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擅闯秘境
走了好久也没在这片竹林中看见他人,但寻常的竹子是翠绿色,这一路走到里面珠子却变成了月白色,走在林间就好像踏月而行。
“没路了。”苏看着前方的湖面,这湖泊宽广,不是他们能淌过去的。
“既然这里没路了,我们就换个方向。”
可两人又换了两个方向还是一样,整天路都被大湖拦住了。
“千泷,这边还有一条小道,我们试试。”
苏紧拉着越千泷,这条路不好走,可谓是一半都在水里,可走到尽头还是只见水草和湖泊,唯一不同的是水中立着的雕像。这雕像以石刻画,而且全身都上了油彩,十分逼真。
越千泷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突然问:“小,你有没有觉得,这雕像的衣着很熟悉。”
“他穿的是太华门中衣物。”
“他这一身绿衣裳看着跟重谨师伯的真像,但这人身量高挑,绝不是重谨师伯。”
这句话倒点醒了苏,太华门中以衣物颜色分为了几个小派,比如天玑宫的衣物尚白,玉衡宫喜绿,天权主蓝,掌门天枢宫中则是紫色,可见这人应是前代的执明长老。
“千泷,这尊雕像的位置似乎不对。”
“嗯?怎么不对了?”
“青阙说过,凛曜城是以正殿紫宸殿所在的基线为中轴,那么执明堂所在的玉衡宫就是在紫宸殿的西南方。如果以我们刚才来时的那条路上基线,这尊雕像此时就是在东北方,不如我们试着移动试试。”
越千泷半信半疑的,二人合力之下,竟真将这尊雕像推动了几分。
“我们再找找路看。”
二人来到刚刚的死角处,这里蓦然也多出了一尊雕像。
苏说:“看来是执律长老,应该在北方了?”
“嗯。”
移完这一尊后,他们又相继找到了执剑和掌门的两尊雕像,直到这会才在另一个方向生出一条路来,只是走到尽头,二人见到的又是一尊雕像。这人白色中衣外披着件蓝色外袍,双手抱琴的样子格外温柔。越千泷看着看着就失了神,竟伸出手想触碰他手中的瑶琴,奇妙的是,当越千泷指尖轻揉时,这石琴居然发出了声音。
“小,你可认得他是谁吗?”
“不知。”
越千泷惊讶的一回头,“你不知道?”
“我当真不知。”
这便是自己在苏梦中看到的那男子,容貌神韵半分不差,可苏却一点也记不得了。越千泷清楚记下了那人在苏梦中弹起的那首曲子,他说这琴曲叫《长劫》。可惜越千泷对音律不甚精通,虽记得调子却弹不出来。
“小,或许……你我跟这里,跟这个人都有关系。”
“为何突然这么说?”
“我只是感觉。”不想让苏知道自己擅闯他梦境的越千泷笑了笑,说:“我觉得自从女娲神境之后有好多事都像是冥冥之中,巧合得很。”
“你刚刚弹的那些是什么?”
“我就是随便弹弹,本以为用曲子应付应付就能过关呢,可现在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看来我们只能另找出路了。”越千泷刚说完就觉得被股强大的外力一扯,自己还没站稳就跌进了黑暗中,还跟她绑在一起的苏自然也被牵连进去了。
“师伯,师父?”再一睁眼越千泷就见重谨和齐衍两人站在自己眼前,“你……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越千泷、苏,还不快跪下!”
“跪下?”
重谨一动折扇,两人就双腿一软的跪倒在了他们面前。
难道是东窗事发了?还不死心的越千泷强问道:“不知弟子们犯了何罪?”
“擅闯太华秘境还不是大罪!”
“太华秘境?”
苏和起千泷相视一眼,看了看周围才发现这里是玉衡宫的司悠阁。难道,就刚才这么一会儿他们就从七绝台底回来了?
“弟子不明白。”
“不明白?要不是我刚才用青明镜拉你们回来,你们早就小命不保了!”
青明镜?对了,梓兮提到过这东西,这是玉衡宫的一件法宝,据说可以连接空间、倒映万象。即便相隔万里,施术之人也可以看到那一头的情况,想来重谨就是用它探到了自己跟苏的行踪,然后在镜中穿过空间将他们强拉回来的。这真是件好用的法宝,不过门中也只有重谨知道使用方法,当真可惜了。不然要是哪天苏走丢了,自己还可以用这个将他拉回自己身边呢。
“重谨师伯,弟子并不知道那是何地,又不知道不可以擅闯。我们是因为……”苏顿了顿,说道:“是因为看北域洛吟桓洛公子失足跌下七绝台,一时忙于救人才误入的。”
坐在旁边喝茶的齐衍给了重谨个眼神,苏说得不错,太华秘境的存在他们鲜少向人提起,掌门只说七绝台下凶险,但并未说是个不可入的禁地啊,如果以这一条来问罪实在牵强。
“那洛吟桓是怎么回事?是谁允许你在门中跟他人私斗的?”
越千泷一时哑口无言,这事他已经知道了?她忙问:“洛吟桓怎么样?”
“受了点伤,幸亏他及时被青阙救回来,要不早就躺在山下被野兽叼走了!”
被青阙救了回来?这么说孟青阙也平安无事了?苏和越千泷都松了口气,看来青阙跟他们一起去太华秘境的事重谨还不知道,索性他们也不再多言。
“洛吟桓的事,是弟子手下失了分寸才让他失足跌下去的,不过我们只是切磋,弟子绝没有起歹念!”
“犯了门规就是犯了门规,还多言什么?”
“师兄,”在一旁沉默多时的齐衍终于发话了:“那孟青阙没有及时回禀一事交给你处置,但这两个是我执灭堂下的弟子,理应让我自己惩处。”
“师弟是想包庇他们了?”
“你知我为人从来赏罚分明。”
“那,好。”
本以为齐衍只是说说,但没想到回天玑宫以后就动起了真格。当下苏跟越千泷双双跪在敬璇阁前,等着发落。
“师父师父,你真的要用这鞭子吗?”齐衍的步子没到,阮非颜的嚷嚷声就先到了。
“师父,他们不过是跟北域的人比试了一场,那个姓洛的和宁王都没说什么,我们就大事化小好了,师父……”
“退下。”
齐衍驻足,手中是一根雪白色的长鞭。
“千泷,你可知错?”
越千泷抬头,依然倔强道:“弟子去救人也错了吗?如果还要通传禀报,那洛吟桓还有命活到你们去救?”
“好,看来还是不知。”
齐衍抬手,这一鞭子却不是落在越千泷身上。
“师父!”越千泷看着身边挨了一鞭仍一声不坑的苏,不服说:“师父如果认为我错了就应该罚我,关苏什么事?”
话刚说完,齐衍又连下了三鞭子,这会苏单手撑地,跪着的身形都已经不稳了,当第四鞭子下来时,越千泷一手拽住了鞭尾,质问道:“齐衍,你如果要存心刁难就冲我来,你不是说自己赏罚分明吗?这算又什么?”
“他身为你的师兄,不仅管教不力而且还跟你一道肆意胡为,我难道不该罚他?”
“好啊,要说管教不力也是错,那最该被罚的不是师父你吗?”
“越千泷!”阮非颜摆了摆手,这次她可真的过分了。
齐衍一甩鞭子越千泷就被震到了几步开外,她直身之际却发现没法动弹,生生被定住了。
“越千泷,你说你出生于女娲神境,从没踏足过尘世,但你也应该明白,这世间跟那个幻境是不同的。你之前在女娲神境只负一人生死,如今到了凡世,你的一举一动都会涉及旁人。我今日说的错,不在于你跟洛吟桓私斗,也不在于你去秘境救人,而在于你仍以为自己有跟他在我门中私斗的资格,在于你仍觉得自己有下去救人的能力!你可知道那七绝台下是什么地方是什么情况么?你今日之所为,差点就害苏和孟青阙丢了性命,你明白不明白?”
越千泷被训斥了一番,一下说不出话来。
齐衍仍不闲着,手起鞭落之下已经往苏背上抽了好几下。
“师父,住手!”
“苏身为师兄竟也如此糊涂狂妄,如此纵容听从于你,置我太华门规和各位尊长于何处?”
“师父”
“鲁莽行事,与送死何异?”
“弟子错了,师父!”
齐衍动作仍是不停,“如果你们要顺心胡来,至少也得有这胡来的本事,现在剑术学识均不如他人竟也如此狂妄,我若再做纵容,当真枉为人师!”
“师父,弟子以后一定谨守门规,一定会勤学苦练提升修为的,请师父您住手,弟子是真的知错了,您今日的教诲弟子一定谨记在心,师父”
到这一时齐衍才住了手,但苏当下脸色苍白,额头上已经蒙了好几层冷汗。
这噬神鞭虽然不伤及血肉,但是鞭鞭都打在人的三魂七魄上,别说常人了,就是连太华门口辈分较高的弟子也难撑过七鞭,现在粗数下来苏已经挨过十来鞭了,可这人就是一声不坑,看得连阮非颜都在心中起了几分敬意。
“好,望你真能谨记在心。”
听到这一句,苏再也支撑不住,两眼一黑便倒下地来。
第五十八章 北域太子
噬神鞭威力不小,三日过后苏还在昏睡中,梓兮来看过几次,每每都说这鞭子不会伤及苏筋骨,昏睡几天就会醒来。越千泷放心不下,每日修习过后就守在苏房间,这人睡得很沉,不过看脸色应该没大碍。
“烨楼……”
“嗯?”正趴在床边的越千泷抬起头来,“苏!”
“烨楼,烨楼!”
这人还在呓语,额头上出了好些汗。
“烨楼……”
这人又在叫他哥哥的名字,难道又做噩梦了?越千泷呆坐在床边,脑中记起了裴绾和裴延休。一阵恐惧忽然袭来,她将手没入床被中,紧紧握住了苏的手掌。
又下雪了?他看着眼前的雪絮并不惊讶,毕竟太华山巅是常年积雪的,但是很快苏便发现在这里的景致和太华山不同。
他手掌未凉,抬起来一看竟然满是未干的鲜血。他惊觉着站起身来,遥望着背后的山林,当下已经入夜,除却风声什么也没有,可苏记得这片林子,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已经深刻在他骨子里。
“不对,不对……”苏有些恍惚,脸色的神情也变得痛苦,“这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回来?为什么又是这里!”
今夜的月光黯淡,但苏还能看到雪地上一路的血迹,他颤栗着循着这些痕迹而去,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人影。那人躺倒在落雪上,看来已经气绝多时。
“烨楼?”他在原地呆立了很久,最终也没有走上前去,“烨楼,哥哥……”
苏跪倒下来,他的双掌深深陷入积雪中,红白映衬下那些血迹显得格外刺眼。
周围传出了阵阵‘吱呀’声,苏握紧了双掌,那雪块在他手中竟化做了雪水。
他抬起头,身边已经围了十来人,他们个个身披银甲,戴着面具,就算两丈开外苏也能感觉到从他们身上散出的寒气。这些人,都是地狱的修罗。
“罪孽。”那为首之人低声说了句。
“何谓罪孽?”
刚才低吟之人似有些惊讶,等苏站起身子才回道:“是那些不当存于世间的东西,是那些让人困扰让人厌恶的东西。
“不当存世?”苏冷笑着,他眼神冰冷,嘴角泛起的笑意中有三分鄙夷三分不屑,余下都便是邪煞,“让人困扰,让人厌恶?”
“你和他,均是罪孽。”
听到这句苏才迈开步子,他一步一止,所到之处皆是冰雪消融。为首的掩面者手中凝气,其他十余人也作了攻势。
“小,小!快醒醒”
这人在梦中挣扎得厉害,无论越千泷怎么叫也叫不醒。
“小,小……”
还来不及越千泷反应,突然睁了眼的苏便从床榻上一坐而起的掐住了她的脖子。这一下力道极大,等越千泷想反抗时早没了还手之力。重袭之下她已快要昏厥,但苏还是越掐越狠,越千泷勉力也只能拽到他的袖角。
“小……小?”
这人双目圆瞪,目光没一丝情愫,仿佛那没心的雪人冰俑。恍惚之下越千泷终于放弃挣扎,一下垂了双手躺倒在床榻上。
“越姑娘!”
正卡在喉骨上的力道突然一松,越千泷大吸了口气,已经去掉大半的小命才捡了回来。
“越姑娘,你怎么样?”
“苏?咳咳,你……终于醒了?”
“越姑娘?是我。”
视野渐渐清晰,越千泷一凝神,竟发现眼前的是洛吟桓。
“你?”她警觉的坐起身子,质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若不出现,恐怕姑娘就要去幽冥黄泉了。”
“小!”这时苏倒在床榻上,再次陷入了昏迷。见状,越千泷拽了这人就喝道:“洛别人说桓,你把他怎么样了?”
“笑话,我刚才救了你,你不感谢就罢了,现在还来兴师问罪?难道你们太华弟子就是这么恩将仇报的?”
“你说不说?”
“放心放心,我只是把他打晕了,不会有什么大碍。”
越千泷闻言松了手,说:“刚才,谢谢你。”
“呵,现在倒会说谢了?”
“还有上一次在七绝台,也谢谢你及时拉住了我,这两份大恩,我越千泷一定会记住。”
洛吟桓捋了捋肩头的散发,随意道:“你记得住记不住与我有什么相干?我上次在七绝台救你都属偶然,我也没料到自己会被你甩到山崖下去,否则定不会出手。”
“都说身在庙堂男子胸中自然是装有山河,洛公子既然身为北域大宗伯,怎么一点也不见世家风骨?难道是还在为虞山一事计较?”
“你跟苏还有孟青阙肯到崖下去救我,那事也就不必再提了。”
说到这里,越千泷才问道:“那天你掉下山崖就没发现什么异样吗?为什么我们找了那么久也没有找到你,最后你却跟青阙一起先回来了?”
“那天掉下崖后我就陷入昏迷,再醒来已经在蓬莱宫了,至于怎么获救、又是怎么回来的我也不得而知,只听说是孟青阙找到了我。”
是青阙?那天他们进入太华秘境不久青阙就被卷到了风暴中心,之后下落不明,他又是怎么找到洛吟桓的?
“我听说苏为下崖救人的事挨了鞭子,我本是来看看的,没想到一推门便看到这副场景。你们太华山的噬神鞭是专鞭人之三魂七魄,难道这苏是被抽得失了心魂不成?刚才他可是真的下了杀心,一点转圜余地也没有。”
“这个……”
“或者,他本来就有臆症?”
“臆症?什么意思?”
洛吟桓点了点自己的脑子,“就是这儿有问题。”
“他才没有疯!”越千泷大吼着:“他是因为做了噩梦才这样,我们一起同生共死这么久,现在又是同门,小怎么可能对我动杀心?”
“哦?那刚才是什么?”洛吟桓指着仍在熟睡中的苏道:“他刚才明明清醒得很,一点儿也不像是受噩梦所扰啊。”
“你……你可不可以不要将今天的事说出去?”
洛吟桓一皱眉,更加不明白了。
“洛大公子,今天的事请不要告诉任何人,你能答应吗?”
“理由是什么?”
“我跟苏是从天而降,一下就抢了执剑长老入室弟子的两个名头,因此这里的人已经对我们多有不满了,如今这个传出去,他们指不定又要编出什么闲话来。所以,还请洛公子高抬贵手,放过我们让我们清净清净吧。”
洛吟桓扫了扫仍在床上昏睡的人,“你制不住他。”
“苏是一时被噬神鞭抽昏了头,你可不要误会!”
“那算上这一次,你可欠了我两条命。”
“我可……”
“知道你不喜欢亏欠于人,更不喜欢亏欠于我。”洛吟桓起身,赶忙说:“但我洛吟桓向来锱铢必较,你这一遭我必要讨回的。”
说完洛吟桓便离开不见了踪影。
重谨不在执明堂,此时刚刚入夜,无心用膳的洛吟桓回到蓬莱宫,刚进房门就看见一青衣弟子提着个食盒走了上来,这人发髻齐整,身量欣长,正是之前刁难过越千泷的执明堂二弟子虞则。
“洛公子。”他行了一礼,言道:“师傅怕公子和王爷吃不惯山中饭食,特让弟子送了些新做的糕点来,请公子一尝。”
“说得客气了,快请进。”洛吟桓说完关了门,只将窗户开着。
“你们这回来,莫非是想催我回去?”
“何出此言?”
“这么久了还赖在这里不走,难道是要留下赏景?”
洛吟桓打开食盒,看着其中精美的点心才笑道:“我真是不懂,你为何非要在这里寻难受苦,天下玄门并非只有太华一家。”
“当然不是,可能救北域的只有太华山。”
洛吟桓眼眸一挑,露出了些惊讶之色。
“你当真以为,我这么多年是在这里混日子?”虞则掰开了一块桃花糕,将一半放入嘴里后,说道:“你可听过河图洛书?”
“河图,洛书!”
“太华两仪阁的藏书中提起过此事,说是掌有河图洛书就能改变国运,握有天下。”
“难道,你打听到了消息?”
“这两样东西本是归世尊凰灭所有,但四十多年前他突然从太华山消失,齐衍找了这么多年也没他的消息。”
洛吟桓点头,会意道:“也就是说,我们得先找到凰灭?”
“不是我们,是齐衍。他之前一心在山下寻找凰灭,这次不仅回来了,还收了两个入室弟子,你不觉得这两件事有所关联吗?”
他们还真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我听说,你跟苏觉还有越千泷之前,有点小过节?”
“那只是为了试试他们的深浅,一点小事而已,既然我们是同门,我自然有法子解决。”
“那你结论如何?”
“结论?”虞则搓了搓指间的碎末,道:“苏显然是有所隐瞒,他的身手修为在入门前就在我之上了,但越千泷么……我说不好,看来她寻常得很,到现在我也不明白为什么齐衍会把她留下。”
“所以,现在你是想找机会接近他们了?”
“不错。”
洛吟桓端起茶水碰了碰那人的杯沿,“恰好,我也有此意。”
“你?”
“苏这人防备心很强,但是越千泷,要获取她的信任并不难。”
“你堂堂大宗伯,难道不用回王都?”
“王都的事宁王殿下不日将回城处理,至于我,已经奉命守在这儿了。”
“你在这里只会误事!”
“误谁的事?”洛吟桓将茶水一放,语声中是股不容置否的凌厉:“是误你萧虞则的私事还是误我北域的国事?难道太子留下只是为了河洛之书,不是为了执明堂的大弟子赵轻衣?”
“我……”他竟然连这些也知道了?萧虞则无言,只好老实说:“和她的确有关系,但执念和家国哪个重要我自然分得清楚!”
“分得清还是分不清,臣下自会替太子分辨。”
萧虞则不好反驳,看来他们来时已做了万分准备,萧祈煜也自然知道了。
第五十九章 情之所起
太华秘境,他已经很久没回来过,自从四十余年前离开之后就再没有了。
齐衍站在竹林尽头的这尊石像前,他神情专注,脸上不见一丝桀骜,只有满满的虔诚和憧憬。
“师父,你一定对徒儿很失望吧。”说着他便跪下了,眼中盈盈似有泪光,“你到底在哪里?为什么这么多年也不出现,你不是说过永远也不离开太华永远都在守在这里吗?可现在你在哪里!你到底为何食言?难道,这天下还有什么东西,竟可以把你也困住?”
“你还没走遍这天下,又怎么知道没有?”重谨的声音从后传来,他依旧一身青衣,远望过去跟少年时一模一样。
“这么说,重师兄你知道了?”
“世尊大人虽是神族,但这天地中也有神也不能掌控的事,在洪荒时期连帝俊和太一不也只能眼看着山河崩塌而束手无策吗?”
“你想说什么?”
“我之前对越千泷的出身有种种怀疑,但我现在明白了,她修为不深竟然可以不费吹灰的打开太华秘境。只因为她的身体里流的,或许跟世尊君上是一样的血,有了她你尚且有希望找到世尊大人。”
齐衍起身,直视着重谨道:“人,我是一定会找到的,十年找不到就百年,百年找不到千年。”
“是啊,师弟你是人皇后裔又清修多年,你在人间的寿数肯定数倍于我们,但即便找回了世尊又怎么样呢?再回到太华山,再让他指导你修道练剑吗?世尊大人心怀万民,寄身于天下,他肯为太华山消磨千年岁月已经不易了,你何必再强求呢?既然你已经身为人师,好好教授他们将太华发杨光大不更好吗?”
听到这里,齐衍也不禁怀疑道:“重谨,你话里有话。”
“我话里有话?”
“你到底知道什么?”
重谨立马正经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清楚你现在是浪费时间,是大海捞针,我是不忍心看你辜负了这一身武学,辜负了你的血脉身份。”
“说倒是说得冠冕堂皇,我将越千泷收在门中厉染和暮昭明都没有半句微词,你们就难道没有自己的盘算?”
“你是我们的小师弟,我们只是想了你心愿罢了,还能有什么盘算?”
“如此最好。”齐衍转身,犹如冰霜的脸上多出了丝戒备,“暮昭明、厉染还有你重谨,跟我齐衍都不是一路人,执剑长老这个位子并非我所愿,这一点你应该最清楚。”
此处已没有齐衍的气息,重谨缓步走到那世尊雕像之前,沉沉的目光中满是担忧。他不知这样隐瞒到底是对是错,难道就让齐衍就这么找一辈子吗?心中愧疚油然而生,他只愿自己从来不知道事情的始末。
外面的稀稀疏疏的下起了雨,屋子里生着火温暖得很。
越千泷用一手支着下颌,另一手还拿着用来给苏觉拭汗的白绢,这两天苏安静得很,但依稀还是叫了几次烨楼的名字。
“烨楼……苏烨楼?”越千泷用手指勾了这人一缕额发,用发尾在他鼻尖蹭了蹭,“不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兄长,是不是也跟你一样,这么面冷心热、不解风情。”
越千泷的手掌压在他手背上,许是感到了从心传来的温热,苏迷迷糊糊喊着:“不,我不是有意的,我……我什么都不知情,我不知道!”
越千泷俯下身子,想听一听这人在说什么。
“你到底是醒了还是没醒。”
细看之下,青年不堪的病容在火光下显得楚楚可怜,或许是因深陷噩梦,他纤长的睫毛不安的颤动着,上面还沾了些药粉。越千泷忍不住把脸凑过去,徐徐往外呼着气,想把那些药末子吹下来。而这人温热的鼻息就扑打在越千泷脸上,她顿感麻痒的一个晃神,居然觉得现在这人不仅楚楚可怜,居然还有些,楚楚动人!疯了疯了,越千泷猛的摇摇头,自己一定是在房子里闷太久,连脑子都闷坏了。
“不知道,你那烨楼哥哥是不是跟你长得差不多呢,虽然你性子不怎么样,但皮相还是看着挺顺眼的,难道灵犀妹子这么喜欢你了。要换了世间寻常女子,光看这张脸也难免动心啊。”
她说着用手指点了点苏的两腮,谁料双手瞬间就被那人抓了个正着,回神时她已经被苏实实的压在了身下。
“千泷?是你?”
女子调皮一笑,“要不苏师兄以为是谁?齐衍还是青阙?”
“失礼了,对不起,我刚才在浅眠之中难免有防备。”
“喂”察觉到他正要松手,越千泷一个翻身反把苏死死扣在了身下。
“千泷?”
“还记得从风烟驿出来的时候你问过什么吗?”
风烟驿?是他们追裴绾青时那人和谢稹所住的客馆。
“你说,如果换做是你,也会像谢稹那么做。”
越千泷摇摇头,补充道:“我说如果你真的做了裴绾,那我才会做那谢稹。”
苏红了脸,但此时越千泷的膝盖正抵着他的盆骨,这姿势他当真不好发力将那人掀开。
“不记得了?你当时还问我为什么。”
“但是,你也并未回答。”
越千泷笑眼弯弯的,逗了苏说:“我当时没想好,可现在想好了,要不,苏师兄再问一次?”
“我……”
“不想知道了?”
只想快点脱了这窘境的苏只好回道:“那,是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啊。”
苏彻底愣住了。
“怎么,没听明白?”越千泷轻轻俯身,几乎是的贴着那人的脸说道:“你以为,我这样整日跟着你当真是因为无处可去吗?是你将我从女娲神境放了出来,解开了我之永寂,从走出中皇山的那一刻起,我就明白,你于我来说必不寻常。”
解开永寂?他脑中似乎出现了另一个声音:是你,解开了吾之永寂。这声音很熟悉,但他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开始我觉得自己只是对你心存感激,直到从蜃天城回来后我才明白,或许,宜泽之前说过的‘喜欢’就是这种滋味。”
苏内心惊颤,他有些恍惚,嘴唇僵麻的一时没了思绪。
‘喜欢’二字,灵犀也曾对他说过多次,但每每苏都只淡然应了,心情好时还会跟灵犀玩笑几句,唯独这次听越千泷说出来他才觉得乱了方寸,好像完全被那人拿捏在手里。此时这种从腹部蔓延开的惶恐,当真让苏害怕。
“你……你们在干什么?”站在门边的阮非颜傻眼了,她狠狠揉了揉眼睛,可不论怎么看这两人的姿势都非常诡异,“师妹,你……你们这是?”
苏一下犹如雷击,挺身后坐得端端正正的,一味低头理起了衣裳。
“师弟,你穿的是亵衣,本来就只有一层还有什么好整的?”
反观越千泷倒自然得很,看到她手中的瓷碗问道:“小师姐是来送药的?”
“没错没错,这是重谨师伯特意调的药,保证喝了百病消除!”
“谢谢小师姐了。”
“你们不用起身,谁都不用起身!我把药放这儿就走了,你们聊,你们继续,我走了走了,马上就走。”
“非颜师姐,我们其实没……”苏还没说完那人就‘嘭’的一声关上了房门,见状苏急忙起身要追出去。
“你还是坐下休息吧,别浪费了重师伯的药。”
“可是师姐似乎误会了。”
“放心,我这就去解释,一定还你个清楚明白,成不成?”
这酸不溜秋的话瓷的苏心中有些不快,但他还是默许着看越千泷追出去了。
果然,阮非颜就在不远处,正一个人瞎念叨着。
“小师姐”
阮非颜整个一激灵,一看是越千泷才松了口气说:“你吓死我了,走路怎么也没声。”
“我可是走得光明正大的,是小师姐心中有鬼吧,一个人在这里瞎琢磨什么呢?”
“我心里有鬼?我就算有鬼也是小鬼,你跟苏心里的才是大鬼、坏鬼!”
越千泷被这人幼稚不堪的话逗笑了,“小师姐怎么送药也不敲门?害的我跟师兄好没防备。”
“我怎么没敲门,我都在门口站了好久了你们也没瞅见我,就顾着做那些丢人的事。”
“哦?既然小师姐觉得丢人,那为何还要在门边偷看?”
阮非颜急的直跺脚,驳说:“我没有偷看,我不是偷看,我说了敲了门才进去的,谁让你们聊得那么入神都没发现呢?你们要做什么都随便,谁要偷看了,我偷看你们有意思吗?我根本没兴趣也根本不在意。”
“小师姐,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如果你真想留住师父呢,光会撒娇发嗲掉泪珠子是没用的,下次咱师父要想下山了还是走得一尘不带。”
“别把我跟你们混为一谈,那些……那些我不会做的!”
“好啊!”越千泷双手抱胸,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那师姐你就再等个几十年吧,到时候头发白了、皮肤松了、身材也不像现在了,看咱们师父还会不会像现在一样哄着疼着。”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师父才不会这样对我呢!我们等着瞧。”
看着阮非颜跑远的身影越千泷才笑着叹了口气,这个小师姐啊,真是吹吹就会着,这么娇嗔的性子也不知是怎么惯出来的。想来她对齐衍也是崇拜多于喜欢罢了,只怪她长居太华不懂世事,真不知她要闹到什么时候。
第六十章 无巧不书
宁王回蜃天城了,但他留下了洛吟桓,原因简单不过,说是洛吟桓仰慕太华景致,想在凛曜城中呆上一段时间。本来太华是少留外客的,但重谨跟公孙翎是多年好友,加上越千泷跟洛吟桓私斗一事让他腿脚受了伤,太华山答应这小请求也是应该的。所以,重谨将洛吟桓安排在执明堂,并派了虞则跟随,这安排可谓正中他下怀。
“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些了?”萧虞则看着桌上那些精美的点心,随手拿起一个尝了尝,立马赞道:“味道不错,你倒是深藏不露啊,怎么从来没做给我吃过?”
“家兄喜甜食,所以从小做了不少。”
“你说洛言?”
“只是他去世后再没试过了。”
萧虞则看他神情微伤,转言道:“可惜我从小就是孑然一身,不知道这兄弟之间是什么滋味。”
“你当真没有吗?”
“算了,往事就不提了,说吧,做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准备干什么?”
“自然是花前月下、把酒品茗了。”
“呵……”这家伙下手还真快,萧虞则开口就泼了盆冷水:“全凛曜城的人都知道,人家心里中意的可是苏。”
“难道我心里想的就非要是儿女之情?”
“好啊。”萧虞则嘲讽着:“那我就看看,你们要怎么互许知音。”
焚音谷,真是个好名字,不过地方就不如名字这么优美了。
越千泷背着肩上的竹筐,她一手拿着图册一手正拔着自己的靴子。她右脚陷在草间的淤泥里,这三月的时节谷中的河流开始化冰,这整片区域都变得格外湿滑。
“可恶,真应该拉着梓兮一起来的!”
最近在剑术上没多在进步,倒是杂学方面涨了不少,这段时间梓兮教了她些寻常医理,今天她便来焚音谷采药了,可大半个时辰下来,她也只采到了最普通的止血草。
“不可能,不可能这么难找。”越千泷边走边念叨着,一不留神又陷到了一片泥沼里,这下她身上月白的弟子服已经面目全非,越千泷愤愤的拍了药框,再想把双腿拔出来时反倒整个都摔到了泥坑里。
“老天爷”
‘噗呲’一下,身边传来了一阵闷笑。
“洛吟桓?”当下正狼狈的越千泷恨不得一头钻到地里,“你怎么在这儿?”
“既然你能在这儿,我为何不能在这儿?”
“你跟踪我?你是故意来看我笑话的对不对?”
“故意?越姑娘也太高估自己了。”洛吟桓难得翻了个白眼,“你当我也能掐会算吗?即便算准了你今天要出丑,我也不会闲到做这种事,我来是为了找霜蕊果。”
“巧舌如簧。”
“好了,既是偶遇,那我也不打扰越姑娘赏景的雅兴了,告辞。”
眼看着这人走远了,越千泷才喊道:“你等等。”
“作甚?”
“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洛吟桓佯说:“看出来什么?”
“我这个样子难道是在赏景!”
“那姑娘是在做什么?”
“我……”越千泷被激得满脸涨红,依了那人的想法回说:“我是不小心掉进来了,我现在一个人出不来。”
“哦,原来越姑娘是在求我帮你。”
“洛吟桓,我什么时候说过‘求’这个字了,大不了我们就当没遇到,你走就是了何必这样来羞辱我?”
洛吟桓脸上笑意不减,撩起衣摆后直接脱了靴袜,还把裤管卷了起来。
“喂,洛吟桓,你要干什么?”
“你不是求我救你吗?我不下来怎么救你?”洛吟桓把下摆提起来往腰带中一系就赤足下到了泥沼中。
“越千泷,快把手伸过来。”
“你就这样能把我拉上去。”
“我自然可以。”
越千泷心中一阵窃喜,刚把手搭上去洛吟桓就使劲拽着她往外拖了些许,这人力道还不小嘛。趁着洛吟桓入神之际,越千泷猛然把手一松,收不住力的洛吟桓整个往后一倒,那华美的衣裳一下沾满了泥点子。
“哈哈哈哈哈,你看你这样子,哈哈哈哈,太好笑了……”
“越千泷,你竟敢戏弄我!”
“洛二公子刚才不是还很神气的看热闹嘛,不是还很宝贝的生怕弄脏了你的衣裳嘛,现在我们都是一样的,看你还神气什么。”
“你简直不可理喻,刁蛮难养!”洛吟桓说着习惯性的一甩袖,正甩了自己满脸泥浆。
越千泷看了更是笑得直不起腰,干脆坐在了泥坑,又拍又打的笑个不停。
“笑笑笑,你就知道笑!这泥沼里危险得很,为让我难堪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吗?竟然还拿这个来玩笑,简直胡闹!”
“放心,我来之前早就打听过,这里虽然泥沼众多,但是因为常年寒冷下面都是冻土,我们就算陷进泥潭里也至多被困住,绝不会被吞下去丢掉性命的。”
“那你就不怕被冻死?”
越千泷面色红润,哪里像被冻着了的样子。
“你当我练这么久的功都是白练的?我们太华弟子再冷也只有三层衣物,不把这御寒的底子练好我怎么会来焚音谷?”
“我倒是小看你了。”
“冻倒是不怎么冻,但腿脚卡在里头确实麻了。”
洛吟桓不耐烦的冷哼了一声,随后便起来拖着越千泷,问:“还有劲吗?”
“反正我动不了。”
“那你就一直呆着别动。”洛吟桓将人抗了起来,肩膀靠着她的腰身就把人往顶。这效果可谓是立竿见影,越千泷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这人抗到泥沼边了。
“洛吟桓,你到底在算计什么?”
“算计?”
“要不你哪儿来这么的好心肠?”
洛吟桓淡淡一笑,俯身刚靠近就见越千泷猛地一躲。
她戒备的看着那人正伸向袖中的右手,“你想干什么?”
“原来你这么怕我?”洛吟桓说完,竟递上了一条绢帕。
“这……这是要干什么?”
“你脸上都是泥浆,就不擦擦吗?”
“我自己可以来。”
越千泷卷起袖子就要擦,可她衣袖上本就没块干净地,胡乱涂抹下来当真越擦越乱。
“你一个女孩子家,平时不擅妆容就罢了,怎么还这么不修边幅的?”洛吟桓钳了她的手,自己就往她脸上擦起来了。越千泷惊得脖子一缩,但洛吟桓动作间跟随而来,让她避无可避。
“你没有去阙山找玄霜,对不对?”
没料到她会说这个,洛吟桓的脸色立马冷了五分,“问这个做什么,难道越姑娘又要来插手我洛家的事?”
“你根本不会去,我为什么要插手?如果在虞山陵墓中你真的下了决心,我们也不可能安然走出来吧。”
“你是在感激我?”
“你不是一个心狠的人,为什么非要把自己逼成这副样子?光冷脸可伤不了人。”
洛吟桓停了手,他看着女子的眼神有些奇怪,开口似有了些怒意:“我没有逼自己。”
“这就叫死鸭子嘴硬,跟我们小还有些像。”
小?她说的难道是苏?
“喂喂喂,你快看那是什么?”
洛吟桓抬头,只见不远处的草木中有一团白色的东西在挪动。
“听说这谷中有异兽,说不定被我们撞上了呢?”
“越姑娘,越千泷”
走近了一看她才知道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小兽,看样子像老虎但身形比幼年的白虎还小一些。
“真可爱!”
这小家伙好像吓坏了,团起的身体整个都在微微发抖,越千泷本想伸手摸一摸,没想到这小东西一下抓住机会就跑出了好远,速度绝非一般虎类可比。
“好家伙,看我不追上你。”
“天色不早,我们早些回去的好。”
“要回去你回去,反正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的,告辞。”
没有法子,洛吟桓只好拖着一身**的衣服跟着这人追过去。
“奇怪那小东西呢?这么快就不见了?”
“它是四条腿,我们是两条腿,你又没学会御剑术,难道你真以为可以把它抓回去?”
忽的枯草丛中闪过一道白影。
“在那里!”越千泷赶忙又追了过去。
两人忙活了大半个时辰,终究是捞了个空。
本来还想带回去给苏看个新鲜的,但越千泷实在累了乏了,不得不妥协道:“这焚音谷里的‘老虎’真比山下的机灵不少,下次让我看见一定不会让它逃了。”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看着跟了自己一路的越千泷嘿嘿一笑,“今天是我的错,是我耽误了你,明天你再来找我,我跟你一起来这儿帮你找霜蕊果,怎么样?”
“事已至此,我又能怎样?”
二人在焚音谷又晃荡了些时辰,直到天都黑了,越千泷才着急起来。她刚才追那只小‘白虎’追得太起劲,现在竟迷了方向,找不着回去的路了。
“那个,洛公子……”
“怎么?”
“你身上,可有带这儿的地图?”
洛吟桓愣了两秒,当下便笑道:“你该不会是迷路了吧?”
“我……我对这地方真不太熟。”
“呵呵,堂堂一个太华弟子,执剑长老的高徒竟然在自家地界迷了路,真不知你们太华山都教了些什么。”
“我们太华山是教徒无方,既然洛大人你出身世家又学识渊博,不如现在就指条明路可好?”
“你焚音谷的路,我怎么会知晓?”
“既然不知道还摆什么臭架子?我不是你们洛家的仆人也不是你北域的手下,你那一套冷嘲热讽最好在我面前收一收,否则小心本姑娘把你一个人扔在这儿喂狼。”
“别说了。”
“怎么了,你还真……”
洛吟桓捂住了她的嘴,“周围有动静,看来不妙。”
第六十一章 焚音共夜
果然,草丛里传来了声响,此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没过多久,他们就看到了那一双双发绿的眼睛,是野狼,还不只一头!她摒住呼吸,用尽所有毅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然而狼群正在靠近。越千泷在心里把自己骂了千百遍,还真是乌鸦嘴!
“出剑。”
“出剑?出什么剑?”
洛吟桓的声音尚且平静,但额上已见冷汗,“你曜宫中的剑呢?”
“曜宫?是什么东西?”
这下洛吟桓彻底愣了,“你还没有曜宫?”
越千泷茫然的摇摇头。
“那你没带兵器了?”
“我是出来采药的,带什么兵器?”
洛吟桓一咬下唇,似乎已经找不出什么言语来教训这人了。
“那这么说你带兵器出来了?”
“废话,这是你们太华山的地界,我怎么可能还随身带着兵器?”
越千泷冷哼一声:“彼此彼此嘛,摆什么少爷架子。”
“我现在没心思跟你争辩,如果你以为跟山下一样好对付那就错了。”
现在狼群已经把他们包围了,正低吼着慢慢往中间合拢。
“那我们怎么办?”
“只能尽力一搏。”
就是说,他们二人要徒手把这十来头狼杀了?越千泷一个叹气,只恨自己平日贪玩从不好好练功,刚才出来得急,连剑也没带在身上。如果苏在身边就好了,她不禁这么想着。
“其实还有一个法子。”
“什么?”洛吟桓问道。
“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啊”
这一嗓子完全激怒了狼群,看着它们正要一扑而上,越千泷赶紧跟那人分作了两边分战而去。
今日真是奇怪,晚膳的时候竟然没看见千泷,苏已经打听了一圈,可依旧没半分越千泷的消息,那人到哪儿去了?难道又因贪玩闯了什么禁地?
“你说她会不会去了焚音谷?”
“焚音谷?师姐你是说门中采药之地?”
阮非颜点点头,“我看她之前拿了个药篓,如果要采药也只可能去那里了吧。”
“多谢师姐提点。”
焚音谷在相对较温湿的南峰,听说已经开始化雪了,景致比北峰好看得多,想来那人是一时贪玩又忘了时辰。望着空中的皓月,苏稍犹豫了一会儿,最后仍是回房去了。
不行,血流得太多,她视野已经越来越模糊了。
“洛吟桓……你还在吗?”
“放心,我好得很。”
看来他们是进了狼窝,杀了十来头又有近十头,现在他们浑身布满了泥血,真是没余力了。
现在二人紧靠着,正一点一点的退向山坡。
为首的头狼正在高处观察,洛吟桓小声道:“记得吗?我路我们刚才走过,后面就有条河。”
“知道。”
“想办法跳到河里去。”
“好。”
随着一声狼嚎,身前的狼群有了动静,洛吟桓赶忙拽起越千泷的腕子将人揽在怀中,而后抱着这人就朝后面的山坡倒去。一时之间天旋地转,这草丛不同之前,面头全是细碎的小石头,这一路滚下来二人的身上脸上都被划出了不少口子。
“千泷,吸气!”
洛吟桓刚说,两人的身体就离地腾空的滚出了山坡之外,这处不大的断崖下正是一条半破冰的河流。眼疾手快的洛吟桓用力将越千泷推向了河水中,而自己则撞在尚未化开的冰面之上。
猛烈撞击之下,冰面破裂时洛吟桓已近昏厥。
“洛吟桓”越千泷拼命游了过去,好不容易才将那人扯过来护在怀中。水中有点点血迹蔓延开来,越千泷赶紧加快了动作,好稳住二人的身体跟随河水往下游而去。
狼群在河边盘桓了少许,最终还是散了,越千泷松了口气,这才将洛吟桓拖上了岸。
“喂……洛吟桓。”越千泷拍了拍他的两颊,“醒醒,洛吟桓,洛大少爷……”
这人呼吸尚在,但气息很弱,越千泷探了探他的身体,这人温度低得不寻常,她心道一声不妙后就在四周找起柴火来,不过一会儿便在河过升起了一堆篝火。
她脱下自己的外套跟中衣后才看了看洛吟桓,这人还昏迷着,而且身上的伤口不浅,加之穿着一身湿衣裳,再耽误下去可是会出人命的。可是,难道要自己帮他更衣?难道真要把他扒干净吗?
“算了,反正你也没醒。”
越千泷解起了这人的衣物,诸如此类的事她都帮过苏多少次了,难道还怕洛吟桓这几件薄薄的衣物吗?可脱下那人贴身的衣服后,她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洛吟桓虽然从小习武,但是身体实在说不上健壮,甚至看着还有些瘦弱。更让越千泷吃惊的是他身上的伤痕,这些伤口大大小小的,特别是最近的那几处,都还没愈合呢就又开始溃烂发脓了。看来,宁王身边的差事不好当啊。
“你这人看着一副书生样儿,怎么还一身的伤?洛吟桓,你到底是什么做的?”越千泷呢喃了一声,将人在火堆旁安置好后,她便开始清理起伤口来。折腾了好久,这人体温终于回升了一些。而越千泷身上除却手臂上的三处外伤口都不深,她到河边洗干净了帕子,就近找草药去了。
越千泷走后洛吟桓忽然睁开了眼睛,他脸色苍白,但眼神中透着些不善。
“大少爷,这么快就醒了?”
“是你帮我脱了衣物?”
越千泷正处理着刚摘下来的止血草,“怎么,你在意?”
“既然越姑娘不在意,我有什么好在意的。”
“呵……”
“你把这个吃了。”洛吟桓丢过来一颗药丸。
“这是什么?”
“你不用问是什么,反正比你的破草药有用。”
这药丸才到嘴边越千泷就把它拿下来了,“什么破草药,这可是我顶着伤辛辛苦苦去找的,你既然不领情我也不逼着你领。”她一甩手就把那药丸丢到了河中。
“越千泷,你可知道那东西有多珍贵!”
“再珍贵跟我都没关系,我不喜欢,既然我不想用,它就是一文不值。”
洛吟桓被她呛得提不上气来,那是王上御赐的紫玉生肌丸,服下后可以瞬间化伤口于无形,刚才那个是仅有的一颗了。他从小生在金玉之中,自问见过的女人也不少,多数都是看着洛家的名号往他身上贴的,他还是头一次这么想方设法的要讨好一个女人,而且还是这么一个不可理喻、粗野不堪的女人,要不是为了北域,他都不屑于看她一眼。
“药好了,你敷还是不敷?”
看着越千泷用嘴咀嚼碎的那些草药,洛吟桓直犯恶心。
“你这女人为什么非要舍近求远?”
“你为什么老是有这么多废话?”越千泷二话有说就把那草药按在了他的伤处,这一下惹着洛吟桓浑身一颤的冒起冷汗来。
“你先在这儿休息,我去那边上药。”
入夜后的焚音谷阴寒无比,这河风吹起来更是让人直打哆嗦。
洛吟桓和越千泷坐得远远的,一个时辰下来他们也没说几句话,洛吟桓靠身后的枯木,那闭目养神的样子就像入定一般。
顾着火堆的越千泷实在无聊,她索性挪过去坐到了那人身边,推了推说:“这儿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不如你跟我说说你哥哥的事?”
洛吟桓没回应,难道睡着了?越千泷伸手碰了碰这人的脸庞。
“怎么回事?”她发觉这人体温不对,“刚才还好好的,现在怎么这么烫?”
原来洛吟桓不是睡着了,而是因昏了过去。说来也是,他身上有两处严重的伤口,如今露宿在这阴寒的山谷中怎么能不高烧呢?越千泷有些慌神,他们现在迷了路,可谓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样下去就算洛吟桓没死也会被烧坏脑子的。可现在洛吟桓无防身之力,她实在不好丢下这人去找草药。
怎么办呢?既然没有草药就只能用土办法了,她曾听人说过,高热之时若能捂出一身汗来也就没什么大碍了,可当下他们在荒郊野岭的,除了身上几件衣物什么也没有啊。怎么办呢?越千泷想着深深看了那人一眼,两人取暖会不会有效?正所谓‘男女授受不亲’,她突然想到了苏那张臭石板一样的脸。
“他已经救了我三次,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反正,他们又不是一丝不挂。
越千泷将人挪到了离篝火最近的地方,她又往里面添了好些柴枝,等火越烧越旺时才解开外袍将那人抱在了怀中。这四周静谧无比,但洛吟桓呼吸急促,心跳更是快得惊人,这心跳声一下接着一下的,竟让越千泷也紧张起来。
“哥哥……”感觉到忽来的温暖后,洛吟桓往越千泷那边挪了挪身子,呓语道:“哥哥,你就别想玄霜了。”
越千泷无奈的咧了咧嘴唇,看来洛言当真对他意义深厚。
“就算玄霜走了,还有我……还有父亲母亲啊。”
“哥哥?小做这么多也是为了他哥哥,他昏睡的时候也是只叫着‘烨楼’的名字。”越千泷有些惆怅,她从小就是孤身一人,没有父母,更没有手足,“我真想知道,这兄弟骨肉之间到底是怎样一种感情,既然能让你跟小都这么牵肠挂肚。”
第六十二章 初有心结
“哥哥……”洛引桓又低低唤了一声:“你真要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洛家吗?”
这人紧紧抓着她,像极了一只落单的幼兽。
“洛吟桓,对不起,我们当日在虞山扰了你哥哥的好梦。”现下越千泷更觉得,他跟玄霜之间真的难分对错,“玄霜是我们的朋友,所以我们自然要帮她,何况,这也是为了小要的火凤之血,我们没的选择。”
“你是个自私之人。”
越千泷一愣,本以为洛吟桓醒了,但这人双目紧闭,唯有眉峰紧紧皱起。
“洛吟桓,对不起,我也是无奈。”
“洛言,你当真自私……当真,不配承继这洛家……”
原来他说的是洛言?越千泷失神的看着前面的篝火,忽然觉得愧疚。
“哥哥……”这人声线嘶哑,甚至带些哭音:“可就算你放弃了整个洛家……我也还是想把你找回来,哥哥……你怎么这么绝情!”
许是因为他抖得厉害,越千泷又将洛吟桓往怀中拢了拢,之后用下颌抵住了他的前额。
“想来那洛言一生都是被家世所累,如果他真的不在乎洛家、不在乎你这弟弟,当年怕早跟着玄霜一起出走了。”越千泷神情愤愤的,但语声又无比柔和,“我一直觉得你心中肯定跟小一样对兄长无比崇敬,没想到你对洛言竟说出了‘自私’二字,那么他至死也守在洛家,只选择在弥留之际入梦跟玄霜共守,现在你这样一说,岂不是把他这一生都否定了吗?”
把他这一生都否定了?洛吟桓眼眸微挑,似乎再也装不下去,他忽然觉得,自己跟洛言相处十来年,对那人的了解竟然还比不上一个跟洛言从未谋面的越千泷。
“你平日总要摆一副不可一世的臭架子,怎么暗地里还跟个孩子一样?”
亲情和儿女之情怎么可以拿来比较,既然他们逼洛言做了选择,也就把他推上了绝路。
“人都已经不在了,你却还想跟玄霜争个输赢,这又有什么意义?恐怕你之后在黄泉下见了洛言他也不会好过吧。”
他在跟玄霜整个输赢?洛吟桓心中震颤,自己难道一直在跟玄霜争吗?他们洛家的事这女人又知道些什么,她怎能这么下定论?洛吟桓虽然不甘,但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往越千泷那边又靠了些。这样的感觉他已经很久都没感觉到了,一时竟有些贪恋。
“不过你跟我们小还真像,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到底有没有发现我不在呢。”
火光渐渐暗去,河边也不再有语声响起。
一晚上过去了,越千泷醒转觉得喉间干渴无比,她睁开眼睛正要起身才想起身边的洛吟桓,这人呼吸均匀,双手还箍在她腰间。
“温度总算降下来一些了,幸好幸好。”
一时间洛吟桓的鼻息打在她脸上,让越千泷有些恍惚。这人正是风华年貌,熟睡之中没了往日的张狂,倒是多了些孩子般的温纯天真,而他嘴角微微上扬,似在做着什么好梦。
“越姑娘盯着本公子的脸看了这么久,到底意欲何为?”
“你装睡!”
“我本是刚刚醒来罢了。”
“你……你给我起来!”可那人力道大得很,拽着越千泷就不肯撒手,“洛吟桓,你干什么?”
“我昨晚明明是一个人睡在这边的,为什么今早就变成了美人在怀?越姑娘如此主动,我倒想问问你想干什么?”
“洛吟桓,我在救你你还含血喷人!”
“哦?”青年笑得狡黠,“我怎么是个含血喷人法?”
“你撒不撒手?再不撒手我可用强了!”
前面好像有人声,苏警觉道:“青阙,我们过去看看。”
“嗯。”
苏跟孟青阙已经在焚音谷举火找了一夜,之前在附近找到了个药框,上面沾了不少血迹,不知道是不是越千泷的。
这是!孟青阙已经完全被眼前之景震住了,他瞪大着眼睛,确定无误后才瞥了瞥身边的苏。那人目光如炬,神色看起来没有大碍,可垂在腰侧的双手已经紧握成拳。河边的正是越千泷,但此时她仅着一件里衣,和同样衣衫不整的洛吟桓纠缠在一起。
洛吟桓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这两人还这么……不堪入目的。洛吟桓一个压身就要将把女子按在身下,没成想越千泷一借力倒把他撂倒了。女子的笑声扑面而来,这场景怎么看过去都像**过后、巫山梦回的样子。
“我们走。”
“喂,阿,阿”
耳尖的越千泷一凝神,“有人,我刚才好像听到了人声。”
“在哪里?”
“你等等,我先过去看看。”
“你小心。”
越千泷拿起外袍披上就走了。
也不知心里怎么想的,看着寻过来的越千泷孟青阙竟招手道:“千泷千泷,我们在这里!”
这声音,是孟青阙!
“我跟阿都找你一晚上了!”
小也来了?越千泷一喜,连忙加快了步子追上去。已经离开的苏只好又转身回来了,静静的呆在这人身边。
“小,青阙……”越千泷跑的气喘吁吁的,欢颜说:“你们怎么找到这儿的?”
“我们怎么找到的,我们昨天一晚上都快把焚音谷翻遍了,刚才还在山坡上捡到这个沾了血的药篓子,你知道我们阿有多担心吗?”
“哦?原来是苏师兄担心了?”越千泷说着凑了过去,没成想苏立马往后一退,“现在怎么一点也不像担心的样子。”
“光天化日之下如此衣衫不整,你成何体统。”
“原来,苏师兄你眼巴巴的找了一夜就是为了教训我的?”
苏避开了越千泷搭过来的手,厉言道:“你当我是玩笑么?还不将衣物穿好?你已经在凡世呆了这么久,连这点礼义廉耻都没学会吗?”
“喂,你今天怎么了?”
那人没有回答,反而一转身就走了。
“孟青阙,你把小怎么了?”
“我?”那人吐了吐舌头,冤道:“我怎么敢啊?”
“洛二公子受伤了,青阙你去把他背回来。”
“我把他背……”
“小,小,你等等我!”
“喂,喂喂喂喂”孟青阙没好气的摆了一副臭脸,昨晚苏半夜三更的,硬是把自己从床上拉了起来,现在一找到越千泷他们两个就把自己丢了!当他是跟班吗?
难怪越千泷说要用背的,洛吟桓可伤得不轻,这么回去他们又少不了一顿罚。
“我怎么这么倒霉,每次都要被莫名奇妙的拉下水,上次已经被师父关了禁闭,这一次又不知道要怎样了。”
“上次你受罚了?”
“何止我受罚了,阿还被噬神鞭抽了十多下了,一直昏迷了好几天才醒来。我的洛大公子,你怎么每次跟越千泷出去都弄得一身伤回来?”
洛吟桓在他耳边笑了笑,“都是小伤,无妨。”
“你是无妨,但我们有妨啊。”
“这次你悄悄将我送回,我在房中静养着,不出去见人就是了。”
孟青阙一喜,“你这话当真吗?”
“放心,现在宁王不在,虽然我住在执明堂但跟重谨长老没什么交集,自然可以瞒得住。”
“那个,之前在虞山多有得罪,我们绝不是存心要打扰你家兄长的。”
“这件事,不要再提了。”
“那个……”孟青阙听这人语气轻松,应该心情不错,于是他壮着胆子,问:“你跟越师妹怎么会一起在这里?”
“怎么,她没说吗?”
“她说什么,一看到阿就跟在后面跑了。”
“苏也来了?”
“当然来了,你们怎么在河边……在河边是那副样子?”
“那副样子?”洛吟桓心知是这人误会了,但他也不挑明,只说:“我的确跟越姑娘在河边过了一晚,昨晚的她,跟平时很不一样,倒是让我有些改观。”
孟青阙听着一个踉跄,差点把背上的人给甩下来。
“你说你们过了一晚?你们,到底是怎么的过了一晚?”
“如果你一定要问,不如去问越姑娘,昨晚发生的事她比我更清楚。”
洛吟桓索性来了个越描越黑,孟青阙听得心惊胆战的,这个越千泷一直没规矩,她不会真的跟洛吟桓发生了关系吧,这样他家阿可怎么办!
一路上越千泷找遍了方法也没让苏多吐几个字,那人不只一言不发,还闷着一张脸。显然苏是生气了,可越千泷想遍了也不知他在气什么。
“我有什么做得不对你直说就是了,一直不理人算什么意思。”越千泷堵了他的去路,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
“我没生气。”
“你有,你现在这么说就是生气。”
“好。”苏扭头直视着那人,语气中带着质问:“那既笃定我生气了,就说说我在气什么。”
“我……我如果知道又为什么还问你?”
“既然如此,你也不需再问。”
“小”
“不许你再这么叫我,不许你再用‘小’这两个字!否则,休怪苏无情。”
越千泷被他这一记突来的低喝吓住了,那人自此扬长而去,走得潇洒彻底,直到回了执灭堂也没再跟她说过一句话。
第六十三章 相敬如宾
苏是怎么了?两天下来越千泷小心拿捏着尺寸,但那人一下变得冷冰冰的,仿佛要拒她于千里。
“你还不明白阿为什么生气?”
“难不成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了。”孟青阙又往嘴里扔了一颗花生,“我的越师妹,你在人间的这几个月算是白呆了,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
“什么道理?”
“在我们人间女子都讲究贞洁操守,都是要从一而终、严讲妇道的,你这么对阿他当然会生气了,要换做我我何止是生气,我简直会让师父把你撵下山去!”
越千泷被这人越说越糊涂,“什么贞洁操守、从一而终的,跟这些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了,你那天在焚音谷跟洛吟桓都这样那样了,还跟这些没关系?”
“这样那样?什么叫这样那样?”
“我……”孟青阙一翻白眼,“这么羞耻的事你还要我说出来,你自己想想那一晚上跟洛吟桓都做什么了,你这样怎么对得起我们阿,你之前不是一直说喜欢他的吗?怎么可以跟洛吟桓这么随便!”
“我怎么了?洛吟桓受伤了而且发了高烧,我只是照顾了他一晚上,这能怎么了?”
“什么?”孟青阙一愣,“你只是在帮他疗伤?”
“要不然呢?”
“那你们为什么还,还衣衫不整的滚在一起。”孟青阙也不避讳,边说还边跟她比着动作。
“焚音谷晚上那么冷,而且他身上还有两个大口子,我要是不那样和他滚在一起,他早就冻死了。这样怎么了?我只是救人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原来你们没发生关系。”
“发生关系?什么叫发生关系?”
“这个,你不是明知故问吗?”
越千泷一向不侨情,什么事她问出口了就真是不明白。
“我在女娲神境从没听泽宜讲过这些。”
“发生关系就是指,就是……”这一下难住了孟青阙,他一个修道之人又从没尝过巫山之欢,该怎么解释呢?
“就是什么?”
“就是男的和女的睡在一起,做那些娃娃的事!就是我们凡间说的闺房之乐。”
“闺房之乐?生娃娃?”越千泷一琢磨,这不就是黎萝一直想跟宜泽做的?原来这人说的是男女的鱼水之欢,“孟青阙你说什么鬼话,你是指我跟洛吟桓!这怎么可能?”
孟青阙的脑勺挨了一记猛扣,“我怎么知道啊,你们那副模样任谁都会误会的。”
“你把这些话都告诉了小?”
“没没没没没,阿怎么会偏信偏听?我什么都没说,他那天在河边看到你们的时候就是这副样子了,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小看到了?”本来一脸愁容的越千泷一下扬起了蜜笑,这笑容看的孟青阙直起鸡皮疙瘩。
“笑笑笑,你笑什么?”
“小他不是生气,他这叫吃醋。”
“吃醋,你是说,他在吃你跟洛吟桓的醋?”
“否则呢?”
苏这人,平时总是一副冷淡漠然的样子,想不到心里对她还挺在意的。或许自己在他心中,真的跟寻常女子有那么一丝不同吧。想到这里,越千泷就蹲在门口笑了一脸。不是要躲人吗?她就不相信这人可以一天都不出房门!
“苏”
听了这人一声唤,正在廊子里出神的青年本想立马转身。
“看见我就跑得这么快,你就这么怕我吗?”见这人步子不停,越千泷一个箭步上去就挡在了他身前,说:“我们是同门师兄妹,苏师兄见了我连个招呼也不打是不是太无礼了?”
“师妹,早。”
“现在都是黄昏了,苏师兄却还跟我说‘早’,这敷衍真是太不用心了。”
“我还有事。”
“可我找师兄也有事。”
“改日吧。”
“好啊,那就改日,我刚才正想跟师兄说这太华山我呆着没意思,我明天就跟师父请辞了。”
果然,苏的步子停下了,他转过身来,看着越千泷欲言又止。
“你……你为什么突然想下山。”
“我是跟着苏师兄你入门的,现在连苏师兄也不理会我了,我还呆着干嘛?”
“我并非是不理你。”
“那是什么?”越千泷紧逼上去,迫使那人退到了角落,质问道:“你是不是怕我下山后就没人用血喂养月灵草,你那烨楼哥哥就再没醒来的机会了?”
“我……”
“你的确是这么想的,我在你心里就是只有这么点价值,对不对?”
苏立刻反驳:“不是!”
“那又是什么?”
苏失了声,只推开那人想脱身而去。
“你要是走了,我这就是去找师父收拾东西离山!”
“你为何逼我?”
“是你逼我的!”越千泷目光凌厉,指责说:“你为什么自从焚音谷回来就对我不理不睬的,有什么误会你明说你问我就好了,为什么只会自己生闷气,这样折磨别人你才解气吗?”
“我说过了,我并没有生气。”
“那你看到我跟洛吟桓为什么不出声就走了?要不是青阙当时叫住我,你是不是就打算没去过焚音谷?”看苏微变的眼神,越千泷才说:“你不用惊讶,我已经都听青阙告诉我了。”
“如果我知道你跟洛公子约在焚音谷相见,我绝不会去打扰。”
知道他又在犯别扭的越千泷逗道:“我躲着洛吟桓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约他在那里见面?”
“洛家门庭荣耀,洛公子也是人中龙凤,他……他很好。”
“他好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苏师兄忘记了,不久前你可是许了我一生的。”
“那只是一生为友,而且这件事,还是别说了。”
“怎么,才这么些日子你就想反悔?”
“我让你别说了!”苏一扬手,竟将越千泷掀到了几步开外。
见这人动了真怒的越千泷不再玩笑,认真道:“我知道你误会了我跟洛吟桓,但我那天只是在给他疗伤,我们什么也没做,如果你了解我的为人就该相信我!”
苏不回答,只淡淡扫了她一眼。
“你看到了什么、怀疑了什么,为什么连问也不问一句,难道表现出一点在乎就会让你这么的难以启齿吗?”
“越师妹,是你误会了。”
“好啊,你说,我误会了什么?”
苏一回头,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般认真答道:“你和洛公子怎样和我无关,我不问、不说只是觉得尴尬,我早就说过自己无心于儿女这情,如果有什么让师妹误会的地方,我今日向你道歉。至于你跟洛公子,或是你跟其他人也好,是否关于风月、是否关乎嫁娶都跟苏无关。作为同门也作为朋友,我只是想奉劝越师妹,终身之事千万要慎重考虑,毕竟这里不是女娲神境,就像师父说的,做什么不做什么都会对师妹你有所影响,师妹以后还是谨慎些的好。”
一下听这人滔滔不绝的,越千泷简直气得说不上话来,“你简直就是自欺欺人!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先告辞。”
“苏”越千泷伸手一拉那人,嘴唇冷不丁的就擦过了苏的嘴角。
“越师妹!”
“苏,你可以认为刚才是无心之举,但我就是有意为之的。这世上有太多事不是像我们双眼所看到的,我那日跟洛吟桓的确衣衫不整,也的确肌肤相亲的过了一夜,但那是因为他受了伤,如果我不紧贴着他那人早就冻死了,你跟青阙双双看到的想到的并不是实情。这就像我们刚才,那场景要是被阮师姐看到一定会传得满门风言风语,但事实怎样你我清楚。”
苏一时无言,当日在焚音谷看到那场景他的确心有怀疑,但后来想想,便认定以越千泷的为人不可能会做那样苟且之事。
其实,这些天他并非在生越千泷的气,他只是在气自己。他当下寄身南疆,晔刹族不是善类,而大宗祭浸烛表面和善实际心思阴鸷不可捉摸,她当年收留自己,并答应帮助医治烨楼也不知安的什么心。为了让烨楼醒来,他对浸烛都是言听计从,多年来做了不少违心之事。
他本想在中原拿到东西就立即赶回南疆,现在却因月灵草将越千泷绑在了太华山,祖洲和太华秘境的情境还历历在目,他万不想因为自己而耽误越千泷半分。所以,苏本想拿了月灵草就跟这人断了联系两两相忘的,但那天在焚音谷自己竟失态了,这不是从前的苏,从前的他绝不可能因为私情大乱分寸。越千泷说得对,他是在自欺欺人,他没想到自己会对一个女子有这般的感情,而这种感情,于他、于千泷,都不是好事。
“你怎么了?发这么久的呆,是不是觉得我说得很有道理?”
“洛吟桓的事,我当真信你。之前,都是我的不对,如今跟师妹赔罪了。”这人语气稍缓,倒真像这么回事,“师妹,今日练剑有些累了,我想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哦,好啊。”
苏给她的感觉怪怪的,像是憋着股气。而且,从入门后他就鲜少对自己用‘师妹’这称呼,这些天却开口闭口都是师妹师妹的,他之前明明叫自己‘千泷’啊。可见,苏还是对自己还是没有完全信任,心里还是留着个疙瘩,那到底怎么做才能让他敞开心怀呢?越千泷苦苦思考着,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有了!”突然她一个挺身,天还没亮就跑出去了。
第六十四章 验身处子
好不容易挨到午膳的时候,练了大半天剑的越千泷也不去饭堂,反而拉着苏往执明堂去了。
“你这又是要做什么?”
“进去你就知道了。”
本以为她是找梓兮,但临了只见赵轻衣端端而来。这人是出于名门,又是重谨门下的首席大弟子,剑法卓越说不上,可金石、礼乐等杂学都是俱佳,在丹药方面更是独具一格。纵观太华山这么多弟子,就属赵轻衣和宁辰最有气韵,走出去自成一派风华。
“越师妹,苏师弟。”
“师姐有礼。”
“二位请内堂说话吧。”苏听得奇怪,他和这人从没有交集,越千泷也不过闲暇跟她聊过几句,这下让他们到内堂是什么道理。
这屋子门窗紧闭,走进来就有一股子药味。
赵轻衣沉默多时,一开口竟说:“越师妹仍是处子之身,大可放心修炼。”
什么?处子之身?苏一愣,浑身就像遭了雷击般不自在,但越千泷看他这反应倒满意得很,正双手抱胸的朝他这边甩着蜜笑。
“曜宫并不难得,以你们的天资,至多几日便可有了。”
曜宫?苏听得迷迷糊糊,他料定是越千泷跟赵轻衣扯了什么谎,好让那人给她验明了处身,只是将自己拉到这儿不免太过大胆,堂堂女子毫无体统。
“我还有他事,告辞。”苏丢下这句就落荒而逃。
赵轻衣看了那两人的背影,刚要关门却听得一阵轻笑,原来是萧虞则。
“师姐真是隐藏得好啊,平日这么一个像谪仙般的人居然帮着越千泷做这种事,难道师父教的本事都是用来醉心于风月的?”
“你怎么知道的?”
“非处子之身便无法修习曜宫,我不过帮她一帮。”
“越千泷那些鬼话居然能瞒过师姐你吗?她今日叫苏来不过想借师姐之口证明自己的清白罢了,你明明是有心帮着成全他们,非要遮遮掩掩做什么?”
赵轻衣理亏,只想绕过这人赶紧离开。
“师姐对他人的事都这么上心,怎么偏偏不看重自己呢?师姐难道真想跟掌门一样在门中修炼一辈子?”
“掌门之事,岂是你我能妄议的。”
“师姐,你不必顾虑,我们太华又不像昆仑讲究全然的断念禁欲,门中弟子们成家生子都是常有的事,你看梓兮师弟和非颜小师妹,他们不正是一对让人羡慕的主?”
“你到底想说什么?”
萧虞则走上前来,抚了抚她那隐隐的青衣,“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师姐若是想在门中等大师兄就大可不必,否则耽误了卿卿年华岂不可惜?”
“你放肆!”
被赵轻衣打开手后萧虞则也不收回,反而停在她发际揽过她的一缕青丝,“都说,这近水楼台先得月,为何到我这儿就成了落花有意水无情呢?师姐,那宁辰是空中耀日,只可相望,不可相近啊,你能帮越师妹去讨好苏,为何不能帮帮我?”
感觉到那人凑近的气息,赵轻衣赶紧一推掌,不过这次她的手腕被牢牢钳住了。
“难道师姐来了兴致,又想给我两个耳光吗?”
霎时衣袖拂动,就算赵轻衣没动手,还是暗中催动袍袖给他这人两巴掌。
萧虞则舔了舔发肿的嘴角,笑道:“师姐还真是坐怀不乱,不知如果换了大师兄,你当怎么处置?”
“朽不可雕!”甩下这句赵轻衣便拂尘而去。
“虞则师兄,你为什么老要找大师姐的不快?”站在廊子里的梓兮悠悠走出来,神情就像个恨铁不成钢的老父,“师姐从小就对大师兄崇敬得很,你却每每都拿大师兄玩笑,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这右边脸上都见了红,看来师姐手下没留情。”
“我知道,她哪次对我留过情啊,你真该庆幸非颜只是耍耍小性子。”
“呵,非颜虽然有些任性,但我可不会去自找。”
“我能怎么办?”萧虞则舔了舔嘴边挂着血丝的伤处,笑道:“除了气极的时候,她可还会看我一眼半分?只要不惹乱子,我在她眼里就有如无形,还不如现在来得痛快呢。”
“师姐自小严苛冷傲,但其实跟大师兄一样,骨子里是个极好说话的人,也就是你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让她看了生气,你何尝不学学大师兄?或许,师姐会对你改观不少呢。”
“让我学宁辰的样子来讨她欢心?这样我宁可她一辈子不跟我讲话。”
梓兮无奈的摇摇头,他跟虞则相处了十来年深知他的秉性,这人平素随意懒散,唯独将赵轻衣放在心上,可即便这样虞则的修为在门中也在上层,如果认真打起来,他跟赵轻衣还不一定谁输谁赢。
“对了,洛大公子的伤怎么样了?”
“他应该是在焚音谷遇到了雪狼,除却两处咬伤较严重外其他没什么大碍,静养个十天半个月就能出门了。”
笑话,那人可是宁王身边第一亲卫,怎么会连小小的雪狼也应付不了,想来洛吟桓是做了场好戏,如果自己有他那般的手段,或许赵轻衣也不会对自己冷脸了。
“不过这位洛大公子可是不好伺候,刚才见你不在就往园子里去了。”
“这样正好,园子里不过是些花花草草,就让他出去透透风,我正好趁这机会好好睡上一觉。”
“如果他一个人在园子里我倒不怕,但刚才千泷和苏也往那边去了,这三人撞在一起不知又会出什么事呢。”
“哦?”萧虞则眼睛一转,“师弟,我们过去看看。”
三人的确相遇得尴尬,越千泷正路过玉衡宫呢,刚一转角就撞在了洛吟桓身上。越千泷笑得尴尬,而洛吟桓立马脸黑的数落起人来。当天从泥潭里救她出来的是洛吟桓;遇到狼群后将她护在身后将自己送到血口的是洛吟桓;在河边伤重昏迷的是也是洛吟桓,但次日越千泷甩手就将他丢给了孟青阙,不仅如此,之后几天这人更是没来过执明堂,亏得这几日洛吟桓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隐瞒伤势,伤口开始愈合才出来透透气。
如今在廊子里撞见了一问,越千泷也不是来感谢的,洛吟桓瞥着一边的苏,心说着这女人当真忘恩负义。
“对不住对不住对不住!”越千泷连连道歉说:“我这几天是怕打扰洛公子,要不早就来了,而今天……”
“择日不如撞日,多谢洛公子对师妹的照顾,你的恩情在下铭记。”
“这是我对越姑娘的恩情,何需苏公子铭记?”
苏接不出话来,只好杵在原处出神。
“既然二位来了,不如一起到园子里走走。”
“洛公子,我们本来正要去膳堂的,先走了。”
“我这儿正好有些点心小食,比起你们太华山的清粥凉菜好多了。”
“可是,我们的确不便。”
洛吟桓开口,满眼满心的不悦:“越姑娘,今天相邀我已是诚心,你再推辞岂不是全然看不起我洛家、看不起北域吗?”
“那就叨扰洛公子了。”洛吟桓扭头,这回的竟是苏。
三人就这样一前两后的到了执明堂的子虚园中,说起子虚园也是太华山中的一大盛景。天玑宫中有常年不败的山桃,而子虚园中的园景时时变化,其中不仅种满了奇花妙草,更有灵兽相陪,是在太华山少有的温暖福地。
苏和越千泷是第一次来,越千泷看到新奇之事少不得问上一番。
“这是什么花?竟然通体莹白看不过任何根茎?”
“这是往生兰,只在寒气极重之地才能生长,它无根也无叶,从土壤中生出来便只有花蕾,这种兰花虽然极美,但见不得一点阳光,一丝光线也可让它瞬间枯萎。要是在山下是绝看不到的,因为它们多长在极北的地底,在这园中也是用术法强留着种在这白玉函中,不过若要观赏不可靠得太近更不可用手触摸,否则它的阴寒之气对功体有所损伤。”
这么美的花却碰也不能碰,真是可惜了。
“诶?”越千泷忽的停了步子,指着一盆花卉问道:“这是什么?刚刚还是蓝色,怎么一下就变成了红色?”
“这是执明堂独见的,叫如虹。我们人之一日有喜、怒、哀、乐多种情绪变换,而这株草木也是一样,它由蓝变红便是心情由阴到睛,或许是见了生人觉得欢喜吧。”
“这花草也有喜怒吗?有意思。”
“世事万物都有自己所思所感,只是有些你能看到有些不得见而已。但草木不会骗人,如果心情不佳就是心情不佳,绝不会做出番兴致盎然的样子来敷衍旁人。”
越千泷笑容一僵,原来这家伙已经把他看透了。
“苏公子越姑娘不是没用午饭吗?花草可以等下再看,我们还是先用膳的好。”
待那人转身后越千泷不断往苏那边使着眼色,可那人神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唯有步伐一直跟自己保持着一致。越千泷靠过去,暗地里拽了拽他的手,这次他并没躲开,越千泷松了口气,心中的大石放下了大半。
第六十五章 守宫明心
用膳的水榭在湖面,一路走来二人觉得执明堂陈设布置都跟执灭堂大相径庭,这儿多了不少烟火气,更像在人间。而桌面上摆了好些糕点,粉粉绿绿的摆了十几个小碟。
越千泷随手拿起一块尝了尝,当即赞道:“太华山的厨子还会做这些?味道真是绝了!”
看着她一副狼吞虎咽的样子,洛吟桓不禁掩面而笑,这女人真是没见过世面。
“这不过我们北域几样寻常糕点,不过在你们太华山想做出来也是困难。”
“这么说,不是重谨师伯给你开的小灶了?”
“他能给我开哪门子小灶?这些都是我前日做了剩下的。”
这下越千泷眼珠子可都要掉碟子里了,“洛吟桓,这是你做的!”
“怎么?不信,还是怕有毒?”
越千泷放下手中的点心,咽下去后才说:“洛公子,真是好手艺,好手艺。”
“苏公子不尝尝吗?”
“我不饿。”
“怎么,我对虞山这事已经释怀,苏公子倒还要拿捏在手里吗?”
“可你不像会轻易释怀之人。”
“这么说,苏公子现在是良心不安了?”
“没有没有,小的意思是想让大家两不相欠。”
“两不相欠?”洛吟桓哂笑道:“怎么个两不相欠法?”
“我们从洛言的陵墓中拿出了一串手链,不如我们也还你一样东西。”
洛吟桓应说:“也好,如此一来大家心中都少个疙瘩,多少显得真诚一些。”
“那好,你要什么?”
苏目光锐利的等着洛吟桓的说辞,这人到底为何留在太华山,又是不是刻意接近千泷,在接下来的回答中就可见端倪。
“再过几天就是春分之日了,我想和几位一同去流光径中赏赏花。”
“赏花?就只是这样?”
“否则呢?越姑娘以为我要说什么?”
“好好好,那我们就去赏花。”
这顿饭吃的分外心累,一来二去总算挨完了。从执明堂走出来的越千泷如蒙大赦,她小心观摩着苏着神色,正琢磨着要怎么开口。
“你不用担心,我之所以答应不过是想探探他的虚实,并不是还把你焚音谷的事放在心上。”
“你探他的虚实?”
“他似乎想跟你深交,但想起之前虞山的事,我有些不放心。”
“怎么,苏师兄你也会有不放心的时候?”
“你初涉凡世,不懂什么规矩,往后还是不要这么莽撞了,找赵师姐验身这种事万万不能有第二次,你明白吗?”
“你以为我想用这法子?可不用这法子你怎么相信我?”
为何越千泷总是这不顾后果的性子,往后一人下了山可怎么办。
苏叹了口气,“我说了相信便是相信,往后不再这样做了。”
看来这法子这用,这人言语中柔软不少,心下暗喜的越千泷抚了抚胳臂,直等走过敬璇阁才说道:“我,其实还找赵师姐帮了我一个忙。”
“还有何事?”
“你,能不能进来说话?”
苏看当下无人,也就进了她的房间。
“我找赵师姐点了这个。”女子说着缓缓卷起衣袖,她右臂的内侧关节处竟有一颗红痣。
“这是什么?”
“守宫砂啊。”
“守宫砂?”苏不明就里的,“那是何物?”
“赵师姐说,点上这东西后终年都不会消失,不管你是洗澡、受伤还是怎么了,除非……”越千泷顿了顿,观摩着苏好奇的神情,说:“除非跟男子交合,所以,这也是凡世女子用来固守贞操的法子。”
“千泷!”苏大为惊诧,憋了好久才问:“你为何要做这些?”
“我知道自己出性蛮荒不懂你们做人的规矩道理,也受不得那些礼教束缚,但师父说得对,我现在不像在女娲神境并不是一个人,所做所为总不能老想着自己。我求赵师姐给我点这个也是为了提醒自己谨言慎行,免得以后再随了性子做出什么事来让你受累,更让你误会。”
“可你不该如此。”
“只有我想不想,没什么该不该的,既然到了这儿,我自然该好好学着怎么为人。”
苏凝视着那朱砂一般的红痣,心中顿时觉得万分沉重,仿佛它是烙在自己胳臂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你曾经说过喜欢,那么千泷所体会的喜欢,到底是什么?”
“喜欢到底是什么?”越千泷费解的皱着眉头,说道:“喜欢就是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看着顺眼;就是我一种跟青阙、姜焱相处时都不一样的感觉,明明你说话冷冰冰的,可我就是想听你多说几句;明明你站在身边像个泥像木人,我也不会觉得尴尬、觉得难堪。泽宜说过,这种些就叫喜欢。”
苏听着这些话,一时竟也有些动心。
“有时候我真羡慕你的烨楼哥哥。”
“羡慕?”
越千泷用双手捧着下巴,两只眼睛瞪得水灵灵的,“至少他知道了以前的小是什么样子,至少不会是像现在这样脸上冷冰冰的,有了心事还只闷在心里吧。”
“那些,都是很久以前,人总会变的。”
“但我想让小变成以前的样子,或许,那样的话你也会轻松一点。”
变成以前的样子?苏心底木然,他竟一点也不记得,以前的自己是怎样的了。
“难道你对烨楼也从来不闹不笑吗?”越千泷突然伸手钳住了那人的嘴角,微微往上一提后惆怅道:“算了,小你还是不笑的好,你要是笑起来这么好看,一定会让门中的女弟子们围了去。所以,小你以后只能对着我一个人笑,只让我一个人看到。”
苏愣了一下,不一会儿居然真的抿嘴笑出了声。
剑法的招式基本会了,趁着在非鱼池赏玩的空隙,越千泷问了梓兮关于曜宫的事。
“你还没听说过曜宫?”
“上次听洛吟桓提到过,但他也没细说。”
梓兮说着青光一闪,便徒手变出了自己的配件剑水云来。
“诶,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就是从自己曜宫中唤出来的。”
“哦?”越千泷拉着他的衣袖又扯的拽,稀罕道:“这儿哪里有什么曜宫?”
“越师妹,所谓曜宫是另一处神形相交的空间,当到了一定修为自然会出现,你只需知道心法让他人帮你先打开曜门即可。有了曜宫就可以将随身物件储存于其中,别人是不可能拿到你藏于曜宫中的东西的,除非投入元鼎中炼化。”
“还有这说法?难怪我看门中好多弟子从不佩剑,原来是藏起来了。”
“不错,这曜宫大小依照各人修为而定,像我资鲁钝,到现在十来年过去了,其中能放下的也不过耳耳。”
越千泷看了看手中的邀月,“这东西又沉拿着又不方便,如果我能将它化于无形也是好的。这么说来,如果想要这曜宫还要向师父问口诀了?”
“这些基本功法齐师叔恐怕不会教习,要是师妹真想学找大师兄就是。”
“宁辰?”
“师妹,其实太华门中多数东西都是靠自己摸索的,就像曜宫这种普通不过的事,如果你们不问也不会有人主动教。摘星阁的日夜敞开,其中的书卷浩如烟海,如果能研读透两三本就对自己大有益处了。”
“这师父还没领进门呢,修行就全靠自己了?”
梓兮无奈笑了笑,“也正因如此,太华门中每年都在不少弟子自请下山,毕竟人之天赋各有所异,不是人人都适合这路子的。”
宁辰她不敢找,可她可以去找孟青阙啊。这小子还是够仗义,不仅把心法写下来了,还给自己和苏一一讲解演示,不到十天苏就化出了自己的曜宫。
“那定灵石测的一点也没错啊,我们阿果然是天赋异禀!”
“青阙,还要多谢你。”
“不过越师妹你么……”
“输给小我心服口服!”
孟青阙看着这两人掩面而笑,从焚音谷回来后还似冰似火呢,这么一下又“夫唱妇随”了?真不知道苏还记不记得灵犀妹子,这段时间没一点她的消息,孟青阙还挺想念的。
三个月了,素灵犀望着窗外的月轮,这三个月她在逐日殿中专研星图,连符鸟也没往外传过一只。几日前她曾求师父浸烛在魇池唤出过苏的近况,那人正跟越千泷一起练剑,动作间默契无间,连她都有些自愧不如。苏从小心志坚定,现在苏烨楼还没醒,他难道会对什么女子动私情吗?
“灵犀,你的气息乱了。”
闻言素灵犀立马转身行礼:“师父,徒儿知错。”
“我知道你放心不下苏。”浸烛衣袖一挥,房中就蔓出了一片星光,“不用等多久我就会让你去找他,到时候你可要好好抓住机会才是。”
“师父,什么时候?”
“你的御星诀修习得怎么样了?”
“这段时候已经到了第三重。”
“第三重?你若是想上太华山就必须修习到第四重,否则根本无法掩盖你身上的妖巫之气,一旦暴露身份对你、对我族都是灭顶的祸事。所以,什么时候到了第四重,你便什么时候可以去找苏。”
要修习到第四重?以她现在的进度至少也要半年。怎么办!
“再有杂念,半年也不一定有起色。若你静心,在我辅助下或许近日就可大成。”
被这人看穿的素灵犀立马领命,“是,师父,徒儿明白了。”
“不是为师一定要拦着你,可是这太华山并非寻常之地,你当下最需要的是静心,忘记岁月即可。”
忘记岁月?这谈何容易。
第六十六章 流光小径
春分这日大家都停了早课参加祭日大典,本以为堂堂太华的首个祭祀会格外**隆重,但没想到简单得很,厉染、齐衍都未出现,只留下重谨主持大典,整个过程就是奏乐、献礼,半个时辰之后就结束了。祭日典礼结束大家就一哄而散,原来春分是开年的第一个假日,祭祀后大家便可歇息玩乐。越千泷他们是早就约好了洛吟桓的,这会正在执明堂门前等着,不想半路来个孟青阙,他左右没地方去,铁了心要跟他们去流光径。
流光径是条小花径,一路走下去可到掌门暮昭明闭关的玉虚林,这常年开放,但唯有春分这一天人声鼎沸。越千泷走在其中,这里景致堪称山野烂漫一词,小径边分出了多条岔道,就算玩赏一天也走不到底。不过相比于子虚园来,这里的花草较为单一,大多是种浅紫色的连株野花,春风一吹这花草就好像银铃一般能发出悦耳的声音。
“这是什么花,怎么开得整条路都是?”
“这叫雁返铃,今天来流光径的人大部分都是为了这花。”
“哦?那这花有什么特别的?”
“有什么特别?”孟青阙神秘的一笑,“都是些小把戏,你等会就知道了。”
几人都跟着洛吟桓走,他一路上不出声,到一处角落里才停下。孟青阙在后头紧跟着,就想看看这人玩什么花样。
“快点快点,我们到这边来,这里人少。”突然从众人身后传来了一个小男孩的声音:“这里还有一棵大樟树,准不会有人跟我们抢的。”
这时在苏身后钻出来一个年幼的孩子,他的脸颊肥嘟嘟的,嘴巴小小的像极了刚熟的红莓,看着当真可爱得紧。
“这是哪里来的小师弟,我怎么在门中从来没看见过。”越千泷忍不住逗道:“来来,到姐姐这里来,姐姐这儿有糖吃。”
小男孩像没听到,举了个风筝一蹦一跳的就跑到了洛吟桓身边。
“诶,他还不理人!”
“千泷,你看他穿着衣着,他并不是太华弟子。”
经苏一提醒越千泷才注意到这孩子穿着华丽,跟洛吟桓站在一起更有种说不出的亲切。
“你别跑这么快,小心摔着了,吟桓!”
大家被出现在眼前的人惊到了,他不是洛言吗?
越千泷往后一退,小声问苏说:“该不会又诈尸了吧,我们可是看着他封棺掉下去的。”
“千泷,恐怕这不是真人。”
“不是真人?”
洛言跑到了那小男孩身边,蹲下身子给他理好衣物后立马刮了下他的鼻头,嗔道:“我说过出了家门一定要听话,你再这样我等下就把你送回洛家去。”
“我才不信,这话我今天都听过多少次了。反正,你要是把我送我洛家我就挖洞翻墙想尽办法跑出来,到时候摔坏了看你心不心疼。”
“你啊”
小男孩调皮的吐了吐舌头,“你快看看,我选的这株怎么样?”
“吟桓你喜欢就好。”
原来这两人一个是洛言,另一个就是洛吟自己。孟青阙惊诧着,这两人以前难道来过太华山?而且能来流光径的一定是门中贵客,为何自己没什么印象了。
“哥哥,宁王殿下说这花可以留住人的回忆,你信吗?”
“宁王殿下说的话,我自然是信的。”
“如果这样那我们每年都来,每年都在这里挑一朵。重谨长老说了,这儿可以有片地方是专为北域留下的,这样宁王殿下、还有父母和我们每到太华山就可以看到过去,看到大家在一起的日子了。”
留住回忆?原来他们看到的这些都是回忆?苏跟越千泷互望一眼,这里大片雁返铃的作用原来是这个。
“哥哥,我都答应父亲了,你既然不想习武不想为官那这些我代你来做,你只要好好呆在洛家帮着父亲经商就好了。”
“吟桓?”
“这次回去后父亲就要把我送到宁王府,你跟玄霜姐姐可不要再惹父亲母亲动怒了,要不,玄霜姐姐可真会被赶出去的。”
洛吟桓双拳紧握,他已经有多年不曾看过这些了。
“下一次,我们带玄霜姐姐一起来吧,我要让玄霜姐姐也留在这里,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你一来就能看到玄霜姐姐了。”
这孩子好像预料到了之后的分别,不过可惜了,玄霜并没有等到那个时候。
“哥哥你说,这世上真的有天神吗?”
“为什么这么问?”
“大家都说如果春分这天放风筝的话要把愿望写在风筝上,你把风筝放得越高就越可能被天神看见,这样愿望就可以实现了。”
越千泷忍不住发笑,这个洛吟桓小时候真是懂事又天真,比现在可爱多了。
“那吟桓的愿望是什么?你来说,我来写。”
“不用,我已经偷偷写好了。”
小男孩有些腼腆的拿出抱在怀里的风筝。那上头歪歪扭扭的写了‘愿长心’三字。
愿长心?这孩子年纪小小,怎么许起愿来老气横秋的。
“我希望玄霜姐姐对哥哥可以一直像成亲的时候那样,不要再想那些修仙问道之类的事了。”
“吟桓,人心总是会变,不仅是玄霜,你我也是一样。”
“我不会变的,在你和父亲母亲面前我肯定不会变的!”
看着孩子那倔强的样子,洛言只叹了声:“傻孩子。”
愿长心?此心永长吗?看着这二人放起风筝的样子,苏好像回忆起了什么,但记忆中的那个人跟自己身高相仿,并不是苏烨楼。苏一下觉得羡慕,如果他跟兄长也能在这里留下什么回忆就好了,至少现在他还能听到那人的声音,看到那人的笑意。
“那个……”想起之前的事孟青阙有些不好意思,头一次对洛吟桓服了软,说:“虞山的事,是我们对不起你对不起洛家,我们断了你兄长的好梦,也断了他的性命,这声道歉是我们欠你的。”孟青阙一拱手,苏和越千泷也跟着行了一礼。
“别误会,我来这儿不是想听你们道歉的,况且让他在幻梦那么‘活着’也并非我所愿。当年到流光径还小,本是抱着玩玩的心思,后来下了山也就没再回来,今天一试没想到这雁返铃当真神奇,竟然可把人、事描摹得跟当年一般无二。”
“可不是吗?刚刚那个小吟桓过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真人,他那粉嘟嘟的肥脸真让人忍不住想捏上一捏!”
“小时候的样子,的确连我自己也认不出来了。”
“洛公子的看过了,想必青阙也一定有东西让我们看看吧。”
“我?”
“你在这里二十来年,难道就没来流光径留下些什么吗?”
孟青阙立马摆摆手,“没有没有,我真的没有。”
“肯定是什么丢人的事怕被我们知道吧。”
“我孟青阙行得正坐得端,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你怎么没有?那年你十五,都在这儿干了什么来着?”阮非颜的跟梓兮应声出现,这小姑娘扬起唇角,一副不饶人的样子,说:“我可是特意让梓兮师兄用雁返铃记下了,大家想看的就跟我来!”
“小师妹,你竟然背着我使坏!”
大家一起哄,愣是把那株雁返铃给找了出来。不过少年‘孟青阙’出现的画面就不如洛吟桓那么温情,他那时瘦瘦小小的,只会跟在宁辰跟赵轻衣身后。
“想不到宁辰那时候那么贪玩!”越千泷边说边看这人跟孟青阙灌酒,灌酒还不说,后面还骗这人脱了衣服跳舞,“青阙的舞姿真是妖娆妩媚,百年都难得一见。”
这种陈年事都被翻出来了,孟青阙恨不得挖个狗洞钻进去。
“青阙师兄当年在门中可谓是艳绝群雄,如果是女子真该早早娶了!”
“阿阮师妹,你还说风凉话。”
“不过你这个小媳妇也只有凶巴巴的大师兄敢娶。”
“阿阮”
阮非颜躲在梓兮身后,指着身前的‘少年宁辰’道:“你当时吐了大师兄一身他也没嫌弃你,照样把你背回去了。但是你这人就是酒品不好,小时候这样现在还是这样,那晚你喝醉了又哭又喊的,还把大师兄的肩膀咬出来个好大的牙印子,连现在也没消呢。”
是吗?当年还有过这种事?孟青阙抓了抓后脑勺,这些他都忘得差不多了。不过他长了两颗虎牙,一口咬下去肯定是很痛的。看着昔日的画面,他也生出了几分后悔,之前试剑大会上他因所用之剑突然折断才输掉比试,也没了拜入掌门师尊门下的资格,他当年气极,因为那佩剑是宁辰所赠就把所有罪责怪在他身上。现在冷静一想,即便剑没折,他也一定会败在宁辰手中,也同样成不了执教大弟子,那人何必为一场没悬念的比试用手段呢?不过孟青阙是小孩性子,虽然道理明白,可就是不能跟宁辰好好相处,反正梁子一结下,他们两个是回不到从前了。
“我们老是回味过去有什么意思?当下有这样的良辰美景,我们该好好珍惜现在才是。”
“青阙这话什么意思?”
“我在流光径藏了好东西,正好拿出来让大家一起享用。”
好东西?梓兮眸子一挑,他说的好东西除了酒还能有什么?
第六十七章 斗酒长欢
孟青阙挖出的酒水中有蜃天城特有的花香,比起南疆可说味道淡得很。
“洛公子,你身上有伤还能喝酒?”
“喝上一点倒无所谓,而且这样的果酒对我来说如同饮水。”
“越师妹你省省吧,洛大公子见的世面多了,才不会稀罕我这点东西。”
听出孟青阙话中的酸味,洛吟桓提议道:“光有酒水难免无味,不如我们来行个酒令?”
“正好我近日在山下刚得了件有意思的东西,就是为行酒令而设计的,本来我还想自己先研究研究,既然今天有机会就试试吧。”
“好啊!”阮非颜第一个赞成道:“青阙师兄,到底是什么?”
“我放在屋子里没随身带着,你们等等,我去去就来。”
孟青阙御剑不见了影子,等回来才从怀中拿出一副像帛画般的东西,上头不仅有文字和图案还布满了很多小格子,看起来古怪得很。
梓兮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些门道,“师兄,这是什么啊?”
“这是上次我去蜃天城坊间一位朋友送给我的,说是在他家乡很流行,其实就像六博棋一样有它自己的下法,不过我还没试过,只刚弄懂了它的规矩。”
“什么规矩?”
孟青阙拿起那两枚石色子,掷出去后才指着那画上的一处,说:“这就像是一个棋盘,棋盘上的八个方向代表了八个起点,行令者每人可选定一个方向作为起点,比如我所选定的是东南方就是从这儿开始。刚才我掷出两个点数一者为三,一者为五,这个大数五是指我应该在棋盘上往前走的步数,而小数三就是我停下后在棋盘这一格所对应的酒令内容。”
洛吟桓和梓兮算听懂了,因为有八个方向,所以这东西也对应着动物的形貌雕刻出了八个(牛、虎、兔、马、羊、猴、龟、鹤)不同棋子,参加者从其中任意挑选就好。
“小,你听懂了吗?”
苏坦诚的摇摇头,别说这东西,他连一般的酒令也没行过。
“不懂的再看我。”
孟青阙所执的虎棋走了五步后停在写着‘流觞’二字的棋格上。
“青阙师兄,这是什么意思?”
“这每一个格子对应一种酒令,而每一种酒令中又分了几个小项,我停在这儿的意思就是,我要行的酒令就是‘流觞’这一令的第三项。”
“第三项?”
“我这本小册子里有酒令名目,上头写明了这棋盘中每一格每一项的不同要求,如果走到了只要查明按做就好。”
洛吟桓显然很不满这玩法,说:“只要照做就好?如果上面要让我们去杀人放火也照做吗?”
“洛公子严重了,既然是游戏就总有个限度,不过嘛,这里面到底写了什么我也没细看。反正我孟青阙一直懒散,从不拘束形骸,如果大家觉得太过冒险不肯行这酒令也有解决的法子,绝不强求。”
“什么法子?”
“既然是酒令就简单得很,只你肯喝酒就行,比如刚才我掷出的两枚色子点数一个是三一个是五,如果我不想行这令的话,喝下八杯酒就可以跳过去。”
“八杯!”梓兮有些为难的问:“就是说把三点加上五点,要喝下掷出点数之和所对应的杯数了?”
“没错。”
如果掷出了两个六点还不得喝十二杯了?梓兮看了看地上的杯子,这个头不小,如此喝下去岂不醉倒了?
“谁最先走到中央的终点谁赢。”
“好,有点意思,那我们开始!”
“诶”孟青阙拉了阮非颜笑道:“在开始之前我们得选出一个行令官,让行令官拿着这酒令册子主持局面,所以这人可玩不得。”
“只能看着大家玩,那不是太不公平了?”
“所以行令官的人选我们让天意决定。”孟青阙拿出一朵已经枯萎的野花,“从我开始大家每人扯一片花瓣,谁扯到最后一片谁就是行令官。”
阮非颜兴致勃勃的,可扯到最后那一片的竟然是她自己,她大呼不快但也只能愿赌服输,看着她娇嗔的样子孟青阙暗暗跟梓兮对了个眼色。就算他再浑,也不能把小师妹拽来灌酒啊。
“万事俱备了,那谁先来?”越千泷执了马棋问道。
“这参与者只有越师妹你一人是女子,当然是你先来了。”
“好,那我就不当仁不让了。”越千泷拿过色子打出了一个两点一个四点,走完四步后所停那格子上写了‘春闺’二字,她问:“小师姐,春闺第二条是什么?”
阮非颜翻了翻那小册子,还没说呢脸就红了一片,这怎么让她读得出来?
“怎么了?”
“这要你,要你分享三条闺房之道?”
“闺房之道?”越千泷皱眉想了想,这闺房是未出嫁女子住的房间,闺房之道,这什么意思?难道是布置房间的法子?
孟青阙一下憋不住笑,这些人今天算着了他的道,其实这酒令是蜃天城青楼歌坊兴起的乐子,难免有些……活色生香。谁让这些人刚刚还嘲笑他,这一笑之仇如果不报他还怎么成眠啊?
“越师妹,恐怕这一条你只能跳过了。”
“为什么?”
洛吟桓闻言也使坏一笑,“你还没成婚,怎么懂得闺房之道?”
“成婚?这跟成婚有什么关系?”
对上越千泷求助的眼神,苏只好解释说:“闺房之道就是阴阳相合、男女想融之道,是夫妻圆房时才会做的。”
“什么?孟青阙,这是什么混账酒令!”
“既然玩不起那越师妹别玩就对了,或者看在同门的份上我们宽限宽限,师妹只要说说你那晚在焚音谷跟洛兄是怎么相处的就行,怎么样?”
“你……”越千泷二话不说,拿起坛壶就给自己连倒了好几杯,好在她酒量不错,这六杯下来一点也不妨事。
“师妹,只是游戏而已,你不要这么放不开。”
“孟师兄,到时候你也要全然放开才好。”
“阿,该你了。”
苏神色冷静,一打色子是三、六两数,他停在越千泷后而的‘客问’一格上,而这册子上写的‘客问’第六项是让行令官任意问出三个问题,被问者都必须如实回答。
阮非颜念完脸上立马浮出一阵得意,看来这行令官还是有些乐子。
“苏师弟,这上头写的是必须如实回答,你要是作假当怎样?”
“任凭师姐处置。”
“说得好,那我就问第一个。”
“怎么是第一个呢?小师姐你刚刚不是问过小一个问题了?”
阮非颜急了,“我刚刚是跟他约定规矩,这怎么能算?”
“这怎么不能算?你们二人一问一答,大家明明都听到了。”
呵呵,这越千泷还真是个小狐狸,不跟这么急着就要露尾巴了,她对苏的一点心思门中谁不知道啊。
“好,本师姐不跟你争,现在我问第二个问题,苏师弟你到底喜不喜欢千泷?”
孟青阙抿嘴好不容易才憋住了笑意,他就知道阮非颜要问这些。
“我……”
“你可要说实话!大家都听着呢。”
苏为难的看了一眼身边的越千泷,那人微微颔首,可眸子里甚是期待。
“作为同门和好友,自然是喜欢,否则今日也不会跟诸位坐在这里了。”
真是四两拨千斤,这样一说就吧在场所有人都拉下水了。
“既然只是同门和好友,你们为何那天为何要同床共枕?”
同床共枕!梓兮双手一抖,他杯中的酒水登时被倒了干净。对这两人的关系,门中的确有些传闻,但他没想到阮非颜会这么毫不顾忌问出来,而且用的还是‘同床共枕’一词,私相授受在太华山可是犯大戒的。
“小师妹,这什么意思?”
“我那天进去送药都看见了,他们一起躺在床上,本来是一人在上一人在下的,但一看见我立马就慌了,这不是有鬼还是什么?”
一人在上一人在下?孟青阙在脑中想象着那姿势,那不是跟在焚音谷时自己看到的一样吗?原来和她如此如此、这般那般的并不只有洛吟桓,难怪苏看了扭头就走,他一定是觉得被骗才愤怒不已。
“怎么,回答不出来了?”
苏开口,竟然有些心虚:“当时,师妹是在帮我上药而已。”
“胡说,你挨的噬神鞭是鞭打灵识又不会有外伤,她帮你在身上上哪门子的药?”
“当时小神情恍惚,我不过是靠得近了些照顾他,又正巧被师姐你撞上罢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越千泷,我在问苏,又不是在问你!”
“小不善言辞,我不想看他被你欺负。”
“那这不算!你这是犯规!”
“好了好了,”梓兮立马悄悄对阮非颜道:“师妹,适可而止就好,还是不要再让他们难堪了。”
“好了,这条勉强算过。”
此时苏脸色铁青一片,他就知道这个阮非颜不会放过这把柄,不过这时候当面质问,真让他手足无措。
接下来的孟青阙左右就是喝酒,抽到了也不做,而梓兮、洛吟桓更是有惊无险,所中酒令不过是要作诗和歌。越千泷跟苏真是时运不济,后面几轮下来所中的酒令都荒唐不堪,正因为他们一项都做不得、一句都说不得,每每只能选择喝酒,这连连喝下来苏也有些昏眩。没想到这酒入口清冽甘爽,后劲却是十足。
第六十八章 桃影残像
苏昏昏沉沉的,差点栽倒在越千泷肩头。
见状孟青阙捅了捅梓兮,偷偷说:“每一把都不玩,你看,阿要不行了。”
苏甚少喝酒,对自己酒量没有深浅,这一通灌下来都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洛公子,到你了。”孟青阙将色子递过去。
“共饮……”洛吟桓指着上头的格子,问道:“这个五条,是什么个意思?”
“这删子上头说了五种饮酒的方式,你抽到的是第五种。”
“喝酒的,方式?”
“没错,而且册子上说了要跟你的下一家一起完成。”
洛吟桓看了看苏,又看了看越千泷,“我的下一家,那岂不是……是越姑娘?”
“的确是。”阮非颜再开口,难免带着幸灾乐祸的语气:“但是这方式对越师妹说有些不便。”
“哦?为什么我不便?”
“你是女子,当然不便了。”阮非颜说着将那大敞口的青瓷酒杯咬在嘴里,又让梓兮往里头倒满了酒水,将身挪到了越千泷那边。
“小师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阮非颜将杯子放下,说:“既然是共饮,就是说让你咬住杯子这边而洛吟桓咬上杯子另一边,两人要在将杯中的酒水喝到一滴不剩而且不能让杯子掉下来。”
一滴不剩?还不能掉下来?这样岂不是只能用舌头了?越千泷想着就不由得发笑,这是谁想出来的整人法子。
“这个我不参与。”
“又不是你掷的色子,参不参与也由不得你吧,这还要问问洛公子。”
“我……”洛吟桓犹豫了下,最后竟答应了。
这居心可真谓昭然若揭,孟青阙一双眼睛在苏和越千泷两人间晃悠,今天这酒局可不得了,像是一下把这三人关系挑到白日底下了。
越千泷气极,质问道:“洛吟桓,你凭什么答应?”
“我凭什么不答应?在下不胜酒力,不能跳过。”
“你现在耳清目明的,哪里像不胜酒力了?反正我不参与!”
“这样说来,越姑娘是想抵赖了?”
“谁想抵赖了?明明是你借机要让我难堪,之前的救命之恩你都忘了吗?”
“我来。”苏拉了把越千泷,只说:“我可以替千泷。”
“苏公子可以这样吗?”
“规则中难道说了不可以?”
苏一个眼刀袭向孟青阙,震得那人立马应道:“可以可以可以,只要阿你愿意当然可以。”
但两个男子做这事是不是太不雅了?
“好,我今日就应了。”
洛吟桓叼好了酒杯,苏也叼了另一边。
这酒杯的杯口敞大而且杯身也不浅,上面的酒水还好说,可下面的怎么也喝不到,难道要人伸出舌头一点一点去舔吗?酒水空了小半后两人只叼着杯子大眼瞪小眼,突然洛吟桓缓缓坐了起来,高低落差下杯中酒水自然流到了苏嘴边。
孟青阙边击掌边赞说:“一下就想到了法子,洛公子真是机灵。”
如此又继续了几轮,几坛子酒都快喝光了也没分出胜负,除却梓兮和阮非颜,其他几人一个个都喝得差不多了。
“来,我一个人喝着没意思,你也跟我一起喝,我们……一起喝它个不醉不归!”孟青阙一下靠在洛吟桓身上,竟缩在脖弯里闻着他身上的味道,“你擦的是写琼花的香粉,对不对?好闻好闻,真好闻!”
“孟兄,你醉了。”
“醉了?我没醉!”孟青阙站起来又蹦又是跳的,“来,你也起来,我们老坐着多没意思,哥哥……哥哥我带你找乐子去。”
“梓兮师兄,这个孟青阙又要开始耍酒疯了。”
孟青阙酒劲越发大了,干脆双手环抱着坐到了洛吟桓大腿上,还一口一个‘美人儿’、‘姑娘’的叫得亲昵呢。
“孟兄!”
“你有没有想我,我……我可想你了。”
洛吟桓嫌恶的一扭头,可那人愣是钳住他的下巴将他脸扳了回来。
“我知道,你心里,只有你的阿!可人家都有千泷了,你说对不对,阿你跟他说。”
这人在说什么鬼话?
“阿,苏”
那边苏栽倒在树下,早就不醒人事了。
“你不要以为躲起来就没事了,人家灵犀还等着你说话呢,苏!”
素灵犀?这又是哪门子人物?听孟青阙的口气好像对那人有意。对上梓兮迷惑的眼神,越千泷‘噗呲’一笑,孟青阙那点小心思她在虞山就看出来了,如果当时灵犀妹子没回南疆,这家伙一准会跟到祖洲去。
“灵犀,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找苏,所以,我就在这儿等你,因为你我才没舍得下山。太华山里有这么多师妹,可我从来……”他打了个酒嗝,呼出的酒味让洛吟桓一阵恶心,“我从来都没对师妹有这种感觉,其实你……你挺可爱的。”
说完他就黏到了洛吟桓身上,像只鼻涕虫一样怎么甩也甩不下来,洛吟桓认了栽,干脆找开扇子生生将他那张脸跟自己隔开了。幸好这里花香四溢,要不他就是熏也要被这人熏死。
“这素灵犀又是何人?”
“说来话长,等梓兮你们有机会见到就明白了。”
“现在晕了两个,天色又晚了,我们该怎么办?”
“我看这景色极美,不如今晚就露宿在此?”
露宿?洛吟桓建议不错,但他们男男女女六个人,是不是不太方便?
“这儿硬邦邦的,我可不想露宿,要睡你们睡,本姑娘要回去了。”
梓兮一喜,赶紧借着台阶就下,“堂中大师姐管束得严,要不我带非颜师妹先回去,几位在这边自便可好?”
“这样也好,那有劳你回去告诉虞则我的去处。”
如此一来剩下四人,越千泷也有些不胜酒力,跟洛吟桓聊上几句后也就靠在苏身边睡去了。
当下月半中天,这春分之日眼看就要过去。洛吟桓轻轻晃了晃孟青阙,他睡得跟死猪一般,被这人强拉开后也毫无知觉。洛吟桓蹑手蹑脚的走在流光径中,看天色应该快到时间了。
“那人到底在哪里呢?”小声呢喃之后洛吟桓就看到右边的岔路口有一道柔光传来,空中隐有花瓣飘出,竟然是山桃。
洛吟桓前移上去躲在一僻静处,前方之人白衣胜雪,一看果然是齐衍!
他眼前景色突变,一下出现了几株桃树。
“阿衍……”这声音无风无尘,短短两字就让洛吟桓起了一股惧意,“为何种下这些?”
“因为师父喜欢。”片片落红之下有个面色如霜的小男孩,他将双手负在身后,仍是穿着一身白衣。
“你从何得知?”
“因为每次玉虚林中的桃花开放时,师父就会出现。”
“是吗?竟连我自己也未曾发觉。”这男子背对着洛吟桓,从这里只能看到他的一袭墨发。
“原来这数月来,阿衍是在种这些桃树。”
“嗯!”
白衣人衣袖一挥,那些桃树立马被烈焰包围,不惶多时就化作了灰烬。
“师父!”小男孩愣在原地,眼中隐隐可见泪光。
“怎么,觉得委屈?”
“不,阿衍不委屈。”
“你体内有人皇之血,岂能因这些俗事耽误修为,玩物丧志。”
人皇之血?这是什么意思?
“我……”小男孩听了终究忍不住,泪珠子一晃掉了下来,“我知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你这副神情,可是因为伤心?”白衣人突然蹲下身来,抚上了孩子的下颌。
他就是凰灭,就是那位掌有河图、洛书的世尊君上吗?洛吟桓远望着那人的侧颜,就算只看得清一个轮廓也能体会到那人的绝世芳华。
“师父,我不伤心。”
“我听人说过,若能流泪定然是十分伤心,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何会这么伤心。”
“因为,是我惹得师父动怒,让师父你失望了。”
“动怒?失望?”白衣男子动作顿了顿,似有些迷惑的说:“原来刚才我做的那些,就叫动怒。”
“师父?”
“阿衍,有时,我真羡慕你。”白衣男子撩起了这人的额发,竟说:“或许,我也想尝尝,这伤心,到底是什么滋味。”
“师父,您还是不知道的好。”
白衣男子闻言站起身来,看着那片灰烬,道:“花木易逝,终究也要归于尘土。”
“师父,如果这世上有永不凋谢的桃林呢?”
白衣人扭头,望着男孩的目光中满是迷惑。
“如果徒儿能够种出一片永不凋谢的桃林,师父会不会长守在徒儿身边?”
永不凋谢?这于他来说何其容易,不过对于眼前这个刚入门的孩子无异难于登天。就算身为人皇之后,也需修炼百年。
“好。若你所种的桃林真能不灭不谢,我便应你。”
闻言孩子一下破涕为笑,抓了白衣人的衣袖就说:“徒儿定不会让师父失望的。”
“你是人皇后裔,该做的应是不让天下失望。”
“可师父就是阿衍的整个天下啊。”
齐衍闭目,多少年过去了,每每他回来听到这一句,还是忍不住流泪。那不灭不谢的桃林早就种成了,但那人还未去过一次。
“是谁?”突然齐衍目光一凛,一道剑气霎袭出。
糟了,这时被发现岂不误了大事!
第六十九章 魔障再临
“师父!弟子该死。”
越千泷?她怎么在这儿?洛吟桓看到跪倒在另一侧的那人,那剑气不是冲自己而来的,原来齐衍发现的是另一边的越千泷。洛吟桓松了口气,还好有人挡着。
“为何在此偷听?”
“师父,弟子不是有意的,弟子只是刚好走到这里,不想打扰师父所以才没有出声的。”
齐衍哂笑一声:“再不说实话,以后也别想说话了。”
糟了,齐衍动了怒可是真会拔掉她舌头的。
越千泷立马服软道:“弟子错了,但弟子真不是有意偷听,之前我一直在女娲神境,但从记事开始就失了一段记忆,弟子刚刚看到世尊君上的背景觉得很熟悉,所以才想来一探究竟,看看是不是和弟子失去的记忆有关?”
“你失去了一段记忆?什么时候?”
“弟子不知,只是弟子想弄清楚自己为何会被囚于女娲神境,弟子觉得,这原因应该和我失去的记忆有关。”
“为何你会觉得此事跟世尊有关?”
越千泷无意将苏牵扯进来,只好说:“实不相瞒,世尊君上曾经出现在弟子的梦中,而且他当时清楚叫出了弟子的名字,弟子一直在找梦中的白衣人,直到上次闯入太华秘境才知道此人就是世尊君上。”
“他在梦中对你说了什么?”
“世尊在梦中问弟子当日想听什么曲子,是《沧海》还是《白雪》,之后世尊说了些没头绪的话,弟子一时记不清了。”
《沧海》?《白雪》?这是那人最常弹起的两支曲子,就连他的琴也名为‘沧海’,齐衍神色古怪的看着眼前之人,这专注又深邃的目光让越千泷不敢抬头。
“你刚刚都听到了什么?”
“我……”
“如实说来。”
越千泷观摩着那人的神色,“方才弟子来时正见世尊君上毁了那几株桃树,后而的,弟子全都听到看到了。”
“你就不觉得吃惊?”
“如果师父是说自己的身份,弟子并不觉得吃惊。”
“哦?”
“弟子早就听青阙说过,师父在同辈中是入门最晚的,跟厉染师伯和掌门比起来更是没修习多少时间,如果师父是凡人一定没有今日在门中的地位,毕竟这执剑长老的位子非同寻常,如果没有特殊原因,掌门是不会把这位子特意为师父空留几十年的。”越千泷眼眸一挑,望着那人的冷眉,低声道:“只是我没想到,师父竟然是人皇后裔,你体内流的,竟然是伏羲神上的血。”
“伏羲……人皇?这些跟我都不相干。”
“弟子明白,在师父心中,所关心者唯有世尊一人,想来也是因为这个,你才会将我和小收在门下的吧,师父想依靠我们找到世尊,对吗?”
齐衍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很聪明。”
“这一切都不是巧遇,这样说来,我跟小拜入太华山像是必然。如果要说吃惊,真正让弟子吃惊的是,为什么自从我出于女娲神境后一切就环环相关?”
齐衍皱眉,她的意思是这后面有人作为了?
“师父你想找到世尊君上,我也想找回他好找到那些记忆,我们的目地都是一样的。”
世尊、齐衍、越千泷,他们三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洛吟桓在暗处观望着二人,今晚的收获还真不小,也不枉自己特意好排了这一遭。
“今晚之事,只可由你我二人知晓。”
“弟子明白!”
“从此以后,若再有什么异梦你便来剑冢找我。”
“那还请师父善待师兄。”
齐衍低头看着尚跪在地止之人,“你说,苏?”
“上次挨了噬神鞭之后师兄已经留下病症,如果弟子以后再有不善之处还请师父直接责罚于我不要再牵扯上师兄了。”
“你这是有求于我,还是威胁于我?”
“弟子不敢威胁师父,只是师父竟然心中牵挂世尊君上,就当明白苏师兄对弟子的重要,弟子请师父明鉴。”
齐衍未曾回答,少时才问道:“我听非颜说,你的曜门还没打开?”
“这个,是的。”
齐衍一挥手,青光浮动下越千泷只觉得周身一阵温热。
“你再试试看。”
越千泷随手摘下一株草木,再运气那草木就消失了,她这是将其放入曜宫了?越千泷一喜,果然又将其化出来捏在了掌中。
“谢谢师父!”
“这些日子你们且好好练功,我日后有事会交待给你。”说完这句齐衍就没了影子。
隐在暗处的洛吟桓暗暗思量着,他以前认定找到凰灭的关键在于齐衍,现在看来竟是越千泷。不过齐衍竟然是伏羲后人,这点就是在太华门中他也没听人提起过。伏羲是人皇,是第一个带着人族对抗妖、巫两族的大神,传说他的后人身怀异能,甚至有扭转山河之能。如果能把这个齐衍掌控在手中,他们北域何愁不能收复失地、一统九州呢?
待越千泷走后,洛吟桓从藏身处走来看了看空中月轮,要将越千泷紧抓着不放,同时也不可放过齐衍,他跟虞则到底该怎么做?现在看来若想要呆在越千泷身边,就必然绕不开苏了。
洛吟桓思索着走在这花径中,这里晚上的景致不同于白日,几步下来这些雁返铃都玲珑生辉,好像跟月光融为了一处般,真不负‘流光’之名。一时间有了闲心,他也暂且放了那些纷扰,竟然自己在花径中游走了好些时候,再回去已经是小半个时辰以后了。
“越姑娘”
此时苏已经醒转,他单手扼住了越千泷的喉骨,正将那人举离了地面,这场景跟上次在执灭堂时何其相似,看来苏又入魇了!
洛吟桓立马赶过去相救,那人单手跟洛吟桓交手下来竟没落下风。
“小……咳咳……”
眼看着越千泷就要气绝,洛吟桓只好尽全力使了杀招。这下苏才手一松将越千泷甩到了花丛中,洛吟桓趁着这机会再一掌落在了那人胸前,这内劲一下震得苏呕出一口血来。
“小!”
“你别靠近!”洛吟桓过去将越千泷拦在了身后,观察着前方之人,道:“放心,我手下自有分寸,有会伤及他脏腑的,你的伤怎么样了?”
“我没关系,只是小他……”
“他像是入魔了,我们先想办法制住他。”
周遭气流起了变化,地上的所有落花一下离地而起的聚集在苏身边,这场景越千泷在祖州见过,这是一道杀招啊。
“不好!苏你快醒醒”
“呵,这下倒好,为何每次跟你在一起我就会遇到这些没边际的事。”
“你先走!”
“越千泷”
洛吟桓还来不及反应越千泷就跑过去扑住了苏,她双手紧箍着那人,正用力缠着他的身体,大喊道:“小,你快醒醒,小!”
“越千泷,你这人真是愚蠢之极。”
苏双眼微睁,其中竟泛着丝丝血色,他眸中失焦,好像在默念着什么。
是烨楼,他在念烨楼的名字!
越千泷立马压低了嗓音,道:“小,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烨楼。”
短暂停顿之后,果然,这人有了反应。
“你?”
越千泷攀上了他的胳臂,“我是你哥哥苏烨楼啊,你看我没死,我好好的。”
苏动作一滞,满眼迷惑的看了看越千泷。
“不,你不是。”
“小……”
“我说过了,不许再这么叫我,任何人都不许!”
糟了!越千泷一闭眼睛,正准备迎接这致命的一击。
“小”胸口见血的那人一下倒在了她怀中,背后是一根刚折下的树枝,“洛吟桓,你在干什么?”
“干什么?我在救你啊。”
“谁要你救了?”
“小……”
“这件事你再想瞒也隐瞒不了了,他伤得不轻,还是快点送去执明堂找梓兮的好。”
“我行事用不着你管!”越千泷抱了苏。
那边孟青阙还睡得死死的,任越千泷怎么叫也没反应。
“怎么,你现在还想让青阙御剑?”
“我自己可以!”
越千泷折了那根染血的树枝后将苏扶到肩上,可背着这人还没走几步她就没什么力气了,苏刚刚那一记掐得太狠,现在她还有些晕乎。
“你放下,让我来。”
“不必了。”
“越千泷,难道你想看着他死吗?”
被洛吟桓这么一喝,越千泷也不再倔强,只撒手任那人将苏抱在怀中。
前来开门的是梓兮,他只当苏喝醉了,直到看见那人染血的衣襟才慌了神将其带回了房间。
“怎么回事?”梓兮边给这人处理着伤口,边问:“苏师弟怎么伤得这么重?”
“他怎么样?不会有事吧!”
“还好伤口在右侧又进得不深,想来苏师弟是酒醉力竭又失血过多才晕过去了,应该不会有大碍。”
越千泷看了一眼洛吟桓,这人手下还是有分寸的。
“梓兮,你能不能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别人?”
“越千泷,你这是何意?”
赶在洛吟桓之前,越千泷说道:“是我酒醉在发酒疯,在玩闹中才不小心伤了苏师兄,如果被师父知道了他必定重罚,梓兮师兄,算是我求你了!”
梓兮看了看这两人,酒醉玩闹?他们两人神色不对,显然不像越千泷说得这么简单。
“对别人我可以不说,但是我必须禀明师父。”
“梓兮!”
“师妹你不用再劝了,师父会有分寸的,今晚你先回去,明早再来玉衡宫吧。”
“就算回去我也要带苏一起回去。”
梓兮放下了手中纱布,道:我看,苏师弟还是留在我这儿比较好。”
要是苏再次入魇怎么办?越千泷担心前,但也不好明说,只得先道别偷偷在门外守着。
第七十章 危机蛰伏
“你留在这里干什么?”越千泷斜了眼洛吟桓,语气中满是不悦。
“难不成你还在怪我?”
“否则呢?”
“你这女人真是奇怪,我救了你这么多次,可每次都落不到好,反而那苏对你三番两次痛下杀手你还要护着他,你们这些女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她一下气极,“我说了,他不是想杀我!”
“那他是想干什么?”
越千泷一时语结,只道:“你不懂小就不要诬陷他。”
“我是不懂苏,那越姑娘跟他朝夕相处这么久一定是很懂了?不如越姑娘你告诉我,他到底是得了什么病症才会这么屡屡发狂。”
“你没必要知道。”
“没必要?”洛吟桓将身子挪过去了一些,威胁说:“好歹我见证两次了,越姑娘就不怕我将此事弄得人尽皆知?到时候,恐怕门中之人都会要将苏当作魑魅妖魔,你觉得他还能在太华山呆下去?”
越千泷沉默少许,再起身竟然一下跪倒在洛吟桓身前。
“洛公子,我求你,请不要张扬这件事,小他并没有恶意!”
洛吟桓眼睛一斜,“我若是不答应你又当怎样?”
“你!”
“难不成越姑娘要杀了我灭口?”
“到时,我自会跟苏一起离开太华山。”
真是个死心眼的人,洛吟桓也不再逗她,温言道:“我答应你就好了,只是这件事可以不告诉门中弟子,但不可不告诉重谨,梓兮医术毕竟有限,重谨身为执明堂长老还是有些本事的,如果苏真有魇症就该让重谨好好给他诊治,免得伤人更加伤己。你如果再这样一味隐瞒,反而对苏不利。至于重谨你大可放心,他做事一向有分寸,绝不会把这件事夸大,如果你还不放心,我明日就去见重谨把原有都说清楚了。他跟宁王殿下有多年交情,我说上几句还是管用的。”
“你……谢谢。”
“怎么?”看她这一副吃了憋的样子,洛吟桓才问道:“是不是觉得我这人也还有些优点?”
“刚才,算是吧。”
如此,洛吟桓小心试探道:“刚刚你跟苏多次说到‘烨楼’,不知这个烨楼是谁?”
“是他的兄长。”
“哦,他有兄长?”
越千泷点点头,一下对这人坦然说:“虽然我对小的过去不甚了解,但大概也可以猜到他小时候必定遭遇坎坷,如果我猜得没错,他刚才肯定是陷在梦魇中,将我们当作了伤他兄长的仇人。”
“原来这样。”洛吟桓笑得风光霁月的,“越姑娘,在下有个提议,不知当说不当说。”
“你说。”
“苏公子看起来应该比你年长,在门中又是你的师兄,为何你平日里总唤他为‘小’呢?这样岂不乱了辈分,而且听起来别扭。”
为什么?越千泷一下想起了他们在虞山和祖洲的遭遇,说:“我只是觉得这样叫顺口,其他的我可管不着。”
“姑娘叫得顺口,可是我看苏公子听得不怎么顺心啊。”
什么?越千泷一愣,那人倒是跟她说过多次,不让她这么称呼,但越千泷都当是苏害羞。想不到,今晚那人在梦魇中又对她厉声吼了这句话,这样想来,这称呼必不简单。
“或许,这称呼会让苏公子想起什么不好的事。依你说来,他的兄长该是遭到了什么不幸,或许这‘小’二字就是他兄长对苏公子的称呼呢?姑娘这样屡屡提起,岂不是在屡屡戳伤苏公子的痛处?”
越千泷心下一落,她怎么没想到这一点?苏最近两次入魇,会不会是因为自己推波助澜?
“你是说,是我把小逼着这样的?”
“我可不是这意思,只是有时候千泷你行事太过固执了。”
越千泷失声的将脸埋在双膝间,她看着眼前明月,一点睡意也没有,突然她感觉肩头一沉,洛吟桓正将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
越千泷立马躲道:“我不需要。”
“这石阶上寒凉得很,你怎么不需要?”
“我不冷。”
“看来姑娘的性子又来了。”
“你还是把衣服穿上吧,‘男女授受不亲’,我们又是坐在玉衡宫外,到时让别的弟子看见了又会多出些闲言闲语。”
这人倒是不像在焚音谷那般不懂人情了,只是越千泷不明白,洛吟桓要的就是那些闲言闲语。
“罢了,既然你执意那我也不勉强,我房间就在不远处,你等等,我从房中拿一床毯子给你。”
“不用。”
看这人的冷脸,洛吟桓嗔道:“这个不行那也不用,难道你真是记恨上我了?我刚才都是权宜之计,况且也没伤着苏性命,你可知当时的情况如果任其发展下去,你我和青阙都会有性命之忧!如果你觉得是我害了苏,那洛某跟你就此别过。”
“我知道你是没法子,我并没有记恨你,我只是不想让你跟我一起守在这里。”看这人嗔怒,越千泷解释道:“我们交情不深,我不想因此再拖累你。”
“巧了,我这人从来不怕麻烦,而且这世上也有少人能拖累我洛吟桓,若遇到也算件稀罕事。但如果,千泷是怕跟我一起会让人看见留下话柄我回避就是了,你不用找这么些借口。”
再次被这人看穿的越千泷面露窘色,只得拍了拍身边的台阶,说:“真拿你没办法,如果不怕冻就坐吧,反正再过不久就天亮了,你拿了毯子被子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不如我们凑个人气取暖算了。”
她这样说就是应允了,洛吟桓坐在她身边,两人也不再多话,只静静的看着天上的星子。
“看来,他身上的封印在一点点减弱。”
“这不是意料之中么?只要他出了不日城就早晚会发生的。”罹要玩弄着手中的扇子,而镜池之中苏昏睡不醒,脸色甚是苍白,“现在我们怎么办,何时召他回来?”
“回来?月灵草还未长成,而且他好不容易进了太华山,怎么能在这时候让他回来?”
“那你就不管他和旁人的性命了?”
浸烛唇角一弯,笑言着:“我只关心晔刹族人的性命,其他与我何干?”
“你就不怕封印被他冲破?那我们这次所有的努力就又白费了。”
“无妨,只要灵犀炼成御星诀第四重,那便可以去太华山为苏加固封印。只是我觉得奇怪,苏身上封印一向稳固,为何近段时间突然会有这变动。”
“他在祖洲受了劫火之伤,会不会跟劫火有关?”
女子摇摇头,回道:“劫火是伤体伤魂的,跟他身上封印何干?”
“那会不会是太华的功法跟我们南疆相冲,所以才影响了封印?”
这倒不无道理,可是苏学的都是些皮毛,即便相冲也不会这么迅速。
“越千泷……罹要,你有没有觉得这名字很熟悉?”
“很熟悉?”罹要认真回忆着,却没找到一丝跟那人相关的记忆,“我不记得这人,你是说,苏的变化跟她相关?”
浸浊回忆着:“可她,总给我一种很特殊的感觉。”
“如果有机会你入她梦去探上一探不就可以了?”
“你以为我没做过?可她的每个梦境都寻常无奇,没有丝毫用处。”浸浊有入梦造魇之能他是知道的,不过这么多年来她也没能入得苏的梦中,至于这人越千泷,是世间第二个她看不透之人。
“她不是说过自己忘记了前尘吗?”
“就算忘记了所有,但在梦境中还是可以看到过往的碎片,所以,这个越千泷奇怪得很。”
“她出自女娲神境,自然不比寻常人。”
女娲神境,浸浊看着镜池之中的女子,她的眉眼、神情竟让自己觉得亲切可人。
越千泷,这还真是一个自己没料到的变数。
罹要道:“那依你看,越千泷这人,我们留,还是不留。”
浸浊一挥衣袖镜池就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她说:“先留着吧,我们还没弄清她的底细,说不定以后会有用处。”
“且不说越千泷,我们首要之事是帮灵犀练成御星诀好让她尽快赶赴太华山,苏,他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就死。”
“罹要大人放心,这件事我自有安排。”
“我累了,大宗祭自己拿捏吧。”
越千泷跟洛吟桓在玉衡宫门外守了一夜,直到清晨重谨从里面出来时才双双起身见礼。
“师叔……”
“放心,人没事。”
“我知道,那这件事?”
重谨瞟了越千泷一眼,“既然酒量浅还喝的什么酒!这会子都快闹出人命了才知道着急?你、梓兮还有孟青阙一个都逃不了,全部都门规处置。”
越千泷没想到重谨会这样回答,只愣在当下不知道怎么接话,难道梓兮真是这么回禀的?
“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马上回去上早课?”
“哦,哦!弟子遵命。”
越千泷一走,洛吟桓也转身说:“洛某不打扰长老了,告辞。”
“洛公子,是你伤了苏?”
“长老为何有此一问?”
“我了解那丫头的功力,她还没到这水准,而且这力道手法精准非常,既能暂时治住苏又未伤及他性命,能做到这点的在场不就只有洛公子了?”
“不错,是我伤了他,长老是不是也要对洛某门规处置?”
重谨笑道:“洛公子不是我太华山的人,我怎么敢啊?倒是我门中弟子疯症突犯,让洛公子见笑了。”
疯症?洛吟桓懂了他的意思,立马说:“你放心,我不会做任何伤及太华山颜面的事,昨晚这一遭就当大家酒后乱性了。”
“如此就多谢吟桓。”
“告辞。”
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重谨才松了口气,这个苏怎么回事?入门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现在身上封印有不稳之象?如何定夺恐怕还要等厉染远游回来再论了。
七十一章 防于未然
好痛,胸口像是**入了烙铁般烧灼着,都痛得苏喘不过气来。
“苏,苏……”
“大宗祭?”听到这声音后他勉力睁开眼睛,黑暗中的红衣女子侧身而立,望向他的目光中满是担忧。
苏起身跪下了,行礼道:“苏拜见大宗祭,不知大宗祭入梦来有何指示?”
“你要小心那姓越的女子。”
她是说千泷?
“大宗祭何否告知原因?”
“越千泷身份不明,而且她似乎对你身上的封印有所影响,难道你没有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封印之力越来越弱了?”
“大宗祭的意思,我明白。”
“多年前追杀你和烨楼的刺客还未查明身份,且现在已经到了关键时候,太华山的那几株月灵草若有什么闪灵烨楼也再没复苏的可能了,你定要小心为妙。”
“可是,现在只有越千泷的血才能催使月灵草长成,就算为了月灵草我不能让她有闪失。”
“那你切记,不可对她提起任何有关晔刹之事。”
“我知道了。”
“届时灵犀将会赶来助你,你在太华山要多加留心。”
女子的身影一下消失了,只剩苏一人在梦中徘徊。
等他幽幽醒转,却发现不在自己床榻上。苏一起身,直被痛得倒吸了口冷气,他身上有伤?看着衣内的绷带他愣了愣,自己是怎么受伤的?苏努力回想着,但记忆只停留在流光径喝酒那一晚上,难道大家在流光径遇袭了?
“你终于醒了!”梓兮端着一盆温水走了进来,喜道:“苏师弟身体就是比常人好,这么深的伤口才两天就可愈合成这样。”
“梓兮,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清楚,听越师妹说,那天大家醉了,是趁着酒后醉意在一起过招时出的意外。”
酒后胡闹出的意外?这是什么话,当他三岁小孩吗?
“到底是谁伤了我?”
“是我!”屏风后突然传来洛吟桓的声音,他使了个眼色,只说:“梓兮你先出去吧,我有几句话想跟苏公子单独说。”
“可是,师父说……”
“梓兮,无妨,我相信洛公子。”
梓兮依言退下,洛吟桓走到床边坐下,作势要给这人清理伤处。
“不用。”
“那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伤你?”
“洛公子留下难道不正为说这个吗?”
“苏,我不知道你有什么隐疾,也不知道你有什么魔障,但你三番两次伤害到越姑娘,你为何能还如此放心的呆在她身边?”
苏愕然,“我?伤害到千泷?”
“看来,苏公子对自己所做所为真是一无所知啊。”
“到底怎么回事?”
洛吟桓毫不遮掩,回道:“那日你喝醉之后我曾去花径中散步,回来就见你狂乱中正扼着越姑娘的喉咙,一副不置她于死地便誓不罢休的样子。若不是我趁越姑娘拖着你的机会伤了你,恐怕我、千泷还有孟青阙都要毙命在你手下了。”
“什么?”
“况且这也不是第一次,之前你被噬神鞭抽打,在昏迷中已经对越姑娘动了一次手,难道,苏公子对这些都浑然不知?”
苏暗暗拽紧了被褥,看来的确如浸烛所说,他身上的封印减弱了。
“只是越千泷这丫头痴傻,纵然差点丢了性命也不让我将此事透露出去,但我觉得,苏兄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好。”
“你说的,我都清楚了。”
苏是个识时务明事理的人,这话不用挑得太明。洛吟桓出门就回了院中,房门一推开正看见萧虞则翘了个二郎腿坐在椅子上。
“看你这春风得意的样子,像是大有所获啊。”
“你给的消息没错,每年春分之际齐衍的确会在将近子时去流光径。”
“那你见到世尊了?”
“不过是个虚像,见到了又有何用?”洛吟桓关上门,设好结界后在他身边坐下了,“齐衍是伏羲后人,这是收获之一;越千泷没了之前记忆,而且跟世尊有所牵连,这是其二;苏身藏古怪,不仅怀有异力,而且不时还会陷入狂乱攻击他人,这是其三。现在看来,这几件人、事必然有关系,好在被苏这么一闹越千泷也对我放下了些戒心,以后要跟着他们应该不是难事。”
“洛大人办事果然不凡,不愧是公孙的左膀右臂。”
“你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奸’、‘盗’二字,用来形容洛大人,似乎比我更加贴切。”萧虞则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一笔一画的写道:“齐衍、越千泷,这两人我北域要定了,至于这个苏么,暂时先留着,如果挡了我们的道,再除掉即可。”
“自然。”
“赶紧把结界撤了吧,要不大白天的听不到我们这里面动静,说不准会引来怀疑。”
之后的几天苏一直在执明堂养伤,期间他谁也不见,只说自己想静一静,越千泷焦急万分,她不知道苏对当晚之事记得多少,如果他知道自己跟洛吟桓联手一事,会不会有所误会。
这些天都是她一个人练功一个人吃饭,日子当真难熬。晚上她正想去执明堂探探口风就听阮非颜回来传话,说是齐衍要见她。还没走到敬璇阁她就看到了一个身影,是苏!越各泷三步并作两步,一下过去在那人身边跪下了。
“小……”想起洛吟桓在玉衡宫前对自己说过的话,越千泷立马改口道:“师兄你怎么样了?”
“没事。”
“真的没事?给我看看伤口。”
苏躲开了越千泷的手,只说:“师父在上,不可如此无礼。”
“好好好,那等下我跟你一起回执明堂。”
齐衍闻言打断说:“伤口无大碍,苏不用再回执明堂了。”
“师父?这件事……”
“具体情形重谨已经告知于我,你不用再多说,只是苏你功力不弱,再这么下去恐怕会伤及门中其他弟子。”
“师父,师兄都是因为喝酒误了事,他一定不会伤害他人的!”
齐衍拂袖给了一个银制的小针筒,说:”这里头有50枚特制的银针,如果他再放肆你至多用三枚便可制服他。这些不会伤及他性命,只会让他暂时陷入昏睡,你大可放心使用。”
“师父!”
“如果再有下次,我定然一并废了你和苏这一身武学!”
“我……弟子知道了。”
“你等二人都退下,近日为师为督促你们勤加练功,届时会有差事交付与你们。”
“弟子告退。”
“弟子告退。”
两人走在敬璇阁外的复廊中,苏伤口未愈,几步走下来都是虚浮无力,越千泷见状想搀扶,可双手才伸过去就被那人不留情面的打开了。尽管脸色煞白,可苏还是独自扶着墙面往前挪着,没一会儿头上就渗出了层层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