他对陆柏峰的称呼是“师兄”,现在可不一样了,“那位姑娘只是我的朋友,并非道侣。”严落亭撒了个谎。

    “唔,那就好。那位谢姑娘虽然漂亮,但心地却不怎么样啊,跟晓敏比起来可差得远了。既然不是道侣,还是不要与她为伍的好。”陆柏峰慢悠悠地说。

    严落亭只得点头称是。他心中暗道:“这还用你说?要不是晓敏一直不喜欢我,我又何必找谢晓莲?”

    陆柏峰似乎也无意在这里训诫严落亭,扬了扬手:“你走吧,不要打扰我喝酒!”

    严落亭欠了欠身,灰溜溜地离开了。

    “润香流,润而不辣,香醇满口,啧啧,真是好酒啊!”陆柏峰又喝了一大碗,旁若无人地赞叹道。

    “听见没有,那个人好像是太清宗的长老……”一位食客小声道。

    旁边一人应道:“嗯!我记得太清宗的规矩是达到寂灭境界才能当长老吧?好厉害!”

    “真看不出来啊……呵,原来太清宗的长老也和我们一样喜爱喝酒呢!”

    众人的议论一声不落地传入了陆柏峰的耳朵,他微微一笑,大声喊道:“小二,再来两坛润香流!”

    ……

    建州城外的一条小路上,朱晓敏正嘟囔着:“我本不想显露身份,可最后还是没忍住。”

    花清雨道:“显露就显露吧,你做得很对,当时我也正打算出手呢。”

    “没想到严师兄才下山没多久就找到了双修道侣,居然还是个这么阴毒的女子。”天遥叹道。

    朱晓敏撇了撇嘴,不屑地说:“就他那样的人,能找到什么好姑娘?你没听那人说吗,那个什么‘金仙宗’,就是个傍着男人双

    修的宗派,真恶心!”说完,她还吐舌头做了个呕吐的动作。

    花清雨笑道:“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啊。话说‘金仙宗’这个名字,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呢。”

    朱晓敏道:“我也是头一回听说。”

    “说起骧龙郡的修仙宗派,以天云宗为首,接下来是毒炼宗,介虚宗,泛炎宗,决隐宗,同海宗,归龙宗等等。除了天云宗、毒炼宗之外,后面这几个宗派实力都差不多,再往下数就是一些没什么名气的宗派了。难道这个‘金仙宗’是刚刚崛起的宗派?”天遥一口气说出了许多骧龙郡修仙宗派的名字。

    “天哪,你居然记得这么清楚!”朱晓敏十分惊诧。

    “这有什么?晓敏,我们亢龙郡有哪些修仙宗派,你记得吗?”

    “记得。有太清宗,还有……其他宗。”朱晓敏说完后,自己都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天遥与花清雨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原本不快的心情一扫而空,三人重新商量起寻找天逍的事来。

    花清雨道:“我看天逍师弟大概不会去人多嘈杂的地方,多半是找了个清静之地隐修了吧。再去大州城漫无目的地寻找可不是个办法啊。”

    “唉,青龙大陆这么大,清静的地方数不胜数,谁知道他去了哪里?”朱晓敏叹道。

    天遥也相当无奈:“没办法,没有线索只好胡乱碰运气了,我们就当是云游好了,有缘的话自然能相见。”

    “也不知道‘缘’在哪里。”朱晓敏望向了远方的天空。

    天遥微微一笑:“就在我们心里。”

    ……

    步行了一段时间后,夜幕缓缓降临。三人正要御剑,忽闻前方拐角处的树林后面传来一阵轻微的哭泣声。

    沿路拐过一个急弯,再往前不远是一个岔口。岔口的旁边有一块岩石,一位怀抱小孩的妇女正坐在石头上“嘤嘤”地哭泣,小孩大约三、四岁模样,已经睡熟了。

    “这位……姐姐,你怎么了?”热心肠的朱晓敏刚一开口却发现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最后竟憋出一声“姐姐”。

    那妇女颔首示礼,轻声道:“姑娘,‘姐姐’二字我可不敢当。我相公在一个月前生病暴毙,料理完相公的后事,我带着孩子回娘家探亲。可奇怪的是娘家全村人都不见了,我在这里等了半日也不曾有人回来,盘缠又已用尽了,刚才好不容易才把饥饿的孩子哄睡了。想想以后,顿觉无望,一时心伤难以自抑,所以……唉。”妇女叹了口气,擦了擦眼泪。

    “大姐,你娘家的村子在哪儿?”天遥急切地问道。

    妇女指了指身后的小路:“就是那边五里远的红梁村。”

    朱晓敏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塞到妇女手里:“大姐,先去买些吃的,然后回家去吧。”

    妇女接过银票,带着孩子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三人立即御剑而起,沿着小路向西南方飞去。五里路并不远,在昏暗的光线下,红梁村只显出一个朦胧的轮廓,村中没有一丝光亮。

    “你们去房间里看看,我去田地里。”天遥道。

    花清雨与朱晓敏落了地,进入一户村民的家中。天遥则低空贴着房顶继续向前飞。

    推开房门,朱晓敏用火折子点燃了桌上的烛台,房间中的摆设很整齐,只是布满了灰尘,看样子已经许久没人住过了。当朱晓敏掀开门帘走进里屋时,却是另外一番景象:被褥乱七八糟地摊在床上,枕头落在地上,与外间的整齐截然不同。

    花清雨依此推测:“看来是在熟睡时被人带走的。”

    “嗯。不过墙壁上好像没有剑痕。”朱晓敏仔细地观察着房间的四壁。

    “景仁村也不是每个房间都有剑痕的。看来这里是和景仁村一样的情况了。咱们去天遥那边看看吧。”花清雨心中已经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当两人来到村西头的田地里时,天遥正持剑站在田埂上。田地里的庄稼由于无人灌溉都已经枯死了,不过这也说明红梁村的人消失的时间并不像景仁村那般长久。

    天遥的脚边有一个刚掘出的坑,坑底露出一截带着血迹的白骨。

    “太残忍了……”朱晓敏握紧了拳头。

    花清雨也非常气愤:“如此伤天害理,真是该死!”

    天遥一直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片刻之后,他开口问道:“你们说,凶手是习武之人还是修仙者?”

    “那还用说?当然是修仙者!要是一般的习武之人,当初在景仁村就被天逍哥一刀杀了。”朱晓敏道。

    花清雨道:“如果是修仙者,其境界必定在天逍之上,否则天逍决不会容他恣意屠戮百姓。可境界高超的修仙者又为何要做下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呢?”

    “难道……”朱晓敏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的脑中一下子冒出来一个可怕的想法,“难道是天逍哥他……”

    天遥与花清雨顿时心头一震。

    “天逍哥心地善良,怎么可能?”天遥连连摇头,“我不信!”

    “听说当年那些刀魔个个凶神恶煞、残暴无比,我担心天逍哥是被修魔功法给迷了心窍。”朱晓敏如此推测。

    天遥细细回想了一遍天逍讲述的那个惊天大秘密,坚定地说:“不会的。黑刀祖师可是与白剑祖师同样登峰造极的大人物,岂会创出那般蒙人心智的邪恶功法?与其怀疑是天逍哥做下的,我倒更愿意相信他已经被凶手给加害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道听途说

    “都别再说了,我一个都不相信。”花清雨摇头道,“天逍师弟宅心仁厚,吉人天相,一定能逢凶化吉。如果连我们都怀疑他,他知道了该多伤心啊?我们辛苦寻他的目的又何在?天遥?晓敏?”

    “嗯!”朱晓敏应了一声,天遥也舒了口气,望着花清雨用力点了点头。三人御剑升空,疾速向南飞去。

    距离建州最近的州城是岁州。在雪晴客栈中休息一夜之后,三人准备去街上转转。询问了掌柜,得知岁州最热闹的是城西大街。

    出乎意料,城西大街店铺和摊头并不多,只在南侧有零星几个茶馆,街道的北侧则有数座露天戏台。粗略望了一眼,除却唱戏的,还有玩杂耍的,展示拳脚功夫的,每座台前都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看来这里是城中居民娱乐的地方,难怪如此热闹。

    三人也随着行人步入了拥挤的大街。第一座戏台,是一个戏班在唱“千里寻医”,说的是一个孝子背着病重的老母,不辞辛苦四处求医的故事。三人本就对戏曲不太感兴趣,另外戏班的铙、钹、锣、铃同响,琴、瑟、阮、筝齐鸣,稍嫌嘈杂,因此他们并未停留,继续向前走去。

    第二座戏台上是一个跑江湖卖艺的班子正在表演男女对战,男的耍的是偃月刀、霸王枪、飞瀑镗、方天戟等厚重的武器,女的舞的则是凤翎鞭、流星锤、齐眉棍、秋叶槊等极具观赏性的武器。双方你来我往,“乒乒乓乓”打得相当热闹,引来围观群众的阵阵叫好。

    第三座戏台上表演的是杂耍,锣鼓喧天,人声鼎沸。

    第四座、第五座……每座戏台都嘈杂热闹,演绎着这座州城的繁华。

    最后一座戏台距离前几座较远,处于街道的末端。由于西大街的这一头拐出去就是城门,所以大多数游人走到此处就折回去了,与街头相比这里要安静许多。戏台前摆着几排长凳,对面则是一座三层高的茶楼,这座戏台正是被茶楼包下的,还请来了说书先生,给品茶的客人们找点乐子。

    听内容,说书人讲的是关于仙魔大战的故事。这种流传在民间的故事有许多,各地都不一样,但归根结底就是讲述剑仙的伟大与大战的激烈。在即将与妖兽大战的时期里,这样的故事比以往更受欢迎。在普通民众的心中,修仙者代表着无所不能,有七大宗派的高手们在,妖兽群根本算不了什么。虽然十几年前修仙者放弃了青龙大陆西部三郡,但三郡王都宣称这纯粹是为了保护黎民百姓之举,果然,退守之后,妖兽东进的势头停止了,各路隐修的修仙高手也纷纷现世。因此,对于几年后的决战,大多数百姓还是抱着乐观的态度。只可惜,他们并不知晓龙族有多厉害。

    “想那辰光剑仙,听名号就合该是七星仙剑的主人。北斗七星,夜夜长明。你们说,七星剑不给辰光剑仙还能给谁?

    话说那一夜,辰光剑仙正在山头冥想。忽然心中一动,睁开双眼,仰观天象,掐指一算:‘今夜月黑风高,唯独七星闪耀,必有怪异。’正想着,忽见那北斗七星连闪数下,从七星上分别蹿出一颗流星,也呈斗形,划过天际,啸然有声,最后坠落在山谷之中。”

    见那说书先生讲得有趣,朱晓敏拉住了天遥和花清雨,继续往下听。

    “辰光剑仙立即御剑向七星坠落之处飞去。等到了谷底,隔着老远就发现一柄奇特的仙剑插在地上。

    那仙剑散发着紫红色的光芒,剑身微微颤抖,‘嗡嗡’的剑鸣声不绝于耳。辰光剑仙疾步上前,一把拔出仙剑,却看见剑身上赫然有七个耀眼的白点,恰好就是北斗七星的形状。辰光剑仙大喜过望,因此给那仙剑起名七星。这就是七星剑的由来。”

    说书先生的表情和动作有些夸张,但台下的听众却听得十分津津有味。

    “这么说来,七星剑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台下一人道。

    说书先生眯缝起眼睛,摸了摸胡子,似是故作深沉:“十八柄绝世仙剑,在我青龙大陆危难之时突然出现,这本就是一件十分蹊跷的事。铸炼仙剑的人是谁?用的材料又是什么?这么多年始终无人知晓。结合民间流传已久的故事,我相信,十八柄仙剑都是由天地自然而生。七星剑嘛,肯定就是从北斗七星上落下来的绝世珍宝。”

    “啧啧,这等好事儿怎么我就遇不上呢?”这一句引来众多人的笑声。

    “这又不是天上掉馅饼……绝世仙剑是有灵性的,它们也会自己选择主人。如果你也修炼成卓绝的剑仙,说不定也会有这样的际遇。”说书先生笑道。

    “得了吧,我估计下辈子都不一定能修成剑仙呢。再跟我们说说其他仙剑啊。”

    “那我就说一说七大宗派镇宗仙剑的由来吧。”说书先生摇头晃脑,“磐郢剑,是风凌剑仙的武器。据说风凌剑仙最喜欢风,‘风凌’二字正是狂风凌厉的意思。风凌剑仙修炼的地方是一个时常刮风的峡谷,有一天,她忽然发现,在峡谷众多的树木之中,唯有一棵树与别的不同。其他树木在狂风呼啸之中摇摇摆摆,但此树却纹丝不动。到了晚上,树干还通体发出淡淡的光芒。透过亮光,风凌剑仙觉察到,在树干当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于是她一剑将其破开,却意外地发现里面原来是一柄仙剑。这就是磐郢剑的由来。

    飞冥剑……”

    说书先生的故事越说越玄乎。比如飞冥剑是在山洞里发现的,青霜剑生于雪地之中,流景剑蕴于澜月江底等等。对于太

    清宗的承影剑,说书先生也道出了一个奇妙的故事:“有一日,太清剑仙漫步天道山间,忽然发现地上自己的影子有些奇怪,在影子的头部,有一圈宝光。往其他方向跨一步,宝光就消失了。当时,太清剑仙推测,此处地下必有异宝。待挖掘之后,果不其然,承影剑自此横空出世,也为太清剑仙日后辉煌的成就更添一笔。所以后来开宗立派时,他就选择了那座藏剑的灵山为宗门圣地。”

    天遥听完不禁笑了笑。这种故事不可信,在宗内都没听说过承影剑的由来,一位说书先生又怎会知晓。

    说书先生说完之后,又有人提起当下修仙者们正在四处寻找的另外四柄仙剑。关于真罡、墨阳、胜邪三柄仙剑,说书先生并未描述太多。可当说到巨阙仙剑的时候,说书先生的神情忽然变了,神秘兮兮地对台下的听众道:“说起巨阙仙剑,你们可知‘巨阙’二字为何意?”

    人们都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他却捻须微笑,沉默不语。

    “别卖关子了,快说啊。”台下终于有人忍不住催促道。

    “‘堂奥堂奥’,忘记‘堂奥’了。”又有一人道。

    这人所说的“堂奥”,其实是一个隐晦的词。“堂奥”原本的意思是指深奥的道理,在此处却引申为赏钱的意思。这片地域的说书先生都有个习惯,先说些人们感兴趣的故事,而后当说到最关键的时刻,忽然闭口不言,以讨些额外的赏钱。具体给多少倒不是很讲究,听众众多,一人给一点儿,合起来也有不少了。人们都知道这句暗语的意思,于是戏台下的听众们纷纷拿出个把铜钱,往台上一丢。茶楼里的客人们则往街上的空地抛去,叮叮当当一阵密集的响声,就如同下了一场铜钱雨。这时,从台后跑出两个小童,一个负责捡台上的铜钱,另外一个绕过听众,负责捡落在大街上的钱。

    说书先生见了钱之后,又重新开了口:“说起这‘巨阙’二字,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阙,指的是宫殿。传说很久很久以前,那时我们脚下这片大陆还不叫‘青龙大陆’,而叫‘盘古大陆’。盘古大陆远比如今的青龙大陆要广袤许多,大陆上的人们也不会修仙。那会儿并没有七郡之分,而是通归一个帝王统治。那位帝王非常喜爱自己的妻子,也就是王妃。他选了一个依山傍水、风景如画的地方,命令工匠们建造一个最为华丽的宫殿,以作礼物送给爱妃。

    可惜,宫殿尚未竣工,那位王妃就溘然病逝了。悲痛的帝王将宫殿改建成一座陵寝。宫殿的大门变成了陵寝的墓碑,当帝王站在碑前缅怀爱人之时,悲痛万分,提笔在墓碑的背面写下了一首诗:

    ‘宫阙殿堂门,

    陵寝墓前碑。

    江山万里路,

    我心何处归。

    不求生不死,

    但愿尔相偎。

    无奈天不允,

    匆匆病魇催。

    夫妻同命鸟,

    无缘比翼飞。

    情深爱切时,

    阴阳陌路悲。

    相思不堪苦,

    月暗日无辉。

    仰天长声叹,

    还我永爱妃。’

    从此之后,‘阙’字除去宫殿之意以外,还多了第二个意思墓碑。所以‘巨阙’,既可指巨大的宫殿,也可指高大的墓碑。”

    听到这里,人们不禁嗟叹连连。且不论故事是真是假,单是那首情深意重的缅怀诗,就足以令人感动。

    “巨阙仙剑的主人是昭越剑仙熊杰武,他也是一位痴情之人。据说,他的妻子并不是修仙者,而是一位普通人,因此两人未能长久相伴。待爱人逝去之后,熊杰武悲痛不已,亲自上山寻了一块巨石,用仙剑削成方正墓碑,并久居于荒山之上,陪伴墓中的妻子。或许是因为长久的心静了然,熊杰武的修为迅速提升,一举渡过天劫,修成剑仙。

    在一个深夜,天上忽然降下大雨,雷电交加。一个巨雷落在了山头上,正好劈中了熊杰武之妻的墓碑。碑石断为两截,却露出了一个剑柄,原来,巨石的石心竟是一柄仙剑,那就是后来举世闻名的巨阙仙剑。”最后,说书先生话音拖长,意思是今日的内容讲完了。台下的听众们议论纷纷,故事虽然是编造的可能性较大,但情节还是挺吸引人的。闲暇品茶之时,听听也不错。

    花清雨对天遥和朱晓敏两人道:“以前还从未听过关于仙剑现世的传说,今天也算是开了‘耳界’。”

    “挺有趣的。起初我还以为他只是对仙剑之名咬文嚼字地拆解,没想到还有配套的故事。”朱晓敏道。

    天遥笑了笑:“人家干的就是这一行,不弄出些噱头,谁愿意听啊?我们走吧。”

    三人转身,准备离开。

    这时,两个捡钱的小童跑回台上,说书先生粗略一点,今日的“堂奥”比以往的都多些,他不禁笑逐颜开,对正要散去的听众们又说了几句:“各位且慢,我尚有话说。自从仙魔大战之后,众多绝世仙剑不知所踪,关于巨阙仙剑的去向,有一个传说,也不知是真是假。”

    听到这话,人们又纷纷围了回来,天遥他们三个也站住了脚步,回身听那说书先生继续往下说:“昭越剑仙在武破虚空之前,将巨阙剑重新藏在了一块巨石之中。如今各路修仙高手满大陆遍寻尚未现世的五柄仙剑,却没有任何线索。不知我听到的这个传说算不算一个契机。各位若是有心有力,大可一试。”

    人群“哗”的一下炸开了锅,大家上台围住了说书先生,七嘴八舌地询问起来。在普通人看来,若是能找到巨阙仙剑,交给七大宗中任何一个都可以换取不菲的奖赏。人群中也有数名不知是哪个宗派的弟子匆匆离开,看样子是回宗报信去了。

    天遥、花清雨、朱晓敏互相对视了一眼,顺着大街西头旁边的城门出了岁州城。

    路上,天遥问道:“你们觉得那个传说可信吗?”

    朱晓敏道:“那要看之前关于昭越剑仙的故事是不是真的了。如果那个故事是真的,以一个失去爱妻之人的心境,的确很有可能将仙剑重新封藏在巨石里。”

    “我觉得是真的。”花清雨道,“你们想想,十八柄仙剑首次现世之时,并不知是从何处来,也不知是何人所铸,所以那些剑名可能都是剑仙们起的。说书先生说得没错,‘阙’字的确有‘宫殿’和‘墓碑’两种意思。从一个剑仙的角度来说,‘宫殿’之意过于俗华,‘墓碑’之意又过于悲凉,并不适合给仙剑命名,除非有什么相关的事情发生……墓碑生剑,是一个合理的解释。不过,我怀疑,昭越剑仙封藏巨阙剑的也许不是巨石,更可能是一座为亡妻新立的墓碑。”

    天遥点点头,花清雨说得挺有道理。但他心中也产生了另外一个疑问:“倘若传说都是真的,那个说书先生又是何方神圣?”

    “唉,是真的又能如何?又不知巨石在哪个郡、哪座山。青龙大陆也不知有多少巨石,找起来谈何容易!”朱晓敏慨叹道。

    天遥逗她:“那你就看见一块劈一块呗。”

    朱晓敏撇撇嘴:“我才不呢,有那功夫还不如好好修炼。”

    “绝世仙剑,有缘者得之。”花清雨笑道。

    “说的对!眼下寻找天逍哥更重要。走吧,我们去厉州。”天遥说罢,三人御剑而起,向西方疾速飞远。

    ……

    腾龙郡北部的一片山林上方,孟凡涛御剑当空而立。

    他眉头微皱,自言自语:“怎么这么不巧……”这片密林正是贝元开的隐修之处。孟凡涛特意来寻他商议要事,可贝元开却不在。

    下落,收剑,孟凡涛步入密林。不久,贝元开的木屋就出现在他的眼前。孟凡涛推门而入,仔细观察四周。他需要确认一下,贝元开是偶尔外出还是一直没有回来。木屋中的摆设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除此之外再无他物。桌椅上布满了厚厚的尘土,看来贝元开许久未曾在此住过了。

    “莫非四处云游去了?”孟凡涛心中疑惑地想。忽然,他脑中闪现出那一日东海畔分别时的场景:贝元开先行御剑离开,贝元闭立马追了过去。当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孟凡涛一时没注意到这个怪异之处。

    “不会吧……难道贝元开在贝元闭那里?”孟凡涛更加疑惑了。

    ……

    几日之后,孟凡涛来到了亢龙郡东北的啸林山谷。当初在汉州共议寻找金戈洞时,他曾无意间询问过贝元闭的清修之处,不想今日却派上了用场。

    “果然……”孟凡涛感到山谷中有两位修仙高手的气息,一个定是贝元闭,另一个不是贝元开还能是谁?不过他心中甚是不解,贝元开追随贝元闭而来尚好解释,想必是由于贝元闭得到了湛卢仙剑,贝元开想凭借兄弟关系共同参悟剑意,但从两人的情谊来看,贝元闭根本不可能答应。

    带着疑惑,孟凡涛下落至谷底,沿着小溪走到了贝元闭的木屋前。

    贝氏兄弟正盘膝坐在木屋前的空地上冥想,那柄蓝色的湛卢仙剑就搁在贝元闭的膝上。感觉到有人来了,两人同时睁开了双目,贝元闭收起湛卢仙剑。

    “原来是孟道友。不知有何贵干?”贝元闭起身向孟凡涛抱拳。贝元开也颔首行了个礼。

    “呵,打扰两位清修,抱歉。其实我这次来,是寻贝元开道友有要事相商,可否借一步说话?”

    贝元闭与贝元开对视一眼,说了句:“无妨。”然后回木屋去了。

    保险起见,孟凡涛传音对贝元开道:“贝兄,你为何会在此修炼?”其实孟凡涛想知道的是为何贝元开会同贝元闭在一起,只不过人家兄弟之间的事,他不便问得太明显。

    贝元开也传音道:“孟兄此话有趣。只要心静,何处不能修炼?”

    孟凡涛没有得到自己想知道的回答,他不禁有些犹豫,因为贝元开对贝元闭的态度决定了最后的结果。他转念一想:“这两兄弟一向互相看不顺眼,怎会突然就和好了?想必是贝元开许下什么好处与贝元闭,贝元闭才同意两人共同参悟剑意。”可惜,孟凡涛想错了,他并不知道坤宫死门中发生的一切。“贝兄,言归正传,我这次来,是有个计划希望你参与。”

    “哦?什么计划?”

    “实不相瞒,自从术藏宫之行空手而归之后,我一直很不甘心。柳茵茵不过是太清宗一个大乘中期之人,她有何德何能占着最强的绝世仙剑?还不是依靠其他人的努力,最后让她捡了便宜?我们付出的丝毫不比他们少,你甘心么?”孟凡涛的口气很是悲愤,似乎有些怨天尤人的感觉。

    贝元开感到好笑:“我说孟兄,你该不会是想要抢夺轩辕剑吧?”

    孟凡涛蛊惑道:“贝兄,你就不想得到绝世仙剑吗?五年之后修仙界与龙族开战,届时必然天下大乱,正好也给了我们可乘之机……”

第一百五十三章 寻宝不得

    面对着孟凡涛的蛊惑,贝元开摇了摇头:“太清宗高手不少,如何抢夺?再说我们也是修仙者,抢夺自己人的仙剑未免太不道义了。”

    孟凡涛的眼睛顿时睁得如铜铃一般:“贝兄,你可是‘千手盗圣’啊!这话根本不像是你说的。所谓‘道义’,不过是弱者在无力反抗时用来对付强者的武器而已,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道义’都是虚的;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一切‘道义’都是假的!”

    贝元开“呵呵”一笑:“抢到仙剑又能如何?对我等散修者来说还不是为了成功渡劫?”

    “那可不一样,参悟的剑意越多,渡劫成功率岂不是越高?说来好笑,一向视珍宝如性命的‘千手盗圣’贝元开,如今怎会变得如此没有斗志了?”孟凡涛用起了激将法。想当初仅仅是睚眦的一块九龙腾云佩,贝元开都惦记了许久,所以他仍不死心。

    贝元开却摇了摇头,传音道:“历经术藏宫的生死轮回,我已经看开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实不可取。你我自当清心寡欲,坦荡心胸,宝剑为次,贵在人心。’”这段话本是剑仙们留在术藏宫天芮阁墙壁上的警句,后来贝元闭告诉了贝元开,现在被他引用在此。

    孟凡涛却并不知晓,他还以为这段话是贝元开自己想出来的。怔了片刻,他皮笑肉不笑地说:“呵,也是,你可以借贝元闭的湛卢仙剑参悟剑意,当然不想要其他仙剑咯。”他心里明白,这场游说已经失败了。

    “不知孟兄还有事否?没事的话我要去修炼了。”贝元开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没有了。告辞!”孟凡涛稍一拱手,御剑升空,疾速离去,心中暗道:“不知贝元闭给贝元开灌了什么**药,竟然性情都变了……”

    贝元开望着他的背影直至消失在山后,冷笑一声。贝元闭从木屋中走出,笑道:“孟凡涛这个人,一直心术不正,竟然把算盘打到我的头上来了。”原来,刚才孟凡涛传音所说的话,贝元开早就一字不落地传给了贝元闭。尽管孟凡涛没提湛卢仙剑的事,但他避开贝元闭,单单拉拢贝元开,其心昭然若揭。

    贝元开望了贝元闭一眼:“道貌岸然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阴险狡诈的心。但他的名声却在你我二人之上。”

    “名声这种东西……”贝元闭负起手来,慢慢摇了摇头。

    “修炼被他打断了,索性我带你去看看那个洞穴吧。”这是贝元开跟着贝元闭来到啸林山谷之后,头一次提起这件事。

    “好。师父祭日也快到了,先去祭拜师父吧,顺便取回地图。”贝元闭提议。

    贝元开点了点头。

    两人当即御剑而起,向着南方飞去。不过贝元闭御的不是湛卢仙剑,而是自己原来那柄仙剑。仙剑谱上排名第二的绝世仙剑,他还不舍得踩在脚下。

    ……

    几天之后,兄弟二人回到了过去跟随师父修炼的地方。房屋已在早先被贝元开毁了,一片狼藉。在废墟后面不远处,有一座青石垒砌的坟茔,这就是贝氏兄弟师父的墓。值得一提的是,贝氏兄弟对师父非常尊敬,可惜,师父却因两人屡教不改,气得很早就亡殁了。兄弟二人并不缺钱财,花了笔大价钱给师父入土为安,棺椁都是不惧潮气、不会发霉的高档木料,垒砌坟茔时也没用寻常的青砖,而是买的青莹石,用仙剑切成块状,两人亲手垒起来的。坟前所立的那块近一丈高的墓碑,竟是由一整块巨大的青莹石切割而成。

    墓碑上刻着“‘千手盗圣’贝元开 ‘无影盗神’贝元闭 恩师 方崇定 之墓”等字迹。起初只有名讳,没有‘千手盗圣’和‘无影盗神’两个称谓,这是后来贝氏兄弟成名后又特意添上去的,为的是震慑住不知天高地厚的盗墓贼。

    两人先躬身对着师父的墓碑拜了三拜,每一拜都一躬到底,而后又一起跪在墓前磕了九个响头。这“三拜九叩”乃是青龙大陆上最高的礼节,足以显示兄弟二人对师父的崇敬之情。

    行礼之后,两人绕到了坟茔的后面。贝元开蹲下身来,摸到了从顶往下第七排青石的当中一块,双手抠住两侧缝隙,往外一拽,取了下来,然后依次将两侧与下面的三块青石取下,露出了一个狭小的洞口。其实坟茔原本有三层,最外面一层是坚硬的青石,当中是厚厚的一层土,里面又是一层青石,再往里才是墓室。当初贝元开藏完地图之后就匆匆赶往东海术藏宫去了,所以并未仔细地补好里面两层。

    贝元开顺着洞口,一纵身钻了进去,贝元闭又对着坟茔拜了拜之后,才跟着钻了进去。

    墓室中很宽敞,仅在当中砌起一座低台,上面放着师父的棺椁。墓室的一角,堆着内层拆下的几块青石。一切都很正常,看来这十二年来并没有盗墓贼光顾。

    贝元开走到棺椁前面几步的位置站住了脚,伸手拦住了贝元闭。他抽出仙剑,对着地上一个不起眼的小石子用力斩下,“啪”的一声,一道红光闪过,那小石子化成了灰烬。可不要小看了这块小石子,那是当初贝元开临走前所布攻阵的阵眼石。虽然阵眼很不起眼,攻阵也紧紧是护住了棺椁周围一丈的范围,但其威力却堪比贝元开汇聚七成功力的一剑,厉害得很。修为高超的修仙者不会来盗墓,即便想盗也得忌惮贝氏兄弟的名号,对于个别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毛贼,这个小攻阵足以让他死的不能再死。

    解除攻阵之后,贝元开走到

    棺椁前半蹲下来。此举却吓了贝元闭一跳,他连忙问道:“你该不会是把地图藏在师父的棺材里了吧?”

    贝元开没好气地说:“哪能啊!在师父棺材底下压着呢!”按照民间的风俗,下葬后再开棺会惊扰逝者的安宁,是大不敬,必然会遭到天谴。有的盗墓贼唯利是图,连棺材中陪葬的物品也绝不放过,这种人往往命不长,不是遇到飞来横祸就是突然暴病而亡。

    贝元开单手稍稍抬起棺椁一头,从下面摸出一张纸来,而后又将棺椁轻轻地放下。

    “出去再看吧。”贝元开道。

    两人爬出了坟墓之后,将从墓中带出的青石重新垒砌好,填上新土,盖好外层,将坟茔恢复到了最初的样子。

    对着地图看了许久,贝元闭喃喃地道了一声:“飞龙郡,天孤山……”

    “如今龙族已经反目,我俩如果冒然前往,肯定会被龙族知晓,得先想个权宜之计。”贝元开道。

    贝元闭点了点头,托腮沉思了起来。要想瞒过龙族,的确是件麻烦的事。由于尚不知龙族的奇异功法是怎么回事,所以并不能确定龙族那九兄弟的感知范围有多大。贝元闭记得,当初前往游龙郡汉州城时,刚一飞过城墙,睚眦就传音给他了。

    “龙族的感知范围似乎比我们修仙者要大许多,连传音的距离也比我们远。好在天孤山在飞龙郡的西南角,距离龙族所在的汉州比较远,或许我们贴着星风海岸飞过去,不会被他们发现。”贝元闭道。

    “你怎么知道汉州是龙族居住的地方?”贝元开反问。

    贝元闭一愣,这个倒真是疏忽了,龙族在汉州约见了自己,并不代表他们就住在汉州。忽然,贝元闭想起当初在扶琴湖底初次见到睚眦、蒲牢和负三人时,睚眦曾说过,他们来自“龙隐宫”。贝元闭连忙问哥哥:“你还记不记得,龙族所说的‘龙隐宫’?”

    贝元开皱起眉头思索了片刻,终于想起了这个已经近乎淡忘的词:“当时大家都处于惊愕之中,加之后来有太多事情发生,或许没人留意到这个词吧。现在想来,这才是龙族真正居住的地方。可‘龙隐宫’又在哪里呢?”

    “在见到龙族几兄弟之前,我还不知道妖兽也能修炼成人形。若是‘龙隐宫’很容易被发现的话,那龙族兄弟又岂会隐修至如此之高的境界却无人知晓?”贝元闭有些无奈。知道龙族在龙隐宫又如何?还是不知道地方。

    “算了,多想无益。可以确定的一点是,龙隐宫十分隐秘,至少不会在州城附近。我们先沿着星风海岸向西飞,等到了飞龙郡大可高空经过各大州城到达天孤山。”贝元开道。

    “只能这样了。等到入夜再去天孤山,天明之前就离开,应该不会有问题。”

    于是,两人又御剑继续飞往西南方向的星风海。

    贝氏兄弟日夜兼程,到了星风海之后,折向西方,顺着曲折的海岸向着飞龙郡飞行。

    “咦?”贝元闭忽然停了下来。

    贝元开回身问道:“怎么了?”

    “刚才我隐约感到一丝异样的波动,现在又没有了。”贝元闭扫视着海面。此时已是夜半时分,明月高照,微风阵阵,缓缓扑上沙滩的海浪泛起道道白花。在目所能及的范围内,仅仅可见几座小岛模糊的轮廓。

    贝元开听贝元闭如此一说,也环视起四周,可到处都是一片静谧,没有任何异样。“是你多心了吧?”贝元开道。

    “但愿如此。”贝元闭眉头微蹙,心里寻思:“方才分明是有一丝波动,但却不似灵力波动,莫非是……龙族?”想到这里,他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对贝元开说:“我知道龙隐宫在哪儿了!”

    “啊?”贝元开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贝元闭为何会突然想到这个。

    “龙生于水,龙隐宫必然就在星风海底!”

    贝元开道:“的确很有可能。但是星风海浩渺无边,还是无法确定其具体位置啊。”

    “总之先离开这里再说。”贝元闭传音道,“留意四周,时刻小心。”

    贝元开不知贝元闭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从他凝重的神情来看,此处并不安全。

    两人疾速飞行,一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的状况。待两人消失在天际之后,从海水中冒出了一个身影,迅速地掠过沙滩,钻入了岸上的树林之中。

    飞了一个时辰之后,贝元闭舒了口气,放满了速度:“应该没事了。”

    “到底怎么了?”贝元开不解地问。

    贝元闭自得地一笑:“我们一直拘泥于龙族老巢在西部三郡,其实不然。龙族帅妖兽从西向东席卷半个青龙大陆,并不是因为龙族老巢在西部三郡,而是因为大陆西部地势相对平坦,易攻难守而已。方才我的的确确感受到了一丝异样的波动,但绝非灵力波动,你说还能是什么?”

    “龙族!”

    “没错。我想,龙隐宫必然就在刚才那片海底深处。所以我们得赶紧离开那里,免得被龙族盯上。”贝元闭道。

    “那这样一来,我们此行应该会很顺利了。”贝元开高兴地说。除了龙族之外,西部三郡无非也就是各类妖兽、猛兽,对两位“大盗”来说,隐匿身形再容易不过。

    “保险起见,还是不要贴着海岸飞了,我们沿着州城和村落飞。”贝元闭记得,去汉州会见龙族之时,沿途的州城和村庄之中并没有任何妖兽。

    ……

    曲折飞行了几日,两人终于到达了天孤山。

    天孤山是飞龙郡西南角一片连绵山丘中最靠近星风海的一座,并没有陆路通往这里,因此山上树林密布,加上此地天气温热潮湿,各种藤蔓缠绕林间,密密麻麻,杂草丛生,连个落脚的地方都不好找。

    贝氏兄弟控制仙剑落于山头,沿西坡向下走去。草丛中掩盖着不少巨大的石块,有的草甚至从岩缝中冒出,看地图的标记,那个神秘的洞口就在前方不远处。

    由于树木、藤条还有杂草遮挡视线,只能按照距离来估计。贝元开走在前面,拨开一簇草丛之后,露出了一块浅白色的巨石,贝元开欣喜道:“就是这儿!”

    他跃下了巨石,肩膀抵住一侧用力一推,移开了巨石,露出了一个黑幽幽的洞口。洞口很小,只容一人匍匐而入。贝元开先钻了进去,贝元闭先四下环视了一番,又端量了几眼那块巨石,这才进入洞穴之中。

    洞口狭窄,洞内的空间倒是不小,最深处的洞顶足有两丈之高,贴着洞壁有一座石台,除此之外空空如也。洞内十分干燥,贝元开拿出一个火折子,点燃了一根蜡烛,洞中顿时亮堂了许多。

    “喏。”贝元开举起了蜡烛,照亮了洞壁上的两行字:“实三元者,方可得之。”

    贝元闭仔细端详了一番:“这并非师父的字迹,看来是某位祖师留下的。”

    “可这里什么都没有,‘方可得之’的‘之’,指的是什么?”

    贝元闭并未答话,而是俯下身来仔细观察着附近的地面和那座石台。贝元开则一寸一寸地触摸洞壁,希望能发现机关。

    许久,贝元闭直起腰来,长舒了口气,对仍在摸索的贝元开道:“别找了。”

    贝元开回过头来,不解地望着贝元闭。

    贝元闭轻轻摇了摇头:“东西早就被人取走了。”

    贝元开大吃一惊:“你如何知晓?”

    贝元闭指了指上方。

    循向望去,洞顶的岩石上居然有两道剑痕。贝元开愕然:“没想到那里居然会有剑痕,我竟然没发现!”

    “我也是无意中看见的。总之,这里必然发生过打斗,之所以其他地方没有剑痕,我想是被人刻意刮去了。”贝元闭如此分析,“洞口那块巨石也有些异样,顶部较为平整,略有粗糙估计也是多年风化的结果,所以我感觉,那块巨石曾经被人用剑切割过。”

    “会不会是挖这个洞的人切的?”贝元开提出了疑问。

    贝元闭否定道:“应该不是。巨石的作用仅仅是挡住洞口而已,保持原样不是更显得自然?”

    贝元开点了点头,有些不甘心地说:“居然有人取走了祖师留给我脉后人的宝贝,太可恨了,可惜你我皆快渡劫,没有闲暇来彻查此事。”

    贝元闭微笑着拍了拍贝元开的肩膀:“算了。许多年前的事,如何彻查?再说我们这一脉,传到咱们俩这一代就算是终结,得到了宝贝又有何用?《一气三元》身法,自此便后继无人了。”这番话说得很沧桑。贝氏兄弟因一个“盗”字坏了名声,从未有人主动要求拜入门下。两人多年来针锋相对,互不相让,就连偶尔见面时也希望自己的修为境界能胜出对方一筹。如今兄弟重归和睦,渡劫在即,却恍然发现,连个继承本脉衣钵的徒弟都没有,真是可惜了《一气三元》这等绝妙的身法。

    贝元开长叹一声:“唉……走吧。”

    二人神情惆怅地钻出了山洞,却发现外面赫然站着两道身影,其中一人说:“两位,何故偷偷来到我龙族的地盘?”

    定睛一看,站在前面的人一身金衣,右肩有一龙首饰物,头带金灿灿的额冠,额冠当中的宝石正散发着绚烂的绿光。后面的一人同样身着金衣,白色长发高高束起,脸上还戴着一个银白色的面罩。原来是龙族的老三嘲风,还有老四蒲牢。

    兄弟二人吃惊不小,贝元闭问:“你们如何知道我们在此?”

    蒲牢冷笑一声:“自从你们进入飞龙郡的范围,我们就知道了。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个山洞的?”他隔着面罩发出的声音,虚幻而又低沉,真实而又悠渺。

    贝元开心中一凛:“难道是你们取走了洞中之物?那是师祖留给我脉后世弟子的东西,你们……”

    话还没说完就被嘲风打断了:“我们没取走洞中之物,自从发现时起就是这个样子。”他略微一顿,又说,“我龙族虽然与修仙者有五年不动干戈的约定,但不代表你们可以随意进入龙族的地盘。这一次就放过你们,下次定不留情!”

    嘲风的口气既冷淡又生硬,激得贝元开火冒三丈:“笑话!青龙大陆西部三郡何时成了你龙族的地盘?你们不过是暂时占据而已,天大地大,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与你何干!”

    嘲风并不多言,双手一横,金光闪耀的螯龙碎神枪出现在手中。

    身后的蒲牢也举起了虬龙啸海钟:“怎么,想打一场?”

    贝元开正要上前,贝元闭却拦住了他,传音道:“别轻举妄动,你我恐怕不是他们两个的对手!”

    贝元开只得恨恨地攥了攥拳头,强捺住心头的怒火:“我们走!”

    贝元闭冷冷地望了嘲风与蒲牢一眼,与贝元开一起御剑离开了。

    嘲风与蒲牢收起兵刃,身形一闪,化作两道金光,消失在夜幕之中。

第一百五十四章 山野巧遇

    天逍与黑衣人达成协定之后,在黑衣人的指点下,每日努力修炼,从不曾懈怠过。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趁着黑衣人尚未飞升的数年间,尽量提高修为境界。

    不得不说,黑衣人对天逍的指点还是相当尽心尽力的。有了刀魔的引导,天逍在修魔一道上自然避免了许多弯路。他发现,黑衣人似乎非常崇尚“实力至上”这一点。在黑衣人看来,绝对的实力就代表着一切,实力弱小之人就只能任由他人宰割。因此,他对天逍的监督非常严格,除了夜里冥想之外,黑衣人几乎一直在旁边盯着天逍修炼。

    天逍早已发现,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座海岛,往其他任何方向眺望,都是茫茫大海。岛上的天气也很怪异,竟然没有冬夏之分,一年到头都是凉爽的秋季。黑衣人在岛上布下了一个古怪的法阵,天逍根本离不开小岛,等于是被限制了自由。但他也不在意,他原本就哪里也不想去,这座小岛安静、偏僻,他可以放心地舞刀修魔,不必担心被人发现。

    黑衣人偶尔会在夜间外出,天亮前必然回到岛上。天逍曾经试探着问过,可黑衣人只是冷冷地告诫他不要多管闲事。从那以后,天逍不再过问,每日只是一味地苦修。对天逍绝佳的天赋与勤勉,黑衣人十分满意。

    有一日,黑衣人外出之后,带回来一大堆矿石材料。天逍知道,他是准备炼制魔刀了。自黑衣人开始指点天逍修炼,天逍就一直是以树枝代刀,很不方便,可他又不能召出体内的裂空刀。

    黑衣人似乎连件像样的武器都没有,身边只有一把破剑,居然还算不上是凡品剑中的上等。后来,黑衣人带回了数把凡品刀,但一般的刀同样不堪一用,稍微灌注一些玄力于刀身,刀就断了。

    从黑衣人口中得知,他的魔刀早在几十年前就断了,为了节省玄力,他一直没有炼制新刀。如今有了天逍的玄气支持,他终于准备动手了。

    在这之后的几天里,黑衣人不再外出,而是一直专注于炼制魔刀。炼制的过程比较顺利,很快,两柄魔刀就铸成了。

    虽说是魔刀,天逍却丝毫看不出与凡品刀有什么区别。两柄刀的长短稍有不同,黑衣人将稍长的那一柄抛给了天逍:“接着!”

    当天逍的手触到刀柄的瞬间,一阵轻微的波动从刀身传来,那正是熟悉的玄力波动。天逍顿时眼睛一亮,这不起眼的刀的确是魔刀,而且品质不低。“这魔刀是什么品质?为什么不发光?”天逍好奇地问。

    “材料不够好,只是上品而已。”黑衣人的口气隐约透露着遗憾,忽而又变得凌厉起来:“傻小子,你别忘了现在的处境,魔刀发光对你来说是件极其危险的事。魔刀是结合我的玄力铸成,如果在充满玄气的天焰大陆,或许会发出淡淡的光,但在这灵气弥漫的青龙大陆,是根本不会发光的。”

    “天焰大陆?”天逍的注意力集中在这个词上。无疑,天焰大陆就是另外一块修魔大陆的名字,但天逍还是头一次听黑衣人说起。“我还以为就叫‘玄气大陆’呢。”

    “‘天空’的‘天’,‘火焰’的‘焰’。上次我说‘玄气大陆’,只是方便你理解,大陆自然是有名字的,就好像这片灵气大陆叫做‘青龙大陆’一样。”黑衣人解释道。

    “那你当初是如何到青龙大陆来的?为何不用同样的方法回去?”天逍道出了心中的疑问,以前他只听黑刀祖师说过,是祖师将残存的部分灵魂化成数百份,融合于诸多修魔高手体内,才助他们渡过东海迷雾来到青龙大陆。

    “当初在天焰大陆时,我只是刚进入渡劫期。有一日,突然有一股强烈而狂霸的神秘力量涌入我的体内,直接促成我成功渡劫。渡劫后我才知道,那股神秘力量来自于天焰大陆修魔的传奇祖师黑刀祖师,原来他的真身已经被青龙大陆的修仙祖师白剑给伤了。后来,我同其他刀魔一起,凭着黑刀祖师留下的灵魂之力涉过了西海迷雾,哦,对你来说是东海迷雾。可惜,渡过迷雾之后,黑刀祖师的灵魂之力就完全消散了,不论我们是生是死,注定是回不去了。”黑衣人回忆着当年之事,语气十分沧桑。

    “那……黑刀祖师岂不是只把你们当成是复仇的工具?”天逍心中颇为不解,黑刀祖师当时明明知道青龙大陆有白剑祖师留下的绝世仙剑,却依然让那些刀魔们渡海鏖战,连后路都没有留下,难道黑刀祖师并不在乎刀魔们的生死?

    “住嘴!”黑衣人低声喝道,“祖师自有他的安排,我等小辈岂可随意贬低?再说了,黑刀祖师开创并传下修魔之道,等于是全部修魔者的师祖,为他复仇是理所应当之事!”

    黑衣人显然很崇拜黑刀祖师。天逍没有继续反驳,但心中却有些郁闷。黑刀祖师让数百刀魔前来屠戮青龙大陆的百姓,白剑祖师又架出通道任由禹馀界的剑仙屠戮天焰大陆子民,难道在至高无上的尊者眼中,大赤界平凡而渺小的生命就有如草芥一般?

    “试试看顺不顺手!”黑衣人的话打断了天逍的思虑。

    天逍抛开杂念,将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魔刀上。刀身约有七尺长,刀背厚实,刀刃锋利,刀身弯成一个合适的弧度,重量适中。他按

    照刀曲挥舞了几下,果然非常趁手。仅用普通材料就能铸成如此品质的魔刀,可见黑衣人的铸刀水准挺高。“不错!”天逍满意地说。

    “小子,从明日开始,我会传授你修刀功法还有身法,你可要给我好好学!”黑衣人道。

    天逍一怔,问道:“我又没答应做你的徒弟,你传我功法做什么?”他心中对其他刀法并不在乎,还有什么刀法能赛过黑刀祖师所创的《煜天刀典》?

    “无妨。我的刀法和身法后继无人,放着你这么好的资质不传太可惜了。我不知道你以前的师父传给你的是什么刀法,虽然挺精妙,但我的刀法也不输它。至于身法,那是攻击时最强大的辅助,也是逃跑时最有用的方法。为了保证你的安全,你必须要学!”黑衣人的口气十分强硬。

    天逍啼笑皆非,真没想到天底下居然还有硬要传授功法与他人的人。“既然学了也没什么害处,那我就答应你好了。”天逍道。

    话音刚落,他立即感到左耳爆发出一阵钻心的疼痛,黑衣人的手正使劲地掐在上面。“你这个臭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我的刀法和身法当初不知有多少人想学,我都没有答应。如今你不肯拜我为师,我尚且传授于你,你居然还摆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故意要惹我生气是不是?”看得出来,黑衣人的怨念不浅,决定传授功法给脾气倔强得如同顽石一般的天逍,他一定很不甘愿,却又无可奈何。

    天逍的耳朵被揪红了,他轻轻揉了揉,但并不生气,反而感到有些好笑。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他已经摸透了黑衣人的脾气。黑衣人一向对自己的功法相当自负,经常提起让天逍拜师的事,只是每次都遭到拒绝,这回的妥协当真是希望有人能继承功法的无奈之举。

    “你在这里好好冥想修炼,要是以后不认真学,我可饶不了你!”黑衣人撂下一句“狠话”,背着手走出了山洞。望着他瘦小又有些佝偻的背影,天逍心道:“不知那黑色斗篷下面,是一位何等孤傲的老者呢……”

    黑衣人出了山洞之后,顺手挥了几下刚铸好的魔刀,“呜呜”的破空声类似重剑。“唉,终究是不如‘拔山’好使……可惜,找不到好的铸刀材料,拔山刀断裂之时我又没来得及捡,要不如今重新熔炼一番,又是一口好刀……”黑衣人自言自语。突然,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现:“对啊,还有这个方法,我之前怎么没有想到!呵,天逍那小子出现的时机实在是太好了,真乃天助我也,有了他的玄气,大仇得报指日可待……作为谢礼,我传他刀法和身法,也不算亏待了他……”黑衣人想着,来到了海边,脚下生风,踩着海面一步数丈,仿若闲庭信步,却是踏水神踪,飘逸的步伐,迅疾的速度,真可谓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小岛离海岸很远,借着皎洁的月光,依稀只能看到前方天际边青龙大陆朦胧的轮廓。

    以黑衣人的速度,只需片刻就能到达海岸。他一边负着手踩水疾行,一边低着头沉思默想。忽然,他心头一震,暗道一声“糟糕”,脚下步伐急停,立即团紧身躯,侧倒沉入了海水之中。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只在水面上留下了两个浅浅的漩涡,转瞬之间又恢复了平静。

    不远处的天空之中,赫然有两人飘浮而立,衣着一黑一白,脚下各踩一柄飞剑。

    “怎么了?”身穿黑衣之人问道。

    白衣人似乎觉察到了什么,扫视着朦胧的海面,说:“刚才我隐约感到一丝异样的波动,现在又没有了。”

    穿黑衣者闻言,与穿白衣者一起观察着周围的状况,但并未发现任何异常。许久之后,他开口道:“是你多心了吧?”

    穿白衣者答道:“但愿如此……”

    黑衣人一直小心地隐匿着自己的气息,趴在海底一动也不动。方才踏水疾行之时,他一直在专心思考,并未留意四周。一般午夜时分,也不会有人出现在这种偏僻的海岸。等他突然发现空中有两人正在御剑飞行时,已经离得有些近了。他感觉到那两人的境界不低,所以立即藏进水里,并阻断体内玄力运行。

    空中的那两人说话声音不大,隔着丈许深的海水根本听不清楚。好在两人似乎并未发现黑衣人的身影,略作停留之后就匆匆往西飞离。

    黑衣人待两人离远之后,才悄悄从水中浮了出来,舒口了气。“差点儿被发现,害我湿了一身衣服……”他低声抱怨着,几步跨上了岸,玄力鼓荡,阵阵水雾从身上弥漫开来,“那两人境界不低啊……怎么这么晚了还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须臾,身上的海水就被玄力蒸干了。“啧啧,真不错,多少年了,终于能不再吝惜玄力了。”黑衣人感慨道。回想这数百年以来的隐忍,他心中不免有些惆怅。“如果没遇到何天逍,又或者我那个时候没有坚持活下来……”想到这里,他忽而又笑了,“也许当时能坚持活下来,就是等待着与何天逍相遇。谁能料想到,堂堂修仙大宗太清宗,竟然会冒出一个修魔的弟子?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事,何来如果一说?”

    至此,黑衣人心中冒出一个念头,刚才那两位莫名出现的神秘修仙者,难不成是太清宗的高手在寻找何天逍?如

    此似乎能解释得通为何他们会深夜时分出现在这里。“还好我在岛上布下了法阵,想找到何天逍,没那么容易!”黑衣人布下的法阵有隐匿之效,否则平日指导天逍练刀,难免会有玄力波动,引来别人就不好了。

    黑衣人抽出了背上宽大剑套中的魔刀,刀上还套着一把刀鞘。刀鞘很宽,也很厚,将整个刀身都罩在其中,看上去就如同是一柄无刃的重剑。他御刀升空,如同一根离弦之箭,射向了北方。

    按照黑衣人今晚出行的计划,得先找到落单的修仙者。黑衣人控制着魔刀下落在一座州城的中心,闭上眼睛,散开玄识悄悄探查。他并不担心被修为高超的修仙者发现,因为不到渡劫境界的程度根本无法察觉他的玄识,而且渡劫高手一般都在偏僻之处隐修,不会出现在州城之中。即便运气不佳被发现了,他也有十足的把握能顺利逃走。

    这座州城不大,人也不多,探查的结果令黑衣人十分失望城中一个修仙者都没有。他收回了玄识,御刀飞往下一座州城。可附近一连几座州城,都没有发现修仙者,黑衣人的心情变得有些烦躁。

    州城中没有修仙者,又不能离海岸太远,看来最初的计划无法实施了。此路不通,黑衣人很快又想到了另外一个方法找弱小的宗派下手。打定主意,他折向西南,他记得在那个方向的一座山上,有一个小宗派。

    飞到半路,一直小心留意着周围状况的黑衣人忽然停住了魔刀,缓缓下降,藏在了一棵大树上。

    树下有人。

    一团明亮的篝火正熊熊燃烧着,木柴在火中“噼啪”作响,火堆旁围坐着三人,一男两女。男的英姿俊朗,女的隽秀非常。男子往火里不断地添着柴,一名女子正盘腿打坐,另一名则抱着双膝,望着跳动的火焰呆呆地出神。

    三人各自身旁的地上都放着一个剑套,虽然只看到了剑柄,但黑衣人能感觉到剑套中的灵力气息。悄悄散开玄识,三人的境界一目了然,都是空冥中期。

    黑衣人心中大喜,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原本打算去小宗派夺取几柄品质不错的仙剑,回海岛之后重新熔炼,散去灵力,融入玄力,重新铸成高品质的魔刀,正巧在此遇到了这三名修仙者。

    那三柄仙剑的灵力威能挺强,应该是良品仙剑,而三个修仙者的实力却不高,正好方便实施计划。三柄良品仙剑,实力弱小的宗派还不一定拿得出来,更何况解决三个人远比消灭一个宗派要容易得多。

    不知为何,黑衣人抬起的手又轻轻放下了。就在刚才望向三人的背影时,黑衣人心中忽然有种莫名的熟悉,仿佛似曾相识,但仔细思量,却又是一团模糊。

    正当黑衣人犹豫不决之间,望着篝火的女子开口了。

    “天遥哥,照这个方法寻找,希望好像不大呀。如果在热闹的地方还能探听一下消息,如今光是这么荒山野岭地瞎找,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遇到啊。”女子的口气无奈中带着一丝焦急,又继续说,“就和找巨石一样,漫无目的。而我们仅有区区几年的时间……唉。”

    “天遥!”听到这个名字之后,黑衣人心中恍然大悟,当初在景仁村时,他亲眼目睹过三人离去的背影,那股莫名的熟悉感觉正源自于此。“还好刚才没有盲目地动手,若是伤了那臭小子的亲弟弟,以后还真不好向他交代了……”黑衣人心中暗自庆幸。

    打坐的花清雨睁开了眼睛,安慰道:“晓敏,不要灰心。前些日子即便在热闹的州城,我们不是也没有探听到有用的消息么?至于巨阙剑的事,那更是希望渺茫,你觉得一个说书先生的话能有多少可信度?”

    黑衣人原本正欲离开,听到“巨阙剑”几个字,又打消了念头。“巨阙剑,是当年昭越剑仙熊杰武的兵刃……”黑衣人脑海中回想起那位脸上有一道伤疤的男子,稍显邋遢的衣着掩饰不了他冷峻的气质,眉头总是微皱,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那可是个比冰还要冷的男子啊……”黑衣人心道。他当然知道修仙界正在寻找余下几柄绝世仙剑的事,难道这三名年轻的修仙者知道巨阙剑的线索?

    “‘巨阙剑被昭越剑仙藏在了巨石之中’,这本来就是不太靠谱的消息,连说书先生自己都说只是个传言而已,所以对这个我压根就没抱多大希望。”天遥开口道,“天逍哥一直杳无音信,除了这么碰运气,还有更好的方法吗?你们还记不记得卢前辈当初分别时所说的话?他好像预料到了什么,才会让清雨姐带上天妖丹。我们先努力寻找,能找多少地方是多少,实在不行,我们提前一年回去禀报。天逍哥的事只有卢前辈、苗前辈、姜前辈、外公和师父五个人知道,卢前辈如果脱不开身,我们可以去求一下苗前辈和姜前辈,以他二人大乘后期的境界,找起人来也比我们有效率得多。”

    黑衣人这下听明白了,三人所知巨阙剑的线索并不可靠,另外,他们是奉了宗内高手的命令下山寻找何天逍的。虽然不知那“苗前辈和姜前辈”是何许人,但想起海边遇到的两位修仙者,黑衣人心想:“你们所说的那两位前辈,怕是已经下山了。”

    很显然,他猜错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杀人放火

    寒风吹过,树林沙沙作响。天遥、清雨和晓敏丝毫没有发觉身后不远的树上正藏着一个人。

    “苗前辈和姜前辈都知道了吗?”花清雨道,“哦,也是,当初几位前辈曾指点你们修行来着。”

    天遥往摇荡的火焰中投入了一根木头:“其实详细的情况他们并不知道,就连卢前辈、外公还有师父他们也都不清楚。了解一切的,只有我们三个。”他看了花清雨和朱晓敏一眼,低下头,目光凝视着篝火,平静地说:“上山后不久,爹娘就去世了。外公又一直忙于宗内的事务,还好有大师兄、二师姐的照顾,本该相依为命的天逍哥和我并没有觉得孤苦无依,修仙过程也一直十分顺利。”

    “还有我呢!”朱晓敏急得插了句嘴。

    天遥笑道:“是,还有个活泼可爱的小师妹陪着我们。师父和宗内的长辈对我们也很关心,这是我和天逍哥的福气。”

    朱晓敏咧嘴一笑:“这还差不多。”

    “真是个单纯的姑娘。”树上的黑衣人心想。

    天遥继续说:“可自从知道了天逍哥的秘密之后,我就一直很担心,担心有一天秘密会败露,给他带来灾祸。唉,其实天逍哥从小就喜欢耍刀,一切的因果或许从那时起就已经注定了。”

    “跟我们说说吧,你们小时候的事。”花清雨道。

    天遥的思绪回到了从前,娓娓道来:“听外公说,天逍哥是在给我过百日酒的时候,爹爹从云暮山庄外面捡来的。我们一起长大,在爹爹的指导下练剑、练刀……

    直到十二岁,被外公带到了太清宗。在宗内进行了根骨检测,被师父收为弟子。当初一见到大师兄和二师姐,我就感觉他们是很和善的人。后来在一次送剑任务之后,我们回家探望爹娘,却发现他们已经去世了……

    一年之后,晓敏也拜在师父门下,成了我们的小师妹,直到如今。”他粗略地回忆了一遍自己的人生。

    黑衣人听完了天遥的话,不动声色地御刀离开了,天遥他们三个自始至终都丝毫没有发觉。

    “原来那个小子是个捡来的孩子……唉,世间有多少亲兄弟,为了利益、权利等诱惑而置血缘亲情而不顾,而何天逍和何天遥并非亲生兄弟,却有如此深厚的手足之情,真是难得……那两个姑娘的心地也不错,明知天逍修的魔道,却依然没有仇视他,看来天逍过去交往的都是一些可靠的人呐。”黑衣人心中感慨,而后转念一想,“可天逍宗里那些所谓的‘前辈’们也能做到如此豁达么?其他宗派的人呢?不行,依照天逍的个性,若是碰到何天遥他们几个,肯定会一起回去。即便现在不回,等我蒙力蓄满飞升之后,也必定会如此。我得想个办法,不能让他被那些道貌岸然的修仙者给害了……”思虑着,黑衣人继续向着那个小宗派的方向飞去。

    天逍当初的嘱托和天遥他们三人的情深义重,令黑衣人放弃了抢夺那三柄仙剑的想法,他将目标重新定在那个倒霉的小宗派上。

    到了那座山头,黑衣人散开玄识探查宗内的情况。“只有三十来人的小宗,最高的境界才洞虚前期。可惜,从明天开始,这个宗派就不复存在了。”控制着魔刀,黑衣人降落在宗门前的空地上。

    仰头一看,“金仙宗”三个烫金大字微微反射着光亮。“名字倒挺有气魄,竟敢称‘仙’。”黑衣人心中不屑,一脚踢开了大门。

    门后原本靠着一个睡得迷迷糊糊的守门女弟子,被背后突然袭来的巨大力量惊醒,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就被倒落的门扇压在了下面,黑衣人跟上狠狠一跺,门扇四分五裂,那一脚正踩在守门弟子的后心窝,她闷哼了一声,不动弹了。

    黑衣人负着手,继续向里面走去。金仙宗不大,只有一座正殿,一座偏殿,两殿之后有零星几排房屋。

    “怎么回事?这么大的动静,居然没人出来?”黑衣人不解。刚才门倒、门碎的两次声响,应该已被发现了才对。带着疑惑,他来到一间屋前细听,屋中传来均匀的呼吸声,里面的人似是睡熟了。

    黑衣人更弄不明白了,一脚踹开了房门。借着月光,可以看见房中有一张雕木大床,床上挂着轻罗纱帐,帐里睡着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衣衫不整,女的衣不蔽体,正慌做一团,男的喝问:“是谁?”

    黑衣人冷笑一声,抽出魔刀一记竖劈,连人带床挥作两断,鲜血四溅,魔刀上却滴血不沾。

    黑衣人又踹开了第二间房门,一男一女刚披上衣服走下床来,看到黑衣人后一脸惊讶。“又是一对双修的……”刀影一闪,两颗人头落地。

    推开第三间房,床上也有一对男女,连外面的响声都没有发觉,正在行苟且之事。黑衣人一阵厌恶,抽刀出鞘对着罗帐就是一刀,将两人拦腰斩断。

    第四间房中的场景更加不堪入目,一张大床上居然躺着一男两女,桌上还燃着蜡烛。男子俨然已是须发皆白的一位老者,他坐起身来,两位妖艳的女子一左一右紧贴在他的身上。

    这名老者就是那个洞虚前期境界的人,他显然没将黑衣人放在眼里,瞥了一眼黑衣人手中的“重剑”,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深夜闯入……”“噌”的一声,老者话音未落,“重剑”已经嵌入了他的头颅之中,两位女子被溅了一脸鲜血,惊声尖叫着跌滚下床,逃向了门口。

    黑衣人的身影忽然虚幻起来,

    再次凝实之后,两名女子分别被他抓在两手之中攥紧了脖子。面对着两名女子的号哭求饶,他只冷冷地吐出四个字:“不知廉耻!”“咔咔”两声喉间作响,那两个女子软绵绵地瘫倒在地。

    黑衣人已经明白过来了,一个小宗之内为何有如此多的双修道侣,更有两女侍一男的不堪场景,分明就是一个淫窝!

    其他房间内的人听到了声响,纷纷出来探视,他们并不知道,灾祸已经降临,只是和黑衣人打了一个照面,下一刻就黯然倒地,一命呜呼。

    片刻之后,金仙宗内的三十多人只剩下了最后一个。面对着步步逼近的黑衣人,那名男子被吓破了胆,语无伦次地说:“你、你不能杀我,我是太、太清宗的弟子,我师兄……啊!”一声惨叫之后,同样命归黄泉。

    黑衣人望着脚下之人丑恶的嘴脸,以及身上披着的那件象征着太清宗的紫色衣袍,不屑地啐道:“太清宗也有这等败类!”

    说到太清宗,黑衣人自然而然想起了何天逍。望着满地的尸体,他双目一亮,计上心来。他手持魔刀,在一根廊柱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什么。写完之后,黑衣人收刀,“嘿嘿”一笑:“虽然将来那小子免不了怨恨我,但我可是为了救他的命。”

    由于死去的三十多人之中并无高手,因此仙剑的品质也很一般,最好的还要数那名老者的中品仙剑,黑衣人不免有些失望。下品仙剑他根本不屑一顾,最后只捡了三柄中品仙剑。正准备离开时,他发现,偏殿上挂着“仙品殿”的牌子。

    “这等龌龊的小宗,还有什么仙品?”黑衣人自言自语,推开了殿门。

    殿内不大,左右墙上各有三扇门,左边三扇门上分别写着:“剑器室”、“剑籍室”、“丹药室”,右边的三扇则写着“炼丹室”、“铸剑室”、“秘药房”,六扇门上都上着锁。

    “剑器……且看一看再说。”黑衣人直接踹开了那扇门,突然,数个火球从各个方向袭向了他。黑衣人并不闪躲,双手在身前横摆,顿时“咔啦啦”凝出一大块冰盾,火球撞在了冰盾上,火星四溅,冰盾被溶出一个个浅坑。一波火球之后,紧接着又是第二波、第三波,火球连续不断地从墙壁、地面还有天花板飞射而出。

    “哟?”黑衣人口中惊叹一声,将冰盾往旁边一扔,施展他那神秘的步法,只见飘忽不定的身影在缭乱的火光中闪了一下就已经出现在房屋的另一端,火球也随着攻击目标的移动而转变了方向。黑衣人的身影在火球中闪烁,但看他双脚却似乎没有任何动作。他从容地抽出魔刀对着墙根某处劈下,“砰”的一声,空中的火球变成了点点星光,消散不见了。

    这是一个攻阵,而且威力不小。黑衣人方才那一刀击毁了阵眼,从而破除了法阵。“看来金仙宗宗主的水平不低呢,竟能布出这等攻阵。刚才那个老头儿才洞虚前期,显然不是宗主。”黑衣人心道。

    破除法阵之后,房间重新归于黑暗,可奇怪的是,房间内并无任何摆设,也没有仙剑。如果没有仙剑,为何要布下厉害的法阵?黑衣人仔细查看着地面,在他想来,此处一定有机关。

    果不其然,房间平整的地面上有一处微小的圆形凹陷,黑衣人在凹陷处轻轻一按,墙角处的地板突然弹起,露出了一座向下盘旋的阶梯。他沿着阶梯走下来,原来这里是挖在山岩中的隐秘层,四壁挂满了各式仙剑,有重剑、细剑、长剑、短剑、软剑,大部分是中品和上品仙剑,只有少数几把是良品。

    黑衣人大喜过望,有了这几柄良品仙剑作为材料,他有信心铸出两把极品魔刀。于是,他撇了之前所捡的三柄中品仙剑,将一共五柄良品仙剑捆成一捆,背着离开了隐秘层。“小小的金仙宗,竟有五柄良品仙剑,在秘层的入口还布了一个隐匿灵力的辅阵,难怪一开始我没察觉到仙剑的位置。”黑衣人不禁有些好奇,金仙宗的宗主究竟是何许人?

    走出了剑器室,黑衣人的视线落在了对面门上的“秘药室”三个字上,旁边分明还有一间“丹药室”。“‘秘药’是什么东西?”黑衣人不禁有些好奇,于是推门而入,一股古怪的香气扑鼻而来。房间不大,摆着几排柜子,柜架上整齐地放着一个个坛瓮。他感觉十分稀奇,还有用坛子装药的?

    每个坛子上都贴着一个字条,看不清写着什么。于是他掏出火折子,点燃了墙上的壁烛灯,借着烛光,他念了几张坛子上的字条:“鸾凤丸”,“风露丸”,“**丸”……仅从名字看不出个所以然。房中诡异的香气让他有点恶心,索性灭灯退了出来。

    炼丹室、铸剑室都没什么好看的,黑衣人又进了剑籍室,他很好奇金仙宗到底修炼的是什么剑法。

    剑籍室中只有一张长桌,桌上零零散散放着几摞书册。点燃桌上的烛台后,黑衣人随手拿起了一本。“《阴阳双修**》?”黑衣人惊讶地念出了声,随意翻了几页,居然都是一些春宫图,不堪入目。丢下书册,再扫视旁边的几册书名:《合欢秘籍》、《金风玉露宝典》、《翻云覆雨功》、《蜜雨甘霖要诀》……黑衣人这才明白过来,刚才秘药室中的坛瓮中装的是什么。

    “好一个淫宗邪派!想必是依靠与男子双修的方法修炼,这等龌龊下流的手段,居然还有脸写成秘籍?”黑衣人劈手打翻了烛台,点燃了桌上书册。退出房门后,他索性凝玄成火,烧了整个偏殿。

    指一算,已近卯时。在一片火光之中,黑衣人御刀升空,趁着最后的夜色,向海岛的方向飞去。

    ……

    朱晓敏推了推身边正在冥想的两人:“天遥哥,清雨姐,你们看那边!”

    循向望去,在目所能及的极远之处,有一个不断闪烁的光点。是星星么?不可能,那光点明显是在地上,似乎比三人所在的山顶还要低一些。

    “好像是……是团火啊!”天遥眯缝着眼睛。太远了,实在看不清楚。

    “这都块五更天了,那里怎么会有火光?”花清雨疑惑道。

    天遥站起身来:“走,我们过去看看。这么远的距离还能看到火光,应该是场大火,可能是那里招了火灾吧。”

    三人扑灭了篝火,一起御剑向着光点飞去。

    待三人越飞越近,终于看清了,天遥猜得不错,是半山坡的一座房屋烧起来了,此地方圆数十里都没有州城和村镇,必是修仙宗派无疑,可宗内怎么没人救火呢?

    三人控制着仙剑下落,一看山门牌匾“金仙宗”。

    “金仙宗!原来就是这儿啊。”朱晓敏冷笑。在建州酒楼里遇见的那个心狠手辣的谢晓莲,不正是金仙宗的人么?

    “进去看看!”天遥发现了趴在地上的守门弟子。

    从燃烧程度来看,最先着火的是一座偏殿,如今已经烧得就剩下几堵墙了,火势已经顺着房梁烧到了正殿,火光漫天。可周围除了燃烧的“噼啪”声,一点动静都没有。

    仅以三人的力量肯定扑不灭大火,所幸两座殿内好像都没有人。天遥提剑在手,向殿后的矮房走去,花清雨和朱晓敏也警惕地跟在后面。

    沿着小路拐过一个弯之后,三人发现远处那排房屋前面似乎躺着许多人,他们立即飞奔过去,到了近处,三人吓了一跳,地上的人都死了,而且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的!不是被砍去了头颅,就是拦腰断为两截,地上的血迹未干,到处散落着断骨碎肉,惨不忍睹。

    天遥皱着眉头,蹲在一具尸体旁,伸手探了探体温。凉,但不算僵硬,看来也就是一、两个时辰之前死的。

    有几个房间门没有开,朱晓敏分别进去看了看,里面摆设完好,应该是一开始就没有人。

    “去那边看看。”天遥站起身,指了指后面不远处的另一排房屋。

    这里的情况好不了多少,尸首遍地,血流成河。忽然,一个熟悉的东西映入了天遥的眼帘:那是一件太清宗的长袍!

    天遥几步跨了过去,翻过长袍下面尸首的脸,惊呼道:“这不是程师兄么?”

    听到天遥的喊声,花清雨和朱晓敏也跑了过来。朱晓敏道:“没错,就是程师兄!那边那个莫不是周师兄?”

    天遥侧首一看,果然是周师兄,但他并没有穿着太清宗的紫色长袍。

    天遥粗略扫视了一下四周,除了程师兄和周师兄之外,还有赵师兄和樊师兄。

    “他们几个怎么都死在这里?严师兄呢?”花清雨道。死去的这几人,正是严落亭的四位师弟,几个月前和他们在建州酒楼中相遇时还好好的。

    “看来是遇到了仇杀,否则下手不会这么狠毒。我们先离开这里,再向宗里禀报。”天遥道。

    “想走?没那么容易!纳命来!”三人背后突然响起一声尖厉的怒吼,急忙回首一看,一道白色身影挥着仙剑疾速袭向了朱晓敏,道道剑影几乎已经触到了她飘起的长发。

    “当心!”天遥和花清雨异口同声地惊呼。

    说时迟,那时快。朱晓敏左脚向后滑步,身影轻袅袅地飘远,避开了迎面而来的剑招,这正是姜桓谷所传的《蝶影迷踪步》。在滑步的同时,朱晓敏手腕连抖,画影剑划出几朵剑花,将对方的招式一一完美阻挡。每一次挪步,每一个动作都如同蝴蝶翩翩起舞,力道看似柔弱,却将对手迅猛凌厉的攻势化解于无形。

    可对手似乎是发狂了,丝毫没有停止的态势,惹得朱晓敏心中生厌,手腕暗暗用力,转守为攻,仅仅数招就迫得对手节节败退。“着!”朱晓敏忽然抖出漫天剑影,其中玄机暗藏,只有一剑为实,其他全是虚招,这一剑重重击在了对方的剑托处。那人的仙剑被击飞,一时愣在原处。

    收了剑势,双方这才看清了对手的相貌。“是你!”朱晓敏和谢晓莲同时叫出了声。

    “你背后偷袭,卑鄙无耻!”朱晓敏从一开始就很厌恶谢晓莲。

    谢晓莲冷笑一声:“我哪有你卑鄙无耻?杀害了我宗弟子还想逃?”

    “休要血口喷人!我们赶到这时已经这样了!不信你去看看那些尸体,都僵了!”朱晓敏一指身后。

    谢晓莲怔了怔,跑到一具尸体旁伸手探查,果然正如朱晓敏所说,尸体已经发凉了。其实也怨不得谢晓莲误会,她刚回宗就看见了守门弟子的尸体和熊熊燃烧的大火,而后急急忙忙赶到此处,一眼瞥见诸多尸首,又恰好听到天遥说要离开的话语,于是便想当然地以为他们三个是凶手。

    明知道是误会,可谢晓莲口中却仍然不依不饶:“尸体僵了也不能洗脱嫌疑!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杀人后一直留到现在呢?”

    朱晓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声音又提高了许多:“你这个人好不讲理!”

    “都不要吵了!”这时,小路的拐角处又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一百五十六章 真凶难辨

    “严师兄!”谢晓莲迎了上去。

    来者正是严落亭。他与谢晓莲前夜就住在南边三十里外的冕州,本打算天亮后来金仙宗找几位师弟,谢晓莲却在凌晨时分忽然发现金仙宗所在的麓萍山冒出了火光,于是两人急忙赶了过来。

    失火的地方果然是金仙宗,而且是最重要的大殿和偏殿。看到门口惨死的守门弟子后,谢晓莲就径直往后山跑去,严落亭则在大殿外面兜了一圈,并没有看到任何人影。

    来到后山遇见天遥他们三个,严落亭的脸色有些阴沉:“三位师弟师妹,你们为何会在此处?”

    “严师兄,我们是发现这里着了火,才过来一探究竟的。可惜火势太大,根本无能为力。我们绕到后山,发现了这一地的尸首,正欲离开时却被这位道友误认为是凶手。”天遥答道。

    “天还没亮,你们就鬼鬼祟祟地出现在我金仙宗后山,怎能不让人怀疑?”谢晓莲瞥了朱晓敏一眼。

    “莲儿,别说了。同是太清宗的弟子,怎么可能会互相残杀?”严落亭低声喝道,“再说,仅凭他们三个人是不可能毫发无伤地杀了我那几位师弟的。”

    谢晓莲只不过是看不惯朱晓敏才那么说的,被严落亭训了一句之后,无言以对,不满地哼了一声,走到一边查探尸体去了。

    严落亭扫视了一番,发现几乎所有的尸体都衣衫不整,而且距离房门都不超过两丈。这说明凶手的动作很快,手段很高。“何师弟,你们来这里的途中,可曾发现什么可疑人物?”严落亭问道。

    天遥摇了摇头:“没有,我们也只比你们早到了片刻。”

    “唔……”严落亭轻轻点了点头,“不管凶手是谁,他要有大麻烦了。”

    天遥和花清雨对望了一眼,不知道严落亭此话何意。

    朱晓敏嗤笑道:“不会吧?金仙宗的女子,个个都是那副放荡的模样,会有什么厉害的人物不成?”说着,她还指了指不远处那些女子的尸体。

    “晓敏!”天遥和花清雨异口同声地嗔道。

    严落亭淡淡一笑:“你可别小看了金仙宗的势力。死去的这些,都是金仙宗最底层的弟子,真正的高手都在外面呢。”

    “嘁,都是些旁门左道的功法而已。”朱晓敏十分不屑。

    朱晓敏的声音不小,是故意说给谢晓莲听的。可本该勃然大怒的谢晓莲却没有冲过来与她争吵,而是惊讶地大叫了一声:“严师兄,你快来看!”

    严落亭走了过去,天遥低声对朱晓敏道:“你怎么那么不冷静?别引起人家的怨恨,伤害了两宗的关系!”

    朱晓敏撇撇嘴:“谁让那个疯女人那么不讲理!”

    “晓敏,要注意分寸。我们也过去看看吧。”花清雨道。

    三人来到一处廊柱旁,严落亭正惊讶无比地站在柱前。

    往廊柱上一看,赫然有一列字迹:“杀人者,何天逍”!

    “怎么可能!”天遥惊呼一声,花清雨和朱晓敏也是一脸震惊,刚才他们只顾着看地上的尸首了,竟没有发现廊柱内侧刻着字,而且字迹指证的凶手正是他们寻找已久的天逍!

    “这何天逍是谁?你们认识?”谢晓莲看到几人异常的神情,不禁怀疑起来,恍然对天遥道,“对了,我记得你也姓何……”

    “没错,何天逍是他的哥哥,他就是何天逍的亲弟弟何天遥!”严落亭道。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的嘴角竟闪过一丝不经意的笑意。

    谢晓莲顿时怒目圆睁,冲过来一把揪住天遥的衣领,高声喝道:“好啊,还说不是凶手!”

    天遥没有反抗,也没有吭声,只是呆呆地望着廊柱上的字迹。

    “你干什么!快放开他!”朱晓敏抬手打来,却被严落亭拦住了。

    “朱师妹莫急。”严落亭道,“莲儿,你误会了。何天逍原先不过是我宗的一名弟子,早在十一年前就放弃修仙离开太清宗了。”

    谢晓莲露出一副鄙视的神情,松开手对着天遥的胸口用力一搡:“原来是个没出息的熊包!哼,既然是亲兄弟,难保不是同谋,待我禀明宗主之后再做定夺。在宗主回来之前,你们不能离开这里!”

    “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瞧不起天逍哥?”朱晓敏气呼呼地大声道。

    “哟,还‘天逍哥’呢?叫得这么亲热,莫不是你的相好?”谢晓莲阴阳怪气。

    朱晓敏忽然哈哈大笑了几声:“真是狗眼看人低,你以为全天下的女子都和你宗里的那些荡妇一样不要脸么?”

    “你……”谢晓莲的脸气得红一阵白一阵的,朱晓敏伶牙俐齿,吵架的话自己根本不是对手,动手又打不过她,向来蛮横惯了的谢晓莲遇到朱晓敏之后连连吃瘪,心中的怨恨也越积越深。“不管怎么说,死者的指证清清楚楚,不可不信。那个何天逍,就是杀人凶手!”谢晓莲一口咬定。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花清雨见两人剑拔弩张的态势,连忙将朱晓敏拉到了身后,“严师兄,天逍师弟失踪十一年了,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金仙宗?我想这其中大有蹊跷,必定是与太清宗有仇的人假借天逍师弟的名字做下了坏事,目的就是为了挑拨两宗不和。”

    严落亭却是一脸不屑的神情,口气生硬地说:“花

    师妹,虽然何师弟与我曾经分属同门,但他不是已经自己脱离宗派了么?如今在大是大非面前,我自然也不能偏袒他。如果真是有人假借何师弟之名挑拨两宗关系,那何必要赶尽杀绝?留下我那几位师弟报信岂不是效果更好?另外,花师妹,虽然你我以‘师兄’、‘师妹’相称,但毕竟不是同宗,我劝你还是莫要插手,独善其身为好。”

    严落亭的一句“不是同宗”,让花清雨哑口无言。

    “严师兄,你说的也不对。要是凶手没有赶尽杀绝,不就暴露自己的身份了么?为了达到挑拨的目的,太清宗的人当然也不能留。”朱晓敏质疑道。

    严落亭轻轻摇了摇头:“不会的。不想暴露身份,只要隐藏面容即可。一顶斗笠、一副面罩、一件斗篷都是可以利用的工具。那几位师弟本就与何师弟不熟,更何况这么多年未见了,即便有人假冒,估计他们也认不出来。”

    朱晓敏淡淡一笑:“严师兄,原来你也这么想的。既然连宗派的同门弟子都不一定能认得出来,那这句指证就不足为信,也就不能确定凶手是天逍哥了。”

    自作聪明的严落亭,被朱晓敏的一句话就给绕进去了。

    “这……的确如此,但同样也不能确定凶手不是何师弟。”严落亭的神色有些尴尬,心中暗骂道:“这个鬼丫头太机灵了,不知不觉就着了她的道!”

    谢晓莲忽然惊呼:“不对,这个字迹不是死者留的,而是凶手亲自刻下的!”

    “什么?”在场的人惧是一惊。

    “严师兄,你看看这些死者的伤势,每个人都是瞬间毙命,哪来的力气与机会写下凶手是谁?再说凶手会没发现这些字么?为何不将字迹刮掉?因此只有一个可能,这是凶手自己写的!”谢晓莲分析道。

    严落亭眼睛一亮:“对啊!莲儿,你真聪明!”

    谢晓莲冷笑道:“好一个狂妄之徒,杀了人还要自报姓名,找死!”

    朱晓敏连忙说:“凶手留下字迹也有可能是栽赃陷害啊!”

    严落亭瞥了朱晓敏一眼:“何师弟都失踪十一年了,说句不好听的,在这之前我们连他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又有几个人知道他的名字?再说了,他区区一个和合境界的人,有什么值得陷害的?如果是为了挑拨两宗关系,还是那句话,凶手没必要赶尽杀绝。”

    朱晓敏又是一个微笑:“严师兄,你的话恰恰证明了天逍哥不是凶手。天逍哥只是和合境界,如何能杀得了这么多人?”

    “呃……”严落亭恨不得扇自己两嘴巴。谢晓莲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心中气得暗骂一声:“真笨!”

    “何师弟虽然自己声称放弃修仙,但谁知道是真是假……他不是号称‘天才’么?这些年独自修炼也不无可能。”严落亭道。

    看到严落亭似乎非要将罪名算在天逍的头上,朱晓敏怒火中烧,连珠炮似的骂道:“严落亭!动动你的脑子!天逍哥他为何要放弃太清宗优秀的修仙条件跑到外面去独自修炼?我知道你向来看不惯天逍哥,但请你说话时摸摸自己的良心!”

    严落亭听到朱晓敏不客气的直呼自己的名字,也忍不住喝道:“放肆!我是你的师兄,你怎敢如此无礼?”

    一直沉默不语的天遥此时开口道:“严师兄,晓敏她一时心急,言语冒犯,请你莫要怪罪。天逍哥的笔迹我熟悉得很,经我刚才仔细观察,这些字不像是他写的,倒有些像是我的字迹。”

    众人听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严落亭不解地问:“何师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想说你自己就是凶手么?”

    “不是。我怀疑,凶手说不定在哪里看到过我写的字,刻意模仿而已。”天遥指着字迹解释,“比如这个‘天’字,撇短捺长,撇末急提,捺末延拖,这正是我写字的独特习惯,其他几个有撇和捺的字同样如此。”

    朱晓敏凑近了仔细看了看,表示赞同:“对哦,天逍哥的字笔笔有力,端正整齐,不是这个样子的。这些字看上去略有倾斜,用力较轻,倒真像是天遥哥的笔迹。”

    天遥点点头:“不知凶手究竟是何用意。总之,几位师兄无辜丧命,得先向外公禀报。”

    “嗯,我现在就禀报给李爷爷。”朱晓敏从包袱里拿出了灵息玉。

    正要度灵传信,朱晓敏的手却被严落亭按住了。“朱师妹,先别着急……”他有些窘迫地说,“我太清宗距此甚远,不如让晓莲禀报金仙宗的宗主回来彻查吧,相信她定能明查是非,绝不会冤枉了天逍师弟……”

    朱晓敏甩开严落亭的手:“严师兄,死了四位本门弟子,为何要由别宗之人彻查?她们查她们的,我们查我们的!”

    其实严落亭的话都是借口,真实的心思并非如此。那几位师弟,死得太难看了,连衣服都没有穿好,旁边就是露着肩膀和大腿的妖艳女子,用脚趾头想想也明白是怎么回事。私自与人双修乃是违背宗规的行为,若是宗里派人过来调查,他自己的脸面也不保。

    严落亭正欲开口,身后却传来洪亮的一声:“说得没错!本门弟子的死,就该由本门之人彻查!”

    众人扭头一看,陆柏峰正坐在路旁的一块岩石上,手里还拿着个酒葫芦。

    “陆师兄!”朱晓敏欣喜地

    喊道。

    “晓敏,休得无礼!见过陆长老。”天遥拱手躬身。

    花清雨也恭敬地行了个礼。

    “哈哈,不要叫我‘长老’,听你们叫我‘师兄’习惯了,还是‘陆师兄’吧。”陆柏峰爽朗地笑道。虽然当上了长老,但他还是原来那副随和的模样。

    严落亭有些吃惊,这已经是下山后第二次遇见陆柏峰了,他也行礼道:“陆师兄。”

    谢晓莲一听是太清宗的长老,不敢怠慢,赶紧恭拜。

    陆柏峰仰头喝了口酒,眯起眼睛望着严落亭说:“我可没说你也能叫我‘师兄’。严落亭,你还敢说那位姑娘不是你的双修道侣吗?”

    谢晓莲听了立即不满地瞪着严落亭。自从认识严落亭的那晚起,她就已经是严落亭的人了。

    严落亭只得承认:“不敢,不敢。她的确是我的双修道侣。当日未曾说清,还请陆长老原谅。”

    “那几人身边的女子,也是他们的双修道侣吧?你身为师兄,竟然带着师弟们一起犯错,回去定要禀明执法长老,依宗规处置!”陆柏峰毫不客气地训斥道。私自结成道侣,欺骗宗内长老,管教师弟不严,严落亭一连犯了不少错,回去受罚是在所难免了。

    “是,是。”严落亭唯唯诺诺。

    朱晓敏拉着天遥和花清雨跑到了陆柏峰面前,问道:“陆师兄,你怎么会来这儿?”

    “其实我在建州就看到你们了。刚才我办完了正事,正在回宗的路上。突然发现这里烧着大火,于是就过来看看,恰巧你们也在这里。”

    “陆长老,我必须尽快将此事禀报师父,先行告辞。”谢晓莲走过来拱手道。

    陆柏峰点了点头。谢晓莲看也没看一脸窝囊相的严落亭,直接御剑飞走了。

    “你们对此事是什么看法?”陆柏峰转过头来。

    天遥坚定地说:“虽然不知道是谁做的,但肯定不会是天逍哥。”

    “我也相信不是天逍师弟。”花清雨赞同道。

    “我也是。”朱晓敏亦道。

    陆柏峰站起身来:“好!我们想得一样!既然如此,我立即向宗主禀报,派人来调查此事。”言罢,他收起了酒葫芦,拿出灵息玉,开始度灵传信。

    片刻之后,就收到了回讯。陆柏峰灵识一探,对几人说:“好了,卢前辈和余长老会亲自前来调查,我留在这里等他们。你们三个无需担心,继续去寻找绝世仙剑的线索吧。严落亭,你立即回宗去见执法长老。”

    “是。”严落亭老老实实地御剑离开了。

    “卢前辈也要来?”天遥有些惊讶。

    “是的。此事关乎到我太清宗的名誉,所以卢前辈才会如此重视。”

    “陆师兄,你刚才训斥严落亭时,可真有魄力啊。到底是长老,气势就是不一样。”朱晓敏笑嘻嘻地说。

    “严落亭那个家伙……就算换做以前,我也照样会这么训他一顿。他的心思根本就没用在修仙上,那几个死去的师弟也是如此,所以宗主才把他们几个安排到猎言堂,希望他们多少能发挥些作用。可宗主想错了,他们下山之后变得更加肆无忌惮,如今做下给宗门丢脸的事,还丢了性命。对他们的死,我一点儿都不感到可惜。”陆柏峰气愤地说,“还是你们几个让人放心。天遥,晓敏,只要你们长此以往地努力修炼,未来的成就不可限量,太清宗说不定会在你们的领导下取得前所未有的辉煌成就。清雨,虽然你并非本门中人,但因你师父的关系,花一脉将一直是我宗牢不可破的盟友,将来若太清宗遇到危难之时,还望你不吝高超的医术,助我宗一臂之力。”

    “陆师兄,你谬赞了。”天遥笑道。

    “啧啧,‘未来的成就不可限量’,‘领导太清宗取得辉煌’,以前咋不知道陆师兄这么会夸人呢?”朱晓敏掩着嘴“咯咯”直笑。

    陆柏峰敲了一下朱晓敏的脑袋:“就数你最调皮。好了,快走吧。”

    三人和他道了别,一起御剑离开了金仙宗。陆柏峰望着越来越小的三个身影,露出了一丝笑容。

    然后,陆柏峰回到了前山。此时天已经大亮,金仙宗正殿和偏殿的大火终于熄灭了,两座大殿如今只剩下断壁颓垣和几根被烟火熏得漆黑的柱子。偏殿中的丹药、秘药、剑籍等等尽皆付之一炬。时不时吹来的寒风扬起了烟尘和灰烬,在空中不断地盘旋飘荡,诉说着无尽的萧条与荒凉。

    卢海龙和余瑞江赶来大约要两天的功夫。陆柏峰将守门弟子的尸体与后山的诸多尸体全部搬至一个大房间内,关门时忽觉天上悠然飘起了雪。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陆柏峰自言自语:“这场雪下得正好,可以延缓尸体腐烂的时间。”

    雪越下越大,渐渐掩盖住了地上的血迹。在青龙大陆南部,如此大雪实属罕见。陆柏峰缓步来到殿前的空地上,席地而坐,冒着茫茫大雪开始冥想修炼。雪花落在他的头上和肩上,他却始终一动也不动。

    时光在不知不觉中飞逝,雪渐渐停了,天气却依旧寒冷。地面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唯独陆柏峰身周一圈没有变化,他这样纹丝不动地冥想已经整整一天了。

    忽然,陆柏峰睁开了双眼,站起身来,向半空望去。

    有人来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金仙宗主

    骧龙郡东部雾凌山脉的群山之中,有一座“森影山”是修仙者们都不愿接近的地方,这里正是骧龙郡第二大宗毒炼宗的地盘。

    前些日子,天云宗主叶申荣来访,之后一直不曾离开。

    早上,天上罕见地飘起了大雪,突如其来的恶劣天气让毒炼宗主彭信威心焦不已。此地每年的冬季都是暖冬,温暖、潮湿也正是培育毒物的最佳环境,不想今年天气异常寒冷,瘴毒园、草毒园、虫毒园还有花毒园中的毒物不堪严寒,已被冻死许多。为了减少损失,毒炼宗全宗上下都一直在忙碌。

    可叶申荣却始终没有离去的意思,他在等待着什么。

    这一日深夜丑时,守门弟子靠在门上昏昏欲睡,忽然被急促地敲门声惊醒。“来者何人?”弟子问道。

    “金仙宗谢晓莲,求见我师父!”门外传来一个女声。

    守门弟子根本不认识谢晓莲,但金仙宗的名号还是听说过的。金仙宗在几十年前突然出现,又迅速崛起,名声传遍了骧龙郡,很快,其地位直逼毒炼宗,大有取而代之之势。令守门弟子不解的是,宗主彭信威曾经亲自叮嘱过,如果有金仙宗的弟子前来,一定不得怠慢。

    他连忙将大门打开,将谢晓莲迎了进来。谢晓莲的衣服已被雪水打湿,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她曼妙的躯体。几缕湿漉漉的头发垂在腮边,点缀着娇媚的容颜。轻蹙的娥眉,略带一丝忧虑的神情,让守门弟子看得痴了。

    “快带我去见你家宗主,我有要事!”谢晓莲一转头,却看到了那位男弟子呆滞的眼神,不禁发起火来,“你瞎看个什么!”她一拳捶在了守门弟子的胸口上。

    守门弟子挨了一拳之后才回过神来,揉了揉胸口,尴尬地说:“姑娘,你随我来。”他带着谢晓莲绕过大殿,踏上通往七毒园的小路。在一个岔口处,他指着最右边的一条山道,对谢晓莲道:“姑娘,你沿着这条路走到底,就是我宗的花毒园。到了门口你只需大声喊叫即可,千万不要碰触任何东西,门上和墙上都有毒,切记。”

    “你们毒炼宗怎么这么麻烦……”谢晓莲抱怨着,顺小路飞奔而去。

    守门弟子目送她的背影直至消失,轻叹了一口气,继续守门去了。

    彭信威白天都在前山的大殿化生殿之中,晚上就回到这花毒园。

    “彭宗主!师父!”谢晓莲的喊声打断了彭信威的冥想,从称呼他就知道来者的身份了。他连忙走出房间,打开了花毒园的大门。

    “彭宗主!金仙宗弟子谢晓莲有要事禀报师父!”

    彭信威打量了一下,认出了谢晓莲的面容:“是你啊,进来吧。”他将谢晓莲带进了房中,指着一道门说:“你师父就在里面。”

    谢晓莲轻轻推开门,房间内灯火通明,一位身穿黄色长袍的女子正背对着房门,坐在桌前忙碌着什么。桌子很大,上面摆满了各式大大小小的药瓶,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怪味。

    “晓莲,深更半夜的,你怎么来了?”那女子头也不回地问。

    谢晓莲“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诉道:“师父,留在宗里的几位师妹,还有她们的道侣,一夜之间都被杀了!连大殿和偏殿都被凶手放火烧了!徒儿回宗迟了,护宗不力,请师父责罚!”

    “什么?”黄衣女子惊讶地回过头来。她的容貌竟比谢晓莲更加出色,只是气质迥然不同。谢晓莲是娇媚妖艳,而这位女子则是隽秀雅致。

    “责罚你又有何用?即便你回去得早,也只有一起送死而已。你起来吧。”黄衣女子轻蹙眉头。

    谢晓莲站起身来:“师父……”

    “到底是什么人,竟敢与我金仙宗为敌……”黄衣女子自言自语了一句,又问谢晓莲道,“你们几个是不是在外面闯了什么祸?”

    “没有!徒儿和几位师妹都谨遵师父教诲,不曾招惹其他修仙者。”

    黄衣女子瞥了一眼谢晓莲,问道:“你同何人双修了?”

    谢晓莲心中暗惊:“师父只是扫了一眼就能看出我与人双修了,真是厉害……”她老老实实地回答:“师父,徒儿结识了一位太清宗的弟子,空冥中期境界。他还有四位空冥前期的师弟,也分别与几位师妹结成道侣,只可惜一并死在了宗里。”

    “太清宗?唔……你六师叔和七师叔不在宗里么?”黄衣女子又问。

    “在,六师叔和七师叔同郑礼阳都被那凶手杀死了。”

    “郑礼阳也死了?”黄衣女子十分惊讶,郑礼阳就是那个左拥右抱的老头,以他洞虚前期的境界来说不算低了,看来凶手是个高手,这也说明肯定不是谢晓莲这等境界的弟子招惹的敌人。

    黄衣女子霍然起身:“我立即回去,你赶紧去通知几位师叔,让她们不得延误,速速回宗!”

    “师父,徒儿尚有一事未禀。徒儿在一根廊柱上发现了一排字迹,写着‘杀人者,何天逍’,徒儿推测是凶手留下的。”谢晓莲道。

    黄衣女子略一思索,问道:“那些人都是如何被杀死的?”

    “都是被扭断脖子或是切断身躯致死。”

    “何天逍……你可知他是什么人?”

    谢晓莲回想着严落亭所说,答道:“据徒儿双修道侣所说,何天逍曾是太清宗的一名弟子,不过早在十一年前就已经放弃修仙,离开太清宗了。这些年好像销声匿迹,不知所踪。徒儿赶到后山时,遇到了何天逍的亲弟弟何天遥以及他们的两位师姐妹,徒儿还误把他们当成了凶手。后来,又出现了一位太清宗的长老,说是要派人彻查此事。之后徒儿就赶紧来禀报师父了。”

    “那个何天遥是什么境界?”

    “他是空冥中期境界。据说何天逍离开太清宗时不过是和合后期境界而已。”谢晓莲猜到了黄衣女子心中所想。

    “凶手应该不是那个何天逍。区区十一年,即便他没有放弃修仙,也不可能杀得了郑礼阳。不过,一个高手为什么要栽赃陷害一个无名之人呢?这事蹊跷,得好好查一查。不管是谁,胆敢与我金仙宗为敌,就是自寻死路。”黄衣女子心道。

    “照我吩咐的去做!”她对谢晓莲道。

    “是。”谢晓莲躬身颔首,退出了房门。

    黄衣女子从里屋走出,发现彭信威与叶申荣都在外间。叶申荣摸了摸八字胡:“吴道友,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本宗和你一同前去如何?”

    “也好,太清宗不知去了哪位长老,我与太清宗又不甚熟悉,那就有劳叶宗主了。”黄衣女子道。

    “呵,无妨,无妨。”叶申荣笑眯眯的,他那稍胖的脸将眼睛挤成了一条线。

    黄衣女子做了个请的手势,又转身对着彭信威点了点头,然后跟着叶申荣一起离开了。

    路上,叶申荣忽然道:“吴道友,我此番前来毒炼宗,就是为了等待‘梦魂香’的最终顶级成品。由于你一直不曾出屋,所以我没敢打搅。不知如今进展如何?”

    黄衣女子答道:“叶宗主,我只能说是十成之九,独缺一分。这十几年以来,我一直在研究用各种毒物、药物搭配梦魂香,可终究离叶宗主‘无色无味’的要求差了一步。”

    叶申荣略显诧异:“此话怎讲?我接到了彭宗主的传信,说吴道友即将成功,所以才特意赶来的。”

    黄衣女子无奈地笑了笑:“叶宗主,抱歉。信威他就是喜欢好大喜功。如今我已经在不计其数的各类毒物、药物之中发现了三种东西可以加在‘梦魂香’之中,可效果都不尽如人意。第一种,虽然能让‘梦魂香’开瓶即挥发,但却是一种深红色的烟雾;第二种,无色,挥发,但却有一股刺鼻的辛辣气味;最后一种,虽然无色也无味,但功效却大大减弱,要想让一个第三层次的修仙者昏迷,至少也需要五百瓶梦魂香。我曾经尝试有什么方法能够去除前两种梦魂香的颜色和气味,始终一无所获。于是我将希望寄托在第三种梦魂香上。依我之见,药效减弱是因为各个成分的配比有问题,但无奈梦魂香的材料一共有十八种,算上最后加入的毒物就是十九种,各种材料的配比组合不计其数,比例不对就会转成其他毒物、药物,或是非毒非药之物。因此只能慢慢尝试。”

    听了黄衣女子的话,叶申荣不禁皱起了眉头,摸了摸八字胡,这是他思考重要事情时的习惯动作。“吴道友,还有几年修仙界就要同龙族开战了,不知你有多少把握在这段时间内研制成功?”

    “我也说不好,这得看运气。运气好了,片刻就能成功,运气不好,再花个几十年都不一定能行。总之,在不到五年的时间内,成功的可能性不大。”

    “唉,吴道友尽力而为吧!”叶申荣叹道。

    黄衣女子应了一声。其实她心中明白,虽然叶申荣的口气听上去无可奈何,但以他的秉性,那句话的意思其实就是:“在这段时间内,必须研制成功!”想到这里,她心中很不是滋味。原本叶申荣与彭信威应是平等互利的地位,可现在却变成了叶申荣支配他夫妻二人的局面。毒炼宗与金仙宗的势力都比不过天云宗,叶申荣又是个老谋深算、阴狠毒辣的人物,得罪了他绝对没有好果子吃,轻则身死,重则灭宗。黄衣女子如今只祈盼能尽快研制出最顶级的梦魂香。

    两人一路再无话,半天后,到达了金仙宗所在的麓萍山。

    黄衣女子远远望见了残砖碎瓦的两座大殿,揪心不已。正殿尚且罢了,偏殿可是金仙宗最大的财富所在。丹药、秘药、剑籍、仙剑……“对了,仙剑!”黄衣女子骤然加快了飞行速度,从高空一跃而下,直奔偏殿而去。

    场院中还站着一个人太清宗的新长老陆柏峰。方才他在冥想中忽然发觉有人来了,估计应是金仙宗的宗主,正准备起身打声招呼,却看见黄衣女子如风一般掠过身旁,冲进偏殿去了。

    正在疑惑之时,天空中又飞来一人。

    陆柏峰定睛一看,十分惊讶,不知叶申荣为何会来这里。“难道金仙宗和天云宗有什么关系?”他心中暗道。“叶宗主,陆某有礼。”

    叶申荣一脸微笑地点了点头,问道:“不知道友是?”

    “我是太清宗的新任长老,姓陆,名柏峰。”

    “啊!原来是新长老,太清宗果然人才济济啊,才十几年,又多了一位长老。”叶申荣口中称赞,心中却有些疑惑,眼前这位新长老,好像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既然是新晋的长老,那以前应该是洞虚境界的弟子,可叶申荣根本就不认识太清宗的普通弟子。“陆长老,我观你容貌,好像有些熟悉,莫非我们曾经在何处有过一面之缘?”叶申荣忍不住问道。

    “叶宗主果然好记性。当初六大宗主为了七星剑的事,曾经齐聚太清宗,我正是那时前往绿云沼泽的弟子其中一人。”陆柏峰答道。当初他也只是回答过叶申荣的一个问题而已,如今事隔好些年,叶申荣居然还有印象。

    经陆柏峰如此一说,叶申荣立即想起来了,陆柏峰正是那些弟子中境界最高的一个。

    “不知叶宗主为何来此?”

    “哦,我与金仙宗主有些交情,所以就一同前来看看。”叶申荣道。

    陆柏峰却领会错了。刚才冲进偏殿的人分明是一位美貌女子,联想起金仙宗死去的那些弟子,他不禁愕然,金仙宗的女子似乎并非正经之人,难道堂堂天云宗主也经不住美色的诱惑?

    这时,黄衣女子从偏殿中走了出来,脸色相当难看。秘药室、丹药室、剑籍室中的东西全部被大火烧毁,当她步入剑器室发现攻阵已被破除之时,心中暗道糟糕,急忙打开机关下到隐秘层,却发现大多数仙剑都在,唯独少了品质最好的五柄良品仙剑。地上还有三柄中品仙剑,其中一柄正是郑礼阳的。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太清宗的新任长老陆柏峰道友,这位就是金仙宗的宗主,也是毒炼宗彭宗主的双修道侣吴素樱道友。”叶申荣道。其实他本不想透露毒炼宗与金仙宗的关系,但他从陆柏峰的表情看出,自己被误会了,于是干脆说个明白。

    陆柏峰自然听懂了叶申荣的言外之意,神情略显尴尬。他对吴素樱颔首示意:“吴宗主,此番贵宗弟子同我宗弟子一起被杀,我们应当齐心协力追查真凶,我宗的一位渡劫境界前辈还有另一位长老正赶往此处,很快便到。”

    吴素樱点了点头:“想不到此事竟然惊动了贵宗渡劫境界的高手。我们先去现场查探一番吧,听小徒说,凶手留下了自己的名讳,好像是贵宗的一名弟子?我们边走边谈。”

    三人一起步向后山。

    陆柏峰道:“吴宗主,此事应是陷害。我宗的那名弟子早在十一年前就已经放弃修仙,离开宗派了。当初他才是和合后期境界,这么多年也一直音讯全无,人根本不可能是他杀的。”

    “嗯,我料想也不会是他。杀了同宗弟子,又留下自己的名讳,这种事似乎解释不通。”吴素樱道。

    叶申荣摸了摸胡子:“除非……此人对太清宗有怨恨。”

    陆柏峰摇头道:“那就更不可能了。你们有所不知,此人名叫何天逍,是李宗主的外孙,又是余长老的爱徒,当初还是宗内备受瞩目的修仙天才,宗门一直予以优待,他怎么会对宗门有怨恨呢?”

    “何天逍……那我就不明白了,既然他是修仙天才,贵宗又待他不薄,他为何会放弃修仙?”叶申荣问道。

    “唉,是因为结婴失败,不堪打击,心灰意冷所致。可惜,他离开宗派之后就杳无音信,宗主曾派人寻找,却无功而返。”陆柏峰遗憾地叹息。拐过弯之后,他指着不远处的一间房屋:“我已将尸体存放在屋中。”

    吴素樱推开了房门,房中堆满了尸骨,没有一具是完整的。“下手好狠!”吴素樱恼怒道。

    “看样子所有人都是当场毙命。”叶申荣道。

    “没错,正是因为如此,小徒才推断那字迹是凶手所留。”吴素樱转身出了房间,来到廊柱的字迹前,仔细地观察着每一笔每一划。

    “昨日清晨我就来了,也曾仔细观察过,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陆柏峰道。

    “凶手应该是个寂灭境界的高手。”吴素樱推测道。

    “哦?为何?”

    “有两点原因。其一,死者中有一位洞虚前期之人,若非寂灭境界,绝不会杀得如此轻松;其二,我宗偏殿之内有一个攻阵,现已被凶手破除,如果没有寂灭境界的实力,根本做不到这一点。”吴素樱解释道。

    陆柏峰不解地问:“那为何确定不是寂灭境界以上的高手?”

    “那个凶手还拿走了我宗的五柄良品仙剑,若是大乘或渡劫境界的高人,岂会觊觎区区良品仙剑?”

    陆柏峰点了点头,思虑片刻,道:“不知凶手是为了杀人顺便夺剑,还是为了夺剑而杀人灭口。”

    “可惜没有线索。我宗人力单薄,还需贵宗多派人手,四处打探,令凶手无处遁形。”吴素樱拱手道。

    陆柏峰也还了个礼:“吴宗主放心,此人胆敢杀戮太清宗的弟子,还意图嫁祸,挑拨贵我两宗关系,断然饶不得他。”

    这时,房内的叶申荣突然开口道:“要说线索嘛,也不是没有,只不过……”

第一百五十八章 疑云密布

    陆柏峰与吴素樱向房内看去,叶申荣正蹲在一具尸体前,手中还拿着一截带着残肉的断骨。

    “叶宗主有何发现?”吴素樱走了过去。

    叶申荣扬了扬手中那根骨头:“这是一截大腿骨,你们仔细看断裂处,稍有参差,边缘还布满细碎裂纹,再看看筋肉的伤口,并非整齐的切痕,而是碎肉翻卷。由此可见,凶手使用的武器乃是无锋重剑。”

    陆柏峰低头仔细看了看断骨,又查探了另外几具尸首。他自己用的就是重剑,对重剑造成的伤口情形自然再熟悉不过,遂称赞道:“的确如此,叶宗主当真好眼力。”。

    吴素樱道:“普天之下,使用重剑的寂灭境界高手并不多,这下查找凶手的范围就小多了。”

    叶申荣站起身来,走到房屋中尸体堆积最多的角落,用工布剑一具一具地挑开尸体,忽然,一个须发皆白老者的尸首引起了他的注意。“吴宗主,你可知这是何人?”

    吴素樱瞥了一眼,回答道:“这就是我说的那位洞虚前期之人,散修者郑礼阳。”

    叶申荣手腕轻抖,用剑锋剥去了颅骨上残存的皮肉,露出天灵盖上一个骇人的缺口,缺口两边的骨头上布满了裂纹,看来是被重剑击碎了脑袋,当场毙命。

    “根据这个缺口,大致能推算出重剑的厚度。”叶申荣收起工布剑,对两人道。

    吴素樱一喜:“那凶手的范围又缩小了!”

    叶申荣神秘地笑了笑:“还能再缩小。据我推断,凶手应该是个寂灭后期之人。”

    “哦?叶宗主为何如此肯定?”吴素樱问道。

    叶申荣对陆柏峰道:“陆长老,看你背上的剑套,你也是个惯使重剑之人。我问你,如果被重剑大力击中天灵盖,死者的脖颈处会是何种情形?”

    陆柏峰略一思索,答道:“当然是当场折断。因为颅骨极硬,如果力道足够大,恐怕能将脑袋砸进胸腔之中。”

    “正是如此。可你们看看这具尸骨的脖颈,”叶申荣一指郑礼阳的尸体,“居然是完好无损的!陆长老,你是寂灭前期境界,如果灌注全部灵力,在一个人的颅骨上击出这等大小的伤口,你能否做到不损伤此人的脖子?”

    陆柏峰缓缓摇了摇头:“即便我将力量爆发至顶点,挥剑速度提高到极致,灌注全身灵力,恐怕他的脖子也会折断。虽然不至于四分五裂,但绝不可能完好无损。”

    “那就印证了我之前的推断。凶手的力道、速度、修为以及对灵力的掌控水平,应该都在陆长老之上。结合之前凶手不会超过寂灭境界以上的推断,最有可能就是寂灭后期。”

    吴素樱道:“各个修仙宗派中,寂灭后期的重剑高手极少,就是不知道散修者之中有没有隐世修行的重剑高手。”

    “这个嘛,只要去问一个人就能知道。”叶申荣道,“水木散人,易柳尘。”

    陆柏峰表示赞同:“没错,易先生境界高超,广游天下,但凡寂灭境界以上的散修者几乎都曾与他结交,只需去问他即可。”

    吴素樱点点头,心中有了下一步的计划。

    叶申荣又道:“吴宗主,寂灭后期只是一个最大可能的推断。若是真有大乘期或渡劫期的高手非要为难金仙宗,你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我知道。”吴素樱轻声道。

    “还有一点我想不明白。”叶申荣负手踱步到刻着字迹的廊柱面前,端详着那舒逸的字迹,“这个高手,与何天逍究竟是什么关系?他为何要冒充一个和合境界的修仙者……”

    这时,陆柏峰心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他欣喜地说:“我宗卢前辈和余长老到了!”

    三人没走几步就迎到了卢海龙和余瑞江两人。

    “卢前辈,余长老。”陆柏峰颔首道。

    “陆长老,你立即回宗去,这件事交与我来处理。”一见面,卢海龙就下了命令。

    陆柏峰一怔,抱拳道:“是。”而后御起容安剑,离开了金仙宗。

    卢、余二人与叶申荣、吴素樱互相行礼之后,先去看了看廊柱上的字迹。

    余瑞江舒了口气,对吴素樱道:“吴宗主,何天逍以前就是我的徒弟。我向你保证,这字绝非是他所写。”

    吴素樱客气地点了点头。

    卢海龙走进了满是尸体的房间,一具一具地仔细检查着。余瑞江观察片刻之后,对卢海龙道:“前辈,我看应是重剑高手所为。”他的推断与叶申荣一样。

    卢海龙不置可否,继续查看着尸体,只是他的神情越来越凝重。忽而,他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起身道:“的确像是重剑造成的伤势。”

    吴素樱道:“我们也是如此推测。修仙宗派中重剑高手不多,唯有散修者一方不太清楚。卢前辈,不知你同水木散人易先生可有交情?”

    卢海龙明白她的意思,点点头:“我去一问便知。”

    “那太好了。其他宗派的重剑高手就由我宗去调查。三个月之后,我会登门拜访太清宗。”吴素樱道。

    叶申荣走了过来,对卢海龙道:“我对易先生仰慕已久,只是一直无缘拜会。不知此番能否同行?”

    “无妨。事不宜迟,吴宗主,先行告退。”卢海龙向吴素樱拱手道别,而后和余瑞江、叶申荣一起御剑离去。

    吴素樱并不

    着急,独自留在宗内等待几位师妹回来。

    ……

    空中,三人并排默默地飞行着。余瑞江察觉到卢海龙的神色不太对劲,但有叶申荣在场,不便多问。

    许久,卢海龙忽然道:“叶宗主,我想起宗内还有要事,你同余长老一起去吧。易先生就在雾凌山脉西侧的踏云山上。”拱手示意后,他与两人分道扬镳。

    踏云山地处亢龙、骧龙两郡交界处。易柳尘原先隐修的地方在飞龙郡,如今已是妖兽的地盘。自北斗水凌洞之行以后,他就居于这座踏云山。

    山名“踏云”,足见其高。御空目睹,峰出云层,好似一只卧伏的猛兽翘首西望。传说中,瑞兽麒麟,踏云登风,飘洋过海,憩于雾凌山脉,眺望西天星辰。“踏云山”因此而得名。

    青松翠柏,云山雾罩,踏云山是隆冬时节里群山之中唯一的一抹绿色。山间的涓涓细流,唱着潺潺动听的歌。这里虽然偏远,但无疑是一个隐修的好去处。

    论实力和辈分,水木散人易柳尘在余瑞江和叶申荣之上。于是两人在半山腰就下了仙剑,步行上山。

    “余长老,贵宗猎言堂一向消息灵通,你所知的散修重剑高手共有几位?”叶申荣问道。

    “我只知道‘万里独行’裴雪峰使的是重剑。”

    “裴雪峰已是大乘后期境界,而且脾气古怪,为人低调,从不显山露水,必定不是凶手。”

    余瑞江淡淡一笑:“我想也不是他。不过……叶宗主,为何你对这件事如此在意?”

    “身为修仙同道,自然不能忍受凶手的所作所为。我与吴宗主还算有些交情,出一些力也是分内之事。”叶申荣道,“余长老,我尚有一事不解。贵宗那名叫做何天逍的弟子,为何会突然放弃修仙?”

    “结婴失败,不堪打击。”余瑞江的回答与陆柏峰并无两异。

    “结婴失败算不得大事,努力修炼,日后终有结成之时,何苦放弃?”叶申荣其实早就心有疑惑。

    “人与人不一样。我那徒弟心性过于高傲,此举也在情理之中。”余瑞江随口诌道。

    叶申荣眯着眼说:“听说他是李宗主的外孙?那找何天逍本人一问不就可以洗脱嫌疑了么?”

    余瑞江苦笑一声:“当年他是悄悄离宗的,一直不知所踪,就连李宗主也不知道他身在何处。”

    没能套出余瑞江的话来,叶申荣只好点了点头,不再言语。不过,他仍然心存疑惑。不论凶手是不是那个“何天逍”,他终究是个值得注意的人。

    山巅仅有的一片空地上,竖立着一间孤零零的房屋,那正是易柳尘的居所。两人到时,易柳尘正在空地上练剑。不愧是大乘后期高手,剑速极快,身形飘忽,蓝、绿两色长发在风中飘舞,如皑雪飞落,如浪卷当空;定光仙剑黄色的光芒缭乱闪动,如墨夜繁星,如飞火流萤;易柳尘的身影轻盈飘逸,如薄纱悠荡,如嫩柳垂枝;动作迅疾而刚猛,如电光一闪,如石火微明;剑法精妙连绵而不失霸气,如长河落日,如雷霆万钧。

    舞罢,收势,吐息。易柳尘望了一眼来者,将定光剑插回剑套之中,道:“原来是叶宗主和余长老。”

    “见过易先生。”两人一起抱拳行礼。尽管易柳尘的相貌非常年轻,但却有威严的气场。

    易柳尘略略颔首示意:“不知两位寻我何事?”

    叶申荣如此这般一说,易柳尘略一思索,道:“重剑乃是仙剑之中比较特殊的一类,据我所知,散修者中只有两人是重剑高手,一位是‘千里独行’裴雪峰,还有一位就是他的师弟‘夜叉探海’亓官应。”

    “亓官应?”叶申荣与余瑞江异口同声。

    说起亓官应,近些年来在修仙界中也算小有名气。他与裴雪峰是师兄弟,在几年前突破寂灭,进入了大乘境界。与修为相比,更出名的是他的相貌,可谓奇丑无比,有诗为证:

    鹰钩鼻头鹞子眼,

    冬瓜脑袋吊驴脸。

    黄毛撅嘴宽如瓢,

    青胎刀疤大肚腆。

    不是夸张,就凭他那副“尊容”,让小孩看到保准见一个吓哭一个。正因他丑得如同巡海夜叉一般,才得了个“夜叉探海”的名号。

    亓官应本人倒不是特别在意,师兄裴雪峰一直劝他带上斗笠遮住那副“震古烁今”的相貌,他每每只是一笑了之。

    叶申荣和余瑞江在当初妖兽暴乱时,都曾经见过亓官应,所有人都被他的相貌吓了一跳,自然也就过目不忘了。不过他们感到奇怪的是,那会儿看到亓官应的兵刃并非重剑。

    “易先生,亓官道友他是重剑高手?我记得他的武器不是重剑啊。”叶申荣疑惑地问。

    易柳尘微微笑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亓官道友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因此他放弃了重剑,转修软剑。不论使用软剑的水准如何,他必然是个重剑高手。现在想来,他与裴雪峰拜的是同一个师父,会使重剑才是理所当然。不过,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们,裴雪峰与亓官应都不是凶手,我之前的一个月一直同他们二人在一起,直到昨日才刚刚分别。”

    既然不是散修者,那就应该是某个宗派的人了。以叶申荣与余瑞江的身份,在大小宗派中寻找重剑高手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真凶的身份似乎就要浮出水面了。

    “不过,散修者中或许也有长久隐世不出的人,所以我不能断言凶手就不是散修者。”易柳尘追了一句。

    “既然长久隐世,又怎会突然现世?我心中已有数。多谢易先生,我们告辞了。”余瑞江拱手道。

    易柳尘点了点头,席地而坐,开始闭目养神。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在跟余瑞江和叶申荣分开之后,卢海龙急匆匆地赶回了太清宗。步入道德殿,李原啸立即迎了上来。听到天逍杀人的消息,他非常焦急,只是宗中有事脱不开身。陆柏峰回宗之后,听他描述的情形,似乎凶手另有其人,李原啸这才松了口气。不过疑团还是太多,一切都要等卢海龙和余瑞江回来之后才能详细知晓。

    卢海龙回来得太快了些,看他凝重的神色,李原啸才放下不久的心立即又提到了嗓子眼。卢海龙看了他一眼,传音道:“出来细谈。”

    避开大殿中的长老们之后,李原啸急忙追上卢海龙,轻声问道:“师父,情况如何?凶手是何人?”

    卢海龙并未立即回答,沉吟片刻后,问道:“原啸,如果真是天逍做的,你会如何处置他?”

    李原啸一惊,皱眉道:“问清楚原因。如果滥杀无辜,依宗规处置!”

    卢海龙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

    李原啸不安地问:“师父,你这是何意?听柏峰说了,死者之中有洞虚前期的高手,天逍最多失踪了五年而已,应该还是空冥中期才对,怎么可能杀得了洞虚前期之人?更何况还有诸多空冥境界的修仙者也死了,我不相信是天逍做的。”

    卢海龙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说:“原啸,我且问你,你可知天逍为何突然消失?景仁村的人又到哪里去了?”

    李原啸摇了摇头。

    “想想‘骨灵白妖’宋心蓉。”

    李原啸顿时瞪大了眼睛:“师父,你是说……天逍修练的功法邪恶?”

    “自发现他体内的怪异之后,我就一直担心天逍会因修炼邪功而迷乱了心智,可如今我不得不往那方面想,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天逍和景仁村民的莫名消失。”尽管卢海龙的语调很平淡,但李原啸却听出了他心中的惆怅与惋惜。

    “可是,五年前我去探望他时,他还好好的。仅仅几年功夫,他怎会修炼得如此厉害?”李原啸还是不愿相信。

    “歪门邪道都有速成之法,即便时间很短,功力也会有巨大的提升。我料想天逍很可能是急于求成,试图走捷径,境界不稳导致走火入魔。”卢海龙推测道。

    “杀掉那么多人之后尚能全身而退,至少也得是洞虚境界,我不敢想象……”李原啸连连摇头。

    “如果,他还有一把极其厉害的武器呢?”卢海龙瞥了李原啸一眼,“青龙大陆,灵气充斥,可天逍体内的修魔功力恰好与灵力运行方向相反,这是如何做到的?我在金仙宗已经仔细查探过所有的尸体,也看过了凶手留下的字迹。从几个不起眼的蛛丝马迹来看,凶手的兵器应该不是重剑,而是灌注着另外一种功力的钝器,如果联想到天逍的话,我猜,是刀背。”

    “是什么蛛丝马迹?”

    “第一,是一柄死去修仙者的仙剑。从断裂的剑身可以看出,那个死者曾与凶手拼过剑。若凶手使的是重剑,则断剑应从触点开始裂纹,延伸过剑身,断裂形成切口。而那柄仙剑却是整个剑面都布满碎纹,地面上还有些许剑身掉下的粉末。不仅如此,断剑的灵力几乎散尽,只比凡品剑强了少许。因此我推测,应是一股强大的、与灵力相斥的功力消耗了剑中的灵力,并且震断了剑身。

    第二,是一名死者颅骨上的伤痕,虽然像极了重剑所伤,但还是有细微的差别。重剑无锋,大力击中天灵盖之后,缺口因劈砸而裂开,因此断面应是上宽下窄,呈楔形。但那道伤口却是上下同宽,在我看来,应是一柄武器的钝面贯以雄厚的功力瞬间击破头颅所致。最有可能的就是刀背,只是不知道凶手为何刻意不用刀刃。

    第三,是柱子上所刻的字迹。重剑刻字,笔划必然很粗,而且当中较深,边缘粗糙。但那几个字却并非如此,横头、竖端的顿笔十分明显,笔划很浅,边缘清晰利落,必然是用开刃的武器所刻。

    综合这三点来看,我推测凶手使用的是一柄一边开刃、一边钝面的武器,多半就是刀。而且,凶手在杀人时灌注了与灵力截然不同的功力,或许是他十分自信,也十分自负,才用刀背伤人。”卢海龙详细地解释道,“另外,还有一件事你不知道,景仁村全村人并不是失踪了,而是被屠杀之后埋在村北的田地之中。”

    李原啸无言以对。经卢海龙缜密的推断,再加上种种迹象,凶手的确很有可能就是天逍。“如果真的是他,我绝对不会徇私情。”李原啸落寞地说。

    “但愿我的猜测是错误的。在找到天逍之前,此事切不可声张。那柄断剑和地上的粉末已经被我偷偷处理掉了,至于颅骨上的伤痕,相信没人会看那么仔细,廊柱的字迹也可以用剑刻来搪塞。总之,一切都要指望天遥他们三人找到天逍之后才能弄清。”

    李原啸十分担忧:“那天逍会不会丧心病狂地对天遥他们下手?”

    “等余瑞江回宗之后,让他和花千雪两人一同前去。”原来卢海龙心中早已做好了打算。

第一百五十九章 惨案连生

    自白剑祖师传下修仙功法以来,无数的修仙者为了与天争命而努力修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企望在有限的岁月之中寻求突破,然则成功之人实为少数。想要修仙成功,根骨要佳、悟性要高、毅力要强,即便兼备,也要看是否有运气能渡过最后的天劫。

    青龙大陆修仙界历来不乏惊才绝艳之辈,但又有多少人渡劫成功修成剑仙?或许有人会想:“为了长生而穷尽一生,换来的却仍是一个无法确定的悬念,如若成功还算值得,倘若失败,倒不如平凡享乐,逍遥自在。”

    人,各有所志。修仙者亦是如此。有人开宗立派,将本门修炼功法发扬光大;有人精心授徒,保持一脉传承;也有人独自隐修,追求自达臻境。在历史长河中,多少宗派、宗脉诞生和湮灭,看青龙大陆修仙界如今的格局,除了万古长青的七大宗派之外,各郡实力排名第二至第五的宗派里,建宗最久的也不超过两百年。骧龙郡的金仙宗,便是一个最新兴起的宗派。虽然人数不多,可没人敢惹。

    这次竟然有人如此大胆,不仅杀害金仙宗的弟子和她们的双修道侣,还拿走良品仙剑,放火烧了大殿。当吴素樱的几位师妹陆续赶回宗内时,看到满目疮痍的宗门,忿恨地咬牙切齿。

    “师姐,不管凶手是谁,定要将他碎尸万段!凭我们几人的身份,又有何难?”一位绿衣女子挥着拳头。

    “说得没错!竟然敢招惹我们金仙宗,也不打听打听我们是什么来路!”另外一位蓝衣女子道。

    “我们一会儿立即赶回去,发动各方势力,掘地三尺也要把凶手给揪出来!”又一位红衣女子道。

    她的话立即引来一片附和。这群席地而坐的美貌女子之中,只有宗主吴素樱一直低头沉默不语。见师姐不发话,其余几人也渐渐安静了下来。绿衣女子问道:“师姐,你倒是下个命令啊!太清宗去查散修的重剑高手,我们该怎么做?”

    吴素樱抬起头来:“师妹们稍安勿躁。这几日我已想过,一来,我们要发动各方势力,细查大小宗派中的重剑高手,看看有没有最近离开宗派的可疑人物;二来,那个‘何天逍’的确令人在意,至少可以确定一点,凶手认识他,或许他就是解开此案的关键。”

    红衣女子“腾”地站起身来:“师姐和我想的一样,不论如何都要先把何天逍本人给找出来。那我们还等什么?”

    吴素樱瞥了她一眼,嗔道:“忻莹,坐下!怎么一直都这么沉不住气?何天逍毕竟曾是太清宗的弟子,还是宗主李原啸的外孙,你那么大张旗鼓的,不怕惹恼了太清宗?你让海若的面子往哪里放?”

    红衣女子气闷地坐下了,看了看身旁的一位紫衣女子。这位紫衣女子,正是吴素樱刚才提到的“海若”。她说:“师姐,你的意思是,我们暗中寻找?那个‘何天逍’我也有所耳闻,听说他和同胞兄弟何天遥当年都是太清宗里了不得的甲等根骨弟子,他突然放弃修仙离宗之后,李宗主和他的师父余长老都勃然大怒,派人四处寻找却始终没有找到,太清宗的长老们对此一直深感惋惜。师姐,太清宗的猎言堂闻名天下,明查尚且如此,我们暗查又有何用?”

    吴素樱思虑片刻,道:“海若,等她们几个查遍各个宗派的重剑高手之后,我与你一同前往太清宗。诸位师妹,你们现在就速速回去彻查,三个月内务必回报于我。”

    几位女子异口同声的回应,然后四散离开了金仙宗。

    紫衣女子问道:“师姐,那我们一直在这里等着么?太清宗以及亢龙郡其他宗派也有重剑高手,不用我去查吗?”

    “我还有要事得赶回毒炼宗,重建宗门的事就交给你操办了。至于亢龙郡的重剑高手,相信太清宗自己也会去查,我们不必费心。倘若查不到凶手,三个月后我与你一起去太清宗见李宗主,探一探他的口风。师妹,有劳了。”吴素樱交代完之后,匆匆地御剑飞走了。

    望着吴素樱远去的背影,紫衣女子不解地轻声道:“师姐究竟有什么事能比宗门大事还重要?”想不明白的她微微摇了摇头,下山寻找工匠去了。

    ……

    星风海的小岛上,正在打坐的黑衣人忽然心中一动,想起了一件事。“当时疏忽了,那个老头儿是洞虚前期,以何天逍离开宗门时的境界,如何能杀得了他!我留下的字迹,虽然是模仿他弟弟何天遥的笔迹,但两兄弟的笔迹终究不会一模一样,由此看来,那些修仙者不一定会相信是他做下的……”

    正当他思索时,天逍从山洞中走出来,一边活动着筋骨,一边对黑衣人说:“喂,你该教我刀法了!”

    黑衣人沙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愠怒:“你这是跟长辈说话的口气吗?”

    天逍怔了怔,他一直都是这么称呼黑衣人的,也没见黑衣人生过气,怎么今天不一样了?“你又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知道该如何称呼?”

    “哼,给我听好了,我姓萧,以后你得恭恭敬敬地称呼我为‘萧前辈’!”黑衣人道。

    听到“萧”这个姓氏,天逍不禁想起了心中

    那道温柔的倩影:“许久不见,也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想起我?或是……与他人双修了?不会,不会的,立英不是那种人,除非我死了……呵,像我现在这样的状况,不能随意地见到亲人和朋友,和死了又有多少区别……”想到这儿,他自嘲地一笑。

    眼前忽然一花,黑衣人已经闪到面前,一个爆栗狠狠敲在了他的脑门上:“我说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天逍收回思绪,回道:“听到了听到了,萧前辈,行了吧?”然后,他又小声嘟囔:“真是的,同是一个姓,脾气却差这么多……”

    这声嘟囔当然没逃过黑衣人灵敏的双耳,他瞬间就想明白了,哈哈一乐,道:“臭小子,想女人了吧?”

    天逍没好气地说:“没有!”

    “别瞒我了,一看你刚才那个痴迷的神情,我就猜出个**分了。小子,我提醒你一句,不要陷得太深。那个姑娘虽然不错,但你和她在一起是不会有好结果的。最后不是你害了她,就是她害了你。”黑衣人道。

    “你又怎么知道她人不错?”天逍不解,“你见过立英?”

    “哦,原来她叫萧立英……”黑衣人说,“我虽然没见过她本人,但是看到过她留下的字迹。正所谓‘字如其人’,看她的字隽秀工整,点画清圆,她必然是个明眸皓齿、仙姿玉貌之人。我猜得没错吧?”

    天逍更不解了:“你在哪儿看到她写的字了?”

    “云暮山庄。”

    天逍吃了一惊:“你去云暮山庄做什么?”

    黑衣人又给了他一个爆栗:“别问那么多!赶快修炼!我说口诀,你记录下来!”

    天逍心中纳闷,黑衣人今天当真奇怪,平时修炼都是他口述,天逍强记于心。这孤岛没纸没笔,如何记录?“萧前辈,你倒是给我纸和笔啊!”

    “要纸和笔做什么?拿刀刻石头上!”黑衣人命令道。

    天逍无奈,拔出魔刀,刀尖抵在洞口的一块巨石上,等着黑衣人述说。

    “天无穷处,

    地有尽头。

    急则匆匆,

    缓则悠悠。

    日不移影,

    时如长流。

    一瞬成久,

    一日三秋。

    纵横天下,

    万事不休。

    一泻千里,

    一蹴而就。

    悟此身法,

    无出其右。

    恰似凤舞,

    宛若龙游。”

    说完身法开篇,黑衣人顿了一顿,问正忙着刻字的天逍:“小子,你可明白我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

    天逍刻完最后一个字,仔细读了读,笑道:“是不是说,学会这个身法的人在瞬息之间就能行至千里之外?这未免也太夸张了。”

    “‘日不移影,时如长流。’意思是对别人来说,只是一个‘日不移影’的须臾,可对你来说,时间却是如同滔滔江水般流过。虽然夸张,但却阐明了此身法的特点:当‘一瞬’变成‘许久’,‘一日’当成‘三秋’,你的速度自然会比别人快许多。能够‘一蹴而就’地‘一泻千里’,才能‘纵横天下’、‘万事不休’。我这套身法,名为《龙游》。”黑衣人解释道。

    “听上去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萧前辈,你继续往下说。”

    “听好了……”黑衣人继续传授天逍身法口诀。

    天逍一边在心中默念,一边连抖手腕,魔刀刀锋在巨石表面留下了一排又一排整齐的字迹。刻着刻着,天逍无奈地回头说:“萧前辈,写不下了。”

    黑衣人负手走到巨石旁,看了看天逍的字迹,说道:“今日是初次,剩下的你就强记吧。”他继续说完了剩下的心法,天逍全部一字不落地默记于心。

    待传授完毕之后,黑衣人令道:“从明日开始,你每日都要在这块巨石上将身法口诀刻写一遍,记住,必须是完整的一遍。”

    “这不是都刻满了么?明天……”天逍话音未落,只见黑衣人抽出魔刀,对着巨石一刀斜着劈下,“哧啦”一声,巨石表面的字迹竟然全部被刀刃刮去,地上只留下些许粉末,未见半片碎石,这是何等的精准!

    “每日刻一遍,对你练习控制力有很大帮助。我去铸刀,没事不要来打扰我。”黑衣人吩咐完就负手离开了,他的步伐很奇怪,看上去简简单单的一次迈步,却跨出了好几丈的距离,好似闲庭信步,却速度惊人。天逍眼睛一亮,这正是龙游身法,果然绝妙!

    黑衣人绕到小山背面,这里也有一个山洞,不过并非天然形成,而是他亲手挖出来的,以供铸刀之用。从金仙宗掠回的五柄良品仙剑就存放在洞中。

    “方才看了那小子的字迹,居然和他弟弟的字迹差别那么大……也罢,待魔刀铸成之后,再去把那些家伙干掉,只要让何天逍无法回去就行了。”黑衣人心想。

    “虽然是回炉材料,但处理好了也可以一用。”他自言自语。

    过了几天,五柄良品仙剑在祛除了一些杂质之后,被熔炼成了

    两柄极品魔刀。

    看着双手中并不发光的魔刀,黑衣人非常满意:“虽然比不上拔山魔刀,但已经是不可多得的极品了。没想到过去了这么久,我的铸刀水平依然不减当年啊,哈哈!”他举起右手的魔刀,对着洞壁稍一用力,“噌”的一声,壁上出现了一道裂缝,刚好将另外一柄极品魔刀藏在其中。“等那小子修炼到炼虚还真的层次再给他用吧。”他心想。至于原先用的上品魔刀,他在铸刀时就已经毁掉了。

    出了山洞,外面正是黄昏。黑衣人掐指一算,铸刀已用去了五天。他一掌震塌了洞口,仰头望着天上的朗月繁星,轻声说:“今夜,有人要命丧黄泉了!”

    ……

    短短一个月之内,青龙大陆的修仙界接连出现好几件惨案:先是骧龙郡的银霜宗惨遭灭门;五天后,从飞龙郡迁移至骧龙郡的九霄宗也被屠戮殆尽;隔了半个月,亢龙郡的山宗也遭此横祸;又隔了五天,潜龙郡的崇心宗同遇此劫。一连四个宗派被灭门,震惊了整个修仙界。

    四个宗派天南地北分处异地,之间也并没有什么来往,要说唯一的相同之处,这四个宗派都是小宗派,宗内至多不过百余人,宗主也都是洞虚境界。一时间,各个修仙小宗的弟子时刻提心吊胆,人心惶惶。

    四个宗派所有死者的死状都很惨,不是缺胳膊断腿,就是被切成两段。最令人惊讶的是,每一处惨案的现场,都有凶手留下的字迹:“杀人者,何天逍。”这下“何天逍”这个名字在修仙界可谓人尽皆知,金仙宗发生的惨案也随着人云亦云而广泛传播开来,“何天逍曾是太清宗的弟子”这一消息不胫而走,为此,许多中小宗派的宗主、长老连续不断造访太清宗,连飘渺宗主左傲廉与冷月宗主颜素霜也闻讯而来,李原啸可算是费尽了口舌,承诺说一定会找到真凶。

    余瑞江回宗之后,卢海龙已经令他与花千雪一起下山天遥等三人会合,苗昊商与姜桓谷已经离开了太清宗,寻僻静之处修炼去了。宗内知晓天逍秘密的人只剩下卢海龙和李原啸两个。李原啸还得留在宗中应付各方登门造访的其他宗派之人,卢海龙只得亲自去几个惨案现场查探情况。

    离开银霜宗之后,卢海龙一边御剑飞往九霄宗,心中一边思索着。死者的状况都与金仙宗那一回无异,唯一引起他注意的是,凶手留下的字迹明显变了一种风格。这是为何?卢海龙百思不得其解。起初他猜测是有人得知金仙宗惨案之后,出于某种目的而蓄意冒充,但转念一想,那杀人手法分明如出一辙,连死者伤处的细节都相差无几,毫无疑问是同一个凶手所为。那他为什么要莫名奇妙地变换字迹?

    九霄宗中的状况亦是如此。山宗,崇心宗,凶手在四个宗派如法炮制,杀人,留字。这四回的字迹都是一样的,字风较金仙宗那会儿刚劲了不少。每一处的死者,卢海龙都仔细检查过,与之前自己的推测相符,凶手使用的应该是一柄一边开刃、一边钝面的武器。

    “既然确定是同一人所为,他又不会无缘无故地变换字迹……难道说,他在模仿天逍的字风?”卢海龙忽然心头一震,他已经想到了一个能解释一切的、最有可能的推断。

    于是,他急忙赶回了太清宗,找到李原啸,神色凝重地说:“这几次的事件,应该不是天逍所为。”

    一直焦头烂额的李原啸闻言心中大喜,自从上次听过卢海龙的推测之后,他始终有些压抑,虽然天逍不是自己的亲外孙,可他对天逍的疼爱丝毫不比对天遥少,想想兄弟二人平日里的乖巧孝顺,又想到找回天逍之后可能要亲手处决他,李原啸反而希望余瑞江他们找不到天逍才好。可最近一连四桩惨案让他心中越来越不安,如果整个修仙界都开始寻找天逍,那他迟早会被找到。一听卢海龙说天逍不是凶手,他立即欣喜地问道:“师父,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新线索?”

    “与其说是发现,不如说是凶手留下了新线索……”卢海龙将四个小宗派中的情形大致向李原啸描述了一遍。

    李原啸听完之后眉头紧锁,他也想不明白凶手为什么要变换字风。

    卢海龙解释道:“撇开金仙宗那一回,这后面四次凶手的字迹一模一样,字体刚劲有力,我猜测,这是他在刻意模仿天逍的字迹。”

    李原啸点头道:“没错,天逍的字的确笔力浑厚,端正刚劲。”

    “五次都是同样的杀人手法,证明凶手是同一个人。既然他刻意模仿天逍的字迹,也就证明了凶手不是天逍本人。”卢海龙分析道,“由此也可以推断,在金仙宗惨案与银霜宗惨案之间的这段时间内,凶手曾经看到过天逍的字迹。”

    李原啸眼睛一亮:“师父,你的意思是,凶手很有可能和天逍在一起?”

    卢海龙坚定地点了点头:“是的。我怀疑,凶手极有可能就是天逍的另一位师父,那位传授他另一种功力的师父!”

    李原啸愣了一下,又问道:“那他嫁祸天逍的目的何在?”

    卢海龙想了想,严肃地说:“只有一个可能他想让天逍与修仙界彻底决裂。”

第一百六十章 刺杀高手

    晨曦东晓,青龙大陆迎来了新的一天。

    氤氲盆地的清晨是一天之中雾气最浓郁的时候,已经看不清十数丈之外的景象。一名身着深蓝色长袍的年轻弟子一边活动着筋骨,一边穿过场院走向大门。“唉,入宗快五年了,不知何时才能摆脱这守大门的差事……”年轻弟子叹着,取下门栓,推开了沉重的大门,在台阶上伸着懒腰,自言自语道:“又没什么人来,还一直要这么看着,真是无……”“聊”字还在口中,他却忽然打住了。台阶旁的空地上,正坐着一个人。

    那人听到声音后,立即站了起来,回身与年轻弟子打了一个照面。此人是名年轻的女子,身穿一件灰色的布衣,头发胡乱扎成一个马尾,面色惨白,眼睛微微发红,眼神孤独而又无助。

    “嗬,还是位漂亮的姑娘哩。”年轻弟子心中叹道。或许是因为潮气的原因,那女子的头发和脸上都湿漉漉的。“姑娘,你在这儿等了一夜?”

    “是的,这位道友,我是银霜宗的弟子,特地来求见天云宗主叶前辈。由于到时是夜半子时,我就没敢冒然相扰。”那女子的声音柔柔弱弱的,口气也十分客气。

    “原来是银霜宗的道友。不过实在不巧,我们宗主前些日子出宗去了,至今仍然未归。”年轻弟子为难地说。

    “啊……那能否让我在这儿等到你们宗主回来?我确有要事相禀。”姑娘的眼神楚楚可怜。

    “我们宗主还不知何时才回来呢,要不你先去附近的州城住下,等过些时日再来吧。”

    那姑娘却连连摇头,像是被吓坏了,结结巴巴地说:“不,不,这位小哥,就让我留在这儿吧。我只占一小块空地打坐就好了,求求你!”

    年轻弟子才十七岁,被一位美貌的姑娘称为“小哥”,心里觉得美滋滋的。看着姑娘苍白的脸色和水汪汪的大眼睛,怜悯之心油然而生。“这个嘛……得向长老禀报才行。现在刚刚卯时,我先陪你坐一会儿,等到了辰时,我再进去为你禀报,如何?”年轻弟子道。

    姑娘轻轻点了点头,谢道:“有劳小哥了。”

    “来,坐这儿。”年轻弟子坐在台阶边上,用衣袖擦了擦旁边的露水。

    “多谢小哥。”姑娘乖巧地过来坐下。

    年轻弟子被她一连几声“小哥”叫得有些飘飘然了:“姑娘,你有什么事要找宗主?跟我说说,看看能不能帮到你什么。”

    姑娘一声长叹:“小哥,此事恐怕你帮不了。你不知道银霜宗发生的事么?”

    年轻弟子想了想,“银霜宗”三个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但却记不清了。

    看到年轻弟子疑惑的神情,姑娘轻轻咬了咬嘴唇:“我的宗派,在一个多月之前被灭了宗。”

    年轻弟子这才想起,曾经听同门师兄提起过银霜宗的惨案。不过那几个宗派都是默默无名的小宗,当时他未曾在意。

    “姑娘,那你找宗主可是为了禀报此事?宗主肯定已经知道了呀。”年轻弟子道,“那你是如何逃过一劫的?”

    “那天我恰巧有事外出,这才侥幸捡回一条小命。回宗之后我被吓破了胆,宗里已经血流成河,惨不忍睹了。其实我在回宗时隐约看到了凶手的身影,此番正是为了禀报此事而来。我换上普通衣物就是害怕凶手来寻我,这些天来,我整日担惊受怕,疑神疑鬼,老觉得凶手就在什么地方盯着我,直到天云宗门口才稍微安心了些……”姑娘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还带了哭腔,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神情也越来越委屈。

    年轻弟子轻轻揽住了她的肩膀,柔声安慰道:“别难过了,宗内的前辈们都胸怀正义,修为高超,一定能找出凶手的……”

    “小元,你在干什么!”背后突然响起一声大喝,吓得年轻弟子立即缩回了手,“腾”地弹了起来,回身一看,尴尬地打招呼:“二师兄……”

    那位二师兄负着手,神情冷漠,口气也十分生硬:“哼,不好好守门,竟然陪姑娘聊天!”

    “不是的,二师兄。这位姑娘是银霜宗的弟子,在门口等了一夜,为了求见宗主禀报关于惨案的线索。”年轻弟子辩解道。

    “宗主走时不是交代过了么?由薛前辈代理宗内事务。我看你是故意偷懒!再狡辩我就替师父责罚你!”二师兄训斥道。

    “这位师兄,你别怪他,是我让他陪着我说话的。”姑娘替小弟子求情。

    二师兄对姑娘客气地做了个揖:“抱歉,都是小师弟耽误了,道友如有要事禀报就随我来吧。”说完,他狠狠瞪了师弟一眼。

    姑娘也望了望一脸沮丧地守门弟子,然后追随二师兄而去。

    在薛月霖房中,那位女子描述了当晚所见的情形。

    “哦,你看到凶手的身影了?”薛月霖问道。

    女子点点头:“当时我正在山道上,却看到从宗内飞出一道身影,借着明亮的月色,我看见他的身形瘦小,一身黑衣,头上还包着斗篷,看不清面容。不过,我看清了他的脚下踩着一柄宽大的重剑。”

    “唔……重剑,果然与我推测的一样。”薛月霖道,“对了,以凶手御剑飞行的速度来看,你估计他是寂灭境界还是大乘境界?”看飞行速度是一个笼统判断修为的方法,境界越高,速度自然越快。而同一境界的修仙者,不论是前、中、后哪个时期,御剑速度是差不多的。当然,也有个别例外。

    女子愣了一下,无奈地回答:“前辈,抱歉,我才是和合境界,实在推测不出。我只觉得他御剑飞行的速度极快,眨眼之间就不见了踪影。

    “唔,我知道了。”薛月霖道。女子境界太低,说得也太模糊,对她来说不论是寂灭还是大乘,恐怕都是“速度极快”。至于“眨眼不见踪影”,薛月霖觉得她稍微夸张了些。

    “前辈,天云宗是骧龙郡最强的宗派,引领着本郡的修仙界,在整个青龙大陆

    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宗,还望为我等小宗做主啊。”姑娘双膝跪地,恳求道。

    “数一数二的大宗”这句话让薛月霖听着很舒服,她和蔼地说:“在骧龙郡居然有人胆敢胡作非为,我天云宗自然不会置之不理。你起来吧。其实那个凶手已经犯了众怒,修仙界的几个大宗都在寻他,有了你的线索,可以缩小查找的范围。”

    “谢前辈。”姑娘毕恭毕敬地磕了个头,站起身来。

    “你的宗门被灭了,可有别的去处?”薛月霖道,“我与金仙宗主是朋友。你如果没有去处,我就荐你加入金仙宗,如何?”

    姑娘显然听说过金仙宗的名声,心中有些不太情愿,不过此时此刻也由不得她拒绝。“听从前辈安排。”

    “很好。金仙宗主如今有事在忙,等过些时日我再同她说此事,你就暂且留在我宗休息几日吧。”薛月霖微笑道。

    等姑娘退出去之后,薛月霖寻思开了:“身形瘦小的重剑高手……难不成是他?”

    ……

    太清宗主李原啸的房中,卢海龙刚刚说到“只有一个可能他想让天逍与修仙界彻底决裂”,忽闻门外弟子来报:天云宗主叶申荣到访。

    “叶申荣?这个节骨眼上他跑来做什么?莫非他发现了什么?”李原啸不解。叶申荣城府极深,为人精明,他不禁有些担心。

    “去看看再说。”卢海龙道。

    两人来到大殿,叶申荣拱手道:“李宗主,许久不见。卢前辈。”

    还礼之后,李原啸问他:“叶宗主,突然造访,可是有何要事?”

    叶申荣道:“自上次妖兽暴乱之后,一直未曾得空拜访太清宗。今日前来是想询问一下,查找金仙宗惨案的凶手之事可有眉目?我可听说又有四个小宗派遭了殃。”

    “目前还没有进展。对于四个小宗的事,我也感到十分遗憾。等找出真凶,定要让他血债血偿。”李原啸道。

    “嗯。我天云宗也会尽力协助。对了,不知贵宗苗前辈可在?我有几个关于重剑的疑惑想问问他。”

    卢海龙道:“叶宗主,实在不巧。小苗和小姜早已离开太清宗,外出隐修去了。不知你有何疑问?关于重剑,我也略知一二,另外本宗陆长老也是重剑高手,我去把他叫来。”

    “不用,不麻烦了,卢前辈帮我解答即可。”然后,叶申荣问了几个关于重剑伤口的疑问,卢海龙也详细地做了解答。

    叶申荣并没在太清宗逗留多久,借宗内事务繁忙为由,告辞离开了。

    李原啸不安地问卢海龙:“师父,叶申荣怎么突然大老远的跑来请教重剑伤口的问题,难道他也发现不对劲了么?”

    卢海龙笑道:“不必担心。我料想他此番前来的目的不是为了请教问题,而是想探一探小苗的口风,看样子他是怀疑上小苗了。因此,我才故意没说小苗在何处隐修,就让他花时间去找吧,正好不会妨碍我们。”

    卢海龙看待问题超乎常人的透彻,对他人心思的揣摩也十分准确,这点着实令李原啸钦佩不已。

    ……

    在啸林山谷作别贝氏兄弟之后,孟凡涛先回住处静修了一段时间,然后才慢悠悠地飞到了氤氲盆地,将劝说贝元开失败的消息告诉了薛月霖。令他奇怪的是,薛月霖的表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惊讶。

    “薛姐,你不吃惊吗?”孟凡涛不解地问。

    薛月霖品了一口茶,满不在乎地说:“这有什么好吃惊的?有一柄绝世仙剑修炼,自然不必再趟浑水。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贪心。”

    “不,我指的不是那个。”孟凡涛道,“盗圣和盗神莫名其妙地和好如初,这还不让人惊讶?”贝氏兄弟向来不合,这是修仙界高层次的修仙者们都知道的事。

    薛月霖冷笑道:“人家兄弟和不和好跟我们又没有关系。倒是你的计划少了贝元开该怎么继续?”

    孟凡涛捻着胡须:“没有贝元开也一样!正好也省得仙剑到手还要分他一柄。”

    “那你第一个目标是?”

    “赫连馨的赤霄仙剑。”孟凡涛道。

    “我不明白,你为何要先挑难拿的下手?以你的本事,抢易柳尘的定光剑绰绰有余,也不用找人帮忙。”薛月霖道。

    孟凡涛的表情忽然变得神秘兮兮,他低声问道:“薛姐,你可知‘恶命貔貅’皮撼吉是怎么死的?”

    薛月霖蹙眉思索,皮撼吉,一个死去了许久的大乘后期高手,名号“恶命貔貅”,是个贪得无厌的散修者。“不是与仇家相斗而亡的么?”

    “传言而已。其实他就是因为觊觎易柳尘的定光仙剑,被一位神秘高手三掌击死的。”孟凡涛道。

    这下薛月霖有些吃惊了:“仅仅三掌就能杀死大乘后期高手,那神秘人是什么境界?”

    “你错了,皮撼吉死前已经突破到渡劫前期境界了。”孟凡涛的话再次让薛月霖震惊。大乘到渡劫是实力的一次飞跃,三掌击杀渡劫高手,必是剑仙无疑。

    “易柳尘以大乘境界拥有定光仙剑这么多年,觊觎的自然大有人在。虽然他背后没有强大的宗派做靠山,但不管是明抢还是暗夺,定光仙剑始终牢牢地握在他手上。现在想想,原来如此啊!”孟凡涛感慨。

    薛月霖问:“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当初皮撼吉暴毙之后,所谓的‘仇家’始终没在江湖上露过面,大家都推测两人应该是同归于尽了。”

    “那个消息就是我放出来的。”孟凡涛摇头叹道,“我当时就在场,亲眼目睹了皮撼吉被杀的经过,连我自己都险些丧命……”

    薛月霖眨了眨眼,明白过来之后冷笑一声:“难不成你也是皮撼吉的同谋,打定光仙剑的主意?”

    “正是。”孟凡涛承认了,“皮撼吉找我帮忙,许诺事成之后将定光剑借我参悟,我才答应协助他的。”

    那你为何要编造‘皮撼吉与仇家相斗而亡’的假消息?”

    “两个渡劫境界的高手去抢一个大乘境界修仙者的仙剑,这事毕竟不太光彩。”孟凡涛无奈地说。

    薛月霖哈哈大笑:“那就不要说出来啊,反正皮撼吉惹人厌恶,莫名奇妙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的。”

    孟凡涛摇摇头:“你以为我放出假消息是为了顾全皮撼吉的名声?我是为了我自己的小命!当时易柳尘已被皮撼吉打昏,在场的只有我和那位高手,所幸我始终没有出过手。逃跑之后,为了不让那个神秘高手对我赶尽杀绝,我只好放出这样的假消息,目的是让那个高手知道我已经放弃了。果然,消息传开之后那位高手没有来寻我,否则,我自认为在他手底下走不过十招。”

    “呵,你想得倒挺周全。”薛月霖道,“不知道青龙大陆还有多少位这样的隐世高手……”

    “绝对不只他一个。我推测,那位高手应该是易柳尘的同脉前辈。”孟凡涛十分肯定地说,“总之,七大宗派以及易柳尘的仙剑暂时都碰不得。赫连馨已经脱离了宗派,虽然境界高,有点儿麻烦,但至少不会招来厉害得吓死人的高手……”

    薛月霖摇头道:“你太天真了。赫连馨渡劫不论是成功还是失败,赤霄剑终究是要留给太清宗的。”

    孟凡涛“嘿嘿”一笑:“渡劫期之后就脱离宗派,一切恩怨与宗门无关,这是江湖规矩。再说,太清宗有高手,薛姐的天云宗就没有了么?”

    “哼哼,原来你打的是这个算盘,要借天云宗的势力保住你抢来的仙剑。”薛月霖道。

    “我一介散修,又没有徒弟,若夺得绝世仙剑,我渡劫之后还不都留给天云宗?另外,要得到仙剑不一定靠抢,对上赫连馨以及与她形影不离的皇甫玉,我也没多少胜算。关键,是要靠这儿。”孟凡涛指了指自己脑袋。

    薛月霖忽然脸色一沉,霍然起身,吓了孟凡涛一跳:“薛姐,怎么了?”

    “竟敢偷袭!”薛月霖大步流星地冲出房间赶往后院,就在刚才,远在毒炼宗的叶申荣忽然感受不到宗内申屠旭的气息了。

    孟凡涛不知所谓地跟在身后。从薛月霖的神情来看,似乎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一个身材瘦小的黑衣人正站在申屠旭的房中,手中握着一柄黑黢黢的长刀,而申屠旭已经身首异处。

    “这就是下场!”黑衣人将长刀插入宽大的刀鞘,放回背上的剑套之中。

    “砰”的一声,黑衣人身后的房门被踹开了,薛月霖喝问:“什么人!”

    “哦?不错嘛,这么快就发现了。”黑衣人并未转身。他的声音低沉嘶哑,带着一丝不屑。

    薛月霖瞥到黑衣人背上的剑套,惊呼一声:“是你!”旋即抽出仙剑,恼怒道:“竟敢杀害我宗高手,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其实薛月霖也就是叶申荣有些心虚,申屠旭也是由他控制的,还未察觉到黑衣人的存在,脑袋就已经搬家了,看来他在金仙宗做出的推断是错误的。黑衣人的境界远不止是寂灭后期。薛月霖如今的境界和申屠旭一样只是寂灭,当然不是黑衣人对手,叶申荣指望的是身旁渡劫中期的孟凡涛。

    “哼,就凭你们两个?有本事就来追我!”黑衣人转过身来,刚抬起脚,身影就已经从房中消失了。薛月霖和孟凡涛只觉得一道黑影从眼前一闪而过,带起丝丝轻风。

    两人吃惊地追了出去,黑衣人就在前方不远处,仿若悠哉地闲庭信步,可孟凡涛使尽全力追赶,却感觉黑衣人始终就在前面几步开外。孟凡涛大吃一惊,他的绰号可是“惊雷一闪”,这也正是他身法的名字。在修仙界中,孟凡涛向来自认为《惊雷一闪》仅比贝氏兄弟的《一气三元》略逊一筹,不料今天又遇上了新的对手。

    追了片刻,孟凡涛收住了脚步,再继续追也是徒劳。他相信,这还不是黑衣人最快的速度,两人的身法明显不是同一个层次。黑衣人一直负着手,没回头也觉察到了一切,仰天大笑了几声,扬长而去。

    连孟凡涛都追不上,更不用说薛月霖了。等她赶来,孟凡涛都开始往回走了。

    望了望孟凡涛身后,并没有黑衣人的身影。“怎么,跑了?”

    孟凡涛点了点头,神色凝重:“此人身法之精妙,我平生未见,看情形绝对不在贝氏兄弟的《一气三元》之下。”

    “想不到他这么强!”薛月霖悻悻道。

    孟凡涛想起薛月霖刚才喊的那声“是你!”,似乎是认识黑衣人,便问道:“他是何人?”

    薛月霖边往回走边言简意赅地告诉了孟凡涛最近修仙界中发生的几桩灭宗惨案。

    “我曾怀疑过‘不动如山’苗昊商,他也是重剑高手,正巧也不在太清宗。不过看刚才那人,明显不是他。”薛月霖道。

    “肯定也不是那个‘何天逍’。此人夜间潜入天云宗杀人,莫非与天云宗有仇怨?”孟凡涛问。

    “要是知道就好了。宗里那么多人,他单单只杀了申屠旭一个,或许是与申屠旭有仇吧。”薛月霖猜测道。其实离申屠旭不远的两间房内,还有同样被叶申荣控制的两位原本是大乘期的高手,但他俩却没事。如果黑衣人是仇视天云宗,单杀一人这点说不过去。

    “有可能。要么是单单和申屠旭有仇,要么是惧怕你我二人。或许,他只有身法精妙,但本身实力不强也说不定。”孟凡涛道。

    会是如此吗?薛月霖心中疑惑地想。黑衣人连那些不入流的小宗派都要赶尽杀绝,今日又出手偷袭,似乎没有高手的风范。

    孟凡涛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薛姐,你刚才是如何知道有人在申屠旭房中的呢?”

    这冷不丁的一问,还真把薛月霖给问住了。“这个……是天云宗的秘法,我不便多言。”她只好如此搪塞。

    “唔……”孟凡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第一百六十一章 魔刀天仇

    这一年的秋季,天气凉得很快。在一个看似平静的秋夜,黑暗中却蕴藏着杀机。

    “哈哈,看你们往哪儿躲!接招!”从灌木丛中突然蹿出一道黑影,身穿夜行衣,戴着面罩,只露出双眼,目光如鹰般锐利,红色的仙剑光芒让冷漠的瞳仁也带上一丝诡异的色彩。

    剑光如虹,在夜幕中化作一道虚影,直向对面坐靠着岩石喘息的白衣男子而去。看得出,偷袭之人境界不低。

    白衣男子气喘吁吁,身上也破破烂烂,似乎经过了一番激烈的鏖战。他脸色苍白,满头冷汗,左手一直捂着肋部,掌下的衣服已被鲜血染红。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偷袭,他已经无力站起,只得勉强抬起右臂,用手中的仙剑去挡,“叮”的一声脆响,仙剑滴溜溜落入一旁的草丛中去了。

    “你交是不交!”偷袭之人的仙剑架在了白衣男子的脖子上。感受到仙剑传来的丝丝冰冷,白衣男子微叹了一口气,抬起头冷冷地注视着偷袭的男子,表情平静如水:“想不到你这等高手,竟会做下如此卑劣之事。”

    “少废话!”黑衣男子手腕轻轻用力,仙剑在白衣男子的脖颈上划开了一道伤口,鲜血慢慢渗出。“快把宝图交出来!我让你死得痛快点儿!”

    这时,从另外一边的灌木丛中也走出一个穿着夜行衣的人,手中握着橙黄色光芒的仙剑。“师兄,还跟他嗦什么?一剑杀了,搜出宝图不就行了?”此人手起剑落,白衣人默默地闭上了眼睛,迎接他生命的终结。

    “”的一声,预想的剧痛没有袭来,白衣人惊讶地睁开了眼睛,挡开仙剑的正是那位“师兄”。

    “你急什么!”“师兄”瞪了“师弟”一眼,责怪他的莽撞,然后转过头来,蹲下身对着白衣男子小声道:“我劝你还是乖乖听话,免得我们大开杀戒。不是为了你自己,而是为了树上的那个人。”

    白衣男子顿时瞪大了眼睛,紧张和不安的神情显露无遗。“师兄”知道自己已经抓住了白衣男子的软肋,笑道:“以宝图换那个人一条命,不,是两条命,你好好考虑吧。”

    白衣男子一声长叹,指了指一旁的草丛:“帮我把仙剑拿来。”

    后来的那位“师弟”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揪住白衣男子的衣领,恶狠狠地说:“知不知道你浪费了我们多少浪费功夫?死到临头了还想耍什么花样?看我不……”

    “师弟!”“师兄”攥住了他插向白衣男子双眼的手,“按他说的,去把仙剑捡回来。”

    “师弟”诧异地回头望着“师兄”,“师兄”点了点头。

    “师弟”强按下怒火,走进草丛拾回了白衣男子的仙剑,递到了他的手中,同时威胁道:“别耍花样,否则我将你碎尸万段!”

    “借我仙剑一用。”白衣男子对那位“师兄”道。

    “师兄”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仙剑递了过来。

    白衣男子接过仙剑,对着自己的仙剑奋力一斩,“啪”,自己的仙剑断成两截。他向“师兄”举起了断剑,剑身居然内有乾坤。

    “师兄”惊喜地从断剑中抽出一块白绢:“哈哈,就是它!”

    “快给我看看!”“师弟”急切地说。从“师兄”手中接过白绢之后。他翻来覆去查看了一番,但什么名堂也没有看出来,于是便喝问白衣之人:“宝图的秘密是什么?快说!”

    白衣男子回道:“我也不知道,没有机会细细参悟。”

    “哼哼,既然你如此识相,就赏你一个痛快!受死吧!”“师弟”扬起了手中的仙剑。

    “住手!”“师兄”刚要阻拦,“师弟”却突然回身一剑,刺向了“师兄”的腹部,“哧”的一声,鲜血飞溅。

    “师弟……你……”“师兄”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没入腹部的剑身。

    “师弟”一阵仰天狂笑,解开了脸上的面罩,露出了一张狰狞而又贪婪的脸。“师兄,我已经忍你很久了。如此宝贝,怎可与他人共享?哈哈哈,要怪,就只能怪你没有脑子!其实,宝图还有另外一块,但你是见不到了。今日师弟就送你上路!”他狠狠地抽回了仙剑,血溅了旁边的白衣男子一身,“师兄”的身体软绵绵地倒在了他的脚边。

    “可悲啊,可悲。”白衣男子摇头慨叹,自知难逃一劫的他忽然大声呼喊:“云儿,快逃!”

    远处的一棵树上应声蹿下一道黑影,踏着摇曳的草尖疾速向山下掠去,“师弟”急了,大喝一声:“站住!”正欲追去,白衣男子却手持“师兄”的仙剑挡在了他的面前。

    ……

    仿佛从噩梦中惊醒一般,黑衣人身躯一震。每每回想起从前那段惨痛的经历,他就心如刀绞。

    旁边石台上的天逍觉察到了黑衣人的异样,问道:“你怎么了?”

    “不要多问,冥想时居然分心!还有,你没称呼我为‘萧前辈’,罚你明日多修炼两个时辰!”黑衣人低声斥道。

    天逍哭笑不得:“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黑衣人没有理睬他,起身走出了山洞。天逍摇了摇头,继续冥想。

    “唉,想不到我竟然等到大仇得报的一天!”黑衣人沿着海边漫步,耳旁回响着阵阵涛声,无比沧桑地感慨。

    “不过,也扰乱了之前的计划。这样一来,或许没人会相信是天逍那个臭小

    子做下的吧……”黑衣人心道,“细细想来,此事也有些蹊跷。申屠旭那个狗东西竟然没有察觉到,对一个大乘后期的高手来说,似乎不太应该啊……还有,突然赶来的那两人是如何发觉的呢……”

    不知不觉,黑衣人又转回了山洞前。洞旁的巨石已经被天逍削薄了许多。“真是个天资聪颖、勤奋刻苦的小子……正是因为遇到了他,我才大仇得报。可惜,他的心性过于慈软,脾气又太倔强。不肯拜我为师也就罢了,以他的心性和脾气,在青龙大陆迟早要吃大亏,严重的话可能会丧命……”黑衣人负着手微微摇头,“唉,如果……如果他还活着,应该也和天逍差不多大了吧……”

    黑衣人望着巨石怔怔地出神,天逍从洞中挥着魔刀走了出来。“萧前辈?”他伸手在黑衣人面前晃了晃。

    “你不好好冥想,又跑出来做什么?”黑衣人回过神来,嗔责道。

    天逍“哈哈”一笑,指了指天上:“萧前辈,天都亮了,该练刀了。对了,你给我的这柄魔刀还没有名字呢,要叫什么好呢?”

    望着天逍年轻俊朗的脸庞,灿烂无比的笑容,黑衣人心中一动:“像,真像……他的笑容也是这般阳光灿烂……”他抽出自己的魔刀,一刀将天逍的魔刀削成两段。

    “前辈……”天逍吓了一跳,不知黑衣人意欲何为。

    “区区上品魔刀,有何资格得名?你随我来。”黑衣人转身向小岛另一端走去。

    天逍跟着黑衣人来到山背面,伫足在一处碎石堆前。黑衣人挥了几下魔刀,开出了一个大洞,钻了进去,片刻之后,又钻了出来,手中拿着另外一柄魔刀和一个刀鞘,此刀与毁去的那柄尺寸相当。

    黑衣人扬手将魔刀抛给了天逍:“刀名‘天仇’。”

    天逍接过魔刀,明显感觉到了这把刀不同寻常的威能,甚至超过了宝刀“裂空”。“这也难怪,我的境界不够,裂空刀还没完全解封。”他心想。挥舞了几下,感觉甚是趁手,于是称赞道:“萧前辈,你铸刀的水平真高啊!”

    “那当然!想当年,多少高手寻我铸刀我都没有答应,我铸的一对宝刀‘拔山’与‘盖世’,始终占据着天焰大陆最强兵刃的宝座。要不是材料不够完美,铸造条件恶劣,这两柄‘天仇’与‘天杀’应该比现在要强得多。”黑衣人的语气透露出狂傲。他将刀鞘递给了天逍:“套上刀鞘,通常会被当成是重剑。当然,还是瞒不过绝顶高手的眼睛,务必小心!原本想等你达到炼虚还真层次再给你的,念在你修炼刻苦,算是奖励。”

    “‘想当年’这三个字都快成你的口头禅了……”天逍心中暗笑,真不知眼前这位“萧前辈”当初在天焰大陆时是何等叱咤风云的人物。“啧啧,‘天仇’、‘天杀’,好暴戾的名字……”天逍将刀鞘背在背后,“萧前辈,记得你说过‘拔山’魔刀是你自己的兵刃。那‘盖世’魔刀呢?”

    “是我弟弟的武器。可惜,在仙魔大战中,‘盖世’输给了昭越剑仙熊杰武的‘巨阙’,我弟弟也死在了他的手上。”黑衣人惆怅地说。

    “那你的‘拔山’呢?”

    黑衣人一声长叹:“被凤凰剑仙祝萱蓉的‘泰阿’斩成了碎片。”

    “果然还是绝世仙剑更厉害……”

    “绝世仙剑的突然现世,正是我们失败的主要原因。难道青龙大陆有上天庇佑?冥冥之中,也许一切皆有定数。唉……”

    面对一个活了数百年的“老”前辈沧桑的感慨,天逍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沉默片刻,他小声问:“那你后悔了吗?”

    “嗯?”黑衣人转过身来。

    “你后悔来到青龙大陆了么?”天逍知道,虽然当时黑刀祖师将残存的灵魂融入了诸多修魔高手的体内,但并不是强行控制他们来为自己复仇,“如果你当时选择继续留在天焰大陆,必然是万众仰目的存在,如今也早已飞升而去,那就不必经历这数百年痛苦的隐忍。”

    “是啊……我后悔了么?”黑衣人喃喃说道,此时此刻,他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个人灿烂的笑容,历历在目的往事就如同清澈潺的小溪一般在心中流淌。“不,我不后悔!”黑衣人坚定地说。

    ……

    亢龙郡山宗内,并排立着三人。

    当中一人的蓝、绿两色长发格外显眼。左边一人身高九尺有余,体形偏瘦,面容刚毅而冷峻,颧骨很高,眼神锐利,腰间别着一个大酒葫芦,背上剑套的外面还挂一顶斗笠,要不是背着仙剑,倒像是一个赶路的脚夫。右边的那人,五短身材,肥头大耳,肚大如鼓,一头鹅黄色的乱发,皮肤黝黑,面容丑陋,左脸有一块暗青色的胎记,右脸还有一道斜疤,活脱脱一个现世恶鬼。

    说起三人的身份,在修仙界中可谓是闻名遐迩。“水木散人”易柳尘,‘千里独行’裴雪峰,以及‘夜叉探海’亓官应。

    三人的脚边是几具山宗弟子的尸首。

    “没想到我们三人仅仅暂别数日,就再次聚首。”易柳尘淡淡地笑道。

    裴雪峰道:“老易,要不是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的‘重剑恶人’,我们兄弟俩也不会特地来找你。”敢如此称呼易柳尘的人不多,足见两人关系之好。

    “易大哥,在我看来,用重剑的高手都是豪迈爽朗、侠肝义胆之人,却不想竟有如此败类。为

    了洗脱我等重剑高手的嫌疑,也为了一正重剑高手的声誉,我们一定要将那个恶人揪出来。我与师兄的脑袋都不如你灵光,偏偏那个恶人又是个胆小如鼠、不敢露面的宵小之辈,只得来麻烦你了。”亓官应的嗓音倒是深沉动听,与长相完全不符。

    “这么说,你们两人也不相信那个‘何天逍’就是凶手咯?”易柳尘俯下身来,仔细检查着尸体的伤痕。

    “我们已经去太清宗确认过了,‘何天逍’不过是一名放弃修仙的和合后期弟子而已,如何能灭得了五个宗派?再说他用的也并非重剑,应该不是凶手。想必凶手与太清宗有过节,冒充其他高手又没人信,就只好冒充一位失踪的弟子了。”亓官应推测道。

    “究竟是不是冒充,现在还言之过早。一切等我详细查探过再说。”易柳尘并未被他的想法左右。

    山宗一共一百十一具尸体,易柳尘全部都仔细检查了一遍。接着,三人又动身前往崇心宗、九霄宗、银霜宗,每到一处,易柳尘都观察得十分仔细,凶手留下的字迹他也看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三人来到了金仙宗。

    与其他几个惨遭灭门的小宗相比,金仙宗划算幸运,事发当晚仅有部分修为较低的弟子留在宗内。如今重建大殿和偏殿的工作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工匠们忙忙碌碌,弟子们也搭手帮忙,一位穿着紫衣的女子在监管着一切工事。

    看到易柳尘等三人,紫衣女子迎上前来。蓝、绿两色长发正是易柳尘的标志,紫衣女子自然认得,她恭敬地说:“金仙宗贺海若,见过易先生。不知这两位该如何称呼?”

    “裴雪峰。”

    “我是亓官应。”

    “原来是裴前辈和亓官前辈,失敬。”紫衣女子躬身道,“不知三位前来所为何事?”

    “‘前辈’二字愧不敢当,称呼‘道友’即可。”亓官应还礼道。

    “贺道友,不知你我是否在何处有过一面之缘?”易柳尘突然问道。

    贺海若笑道:“易先生真是好记性。十四年前易先生前往太清宗做客时,我们曾经见过。”

    易柳尘略一思索,恍然道:“原来是刘长老的道侣,一时未曾记起,惭愧,惭愧。没想到贺道友是金仙宗人。”

    “正是。我大师姐正是金仙宗主。”贺海若道。

    易柳尘所说的“刘长老”,正是如今太清宗的七长老,刘云卫。易柳尘十四年前前往太清宗,正是为了参加那场北斗水凌洞入洞名额的拍卖大会。大会之后,他还在太清宗住了些时日,正是在那段时间内,他与贺海若见过一次。。

    “贺道友,我们此番正是为了贵宗发生的惨案而来。如今修仙界正在彻查各路重剑高手,我与亓官师弟都是使重剑的,一来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二来为了找出真正的凶手,因此特寻易先生与我们同行。不知能否让我们查探一下贵宗死去弟子的尸体?”裴雪峰问道。

    “裴道友言重了。两位都是光明磊落、义薄云天之人,岂会做下此等卑劣之事?只是……”贺海若面露为难之色,“三位道友,实不相瞒,我宗死去弟子的尸体腐烂已久,在重建宗门时,我已吩咐下去将尸体尽数掩埋……要不我现在就让弟子们将尸骨掘出来吧。”

    “不用,不用。”易柳尘连忙阻止,“既已入土为安,那就不必多扰。贺道友带我去看一下凶手留下的字迹即可。”

    “这个好办。那根柱子我已特意让工匠换下,如今就放在殿后的角落里。三位随我来。”

    柱上的字迹风格明显与另外四个宗派之中的不同,易柳尘凝视良久,低头陷入了沉思。

    裴雪峰与亓官应也看了一会儿,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耐心等待着易柳尘的结论。

    许久,易柳尘抬起头,对贺海若道:“多谢贺道友。我们先告辞了。”

    “因为我宗之事劳烦三位白走一遭,实在抱歉。宗门重建,事务繁忙,恕不远送,还望海涵。”贺海若躬身道。

    三人也客气地作了个揖,离开了金仙宗。

    御剑飞行时,亓官应问道:“易大哥,四个小宗派所有的尸体都探查了一遍,金仙宗的字迹你也看了那么长时间,究竟有没有找到线索?”

    “有句话,叫做‘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易柳尘道,“还有句话,叫做‘雁过留声,人过留痕’。”

    亓官应是个急脾气,易柳尘的答非所问让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易大哥,怎么突然拽起文来了?”

    裴雪峰哈哈大笑:“师弟,你太愚钝了。老易的意思是事情有眉目了。老易,别卖关子了,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易柳尘也“呵呵”一笑:“可惜你二人都是重剑高手,怎么会没有发觉?那些尸首上的伤都不是剑伤!”

    亓官应更加不解:“不是剑伤?那还能是什么伤?”

    裴雪峰惊讶地问:“老易,莫非你指的龙族?”凶手是高手,用的又不是剑,他自然会这么怀疑。

    易柳尘轻轻摇了摇头:“还不能确定。不过,我觉得有必要调查一下,那个‘何天逍’究竟是为什么放弃修仙的,最好能找到他藏身的地方……”

    裴雪峰和亓官应面面相觑,不知易柳尘究竟何意。

    “走,去太清宗!”易柳尘忽然加快了速度。

第一百六十二章 奇毒成形

    “易大哥,我与师兄前几天刚去过太清宗,也问过李宗主关于那个‘何天逍’的事。和合后期放弃修仙,私自离宗后不知去向。这不是已经弄清楚了吗?”亓官应不解地问。

    “我记得,李原啸的女儿早年间被杀了。”易柳尘忽然说起了不相干的事。

    裴雪峰应道:“没错。凶手屠戮了他女儿和女婿全山庄的人,当年李原啸四处追查凶手,把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的。”

    易柳尘点点头,问他:“你是否记得那个山庄的名字?”

    裴雪峰皱眉尽力思索,却没有丝毫印象。

    亓官应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叫做‘云暮山庄’。”

    易柳尘微微一笑:“记得就好办了。李原啸是何天逍的外公,他的话不可尽信。既然你们刚去过太清宗,那就在山下悄悄候着即可,我独自进去。”

    裴雪峰与亓官应对视了一眼,看样子易柳尘早已做好了下一步的打算。

    两日后,三人到了天道山下。易柳尘独自一人沿着六千台阶来到了太清宗的山门前。经过守门弟子禀报,李原啸将他迎进了道德殿。

    香茶奉上后,李原啸问道:“不知易先生可是为了最近几个小宗派被灭门的事而来?”

    易柳尘道:“正是如此。相信李宗主最近一定为此事颇为烦心吧。”

    李原啸苦笑:“烦心又能如何?只怪那可恶的凶手非要冒充我的外孙。莫非易先生也怀疑是我那个和合后期的外孙做下的?”

    “我只相信证据。如果令外孙果真是和合后期,那肯定不是凶手。”易柳尘抛出一句模棱两可的话,然后话锋一转,“李宗主,记得当初你因为令嫒和令婿全云暮山庄被屠一事,曾知会各大宗派和散修者一方,最后可有找到凶手?”

    李原啸报仇之后,只是告诉了叶申荣,并未将此事传开,为的是顾及天云宗的面子,不知易柳尘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他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又舒展开来,含糊其辞地说:“找到了,那名散修已被我亲手杀了。易先生为何有此一问?”

    “唔……我只是猜想会不会是某人同令嫒一家有仇,又不敢闯入太清宗寻令外孙报复,事隔多年之后偶然获得了令外孙离宗的消息,所以再次兴风作浪。既然李宗主已经亲自手刃了仇人,那就是我料想错了。”易柳尘淡淡地笑道。方才李原啸皱眉的情形,已全被他看在眼里。

    “有劳易先生费心。”

    接着,易柳尘又随意问了几个关于天逍的问题,例如根骨资质如何、修炼时间多久、为何突然离宗等等。他的言语非常谨慎,丝毫没有透露自己主观的想法,李原啸没有听出他究竟是怀疑天逍,还是怀疑凶手另有其人。

    之后,易柳尘闲聊了一些其他不相关的事,品完那杯香茶,他起身道:“李宗主事务繁忙,我也不便久留,先告辞了。”

    李原啸送易柳尘出宗。跨出太清宗的大门,易柳尘转过身来,似是不经意地问道:“李宗主,我忽然很好奇,当年云暮山庄的人真的全都被杀了么?若是没有目击者,你怎会知道是修仙者所为?”

    普通剑伤与仙剑伤是没有差别的,所以仅凭死者的尸体无法确定凶手用的是仙剑还是凡品剑。易柳尘如此冷不丁的一问,让李原啸毫无准备。一时间他也猜不透易柳尘问此事是何用意,于是就照实说了:“当时有一位老管家目睹惨状之后被吓得昏厥过去,故逃过一劫。”

    “原来如此。李宗主,多扰了,后会有期。”易柳尘客气地拱手道别,转身下山去了。

    李原啸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目送易柳尘的背影消失在山路拐角。他不明白易柳尘为何会对云暮山庄一案这么感兴趣。不过这与天逍的事似乎也没有什么关联,他索性不再去想,回道德殿去了。

    易柳尘下山没多远,裴雪峰和亓官应就从路旁的林子里钻了出来。

    裴雪峰问:“老易,有没有打听出什么线索?”

    易柳尘点了点头:“果然与我猜想得差不多。此地不便细说,我们立即赶往云暮山庄。路上再谈。”

    御剑升空,却谁都没有动。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起大笑了起来,他们三个都不知道云暮山庄在哪里。

    飞离天道山域之后,三人寻了一个路人问了问,这才知道云暮山庄就在东石山下。飞往那里的路上,易柳尘向两人和盘托出了自己的判断:“都说那‘何天逍’曾是个修仙天才,今日一问,果然如此。甲等根骨,仅仅八年就修炼至和合后期境界,这份天赋着实骇人。

    但仅仅是天资高就足够了么?修仙须离不得‘勤奋刻苦’四字,因此我断定,何天逍必然是个极具慧心、耐心、恒心之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因为区区一次结婴失败而放弃?只要持之以恒,结婴是迟早的事。所以说,他离开太清宗恐怕另有其因。

    基于这个推断,那之后他莫名其妙的失踪也好解释了。李原啸之所以大张旗鼓地寻找却一无所获,那是因为他在虚张声势、故弄玄虚而已,哼哼。”易柳尘冷笑一声。

    裴雪峰与亓官应闻言,尽皆惊讶不已。裴雪峰追

    问:“那何天逍离开宗派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易柳尘捋了一下额前的长发:“结合这次几个宗派被杀之人的伤势来看,此事并不难推断。那个何天逍必然是习得了什么旁门左道的奇异功法,离开宗派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难怪你说那些宗派的弟子并非因剑伤而死……既然不是有人恶意冒充,那这何天逍还真够猖狂的!”亓官应义愤填膺。

    “不是猖狂,而是走火入魔。”易柳尘侧首望了亓官应一眼,“别忘记,死者之中可是有洞虚境界的,区区十一年,若是正常的功法,再勤奋刻苦也达不到这等境界,足以说明他修炼的是一门邪功!”

    裴雪峰遗憾地叹道:“本是一个天才,却走歪了路,着实可惜啊。”

    亓官应倒是十分不屑:“走歪了路说明他意志不坚定,这样的人有何可惜?李原啸身为大宗之主却对外孙纵容包庇,也是不该。”

    裴雪峰笑道:“这些年你动不动就说别人意志不坚定,都落下病了?的确,你是意志坚定,不过未免也坚定得过头了吧?你的软剑是练成了,可那姑娘人呢?”

    “当着易大哥你胡说些什么呢?”亓官应急切地埋怨道。

    易柳尘哈哈一笑:“亓官老弟的事,我也略有耳闻。难道你练成软剑之后一直没再遇到那位女子?”

    “什么‘耳闻’,还不都是师兄多嘴告诉你的?”亓官应瞪了裴雪峰一眼,“唉,我总觉得我好像被耍了,我这两年的春季都会去东海黄莹岛与她相遇的地方等上一个月,可她始终未曾出现。”

    “这不明摆着么?人家就是敷衍搪塞你一下,你还当真了,要不那姑娘怎么不把自己的芳名告诉你呢?”裴雪峰道。

    “你知道什么?从见到她那天起,她就成为了我心目中最美好的梦想,所以我一直称她为‘梦儿’,她也没有反感啊。名字什么的,只是个称呼而已,我还是喜欢叫她‘梦儿’。”亓官应回想起当初的情景,脸上浮现出陶醉的神情。

    易柳尘劝道:“亓官老弟,你还是一颗恒心,两手准备吧。那位‘梦儿’姑娘若当真有意与你,当初又何必抛下如此难题?”

    “归根结底是我的相貌……可相貌就真的那么重要么?”亓官应摇头感慨,“算了,不说也罢,反正以后每年的春季我都会去黄莹岛等她,直到我陨落或是飞升为止。”

    “亓官老弟当真是个痴情之人。”易柳尘称赞道。

    亓官应道:“说着说着怎么提起我的事了?还是说何天逍吧。易大哥,我们去云暮山庄是为了寻他么?”

    “不错。”易柳尘正色道,“如果李原啸成心包庇,指望太清宗找出真凶是不可能了。据我推测,起初何天逍尚未走火入魔之时,必然是被李原啸藏在什么地方。据李原啸亲口说,有一位老管家在云暮山庄惨案中意外生还,我料想应该是和老管家住在一起。十一年过去了,老管家十有**是死了,何天逍走火入魔之后,就离开了藏身居住的地方。管家人老行动不便,住的地方肯定不会离云暮山庄太远。此行去那里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

    “老易,还是你脑子好使。不过,因为你师父的关系,你与太清宗交情一直不错,那个何天逍若真是被你给抓住了,那……”裴雪峰的意思很清楚,要是易柳尘抓住了何天逍,李原啸必定记恨于他。

    易柳尘正义凛然地说:“太清宗的客席长老是我师父,不是我。再说在大义面前,有何情谊可言?若是李原啸继续不明就里,我只能说他不配当一宗之主!”

    ……

    吴素樱匆匆赶回毒炼宗之后,就一头扎进房中闭门不出,彭信威只见她回来时背着一个柳条筐,当中放了一个大布包,看不到里面是什么。

    对于吴素樱这位道侣,彭信威可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和她双修之后,她立即展示出了在用毒方面过人的才华。各种毒物的名称、种类、外形、气味、功效、产地、甚至是培育方法,她可以称得上是过目不忘。有了这样得力的内助,彭信威自然大喜过望。当初彭信威苦心研制成落叶昙,正是大大得益于吴素樱的帮助。在那之后,吴素樱用毒的水平越来越高,甚至超过了彭信威这个毒炼宗的宗主。毒炼宗有闻名天下的七大毒园,正好给了吴素樱英雄用武之地。

    梦魂香,正是彭信威与吴素樱秘密研制出的奇毒。只是叶申荣不甚满意,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由于毒炼宗与金仙宗都要仰仗天云宗的鼻息,吴素樱对此颇为无奈,只得日以继夜的调配更高级的梦魂香。彭信威早已江郎才尽,尽管心急却又帮不上什么忙。看到这次吴素樱急匆匆地带着柳条筐冲进房中,他隐约有种预感,梦魂香的事可能有些眉目了。

    吴素樱连金仙宗的事都顾不上,回宗门一趟,简单地交代了贺海若一番就匆匆离开,其实是忽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从而心有所得,采集东西去了。

    她在桌上摊开那个布包,露出了一个瓮。她深吸了一口气,揭开了盖子,顿时,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充满了整个房间。在瓮的旁边,一字排开几个小碗,她将瓮中的透明液体依次滴了

    几滴到碗里。

    桌旁有一个水缸,吴素樱又盛了一瓢水,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倒入碗中的量。“水一涎九则太浓,水九涎一则太稀,取三七至七三之数,共是五种……”她自言自语。所谓的“涎”,正是一种奇特的花露沁心涎。

    此花露取自一种不太常见的小花沁心花。这种小花只生于悬崖峭壁的缝隙之中,并且只在隆冬时节开放,花露实为花苞中冷凝的露水混合了花蜜而成,清澈而又黏稠,本身无毒性也无药性,只有一个特点香。这种稀有的花露一般只被王女贵妇用作香料,由于采集困难,店铺中难得一见。为了收集这半瓮沁心涎,吴素樱跑遍了雾凌山脉的几十座山头。

    粉末状的梦魂香已经备好了数份,分装在几个小瓶之中,吴素樱将调配好的沁心涎缓缓注入各个小瓶,塞上了瓶塞。剩下的只要置入炉鼎中熔炼检验即可。

    除了沁心涎和水之间的比例,还要考虑梦魂香中各个成分和沁心涎的比例。这个比例就要精确许多了。吴素樱花了一个月的功夫,一共调配出九百九十九批共四千九百九十五瓶梦魂香,光是放这些药瓶就占去了十个房间。

    望着长桌上密密麻麻的药瓶,吴素樱长舒了一口气,握紧拳头给自己鼓劲:“成败在此一举!”

    熔炼时,吴素樱让彭信威也来帮忙,夫妻二人对着炉鼎十天一休,又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近五千个药瓶已经淘汰了四千八百余瓶。

    “难道我又猜错了?”吴素樱的信心越来越动摇,直到她往炉鼎中投入了第四千九百二十六瓶梦魂香。

    黏稠的液体经过炼烧,瞬间化成了一股淡红色的轻雾,这与之前的状况都不太一样,吴素樱眼睛一亮,仔细盯着炉鼎中的变化,淡红的轻雾颜色越来越浅,最终在熔炼了半个时辰之后,终于化作了无色的气体。吴素樱停了火,打开鼎盖,轻轻一嗅,清香幽幽,脑中却感到一阵眩晕。稳住心神之后,她大喜过望,喊了一声:“成了!”

    虽然没有做到无色无味,但如此之淡的幽香已不会引起怀疑。

    ……

    自打孟凡涛离开天云宗之后,叶申荣就匆匆地赶了回去。他更加警惕了,生怕那个神秘的高手再次找上门来。所幸,宗内一直太平,没再死人。不过叶申荣怀疑的苗昊商显然不是凶手,线索到这儿也就断了。

    失去了申屠旭这样一位可以控制的高手,本该懊恼的叶申荣却很高兴,因为他刚刚得到了消息,吴素樱秘密研制的梦魂香,终于成型了。

    “有了新的梦魂香,一个申屠旭又算得了什么?”叶申荣幻想着未来各路高手、甚至是整个修仙界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下,心情大好,“不过现在还不是使用梦魂香的时候……等修仙界与龙族拼个两败俱伤之后,再……”

    忽然,灵息玉又传来一丝灵力波动。叶申荣一探查,皱眉思虑了片刻,迅速地离开了天云宗,趁着茫茫夜色向北方疾速飞去。

    “云暮山庄……哼哼,李原啸,余瑞江,当初你们杀了我四个徒儿,这笔帐我一直记在心里呢。这次就让你们也尝尝失去外孙、失去爱徒的滋味!”叶申荣恨恨地想。

    东石山下的云暮山庄早已是一片萧条之色。待叶申荣赶到时,却老远就看见从山庄旁冒起一股淡淡的青烟。

    那里有两座坟茔。墓碑前摆着几盘饽饽和糕点,香炉里插着几炷香,一位身形佝偻的老者跪坐在坟前,用颤巍巍的手抓起身旁的纸钱,投入铁钵里燃烧的火焰之中。

    “恩公,夫人,唉……听说大少爷出事了,小少爷忙得没闲,黄老爹又早就去世了,附近的村民也不知去了哪里,如今只有我能来看望你们……”老人的语气无比沧桑。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咳。

    老人惊讶地回头,发现一位微微发福的中年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自己的身后。他身穿深蓝色长袍,背着一个剑套,看样子是位修仙者。

    “老丈,不知你与何云暮夫妇是什么关系?”叶申荣问道。

    老者拄着拐杖慢慢地站起身来,问道:“先生是修仙者吧?何大侠曾经救过我的命,还慷慨解囊借给我做生意的本钱,是我的大恩人。我此番重归故里,特地来祭拜一番。不知先生该如何称呼?”

    “我姓叶,与何云暮的岳丈李原啸乃是至交。老丈,你刚才说的‘黄老爹’可是云暮山庄的管家?他生前居于何处?”叶申荣问道。

    老者颇感惊讶,连忙躬身行礼:“原来叶先生是李宗主的好友,真是失敬了。黄老爹正是云暮山庄的管家,侥幸从当年的惨案中生还,后来就居于北面十五里外的景仁村之中。”

    “唔……”叶申荣点了点头,“老丈,你继续祭拜吧,我去山庄里看看。”

    “叶先生!”老者连忙叫住了他,“既然叶先生是李宗主的好友,那还请帮一帮何大侠的大公子,毕竟他是李宗主的外孙啊!”

    叶申荣淡淡一笑,客气地点了点头:“老丈放心,我正是为了此事而来。”

    老者感恩,纳头便拜。却不知背过身来的叶申荣,嘴角闪过一丝阴笑。

第一百六十三章 齐聚太清

    “云暮山庄到了。”易柳尘等三人控制仙剑下落,迎接他们的是祭坟老者惊讶的目光。

    裴雪峰问:“老丈,请问你是?”

    老者见三人虽然身着普通衣服,但相貌个个不俗:裴雪峰身长惊人,亓官应奇丑无比,唯一长得比较正常的易柳尘还偏偏生了一头怪异的长发,于是恭敬地说:“区区贱名不足挂齿。何大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特来祭拜他们。”

    “老丈既是何云暮的旧知,可知道山庄从前的黄老管家居于何处?”易柳尘问道。

    “北方十五里外的景仁村。”老者回答道,“真巧,刚才也有一位修仙者问了我同样的问题。”

    “哦?”易柳尘好奇地问,“那修仙者是何模样?”

    老者老眼昏花,方才也没敢盯着叶申荣仔细看。他指着山庄的正门方向说:“那人刚才进山庄去了。”

    “多谢老丈。”易柳尘客气地点了点头,与另外两人沿着围墙绕到正门,大门果然开着。三人穿过庭院进入厅堂,叶申荣正负手站在里面。

    “原来是叶宗主。”易柳尘笑道。

    叶申荣回身拱手:“易先生,裴道友,亓官道友,幸会幸会。不知三位来此可是为了何天逍的事?”

    “正是。前番与叶宗主作别不久,就接连发生了四桩宗派灭门惨事。我与裴道友、亓官道友此行是想找出真凶,免得他继续祸害修仙界。”

    “那既然三位出现在这里,说明与我的推测不谋而合了。不如同行,如何?”叶申荣捻须笑道。

    “可以。”易柳尘的视线落在了墙上的一列字上。隽秀的字体、流畅的行笔揭示着留言者是名女子,墨迹有些斑驳,看来已经写下许久。厅堂中的桌椅上布满了灰尘,房顶的瓦片破了几个洞,洒下些许阳光。“除了我们几个的脚印,另外还有三人的脚印,看样子至少有半年了。”

    “半年前……那几桩凶案还没发生呢,来这儿的会是谁?”亓官应道。

    叶申荣道:“肯定是太清宗派出寻找何天逍的弟子,否则,谁会来这么一个废弃的山庄?”

    “时隔何天逍失踪已经十一年,太清宗为何又忽然派出弟子寻找他?其中必有蹊跷。”裴雪峰道。

    “这说明何天逍走火入魔、真正失踪也就是最近半年的事,与我的推测相符。”易柳尘道,“去景仁村!”

    景仁村中一片寂静。每家每户都敞开着大门。四人将村中所有的房间逐个探视了一遍,最后,在村西头破落的小院中,他们发现了土墙上刻着的“天遥”二字。

    “果然不出我所料……这里就是何天逍一直藏身的地方!他的弟弟何天遥寻兄不得,所以留下了字迹!”易柳尘略微一想就全都明白了。

    叶申荣凑近土墙,仔细看了看那两个大字,这种字体风格,分明与金仙宗廊柱上的字迹相同!

    这是怎么回事?叶申荣疑惑不解:“你们看,这字迹与金仙宗的字迹相同,与之后四个宗派的字迹不同,是何原因?”

    易柳尘分析道:“从同样的杀人手法可以确定必是同一人所为,字迹不同么……或许是何天逍着魔之后逐渐发生了改变。这两个字是何天遥留下的,兄弟二人笔迹相似没什么奇怪,在金仙宗惨案与银霜宗惨案之间的时段内,何天逍着魔更加彻底,因此笔迹也由飘逸转为苍劲。”

    这个说法似乎有些牵强,但叶申荣本就想将罪名算在何天逍头上,如此一来正合他意。

    亓官应问:“景仁村的人究竟到哪里去了?”

    “这还用问吗?村子里出了个魔头,这些百姓岂会有生还的可能?”易柳尘走出了院子,四下里张望着,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村北长满杂草的荒芜田地之上。

    突如其来的直觉引领着易柳尘迈向了田边,到了田埂上,他抽出定光剑切断了面前的杂草,往地中轻轻掘了几下,冷不丁的,一截断骨露了出来。

    “果然没错……”易柳尘叹了口气。

    “看那儿!”叶申荣指着十步开外的一处,顺着他所指,一圈杂草明显比周围的矮了一大截,分明是曾被人斩断过,“太清宗的弟子肯定也发现了。”

    “现在该怎么做?”裴雪峰道。

    易柳尘将定光剑插回剑套,顺势捋了一下长发,微微眯着眼:“一来,要找太清宗要个说法;二来,要找到罪魁祸首何天逍;三来,要搞清楚,他到底修炼的是什么邪门功法。古有刀魔平地惊雷,今有龙族横空出世,‘修仙是唯一修真之道’的定则已被打破,现在又突然冒出个神秘的何天逍……不知道这几件事有没有什么联系。”

    “正巧我与金仙宗的吴宗主有些交情,我立即去通知她,顺便提醒各个宗派追捕何天逍!”叶申荣道。

    易柳尘点点头:“如此甚好。我们三个继续查找线索,一个月之后,太清宗会合!”

    离开景仁村之后,叶申荣向着毒炼宗的方向疾速飞去,他心中已经酝酿了一个完美的计划。“真是太好了,易柳尘的推测正合我意,也给了我一个契机。一干寂灭境界和三名大乘境界……哼哼哼。”他忍不住摸着八

    字胡笑了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到了毒炼宗门口,叶申荣跃下工布剑,径直朝化生殿走去。守门弟子认得是天云宗主,自然不敢阻拦。

    彭信威被突然闯入的叶申荣吓了一跳,连忙迎上前:“叶宗主,何事如此紧急?”

    “快去叫吴宗主来,金仙宗的惨案已有新的进展。”叶申荣道。

    彭信威眼珠一转,笑道:“有劳叶宗主为此事费神,我立即去叫内人。”言罢,他大步流星地跨出化生殿,往花毒园的方向而去。

    叶申荣踱到桌旁坐下,兀自冷笑,他已经注意到了彭信威刚才稍显怪异的神情。“想跟我耍手段,你还太嫩了!”他心道。

    没过多久,彭信威与吴素樱一同回到了化生殿。

    叶申荣将易柳尘的推断大致一说,吴素樱听了气愤不已:“好一个太清宗!管教不严在先,纵容包庇在后,出了事,那个什么狗屁长老还惺惺作态、贼喊捉贼,此番定要去讨个说法!”

    “‘贼喊捉贼’还不至于,估计大多数人都被蒙在鼓里,‘管教不严、纵容包庇’的应该只有李原啸和余瑞江两个人。”叶申荣说到这两个名字时眼中精光连闪,当初就是他们杀了自己的四个徒弟。

    “既然约定一个月之后齐聚太清宗,那我得赶紧通知几位师妹。不过,在那之前……”吴素樱的双手摸向了背后。

    “不过,在那之前,你想用刚研制好的梦魂香先控制住我,是不是?”叶申荣盯着吴素樱。

    彭信威与吴素樱两人顿时目瞪口呆,叶申荣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叶申荣的口气变得阴冷起来:“彭宗主,吴宗主,你们俩的胆子可不小啊!”

    吴素樱回过神来,手一翻从背后拿出一个小瓶,呈在叶申荣面前:“叶宗主,你误会了。我本就是想将此毒奉上,刚才吃惊只是不解为何叶宗主会知晓梦魂香已炼成之事。此毒只有淡淡的幽香,不会引起怀疑。”

    叶申荣接过小瓶:“哼,最好你们没有动歪心。”

    彭信威与吴素樱背上冷汗直冒。

    叶申荣老奸巨猾,心思缜密,当初下令让彭信威与吴素樱改进梦魂香时就已经预料到这种情况,因此早早地买通了彭信威身边的人。

    彭信威和吴素樱略一思索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面对着这么一个难缠又小心的人,只能暗暗无奈地慨叹。眼线就是彭信威最宠爱的徒弟,也是唯一一个常住于花毒园的毒炼宗弟子。可即便知道了又如何?有叶申荣做靠山,两人根本不敢将那名弟子怎么样。

    “如此一小瓶可以迷住几人?”叶申荣问。

    吴素樱老老实实地回答:“要看对方的境界如何。若是寂灭境界,至少可以迷住十人以上,大乘境界的话五人左右,若是渡劫境界就不好说了,可能连迷住一个人都不够。”

    叶申荣点点头,对于新梦魂香的功效他还是十分满意的:“保险起见,再多制备两瓶,到时全都带去太清宗。”

    吴素樱已经知道叶申荣想做什么了,躬身抱拳道:“叶宗主,届时我的几位师妹与她们的道侣也会到场,还请高抬贵手。”

    叶申荣却问:“此毒可有解药?”

    “目前还没研制出来……要想不中毒也简单,只需闭气即可。即便被**了,只要不被别人度灵入脑,也能逐渐恢复。”彭信威道。

    “哈哈,那就好办了。吴宗主,到时以我三咳为号。与金仙宗有关的人我不会碰。”

    “多谢叶宗主。”吴素樱长舒了一口气。

    ……

    一个月之后。

    天道山下已经聚集了许多人,不是身份显赫,就是境界高超。

    其中有赤日宗六长老钟瑞奇,飘渺宗主左傲廉和四长老丘午田,夜离宗八长老谭鹰彪,冷月宗主颜素霜和九长老尹絮瑶,风凌宗主澹台倩和五长邓龙安。除此之外,还有“水木散人”易柳尘、“千里独行”裴雪峰、“过路剑客”于飞鹏、“夜叉探海”亓官应,以及金仙宗的几位长老。

    “各位道友请静等片刻,我家宗主还有天云叶宗主马上就到。”说话的正是金仙宗三长老,胡忻莹。

    “来了!”易柳尘起身道。南方的天边已经出现了两个小点。

    两人越飞越近,亓官应极目远眺,使劲眯缝着双眼。

    “叶某来迟,请各位见谅。”叶申荣离得老远就向众人打招呼。

    待看清了来者的相貌时,亓官应大吃一惊,高声喊了一句:“梦儿!”

    听到这个称呼,在场的人都疑惑万分,只有空中的吴素樱皱紧了眉头。

    亓官应没等吴素樱落地就迎了上去,欣喜地说:“梦儿,我可找到你了!”

    易柳尘、裴雪峰、于飞鹏三人面面相觑,原来令亓官应魂牵梦绕的美貌女子,竟然就是金仙宗主吴素樱!

    吴素樱跃了下来,收起仙剑:“这位道友,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亓官应一怔,连声道:“不可能,不可能!自从在东海黄莹岛见到你开始,我就将你的相貌牢牢地记在了心里,怎么可能认错?梦儿,你当

    时提出的要求我已经做到了,我已经是软剑高手了,也修炼到大乘境界了,可是我每年春天去黄莹岛都没等到你……”多年的思念之情刹那间涌上心头,他说着说着竟握住了吴素樱的手。

    吴素樱反感地抽回手掌,冷冰冰地警告:“亓官道友,请你放尊重些!”

    亓官应又是一愣,喃喃地说:“梦儿,难道你忘记我了么?”他忽而又猛烈地摇头:“不会的,不会的!你没有忘记我!你要是忘记了,怎么会知道我姓亓官!”

    看到其他人包括自己的师妹都以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盯着自己,吴素樱真是烦透了眼前这个丑八怪,她一字一顿地说:“亓官道友,你听好了,我叫吴素樱,现在的身份是金仙宗主,也是毒炼宗主彭信威的双修道侣,请你不要再继续纠缠我。”

    这对众人来说倒是个新奇的消息,难怪毒炼宗对迅速崛起的金仙宗没有丝毫敌意,原来两家宗主根本就是一对儿。

    亓官应惊讶地向后踉跄了两步,难以置信:“梦儿,你,你嫁人了?当初分别时,你不是说你喜欢软剑,希望我转修软剑,等我修炼至大乘境界,就在春分时前往黄莹岛等你吗?我都已经做到了,可你怎么没有等我,却急着嫁人了?不,你骗我,你肯定没嫁人……”

    “我当初才是骗你。是你对我纠缠不休,我才略施小计。没想到你真的信了,居然转修软剑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修炼到了大乘境界,真是恭喜,如此也令我心安了。”吴素樱道。

    亓官应一屁股跌坐在地,长叹一声:“梦儿,既然你从未钟情于我,那为何当时还对我那么温柔体贴?”

    听到亓官应用这么亲密的词语,吴素樱气恼道:“我当时身负重伤,躲在黄莹岛是为了避开仇家追杀,顺便养伤。对你好是因为你有可以救我命的丹药,像你这样的相貌,和我根本不配,我怎么可能钟情于你!”

    “吴道友,你这话说得就太过分了。我师弟为了你放弃了修炼多年的剑法转修软剑,日以继夜地刻苦修炼才达到了你的要求,每年的春季还会去黄莹岛等候你的出现,没想到满心的期待等来的却是你冰冷的谎言,你还要这么诋毁他的相貌?你的容貌美丽又如何?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知道了你的为人之后,在我看来你才是最丑陋的一个!”裴雪峰毫不客气地为师弟出头。亓官应多年来的辛苦他全部看在眼里,为了爱情,那份坚毅、那份执着让他佩服不已,可凄惨的是事情的结局如此悲凉,出乎意料。

    “要不是他对我纠缠不休,我也不会想到此法摆脱他。再说了,对他好就一定是钟情于他么?误会是他产生,纠缠是他发起,谎言是因他而编造,痴情是他执意要做,最后的结果也理应由他自己承担。”吴素樱丝毫不觉得理亏,咄咄逼人。

    裴雪峰大怒:“你要是在师弟误会时就说清,他又怎么会恶意纠缠你?你无非是利用了他的误会,骗取了他的丹药而已!”

    这时,亓官应站起身来,对裴雪峰道:“好了,师兄不要再说了。当初误会吴道友对我有意的确是我不好。吴道友,其实即便当时你跟我说清楚,我也同样不会吝惜那区区几颗丹药。之前是我失礼了,对不起。”向吴素樱道歉后,亓官应又转身对众人拱手道:“各位道友,因为我的事耽误了大家的时间,也让大家看了笑话,还望海涵。正事重要,我们上山吧。”说完,他大步跨上了天道山的台阶。

    裴雪峰狠狠地瞪了吴素樱一眼,追上前去。其他人也纷纷朝台阶走去。

    几位师妹围了过来,胡忻莹轻声道:“大师姐……”

    吴素樱摆了摆手,迈开了步子,心中冷笑:“裴雪峰,亓官应,你们让我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面子,一会儿就是报应!”

    李原啸万万没有想到,易柳尘这么快就再次来到太清宗,而且还带来了这么多人。

    “李宗主,我们此次是为了何天逍的事来讨一个说法。”易柳尘开门见山。

    李原啸暗道一声来者不善,硬着头皮问:“哦?易先生此话怎讲?”

    易柳尘正欲开口,忽然被一声“且慢”给打断了,他眉头微皱,侧首一看,是冷月宗的九长老尹絮瑶。

    “李宗主,我来太清宗只是想看一看清雨,其他事情与我无关,不知可否?”尹絮瑶拱手道。

    “当然,尹长老曾是清雨的恩师,清雨也一定很想见你。正巧,前几日清雨刚刚回宗,就在卫空峰竹园里。逸卿,带尹长老去竹园!”李原啸吩咐门口的弟子。卢海龙推测出天逍可能与另一位师父在一起后,就立即用灵息玉通知余瑞江带着天遥他们三个速速回宗,在高深莫测的修魔者面前,恐怕余瑞江与花千雪也不是对手。

    徐逸卿带着尹絮瑶到了竹园前就离开了,尹絮瑶轻轻步入院中。正巧,花清雨从一间竹屋中推门而出,看到尹絮瑶的瞬间,她愣住了。

    尹絮瑶面露微笑,等待着。良久,花清雨泪眼婆娑地大喊了一声:“师父!”而后一头扎进了她的怀中。

    尹絮瑶也动了情,热泪盈眶,抚摸着花清雨的头,轻声道:“清雨,你还好么?师父来看你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弄巧成拙

    “师父,你这次闭关修炼的时间可真长……”花清雨道。自从和花千雪一起入住竹园之后,花清雨曾去过冷月宗几次,可尹絮瑶一直闭关未出。一晃好些年过去了,尹絮瑶已经顺利达到了寂灭中期。

    “听闻你被太清宗余长老带走医治丹田之后,我就安心了不少,正好修炼到紧要关头,所以就闭了关。没想一修炼就过去了这么久,修仙界竟发生了这么多大事。不过,我还是最担心你的伤势。怎么样,你的丹田恢复了吗?”尹絮瑶关切地问道。

    “已经完全好了,不过……”花清雨忽然踌躇起来,为难地说,“师父,请恕徒儿不孝,为了报答花前辈的恩情,如今早已拜入花一脉门下……”

    尹絮瑶微微一笑:“没关系,当初李宗主已托人带了口信给我。花千雪治好了你的丹田,你拜她为师是理所应当之事。”

    “多谢师父谅解。”

    听到院中两人说话的声音,余瑞江同花千雪从房中走了出来。

    看到是尹絮瑶,余瑞江道:“原来是尹长老。”

    “余长老,各路高手会聚太清宗,似乎是为了令徒何天逍而来。你快过去看看吧,现在的情况恐怕不妙。”尹絮瑶道。

    “多谢尹长老提醒。”余瑞江略一颔首就急匆匆地直奔道德殿而去。

    尹絮瑶打量着花千雪,拱手道:“这位一定就是花道友吧。多谢你治好了清雨的丹田。”

    花千雪微笑着摆了摆手:“抢了你的爱徒,我还有些过意不去呢。对了,不知此次来太清宗的高手都有哪些?可有毒炼宗主彭信威?”

    “彭宗主没有来,不过来了他的道侣金仙宗主吴素樱。另外还有……”尹絮瑶将其他人陆续报了一遍。

    “金仙宗主吴素樱?”花千雪皱起了眉头,“吴素樱”三个字,让花千雪忽然想起了一个近乎淡忘的人,心道:“怎么会有人叫这个名字……”

    “花道友?”见花千雪皱眉不语,尹絮瑶疑惑地喊了一声。

    “尹长老,清雨,你师徒二人许久未见,好好叙叙旧吧。我突然有急事要办,先告辞了。”回过神来的花千雪也匆匆地离开了竹园。

    花千雪也想去道德殿。不过在那之前,她先去了一趟后山三殿的炼丹房。冲进炼丹室后,她抄起长桌上最角落里的一个小瓶放入怀中,连门都来不及关就跑了出去。

    “吴素樱,吴素樱……但愿我想错了。”花千雪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奔跑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倘若猜对了,过去晚了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此时道德殿内的气氛十分紧张。

    “易先生,你怎么能仅凭如此微小的迹象就对我宗妄加猜测?”李原啸强压着心头的怒火。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一果熟而知万物硕。’迹象虽小,却揭示了事情的真相。”易柳尘淡然道。

    李原啸扫了一眼其他几大宗派的人:“那你们呢?也怀疑我太清宗包庇凶手吗?”

    赤日宗六长老钟瑞奇摸着胡须道:“非也,太清宗数百年的清誉,我自然是信得过的。我怀疑的,仅仅是李宗主而已。”

    “哼,既然如此,朱鸿烈他怎么没有亲自来?”

    “我此次前来与赤日宗无关,我是为了内人而来。”钟瑞奇微微一笑,拉住了身旁一位女子的手,竟是金仙宗的长老胡忻莹。

    “我也一样,希望李宗主不要误会。”夜离宗八长老谭鹰彪也揽过金仙宗的另一名长老。

    李原啸这下明白了,这两人前来并非是依朱鸿烈与郭云朝的意思。他的心情稍微好过了一些。

    “那左宗主、澹台宗主、颜宗主、还有叶宗主呢?”李原啸又问四位宗主。

    澹台倩客气地说:“我只是陪同我宗邓长老而来,别无他意。邓长老的道侣恰好也是金仙宗的长老之一。”

    相比澹台倩,左傲廉的口气就生硬了许多:“李宗主,我只相信事情的真相。另外,我宗丘长老的道侣乃是金仙宗的夏长老,于情于理我都该走这一遭。”

    颜素霜则微笑道:“我本不想来的,只是尹长老思念徒弟心切,我正好陪她来一趟。另外,被灭的九霄宗原属于飞龙郡,我也想弄清楚真正的凶手是谁。”

    金仙宗几位女子的双修道侣竟然都是六大宗派中长老级别的人物,李原啸有些吃惊。“叶宗主,贵宗只来了你一人。难道你的道侣也是金仙宗之人?莫非就是吴宗主?”李原啸当然知道这不可能,如此一问只是为了让两人难堪。

    叶申荣竟丝毫不生气,大笑道:“李宗主误会了,我哪有那个福气能娶吴宗主?吴宗主乃是毒炼宗彭宗主的道侣。最近五件惨案中有三件发生在我骧龙郡境内,天云宗作为骧龙郡第一大宗,我当然要过问一番。此外,易先生与裴、亓官两位道友调查凶手之时,我也在旁陪同,此番前来做个见证乃是分内之事。”

    “李宗主,为何你对何天逍之事避而不谈,反而十分在意谁来或谁不来呢?只要行得正,坐的直,即便满天神佛下凡而来又有何惧?”吴素樱道。

    李原啸道:“有什么好谈的?何天逍是我的外孙没错,但早已放弃修仙,如今不知去向。我要说的就这么多。”

    吴素樱冷笑:“恐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吧?”说完,她拍了三下手掌,道德殿的大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人。

    李原啸定睛一看,竟是七长老刘云卫的道侣贺海若。“贺道友?”他惊讶万分,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位贺海若道友,乃是太清宗七长老刘云卫的双修

    道侣,也是我金仙宗的二长老。”吴素樱的话又让众人吃了一惊。

    人数不多的金仙宗为何会迅速崛起?这下真相大白了。一共六位长老,居然全都与大宗派的长老双修。难怪之前吴素樱有能力彻查各个修仙宗派的重剑高手,她依靠的就是这复杂的人脉。

    “诸位道友,我已在太清宗居住多年。据我所知,何天逍本是宗内不可多得的修仙奇才。在十四年前曾与胞弟何天遥、师妹朱晓敏一起跟随宗内三位前辈外出修炼,两年后回宗,何天遥、朱晓敏结婴成功,何天逍却失败了。十一年前,何天逍忽然离开宗派,不知所踪。李宗主曾派人在附近州城寻找,但没有找到。”贺海若所说的这些都是众人已经知道的,只是更加详细,她略一停顿,继续说,“另外,就在几个月以前,李宗主又派出竹园的三名弟子下山秘密寻找何天逍的下落。”

    贺海若话音一落,道德殿中一片哗然。如果十一年前寻找何天逍还在情理之中,那最近这一次就解释不通了。

    易柳尘朗声道:“各位,贺道友的消息与我的推测恰好相符。十一年前何天逍并未失踪,而是藏身在东石山下的景仁村。他真正失踪正是在最近的几年,失踪的原因就是修炼了邪门功法而走火入魔!各位大概不知道,景仁村全部百姓都已被人残忍地杀害,并且埋在了农田之中!”

    易柳尘的话就如同一颗石子激起了千层浪,面对着众人的猜疑,李原啸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付。

    “寻找何天逍是我下的命令!”卢海龙忽然跨进了道德殿,“几个月之前我从术藏宫归来之后,让竹园的三名弟子下山寻找何天逍。他毕竟是本宗弟子,又是李宗主的外孙,之所以不声张正是为了太清宗和李宗主的名声,这有何不妥?”

    卢海龙前些日子离开太清宗,去了苗昊商和姜桓谷隐修之处,如今回来得正是时候。

    卢海龙一来,其他人的气势顿时矮了一截,连易柳尘都要客气地称呼一声:“卢道友。”

    “各位道友,我以自己的信誉、以太清宗近千年的清誉担保,倘若真是何天逍做下的恶事,我与李宗主决不姑息!不过,如果没有绝对的证据就胡乱猜测或是胡搅蛮缠败坏太清宗的名声,也休要怪我不客气!”脾气一向不错的卢海龙这回是真的发火了。

    “我等此次前来并非是为了逼迫李宗主交出何天逍,只是为了要一个说法而已。既然有了卢道友的担保,我们的目的也算达到了。希望贵宗尽力搜寻何天逍的下落,等找到他之后,一切自然会拨云见日、水落石出。”易柳尘起身道,“卢道友,李宗主,多扰了。易某告辞。”

    裴雪峰、于飞鹏、亓官应也一起道别,准备离开了。

    这是叶申荣最后的机会了。他忽然轻咳三声,吴素樱心领神会,悄悄拔掉了三个药瓶的瓶塞,同时屏住呼吸。清淡的幽香立即在大殿中弥漫开来。

    看着众人迷离的眼神,叶申荣喜不自胜,正欲放声大笑,背后却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叶宗主,你没事吧?”他惊而回头,太清宗五长老余瑞江不知何时已站在道德殿门口。

    “怎么梦魂香对他不起作用?”叶申荣心中既焦虑又不解,这下可麻烦了,有余瑞江在场,根本没有机会控制住其他人。

    接着,让叶申荣更加绝望的事发生了,忽然之间,不知从何处冒出一股剧烈的恶臭,将梦魂香的香气一扫而空,众人的眼神全部恢复了正常,对他们来说,之前的迷离不过是一个短暂的恍惚而已。

    “呀,怎么这么臭!”裴雪峰捂着鼻子夸张地挥着胳膊。

    捏着鼻子的亓官应瓮声瓮气地说:“好像是谁放屁了,真是臭不可闻!”

    于飞鹏靠近叶申荣,轻轻一嗅,顿时眉头大皱,推了叶申荣一把:“叶宗主,你可真没修养!”

    被于飞鹏这么一推,呆滞的叶申荣才回过神来,这股恶臭竟然是从自己的臀部散发出来的。他心中明白,梦魂香必然是被谁给解了,而且还顺便摆了他一道,让他出了个大丑。“呵,各位道友,实在抱歉,来这里的途中我贪了几杯酒,吃了点下酒菜,现在肚子不太舒服,一时没有忍住,想必是菜肴的问题。望各位海涵!”叶申荣没办法,只得编了个谎言承认了,谁让自己的屁股就是恶臭的根源呢。

    “应素舞,果然是你!”花千雪从余瑞江的背后闪出来。

    吴素樱大惊失色:“赵千雪!你不是在无忘谷么,怎么会在这里?”此时,她突然想起,彭信威在很久以前曾经说过,因为早先的梦魂香被高手识破,所以叶申荣未能成功控制住苗昊商。吴素樱还以为是某位太清宗的高手,原来就是当初的同门师妹赵千雪!

    花千雪鄙夷道:“你这个败类,竟然没有死!我就说彭信威怎会有如此能耐,原来乱神散是出自你手!可惜你不知道,我脉祖师早就研制出了乱神散,也早已有了解药。”

    吴素樱狡辩:“什么乱神散,我不知道!”

    “千雪,怎么回事?”卢海龙问。

    “各位,你们方才是否感觉到一瞬的眩晕?那是因为她放毒了!”花千雪一指吴素樱。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瞪向了吴素樱。

    “难怪刚才有股莫名的香气让人精神恍惚,原来是你在捣鬼!”易柳尘一把掐住了吴素樱的脖子。

    “各位有所不知,她原名叫应素舞,与我一同拜入花一脉门下,可后来家师花逸琴发现此人心术不正,竟然刻意用美貌勾引无辜百姓试毒,因此将其逐出师门。当时家师渡劫在即,无暇分心,遂命我清理门户。我一路追杀至东海

    后失去了踪迹,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她又冒出来化名‘吴素樱’继续为害他人。应素舞,我看你此次往哪儿逃!”花千雪抽出了淀舞仙剑。

    联想起在天道山下吴素樱与亓官应的那一场感情纠葛,众人顿时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我一直就觉得你不是个好人,竟敢暗害我们!”裴雪峰怒道。

    吴素樱被易柳尘掐着脖颈,脸憋得通红,“呜呜”地哼着,似乎想说些什么。

    “这等贱人,留她作甚!”叶申荣突然大喝一声,抽出工布剑猛地刺入了吴素樱的心窝。

    “别!”亓官应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扑哧”一声,鲜血满地,吴素樱一命呜呼。

    叶申荣舒了口气:“亓官道友,这个妇人骗你在先,害人在后,莫非你还对她余情未了不成?”

    亓官应冷哼一声:“叶宗主未免也太小瞧我了,我亓官应岂是拿得起放不下之人?只是在杀她之前,应该先弄清她的目的和动机。”

    易柳尘走到门口,将吴素樱的尸体往殿外空地上一掼,回身道:“叶宗主的确是莽撞了些。不过人已经死了,也没办法了。赵道友,不,应该是花道友,花一脉不是一脉单传么?尊师花逸琴怎么会收下两个徒弟?”

    花千雪解释说:“本脉祖师并未定下一脉单传的规矩,只是收徒条件颇为严苛,要寻找一个继承衣钵的徒弟费心费力,所以列位祖师都是收得一徒之后就尽心教授功法,不再收徒。我与应素舞都是孤儿,遇到家师之时正一起沿街乞讨,家师见我二人资质都不错,因此破例收了两个徒弟。算起来,应素舞还是我的大师姐。”

    “千雪,乱神散可是你解的?”卢海龙问。

    花千雪微笑着点了点头:“真正的乱神散无色无味,应素舞炼制得还不到家。她潜心研制,自以为万无一失,却不知道我脉祖师早已创出此毒,连解药都研制出来了。”

    “花道友,不知乱神散有何功效?”易柳尘觉得这个名字似乎不像是什么致命的奇毒。

    “迷惑心神,从而受人控制,永世不得解脱。”

    “好个恶毒的女子!”裴雪峰骂道,“师弟,还好她拒绝了你,要不你被她控制了都不知道!”

    亓官应默默无言。

    易柳尘眉头微蹙,盯着花千雪道:“想不到花一脉竟然研制出了如此可怕的奇毒……”

    众人自然能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余瑞江挺身上前,替花千雪辩护:“花一脉创出此毒已久,但从未害过他人。再说,除乱神散之外,花一脉能杀人于无形的奇毒也不知道有多少种。易先生如此一言,是不是有些太杞人忧天了?”

    花千雪也十分不满:“易先生,要是我有异心,又怎会出手救你们?你太小瞧我花一脉了。人性,是我脉收徒的重要条件。”

    易柳尘顿默数息,开口道歉:“易某一时过于小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望花道友海涵。”言罢,他向花千雪欠了欠身子。

    “那这些人该怎么办?”于飞鹏指着应素舞的几位师妹。

    “同流合污,一并杀之!”叶申荣手提工布仙剑,杀意凛然。

    几位女子闻言,尽皆惊慌失措,一边纷纷叫嚷申辩自己的无辜,一边望向了双修道侣。可这种情况下,那几位长老也不敢公然站出袒护,纷纷低头不语,孰若无睹。

    裴雪峰、于飞鹏、亓官应三人纷纷拔出仙剑,李原啸却愠怒道:“三位,太清宗道德大殿不是给你们清理败类的地方!这几人是你们带来的,也请你们带走!”

    易柳尘道:“李宗主所言极是。这几位女子都是几大宗派长老们的道侣,他们自会处理,我们这些散修就不要插手了。卢道友,李宗主,余长老,花道友,我等告辞了。”

    四位散修者离开后,花千雪扫了一眼吓得瑟瑟发抖的几位女子:“应素舞研出此毒应该不会轻易告诉这几人,毕竟人多嘴杂。但应素舞是否受了他人指使,这可就说不定了……”上一次叶申荣和彭信威就心怀不轨企图控制苗昊商,这次肯定也逃不了干系,只是没有证据,她不好明说。

    胡忻莹求饶道:“李宗主,卢前辈,我等真是不知啊,我们长年居住在其他宗派,并不和大师姐在一起。这次也是为了金仙宗的事才聚到太清宗……”

    胡忻莹的话引起另外几位女子的连胜附和,再度讨饶起来。

    卢海龙一挥衣袖:“你们几个不必向我求饶,相信各位长老会妥善处理此事。你们走吧。各位宗主,长老,不送!”

    没想到此次齐聚太清宗竟会有如此戏剧性的变化,原本气焰嚣张的几位长老如今反而出了大丑。卢海龙下了逐客令,他们赶紧拉着自己的道侣灰溜溜地离开了。

    澹台倩与颜素霜两人之前的话并未说得太满,此时相较之下也更加从容。澹台倩向卢海龙等人客气地拱了拱手,离开了道德殿。颜素霜则同余瑞江还有花千雪一起去竹园找尹絮瑶了。

    待众人全部离开之后,贺海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泣道:“求卢前辈和李宗主饶我一命……”

    李原啸瞥了她一眼,问卢海龙道:“师父,贺海若是刘长老的道侣,该如何处置?”

    卢海龙道:“饶过你可以,不过你得发誓以后安心与刘长老双修,不得再起他心,也不许回金仙宗去。若是能做到,你就起来吧。”

    贺海若大喜,千恩万谢地站起身来。

    “另外,你还得说清楚,秘密寻找何天逍的事,究竟是谁告诉你的?”卢海龙突然提高了嗓门。

第一百六十五章 心有不甘

    天逍戴着斗笠,在潭州的一条小巷中慢慢地行走。

    “萧前辈不是一直不许我出岛么?怎么会突然让我来买什么草药……”他心中甚是不解,“星风海阔,小岛零落,还布下了法阵,即便有人经过也不会察觉,有什么要紧非得炼制丹药?”

    “满天星……这药名还真是独特,之前的几个州城所有的药铺都问了个遍,不论掌柜还是伙计,都一概不知,难道是天焰大陆特有的草药不成?亦或是在青龙大陆根本不叫这个名字?潭州是骧龙郡南部较大的州城了,若是此处再没有就麻烦了,难道还要一直往北找到亢龙郡去?”天逍扶了扶斗笠,轻轻摇头。。

    刚才他已经询问过城中百姓,潭州最有名的大夫就在城北这条不起眼的小巷里。天逍决定向他打听打听。

    “小巷最里头的一家……到了,就是这儿!”天逍抬头一看,一个破旧的二层小楼,大门紧紧闭着,门上的牌匾陈旧斑驳,写着几个褪色的大字:“春风斋”。他莞尔一笑,心想:“这么个古朴破旧的小楼,倒起了个风月场所的名字。听闻医术高明之人大多脾气古怪,看来的确如此。”

    天逍跨上台阶,抬起手刚想拍门上的铜狮吞环,门却忽然自动向里打开了,一股怪异的发霉气味扑面而来。他向里面望了望,房中一片阴暗,只能依稀看到一张方桌和几把破旧的木椅,还有最里面的楼梯。

    “既然来了,为何伫足不进?”从楼上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天逍一愣,人在二楼,刚才是如何开的门?“能察觉到门外有人,还能隔空开门,这个大夫似乎是个高手哩……”他跨进房中,转身关上了大门。

    门一关,房中就更黑了,天逍沿着楼梯上到了二楼,借着窗外透进的些许光线,他看到房间正中摆着一张方桌大小的席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有一人正背对着楼梯,单肘撑地躺卧在席子上,他的姿势有点奇怪,整个身体向内稍稍倾斜,但却不倒。

    此人身穿灰衣,头发花白,腰束一条绿色绳带,脚上蹬着一双草鞋。

    天逍微微一笑,摘下斗笠,对着背影拱手道:“原来神医竟是一位修仙者,失敬。”

    “哦?你如何知道我是修仙者?”那人没有转身,仍然保持着躺卧的姿势。

    “客人未进而知,此为其一;身在二层开门,此为其二;年长底气十足,此为其三;倾身侧卧不倒,此为其四;灰衣右肩破损,此为其五;脚穿草鞋无茧,此为其六。由此六点,我猜测你是修仙者,而且境界不低。”

    “观察得倒是仔细。可这几点中除了第一、第二条之外,其他的几条似乎并不能得出你推测的结论,我很好奇,你且说来听听。”

    天逍解释道:“方才在楼下听到您的声音,似乎年长,您灰白的头发证明了我没听错。但我却注意到,不论在楼上还是楼下,您的声音始终强弱如一,清晰细密,底气充沛,这是一般人做不到的。

    您侧卧时身体内倾,但却稳固不倒,是浑身筋肉强力的证明。而您之所以侧卧内倾,应该是为了避免背上仙剑剑锋触地而养成的习惯。而您衣服右肩上的破损正是长年与剑套摩擦留下的。

    您脚穿草鞋,但脚踝后跟却并没有磨出老茧,说明您不常走路。但行医者怎会不天南地北四处采药?所以我猜测,您御剑飞行的时候比较多。

    结合这几点,加上您灵识探人、灵力开门的功夫,我推断您应是境界高超的修仙者无疑。”

    老者忽然坐立起来,转过身对天逍大笑道:“你的理由太过牵强。

    先说第一点,刚才我正好在窗边,看见了你,所以知道门外有人。

    第二点,我行医之处就在这二楼,屡屡下楼开门太过麻烦,所以做了个小小的机关,楼上一拍墙,楼下就开门。

    第三,这座小楼家什甚少,稍显空荡,故在楼上说话,楼下也可听得真切。

    第四,侧卧身体内倾,是因为我左腰生了一个瘤,倾而不倒只是多年形成的习惯。

    第五,衣服右肩磨损是因挑水所致,与剑套无关。

    最后一点,”老者指着脚上的草鞋,“此草名为柔茵草,特点就是细软顺滑,故不磨脚。另外,我只开方,从不配药,所以也不必外出采药。你不见我这两层小楼中连一根草药都没有么?”

    天逍仔细打量了一下老者,面容削瘦,目光仿佛鹰一般锐利有神,一尺长须过腹。对于他的解释,天逍当然不信,既然老者不愿承认,他也不再多言,简单表明了来意:“老丈,听人称赞您是位盖世神医,不知您是否听说过‘满天星’这种草药?”

    老者并未回答,而是凝视了天逍片刻,开口道:“你过来坐下,让我给你号一号脉。”

    天逍不解,疑惑地走了过去。老者抓住天逍的手腕,闭上双眼,一手摸着胡须,仔细地感受着脉搏。

    许久,老者睁开双眼,盯着天逍问道:“小子,你是从何处听到‘满天星’这个名字的?找这种草药做什么?”

    “老丈,难道您知道此草药?我受一位前辈所托,寻‘满天星’炼制丹药。”

    “唔……”老者沉吟许久,回答却让天逍再度失望,“我从未听说过这种草药。”

    天逍叹了口气,连神医都不知道,看来萧前辈交代的任务要完不成了。

    老者忽然话锋一转:“我不知道并不代表一定没

    有,一个人的见识毕竟有限。不过,有一人肯定知道‘满天星’是否存在,就看你有没有机缘认识了。”

    “哦?是谁?”天逍内心又升起了希望。

    “听闻修仙界中,唯花一脉医术最为高超,你若能认识当世花门人,可以向她打听。花一脉传承近千年,对于草药的记载一定极为丰富。若是她也说没有,那就是真的没有了。”老者道。

    天逍眼睛一亮,对啊,怎么没想到呢?花一脉的医术独步天下、盖世无双,当世门人正是师娘花千雪,只要找她问问不就清楚了?自己不便露面,让天遥代劳即可。正好还能悄悄探望一下久违的师父与外公。

    “多谢前辈提醒。告辞了。”天逍起身,向老者拱手行了个礼,转身下了楼。

    老者哈哈一笑,目送天逍下了楼。等天逍出了小楼之后,他轻轻一挥衣袖,门再次紧紧闭上了。

    打定了主意,天逍就不再耽搁,直接向北出了城,往天道山的方向行进。白天他不敢御刀,只有到了夜深人静之时,他才升空飞行。反正萧前辈让他三个月内返回小岛,时间绰绰有余。

    ……

    这一日,天逍到达了骧龙郡的王都建州。此时已是晌午时分,天上又忽然下起了雨,于是他打算找个茶馆休息一会。

    街上的人们大多行色匆匆,从天逍的身边经过。忽然,长街远处的两抹紫色映入了他的眼帘。

    “太清宗!”天逍看到久违又熟悉的衣袍,心中顿时涌出强烈的亲切感,他快步追了上去。

    那两位弟子进了一家酒楼避雨,天逍也跟了进去,在两人旁边的一张桌子坐下,点了一壶浓茶和一盘糕点。

    那两名太清宗的弟子则点了一壶润香流和几个小菜,边对饮边交谈了起来。

    “李师兄,这次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其中一人说道,“我还想趁这几年时间好好修炼呢!”

    “谁知道啊……可能要等与妖兽开战之后才能回去吧。对了,孙师弟,你是不是快突破到空冥境界了?”李师兄道。

    孙师弟仰头喝了一盅酒,叹道:“是啊,唉……还剩下不到四年时间,本来就不充裕,偏偏又因为此事耽搁了。李师兄你就好了,正巧升入空冥,剩下的时间只要巩固境界就行了。”

    天逍在旁边仔细听着。那位李师兄看着有些面熟,可能在宗内见过,而那位孙师弟则完全没有印象。听两人的口气,似乎是接受了什么紧急的任务。

    李师兄给孙师弟满上了酒,安慰道:“人在山下,等于是自由了。做人不要那么死板,要学会变通,在山下也能修炼不是?白天寻人,晚上练剑,遇到什么问题还可以问我。”

    “寻人?寻的何人?”天逍心中疑惑,侧耳继续听着。

    “毕竟不如宗内啊,天道山上灵气也浓郁……但愿能顺利突破吧,提升一个境界,在仙妖大战中存活的可能也大了些。”孙师弟道,“李师兄,你真的看见易先生了?他长什么模样?”

    “易先生从道德殿里出来的时候,我正好看见他了。他长发齐腰,左边一半是蓝色,右边一半是绿色,面容十分年轻,看上去跟我们差不多。他后面还跟着几个人,长相都很奇特,有个人又瘦又高,跟个竹竿似的,还有一个胖子,那长相实在是……我都没法形容,真是丑到家了。”李师兄摇头笑道。

    孙师弟凑近了轻声道:“咱太清宗那两位大乘后期高手还不是一样奇怪?一个瘦小如猴,使得却是柄重剑,还有一个又胖又壮,可偏偏用了柄‘针’一样的细剑,真是好笑,他们俩换一换还差不多……”

    旁桌的天逍听得一清二楚,他呷了口茶,暗自好笑。

    李师兄也压低声音说:“或许每位高手自有独特的风范吧。听说那一日其他六大宗派的人和几位散修者齐聚太清宗,个个来者不善,气势汹汹,要不是卢前辈及时赶回,李宗主差点儿应付不过来呢。”

    天逍皱了皱眉头,他回想起当初游龙郡探宝之后,因为七星剑的消息而引起六大宗主齐聚太清宗的事。那么这次六大宗派齐聚太清宗又是为了什么?

    “还不都是那个该死的何天逍引起的?要不是为了寻他,我也不会浪费这几年的时间。”孙师弟抱怨道。

    天逍端茶碗的手抖了一下。

    李师兄说:“孙师弟,你可不要小瞧了他。当初他在宗里的名声你也不是不知道,如今才隔了多少年啊,他居然能杀得了洞虚境界的高手!所以师父才命我们一定要与张师兄他们会合之后再一起行动。”

    天逍将茶碗放下了。自己几年前就被萧前辈掠到了小岛上,几时曾杀过什么洞虚境界的高手?

    “嗨,李师兄,一个败类而已,你佩服他做什么?”孙师弟的口气很是不屑,“没有毅力,经不起打击,现在不知跟谁学的邪门功法,专找小宗派下手,柿子专挑软的捏,有什么能耐?简直是丢我们太清宗的名声!常言道:‘好汉不提当年勇’,他过去有多天才我不管,现在他即便再强我也看不起他,白瞎了萧师姐这么个大美人为他牵肠挂肚的。”

    天逍攥紧了拳头。这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污蔑自己,而且还是因为莫须有的罪名。

    “啧啧,说起萧师姐,我可有好些年没看见她了。最近刚入宗的几位师妹,没一个好看的。”李师兄慨叹。

    孙师弟笑道:“李师兄,即便看

    到了萧师姐又能如何?人家的心思又不在你身上。要说咱们宗里最漂亮的几位姑娘,可都在竹园里呢。唐师姐和朱师妹没希望的话,那位花一脉的清雨师妹也可以啊,李师兄你有没有什么打算?”

    “我哪里敢啊。清雨师妹那个师父,好像叫花千雪来着,可是厉害得不得了,听说上回司雾峰的彭师兄就是因为这事去了竹园,在清雨师妹那儿碰了一鼻子灰不说,还被花千雪狠狠骂了一通,哈哈,可丢大人了。”

    “师兄……”孙师弟忽然握住了李师兄的手,眼睛瞟了瞟天逍的方向,他留意到,从刚才开始,旁边这个带着斗笠的人举止变得怪异起来,不喝茶也不吃糕点,似乎在偷听两人交谈。

    没等两人起疑,天逍先站起身来,指着两人的桌子招呼小二道:“小二,给两位道友再上一大坛好酒,四盘小菜,与那桌一起全部算在我的账上!”

    小二干脆地应了一声,“噔噔噔”跑下楼去了。

    见天逍如此豪爽客气,李师兄起身拱手道:“原来阁下也是位修仙者。多谢道友慷慨!”

    天逍压了压斗笠边沿:“两位道友不必在意,我乃是一介散修,仰慕贵宗已久。今日得此机会,定要与两位痛饮一番。”

    李师兄对着桌旁的空椅伸出手来:“请!”

    “道友戴着斗笠多有不便,何不摘去?”待天逍坐下后,孙师弟道。

    “我……相貌生得丑陋,从小就带着斗笠轻纱遮挡,摘去怕扫了二位道友的酒兴。”天逍搪塞道。

    孙师弟微笑道:“道友言重了,我太清宗弟子岂是以貌取人之辈?道友不必忌讳。”

    李师兄被天逍请了客,心情大好:“哎,孙师弟,既然这位道友不便露面,我们就不要勉强。常言道‘相逢即是缘’,既然有缘,知不知道真面容又有何妨?以友论交,看重的不是面,而是心。”

    小二抱着一坛润香流还有一摞大碗上来了,以他的经验来看,要大坛酒的客人心胸必定豪迈,不会稀罕那小小的酒盅,定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主。

    天逍为两人和自己倒满了酒碗,端起来说:“没错!冲着兄台这句话,我先敬二位!”天逍将黑纱撩开一个小缝,小心不露出面容,喝下了那碗酒。

    李、孙二人也举碗示意,一饮而尽。很快,下酒菜就上齐了。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三人的关系也近了不少。趁着兴头,天逍装作不经意地问:“方才不小心听到了二位兄台的谈话,好像是宗内出了什么大事?不知可有小弟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李师兄道:“我说兄弟你肯定是隐修了许久吧?要不怎么连最近修仙界发生的大事都不知道?”

    “的确,李兄莫笑,我这是隐修之后头一次下山。”

    “兄弟贵姓?”李师兄问道。

    “免贵姓萧。”天逍随意诌道。

    “萧兄弟,这事还得从我宗的一名弟子说起。此人姓何,名叫天逍,在十多年前因为结婴失败而放弃了修仙,离开宗派之后不知所踪。可最近不知怎么又突然冒了出来,而且修为大长,连续消灭了几个小宗派,连洞虚境界的高手都被他杀掉了。此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我们这次正是奉了师门长老之命,下山寻他。”李师兄道。

    天逍疑惑地问:“哦?可是有人亲眼看见他杀人了?”

    孙师弟道:“那倒不是。见过何天逍的人都被他杀了,但是他杀人后留下了字迹:‘杀人者,何天逍’,简直太猖狂了。”

    天逍终于明白过来,原来是有人在冒充自己行凶!“如此说来我倒是不信,他既然放弃修仙了,怎么可能会修为大长?结婴失败应该是和合境界吧,仅仅十来年就能杀掉洞虚境界的高手?字迹可能是冒充的,不足为据啊。”天逍不解,这么简单的问题难道就没人发现么?

    李师兄摇头叹息:“萧兄弟,你有所不知。根据‘水木散人’易先生的推测,那何天逍之所以放弃修仙,如今又修为大长,是因为他修习了邪门的功法所致,而且已经走火入魔了,否则他不会那么丧心病狂,灭了与自己无冤无仇的几个小宗派。更可恶的是,他还屠戮了骧龙郡金仙宗的一干弟子,当时还有许多其他宗派的弟子包括太清宗的弟子在内,都被他一并杀了呢!”

    天逍愣神了,居然还有这种事!他已经知道是谁干的了,自己失踪了这么久,知道自己名字的人寥寥无几,除了那位“萧前辈”,还能有谁?难怪他经常夜间外出,原来是干这等勾当去了。

    此时此刻,天逍的心中五味杂陈,震惊、怨恨、懊恼、失望、愤怒,各种复杂的情绪充斥心间,有人冒充是明摆的事,那个易柳尘为何非要把账算在自己头上?别人不信也就罢了,可怎么连师门长辈也不信任自己?若非经过李原啸的同意,太清宗的长老又怎么会派弟子下山来寻自己?

    “易先生的推测可有证据?”天逍心有不甘地问。

    “听说有吧,我们这些普通弟子知道的不多。下山寻人是宗主亲自下的命令,应该是错不了的。”李师兄道。

    孙师弟端起酒碗:“如今修仙界各大宗派都在寻找何天逍,可就是不知道他藏在哪里。算了,那个败类丢了宗门的脸,不提也罢,别让他扫了我们的酒兴,来,干!”

    天逍默默地举起酒碗,喝干了里面的酒,原本醇香可口的润香流,现在却仿佛毒药一般灼烧着他的喉咙。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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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衍纪介绍:
刀裂天地,剑斩乾坤。
日月初现,后有星辰。
阴阳同系,生念而分。
仙魔双衍,虚空无痕。
十八柄绝世仙剑,在青龙大陆上会掀起怎样的动荡?
百年难遇的奇才,在修真世界中会经历怎样的精彩?
风水玄学,阴阳八卦,太极五行,修真世界本就是由无数的奥秘组成的。
修真之道,贯穿三界,从凡人直至巅峰,触及虚空的奥秘,了解修真世界的本源。
仙魔之别,阴阳二分。殊途同归,是为双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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