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两方动静
“我知道在哪里。”
越千泷扭头看向齐衍,对了,他就是在蒙池镇长大的,自己竟然把他给忘了。
“那你给我们画张地图,我们这就去找。”
“就算找了了又如何?你们两个人又能带多少水回来?你们救了这一个孩子,还能救城南的所有人吗?现在我们要弄清楚,蒙池镇到底为什么会缺水,这样方能治本。”
一步到位,说得有道理。
越千泷又转而问那孩子:“小六,你能跟我们好好说说吗?”
“具体,我也不清楚,只是原本这城里有许多水井的,但自从几十年的那场风沙过后城里的水井就开始慢慢枯竭,大家被困在城里也不能出去寻找水源,只能慢慢等死。”
“你们就没有试着把井打深一些?”
“大家都试过了,不管把井打多深也只能看到黄沙,连一滴水也没有。”
“那你说的聂家宗庙前那条小河难道没流过这些水井所在地?”
“听我爹娘说以前是流过的,但是风沙过后那条河流就改道了,不再流过蒙池全镇。”
改道?越千泷明白了,“在什么地方改道的?”
“城南和城东的拐角处,现在已经是墓地了。”
“看来,我们要去那里。”
齐衍试着撑起身子,说:“我跟你们一起去。”
“师父你还是好好休息吧,你受了伤,而且在蒙池阵我们也不能妄动内力和剑气,你去了或者反而要成为我们的累赘呢?”
“既然他们说这里是因我的出生而变成现在这般,我又怎么能置身事外?”
越千泷一瘪嘴,她知道也劝不住这人。
“现在快天亮了,我们还是等今天入夜后再去吧。”
小六在一旁听着,又眨了眨眼睛,说:“为什么说,蒙池镇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的,你……姓齐吗?”
“对,”齐衍也不掩饰,“我叫齐衍,是我出生那时出现了风沙,从此将蒙池阵困了起来。”
“你就是齐衍?”孩子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你,竟然可以出去?我一直以为,你已经死在黄沙里了。”
是啊,自从蒙池阵被风沙围困起来后,只要镇子里的人踏出城门一步就必然被流沙所掩埋,这场景小六已经见过千百次了。小时候他也听过关于齐衍的许多传闻,大家都说他是天降的灾星,都说蒙池镇是因为他才变成人间炼狱。不过,小六虽然听着但心里是不信的,他不觉得一个生命的出生是什么坏事,更为说为害苍生了。而且之后的齐衍明知是什么结局,还毅然走出了城门,齐衍消失以后这个地方也没有丝毫变化,但即便如此大家似乎还是不愿意原谅他甚至不愿意遗忘他,定要将此生的所有不幸与苦难归结于他一人之身。
“当年你走出城门的那一刻,是想要自尽吗?”
齐衍一愣,完全没想到这孩子会问出这个不相干的问题。
“城里人的,一定对你做了很多过分的事吧,想起来那时候,你应该也跟我差不多大。”
“自尽?”或许是的,齐衍看着这脸上沾了污垢的小男孩,说来他也是被蒙池镇的人留在这里等死的,“我只是图个清净,在蒙池镇的时候,生或死,对我来说都是无异。”
“你走出城门却没有被流沙吞没,或许,老天就是让你再回来救蒙池镇的。”
齐衍一愣,他没有说话,只是躺好了闭目养神。
现在这屋子里一点水也没有,三人呆着甚是难熬,特别是齐衍,他之前失血过后,才不过一个时辰身体就发热了。
越千泷拿起水囊,起身道:“不行,我必须先去取水,要不然他们都得渴死。”
“不,我去。”
“阿,你还是留下来照顾他们吧。”
“我的武功比你纯属,即便不用内力和剑气,我也不会被那些百姓治住。”苏说完就抢过水囊离开了,不给越千泷再留机会。
他们在屋里等了两个时辰,正午过后总算把苏等回来了,那人带回来满满一水囊水,越千泷结过水袋后给小六分了一点,又用一些给齐衍润了润嘴唇、清了清伤口。之后齐衍好像又睡熟了,身体也不像早晨那般灼热。
“阿,城东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聂家宗庙前没什么人,看来他们都在昨晚被烧毁的山林里搜寻我们的尸体。”
“城东和城南的拐角处呢?”
“时间紧急,我没有留意,不过我感觉到,在靠近那拐角处之时的压迫感很强,那里一定有什么东西。”
“东西?”
“晚上去了再说。”
北域,华阳城。
暮昭明和厉染已经在这里守了几天,没有任何动静,难道刘衍这几日都没有用任何内力?
暮昭明有些心焦了,“宁辰那边怎么样?”
“他说一切都好。”
“何意?”
“他言苏和越千泷都在宫中好好呆着,宁王府也没有任何异动,我们大可以放心。”
“为什么齐衍一直没有动作?他不是一直急于回复功力吗?他这么安静,这不对头。”
“不对头?”厉染想了想,又道:“他来华阳城本来就是为了隐蔽行踪,而且他的剑气在城中突然消失,也可能是发现了跟在后头的宁辰,我想,他早就知道我们在城中布下结界了。之所以不动作,就是为了应对我们。”
“你的意思是,我们守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厉染陷入了深思,现在他们撤了不是,不撤也不是,到底该怎么办?
“太华山的消息呢?”
“也一样,没有异常。”
“让赵轻衣放松对非颜的看管,如果她有行动,不必阻拦,让人暗中跟着她就好。”
厉染脸色一变,“你怀疑非颜?”
“这丫头心中一直只有她师父,若要不顾一切的帮他也不是不可能。”
“可齐衍如今杀害了梓兮,以非颜跟梓兮的亲厚,她不可能是齐衍的内应。”
“如今的太华,已经没有什么是不可能了,你尽快吩咐下去就好。”
厉染心中酸涩,现在的太华说是分崩离析也不为过,门中藏有北域的内应,这也是他跟暮昭明心照不宣的,非颜从永乾宫中回来之后就神色异常,听到梓兮的死讯也冷静无比,这不得不让自己跟暮昭明起疑。
接到厉染的传讯后赵轻衣迷惑不已,这显然是对非颜欲擒故纵,她那么一个单纯天真的孩子,厉染怎么会因为她跟齐衍的师徒关系而怀疑两人勾结?
“师姐,你一个人坐在这里想什么呢?”
是虞则?赵轻衣立马转身过来,冷脸道:“你来这子虚园干什么?”
“这是师父的园子,而我也是师父的入室弟子,难道师姐你能来,我就不能来为师父尽尽孝心整理整理园子吗?”
赵轻衣不搭理这人,抬步就要走。
“师姐,你现在是执教大弟子,难道在师弟面前也要摆这架子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
“你吩咐我做的,有动静了。”
“你说非颜?”
“嗯,天玑堂外的弟子们一撤那丫头就坐不住了,趁着这月色已经出了山门,现在正由修庭他们跟着呢。”
出了山门?非颜想要下山?可她这些日子在门中安然得很,对自己半分没有提及下山之事,非颜果然对他们有所隐瞒。
“你亲自跟过去,看她到底要去什么地方。”
“那要把她带回来吗?”
“不必了,看清楚她见过什么人,去过什么地方回来禀报即可。”
“师姐你这是在防着非颜啊,”虞则玩味道:“这是掌门师尊吩咐,还是师姐你一人的意思?”
“你是不想从命?”
“我不是不想,只是虞则想知道,我到底是从的谁的命。”
“你不去便是,留下门中。”
见赵轻衣动步,虞则马上又黏了上去,乖巧说:“师姐师姐,你不要生气嘛,我只是嘴贱多问了几句,师姐你吩咐的事我虞则什么时候推脱过?我现在就下山,一定不辱使命。”
他已经得到答案了,虞则满意不已。这命令肯定是暮昭明下的,不过赵轻衣既然还肯让自己去监视阮非颜就说明他们对自己没有起疑,现在正好了,他本来还担心太华山内应一事的,现在他下山正好去可以找机会把一切罪责都推到阮非颜身上,真是妙了。
阮非颜这丫头如虞则所想的去了蜃天城,好些年过去了,再看着这些建筑虞则心中不免感慨,上次离开的时候他还是个不更事的孩子,即便萧祈煜封了他做太子,他也不明白这尊号有什么意义。虽然他是北域的储君,但相比北域来说他对太华山倒更有亲切感。太化山至少还有赵轻衣,但北域呢,只有萧祈煜这个跟自己疏离万分的帝王,虽然他们有着血缘关系是真实不过的叔侄,但萧祈煜到底跟他多年不见,虞则现在也拿捏不准,那人还会不会是记忆中的款款少年。
不过想起之前除掉牧言家的种种萧祈煜也还算得上周全,虞则现下觉得萧祈煜是越发适合这皇位了,而他自己么,还是做个闲散浪荡的人好。他想好了,这次如果能帮北域渡过一劫,他便跟萧祈煜辞去这储君的位子,劝那人早些绵延后嗣接续皇位。反正这位子都是萧家的,萧祈煜传给自己的孩子不算亏待自己,更不算愧对了他爹。说起来他爹弑兄夺位,这才是让虞则觉得最不光彩的事呢,也正由于这样他才主动远避于太华山,在暗中为北域效命,或许这样也能减少些许他父亲对萧家的罪责。
第一百零六章 枯井之下
西疆,蒙池镇。
下午的时候齐衍醒来了,看样子他恢复了一些,到晚上也强打起精神跟越千泷等人出了门。
城东和城南的拐角处果然是一处乱坟地,这里阴风嗖嗖,看起来甚是凄凉。而关于苏说的压迫感越千泷万分也没感觉到,她扭头又看了看齐衍,那人也并无异状。
齐衍观察了四周,说:“这里原本是河床的,想不到已经彻底干涸成了荒漠。”
苏忍着不适在周围查探起来,在这些乱坟之中他看到了许许裸露在外的白骨,因为这里沙石松散,即便埋葬于深处也难免被长年的疾风刨刮出来。他寻着河床的痕迹而去,在一略微深陷处停下了。
“阿,怎么了?”
“是来自于这里,”他此时额前布满了薄汗,说:“那股压迫感就是来自于这里,我们要往下挖。”
“我们就三个人,这沙土挖开一点便又会滚下去填上,这样又能挖出来什么?”
苏不管那么多,自己一人一手便挖开了。
这时齐衍和越千泷也围将上来,跟那人一道挖起了沙石。不消多时,他们便从这黄沙之下挖出了累累白骨,越千泷住了手不想再深挖下去,可苏却像入了魔一般,一个多时辰过去,即便把十指都磨得鲜血淋漓了他也不曾停下。
“阿,你先休息休息吧,我们还有的是时间。”
苏浑然不觉。
“阿,你停下来吧,你的手都……”
刚贴上去的越千泷被那人猛然一掀,登时就摔倒在黄沙中。
魇池之边的红衣女子有所觉察,看着这一池起了波澜的池水,自语道:“齐衍,我就知道,你必会为我们找出来,你必然,会回去。”
“好啊,这下一切都如大宗祭所料了。”罹要在一边摆弄着手中的绳结,脸上像有些嘲讽。
“你身体虚弱,为何不在琼蔻殿好好休息?”
“我休息得再多又有什么用?反正过不了多久就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倒不如趁醒着的时候跟你多说几句话。”
“灵犀的事,我很抱歉。”
原本每一任族长和大司命都是要完婚的,也只有他们完婚才能够生下具有元神烙印的后代,才能为巫族开启涂月之阵好到人间去寻找解除禁制的方法。可前提是,被选中的大司命必须都是处子之身,既然素灵犀已经在却玉城跟孟青阙行苟合之事,自然也不可能再与罹要结合诞下巫族后嗣了。当下罹要的灵力枯竭,撑不了多久就会再次陷入长眠,与每一任尚且是处子的司命交合可说是罹要恢复灵力的方法之一,既然现在这方法不能用,那么浸烛也不能断定,罹要再昏睡之后是否还能醒来,就算能醒来又还要等多久。千万年过去,他们被困在不日城的族人实在是等得太冤枉了。
“浸烛,你说如果我们真的打开了灭境,这个凡间会怎么样?”
“我不管凡间,只能管不日城。”
“可就算我们出去了,不也照样要生活在凡间吗?”
女子抬头,坚定道:“那便重建一个只属于我族的人间。”
罹要闻言沉默少许,最后竟然笑了,“千年前我们好不容易找到那人的转世,并且利用他布下五灵血阵引出了灭境大门,可没想到啊,这灭境大门就算出现了也只有凰灭一人能够感知能够体会到它的所在,这样好不容易才有的一点进展,竟然好像是为别人作了嫁衣。”
“凰灭出自于灭境,自然能感知得到。”
“浸烛,你有没有想过,数百年前幽冥界竟然生出裂缝使得百鬼横行于人间,这难道是出自于偶然吗?还有原本平静的东部海滨为何突生海啸巨浪,使得繁华至极的济砚海城将近要毁于一旦?”
“想过如何?没想过,又如何?”
“灭境之门的重现,会不会和这些有关?如果灭境真的打开了,又会发生些什么?出了不日城后,我族人真的就可以在那个人间生存繁衍吗?”
“最不济就是回到洪荒时代,那般重压之下我族人尚可生存,何况是现在,罹要,你多虑了。”
多虑?男子一杨唇,他倒希望是自己多虑,“浸烛,你自以为是能把控一切,可就算你找到了苏、齐衍、越千泷,但还有一人你没有找到呢,如果我没有记错,你这大宗祭的位置,原本就应该是她的。”
“这么多年过去,她不会还活着。”
“既然你我都还活在世上,她又为什么不能活着?”
女子一转身,脸上是少有的狰狞,“罹要,你一定要激怒于我?”
“我只是想说,就算身有神力,但你我也不过是凡人,一个凡人,如何能妄想安排一切呢?当年女娲和虚煞等人都没有做到的事,你我如今也不一定能做到。”
“够了。”
“即便你把苏变成了魇奴,你也不一定能驾驭他,他本来就不属于巫族,更加不属于你。”
“可他现在属于苏烨楼。”
女子脸上自信不已,但如今罹要已不知到底是苏烨楼掌控住了她,还是她,掌控了苏烨楼。
“凰灭如果真的被救出来了,他也是我们的心腹大患,以他的性情是不会对灵犀和越千泷她们留半分情面的。”
“那就让齐衍去对付他,他们不是师徒吗?我倒想看看,这青出于蓝,到底能不能胜于蓝。”
罹要本还想说什么,但浸烛已经转过身去,显然是不愿再多说。
“算了,既然你愿意听我嗦,我就回我的琼蔻殿跟我的从灵嗦去,想来这天下间也只有她还会听我说几句了。”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了浸煜才睁开眼睛,这池中的波动越来越大,是苏离那黄沙之下的战气越来越近了。伏羲、巫族,千百年过去了,终是只能两立。
不行,就像越千泷说的,这里的沙土太松了,自己挖了这么久也不见成效。
忽然苏站起身来,就在越千泷以为他终于力竭时他却往周围跑去。
“阿,你干什么啊?”
“不对……”
“你说什么?”
“水井,水井呢?那孩子不是说过这附近有水井吗?我怎么没看到?”
看他焦急得不见了理智,齐衍才提醒说:“这里不时就会有风沙,想来有水井也被埋于沙土之下了。”
不行,这样下去他们只会浪费时间。
苏一转身就道:“我们回去把小六带到这里来,让他帮我们指出水井的位置。”
“阿,你到底要干什么?”
苏没有回答,径直就往城南去了。
越千泷茫然的看了刘衍一眼,“师父,阿他是不是中邪了?”
“我看他清醒得很,天就要亮了,我们还是先回去,一切都等明日再说。”
等回到小六那儿就已经天亮了,白日里不好行动,苏只能坐立不安的在房中等了一夜。
好不容易到夜里,小六也已经答应跟他们出行了。在小六的指引下,他们很快在昨日苏挖掘的附近找到了一口枯井,这口水井深达七十余丈,可谓是越千泷所见过最深的水井了。确定方位后越千泷先将小六送了回去,越千泷离开后苏竟一下跳进了井中。
“苏”齐衍冲井下大喊着,下头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楚状况,“苏,你怎么样了。”
“没事。”
“下面有什么?”
“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这下齐衍更不明白这人意欲何为了。
“苏,你到底在找什么?”
“你先离开,离得越远越好。”
“什么意思?”
“快走!”
齐衍退后几步,不过多时就觉得脚下震动。齐衍一俯身,心中的怀疑更甚,他了解苏的身手底细,以苏之前在逐日祭坛跟自己过招的能耐,他绝不可能拥有如此强大的内力,或者说,这并不是苏的力量。
魇池前的女子双手作印,衣物已经被汗湿了大半,现在苏是魇奴,跟自己一样和这魇池共融共通,凭着这媒介浸烛自可以跟苏共用己力。但蒙池镇到底是个被封杀隔绝的境外之地,这样一来格外耗费浸烛的体力。
一盏茶的时间后,那刚被由黄沙中挖出的井口已经尽数碎裂,奇怪的是,等平静后齐衍靠近查探时,竟发现这枯井内壁竟然还完好无损。
“苏,苏”
“我在。”
这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齐衍赶紧问道:“你是不是受伤了?”
“没,没有,就是有些累。”
齐衍把井绳扔了下去,“快抓住绳子,我拉你上来。”
“不,这井下有东西。”
“东西?”
“我先在下面守着,等千泷回来了,你就跟她一起下来。”
越千泷回来之后不明就里的,只依言被齐衍拉下井去了。这番下来她不禁诧异,这口枯井何止七十余丈啊,至少也有一百多丈了,如此齐衍才得知,刚才苏是在井底往下拓深,他竟然在短短时间内将这口老井打深了一倍!
而在他们落脚的底部很宽敞,一点也不像普通的井底。
“阿,这是怎么回事?”
“我说过了,这下面有东西,”苏拿出了随身的火折子,复燃后又说:“这里能感觉到的风很大,如果我猜得不错,这下面肯定有一座地下城池。”
地下,城池!
第一百零七章 地下城池
三人走向前去,这火折子的光实在太小了,大家也看不清前路,齐衍走的这几步只觉得自己的内息平稳了许多,隐隐还有愈来愈强之势,感觉中他的功力恢复了一些。齐衍一伸手,果然从他掌中生出了一团火焰,自己可以用这举火之术了?
“师父,你还是不要浪费内力了。”
“无妨,你们那样撑不了多久,还是把火折子灭了吧。”
越千泷依言将火给熄了,不到一会儿她就闻到了一丝陈腐的辛辣味,是硫磺的味道。越千泷赶紧寻着这气息,借着火光她看到一处凹槽。
“师父,这东西可以点燃。”
齐衍引火之下,果然那黑色颗粒状的东西便一路引火而下,这火线绵连下竟然有数百里。至此三人才看清楚这城池的样貌,其中楼台耸立,竟然还有深池有河流,苏说得不错,这里的确是一座地下城池,而且看形制和规模要比地面上的蒙池镇大得多。但是这座地下城池的建筑风格和蒙池镇完全不一样,看着倒有些像北域的风俗。三人顺着阶梯走下,这里的灰尘已经积得很厚了,以齐衍的经验看至少有数万年没有人来过这里了。可冥冥之中,齐衍看着这些建筑却觉得熟悉。
不经意中,苏看见了散落在地上的几颗坚果,他弯腰下去,只见前方一个竹篮里装了满满一袋野核桃,还有松子和一些稷栗。从周边的陈列来看,这应该是一家谷店。
“这里之前有人居住,而且物产丰饶,但这几样东西在如今的西疆都是不能栽种的。”
“没错,”齐衍看着地上的残物,说:“我听说之前的西疆并非漫地黄沙,而是水草丰美的福地,就跟如今的中原一样。”
“之前?”
“嗯,据说是在洪荒时候。”
“洪荒?”越千泷满脸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宫阙,说:“你说这地下城是在洪荒时候就有的?那至少也有十来万年了吧。”
“没错,而且在那个时候,它应该不是在地下的。”
“当时妖族都居住在九重天,凡世间就只有巫族和人族才有能力建造这么大的城池了。”
不是巫族就是人族?齐衍环视了四周,道:“这应该不是巫族的领地,而属于人族,曾经伏羲带领人族在西边作战,想来这座城池就是在那时候建下的。”
之前在流光小径中齐衍对越千泷坦白过,他是人皇伏羲之后,想来他说的便一定没错了。
“师父,你觉得,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是战乱,便是灾祸。”
“战乱?”苏回应说:“如果是战乱这里的建筑不可能保留得如此完整,而换成灾祸的话,我觉得只可能是瘟疫。”
瘟疫?对啊,这座城池除了有些灰尘外其他一切都完好无损,换做是任何天灾都不会是这样的场景吧。三人在附近又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任何尸体,如果真像齐衍说的这是洪荒朝代的城池,那尸骨早就成灰不存了。
“你们说,这座城池到底有多大?这样一眼看下去,我觉得都要赶上蜃天城了吧,即便是在洪荒时代它的地位也肯定不一般。”
苏也表示赞同,而且洪荒时代人族被妖、巫两族所压制,能花费心里建下这么一座大城也实在难得。三人又在城中走了大半个时辰,这里面客栈、民居、谷店、材料店等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供人玩乐的天然湖泊。他们数了数,在这城中最多的还是兵器店和铁匠铺,而且除了外城墙外还有四重内城墙,可谓是苏见过的防备最完整之地了。
“看来这座城市的确处于战乱之中。”
“即便在战乱,这城池之主也应该处于优势。”
越千泷走到那湖泊边,立马就鞠起一捧水往嘴里送。
“你干什么?”苏说着伸手过来,差点扇了越千泷一嘴巴。
“喝水啊。”
“胡闹!我们现在对这里情况尚不清楚,你喝的什么水?”
“不用担心,这水没毒,”齐衍手中多出了一根银针,那针头没有发黑,“这个水源藏在如此之深的地下,难怪镇上的人挖不到。”
“就算没毒,可它在地底尘封多年,也不一定可以饮用。”
“千泷你不用插手,我出生也蒙池镇,那么这里的水也让我来试。”齐衍喝了好几大口,之后还装了满满一水囊,“位置我记下了,我们上去后只要让他们在这个位置打井即可。”
齐衍说完,步子却不是往回去的方向。
“师父?你要继续往里面去?”
“既然已经来了,就要查个清楚,这个城池到底是什么地方。”齐衍隐隐感到,自己要到的东西就在这里,因为他每在这里多呆一分,他的功力就会强上一分,这里有东西在与他共融共通。
“师父,你看那边的最高处,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两人往越千泷所指方向一看,果然,哪里闪烁着幽蓝色的萤火。
“我们去那里。”
越来越近了,苏勉力往前走着,而他的步子越来越沉,而后来这种沉重感竟然犹如石锤般,正一下一下的打在他心口上,让他喘不过气来。他能感觉到,是他身体里的魇池之水在涌动,它们正和越千泷所要去的方向互相抗拒。可让他感到奇怪的是,为什么他在越千泷身上也感觉到了浓烈的魇池气息,但那人此时一点异常也没有?难道自己错了,难道越千泷不是出自于魇池吗?
三人终于走到了高处,这里相比于之前走过这农行卡更显肃穆**,中央的神柱高耸无比,正散发着幽幽清辉。而在周围则有五座异常巨大的石棺。
“这是个陵墓?”越千泷不禁想起在女娲神境中的场景,在那里他们虽然见到了伏羲的一缕残魂,但始终没有找到伏羲的肉身,他会在这五方棺木之一吗?她看着棺木上面的刻文,是洪荒时代人族的古文字,虽然她在女娲神境中见过,但到底认得不多,只能依稀念道:“鸟兽多……什么,是为柏……”
“柏裔,这棺木上刻的是柏皇的事迹。”
“柏皇?”
齐衍解释道:“柏皇是伏羲的九大臣下之一,当时伏羲命共工为上相,柏皇就是下相。”
这么说,这棺材里躺的是伏羲的臣子了?
齐衍查看过另外四具棺木,说:“这分别是昊英、栗陆、赫胥、昆吾,九大臣子之中还少了共工、朱襄、葛天和阴康。”
“你懂人族的古文字?”
面对苏质疑的眼神,齐衍只道:“太华山富有天下之古卷藏书,我能识能有何奇怪?”
“这些文字的使用至少在数万年以前,而太华山建派不到千年,又怎么可能有关于这些古文字的藏书?况且,越千泷出自于同在洪荒时代的女娲神境尚且支吾,你不过扫上几眼就全然明白了,若光是靠古籍也解释不通吧。”
“苏,你想说什么?”
“你跟伏羲,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还是问到了,到了此时,齐衍也不再掩饰,“我是伏羲的后人,身上流淌着他的血脉。”
伏羲后人?之前苏一直有一事不明,那素灵犀只听命于大宗祭浸烛,而浸烛唯一在乎的就是巫族生死,以她的秉性是不会让素灵犀出不日城为自己护航的。浸烛虽然从未对他威压,
但苏明白那人必是在利用自己以解开不日城之封印,不过他一直想不通:太华山、北域皇朝还有越千泷这几者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但齐衍既然是伏羲的后人,这一切也就明了了。
世间一直传闻,身有伏羲血脉之人就是掌握了天下之命脉,甚至可以让风云都为之变色,这应该也是公孙翎千方百计要从太华秘境救出齐衍的原因。齐衍,他必然是北域和不日城都要力争的一人,但就目前看来北域占尽了优势,齐衍如今委身宁王府听公孙翎的号令,那不日城又会用什么方法将他拉拢而去呢?或者……苏突然灵机一动,他们根本用不着拉拢,如果浸烛跟公孙翎的目地都是一样的,浸烛又何必多此一举?
如此苏也恍然明白了,为什么素灵犀会那么刚好出现在裴家别院,她必是暗中在观察齐衍的动静,而自己提出让她杀害太华弟子以嫁祸齐衍的时候素灵犀答应得那么爽快,只因自己这提议正中她下怀。
巫族、不日城、浸烛,连同素灵犀他也小看了,亏得他还以为素灵犀是因为对自己的几分情谊才满口答应。
“阿,你在想什么?阿”
“嗯?”
越千泷推了推他的肩膀,“你怎么了?一个人莫名就发起了呆?”
“没什么。”
“苏,我知道你得知我身份后必不平静,你又何必隐瞒?”
“我只是明白了公孙翎一番苦心的动机,并没有他意,不管你是不是伏羲后人,你对我苏来说总是一样。”
看着这人一张冷脸,齐衍也信了小半。
“师父,我们还要往后面去吗?看下去后面的路可不好走。”
“不必。”
“那我们就转道回去?”
齐衍抬手抚上了棺木上的刻纹,竟说:“开棺。”
第一百零八章 伏羲五臣
开棺?听到这两个字的越千泷整个人都激灵了,立马反驳道:“如果他们真是伏羲的臣子,那也至少死去十来万年了,就算开馆也不过是一黄土,开了又有什么用?”
“我一人来即可。”
“这不是谁来的问题,这是不道义。”
齐衍一凛神,“越千泷,你本就不是凡世中人,为何还要讲凡世的什么道义?”
“不管我是什么人,我就是知道扰人安息就是不对。”
齐衍一把掀开这人,双手已经顶上了棺盖,只是这一掀越千泷就感觉到这人已经和来时完全不一样了,他当下体力充沛而且灵气斐然,虽说不如之前,但至少也恢复了大半功力。
“师父,你的功力怎么回事?”
齐衍不理会这人,只专注凝神好推开这棺盖,但即便是齐衍用尽力气尝试多次这石棺也没有丝毫动静。这不对,如果只是普通的石棺,以齐衍的修为要推开是毫不费力的。
苏看后从旁提示,道:“这棺木上应是被下了什么封咒,只有解开咒法才能打开。”
“阿!”越千泷一下嗔怪说:“你也要帮他打开这棺椁?”
“这里面不是寻常的尸体。”
“什么?”
“我能感觉到,里面有一股力量,而且它一直在压制着我。”
此时越千泷才注意到苏脸色煞白,连额前的几缕散发都被汗水浸湿了。说完这一句话,青年似乎再也承受不住的半跪下地来,用手捂住了胸口。
“阿,你怎么样?”
“没事。”
越千泷马上盘腿坐下,正要为他渡入真气。
“不用了。”
“你好好坐着不要说话,否则你我都要受伤。”
甫一时有股股暖流自苏后背传来,青年闭上眼睛,自不再多言,而另一边的齐衍又一一将其他几尊石棺都试了一次,还是没用处。他站在那神柱边不禁迷惑,他明明感觉这几尊棺木的主人与他相通,甚至是在召唤于他,为什么当自己给予回应时却又好像没有联系呢?
“封咒?”齐衍想着又细细读了一遍棺木上的文字,这都是他们生前的一些往事传表,没什么特别的。
不一会儿后,苏恢复了一些,脸上也多了点红润。
“不如,用你的血试试看吧。”苏说。
“血?”
“你身上最特别的不就是人皇血脉吗?他们之前是人皇的臣子,不通过血脉也怎么验明你之身份?”
说得有道理,看齐衍有所动作,越千泷又阻拦说:“如果打开这棺木会给蒙池镇居民再带来灾害呢?师父,你忘记了小六的话吗?你回这里来又是为了什么?”
“我是为了恢复功力,而不是帮他们寻找水源,更不是为了他们的死活。”
“那你之前为什么又那么紧张的记下了那湖泊的位置?为什么说回去之后让大家按着位置打井?”
齐衍一下沉默了。
“师父,这里是你的出生地,不管这里的人之前对你做过什么,这种犹如母体的感情是割舍不了的,不管你再怎么抗拒怎么逃避也不行。我知道,你对蒙池镇的人心里有不忍有愧疚,你是想帮他们找到水源好彻底的将恩怨了解,从此不再牵挂的。既然我们现在已经找到水源了这情义就两清了,你说对不对?”
越千泷的确说出了齐衍所想,但那是在见到这些棺木之前,现在的齐衍,远知道什么对自己更重要。
“这座地下城本就来历不明,阴煞之气甚重,我想如果你打开这棺木绝不会给这里的人带来好运吧,师父,这……”越千泷刚说到这里,就见点点殷红由齐衍手腕而下,那人走到其中一方棺木前,脸上是不变的冰寒。
“师父!”
“千泷,此事,你还是不插手的好。”苏一下扯住了女子的手,四目对视之下越千泷最终败下阵来,那人的眸子里带着恳求,而不管什么时候,她总是拿这种眼神没有办法。
许许血液由棺盖流淌而下,奇怪了,还是没有任何反应。苏心下焦急,难道自己猜错了?正是他要开口时,他的胸口突生一道撞击,苏不忍一下吐出一口鲜血。
“阿!你怎么回事?”越千泷拉过他的手腕,正在给他把脉,可除了脉象虚弱一些这人并无大碍。
“没事,你不用再给我输真气。”
“好,我知道,那我们回地面上去,我好好给你疗伤。”越千泷扶起这人,正要抬步时却怎么也站不稳了。
越千泷转身一看,原来是那棺盖裂开了。
“师父,快停下!”
“快走。”
“齐衍”
“我说了快走,越远越好,不要再靠近这里!”
一阵强劲的掌风袭来,直接把苏和越千泷两人送出了十来丈开外。
“师父!”
苏拽住了越千泷的手,虚弱道:“放心,他跟这座城池有莫大关联,他是不会有事的,但我们留下恐怕性命不保。”
四周已经开始震动,这里的楼台看起来都摇摇欲坠,再不走,他们可能就要被活埋在这里了。
越千泷看了看身边的苏,他现在身体虚弱,光靠自己一个人苏是根本不可能出去的。
“好,我们走。”
如此两人相互扶持着往回路跑去,身后响起了震天的轰塌声,慌乱中越千泷的表情甚是焦急,而苏却冷静得很,像是若有所思。
他听素灵犀说起过,柏皇有通鸟兽百灵之能、昊英手中掌有金乌神鸟、栗陆可驭风雷、赫胥则擅长医药农理、昆吾通晓百工尤其是铸剑之术,即便九臣中少了另外四个,也可称得上有震动天下之能。毕竟洪荒之时,伏羲可是靠着他们九人战胜了巫、妖两族,但伏羲死后他们几人也不知所踪,原来是葬在了这荒漠之中。看样子他们今日必会苏醒,可苏醒之后,他们也必然听命于齐衍。
“阿,小心!”
苏正是出神呢,听得越千泷的呼喊后就感觉眼前黑了一片,再睁眼他已经倒在了沙地中。
“我……恐怕是出不去了。”
苏此时才看到越千泷的右脚被砸下来的木橼压住了,她衣摆上有血,肯定是被木刺穿到了皮肉。苏马上抓起那木橼,正使足了尽往上抬。
“你走吧,来不及了。”
身边的建筑都摇摇欲坠,可苏仍是一言不发。
“我不用你来救!”
“闭嘴。”
越千泷感觉脚上的重压松了一些,这下被抬起来她才觉出疼痛,沾了沙子的脸也拧成一团。这后面的城池已经淹没在一片沙海中,四周响起了排山倒海般的轰鸣,至多再过几秒这里就会被全然淹没。
“啊”随着一声喊叫,那插进小腿的木刺也被拔出来了。看着满手的血迹苏一皱眉,索性抡起她的胳臂将女子横抱在了怀里。
“阿,阿,我……”
“别说话,井口就在前面。”
越千泷指着远处的那阶梯,喊道:“到了到了,前面就是!”
然而她说话脚下的地面就开始塌陷,苏躲不及防,脚下一空就在这片尘土中失去了踪影。
“越千泷!”
“在,我在。”女子深吸了一口气,她脸上满是沙土,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的一手还被苏拉着,而那人另一只手还拽着原来的一处桅杆。 “我没有力气了,你想办法上去。”苏冷冷的说了句。 “我?”
越千泷一抬头,迟疑后才看到苏那鲜血淋漓的双掌,他手臂上大片血肉都被在刚才混乱中的塌陷物生刮下来,关节处甚至都已经见骨了,可苏还是死死抓着那泥墙上的桅杆,一点也没放松。
“快走。”
越千泷拽着苏的手腕往上一拉,那桅杆顿时松了几分,“不行,这样我们都会摔下去。”
越千泷看了看身下的火焰,又抬头看了看苏,那人的五指已经开始松了。
“阿,你还记得吗?我不是凡人,这点小地方是难不倒我的。”
“越千泷,你做什么?”
“救你啊,你是凡人,又不是什么不死之身。”
苏一如死水的眸子里有些动容,他只说:“我不会放手,你也别放手。”
坍塌声连连响起,苏的视野都被沙尘所淹没了,此时他感到那人正竭力掰着自己的五指。
“不要这样做。”
下头已经没了声音,此时苏没有犹豫,一手竟然松开了桅杆,在下坠之中苏一个回身揽月就抱住了身下的越千泷,两人一同往深渊之中掉去。
黑暗中越千泷的脑子空了一秒,下一瞬她便想起在丰都乌有殿跟这人一起跳下奈何桥的情形。当时她穿了一身绯红的嫁衣,面对赤幽的咄咄想逼他们只能出此下策。可那日从桥上跳下之际越千泷只想着,如果真和苏就那么死了也是好的,至少不会变成后来的相见陌路。不过今时今日越千泷才明白,苏还是那个苏,不管这人还有没有记忆,他会做的事,总是一样。
越千泷闭上眼睛,只靠在了这人胸前,她鼻间满是泥沙,唯有脸侧和掌中的温度是真实可及的。可感受着这人的脉搏,她就是觉得,自己跟苏的生命不会就此结束,或者说,上天不会让他们的命数就此戛然而止。
第一百零九章 蒙池解禁
怎么回事?好像是从荒地那边传来的动静,小六躺在床榻上,自从越千泷送他回来后他就没有再睡着过。而现在他这小土屋正在震动,是地震吗?他爬起来赶紧冲出了屋外,街上零星站了一些人,这都是在城南仅活着的十来人了。大家聚集在一起,正讨论着今晚的怪事。
“小六,”其中一位老者颤颤巍巍的走了过来,这人是他父母的熟识,与自己尚有些因缘,老者问道:“小六,你近来怎么样了?”
“邱爷爷,我没事,我遇到了几个好心人,他们给了我一些水,我是多亏了他们才活下来的。”
“水?”老者脸上有些愧疚,之前这孩子问他讨要过饮水,但碍于自保他并没理会,“你说的那些人,当中可有一个姓齐的?”
“齐?”小六隐瞒道:“没有没有,邱爷爷,怎么了?”
“没什么。”
忽然地面又是一晃,多亏了小六扶着这老爷子才没有摔倒。
“这蒙池镇,怕是要亡了吧。”
“不会的!邱爷爷,蒙池镇一定不会亡。”
老头子瞅了他一眼,正要开口就听得后头有人喊道:“大家快来看啊,这里出现了一个这么大的地洞!”
小六赶过去一看才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地洞,而是整个地面都塌陷下去了,下头黑咕隆咚的一片烟尘,而越千泷他们去的荒地就在这附近。
不可能吧!小六想着,难道光凭他们三个人就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他跪倒在边缘处,极力想往下看清楚一些,可就算他们有天大的本事,在这种坍塌之下也不可能活了吧。
不过多时,天边出现了一点光亮,到天亮的时间了,阳光一点点浮现,人群中的惊呼也越来越多。
“你们看你们看!”
“那里……那里是什么?”
小六微微起身,他小嘴张开,那动作夸张幅度让人难以置信。出现在他眼前的,竟然是沙丘,还有整片满目的黄沙。
“这,这是什么?”
人群中有人呼喊着往前方跑去,可到城门的时候,还是没有人敢踏出那第一步。被挤在后头的小六毫不犹豫的上前,这城门后头的景色变了,它们变成了实实在在在风景和物像。
在多时的守候后,终于有人站了出来,说:“我来试,我年纪大了,被黄沙吞了也就吞了,反正也是一把老骨头了。”
“邱爷爷!不要”
小六后头的话还没说那老头子就踏出了第一步。
人群中一片静默,大家死死的盯着老人家,不敢放过一丝细节。然而几分过去了,老人家拄着拐杖都走出了十来步,他还是好好的,没有任何异常。
“我没事,我竟然没事……”老头转过身来,浑浊的眼中也流出了眼泪,他已经被困在这蒙池镇五十多年了,他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有机会出去,“我走出来了,五十七年过去,我……我终于走出来了!”
大家见状纷纷疯跑而去,他们拥抱着城门外的黄沙,甚至也顾不上多日没有饮水的饥渴,都扯着嗓子欢呼起来。从此以后蒙池镇就不再被禁锢,不再会与世隔绝,他们可以去外面找水源,他们有希望了!
“水,大家快去找水吧,这外面一定有水源!”
“不行,”第一个走出去的邱老头忽然说:“蒙池镇本就被四方沙漠所围,这方圆百里从五十七年前起就只有城里才有水源,如果我们这样毫无准备的去找必然是死路一条,这差别不过是死在镇子里还是死在外面沙漠里。”
说得也是啊,人群中开始有人回应:“那我们就去城东取点水再出去。”
一阵商量过后大家还是决定要去城东,现在蒙池镇已经解禁了,那些人也应该不会连一点水也不愿意分出来吧。
在折返的路上小六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跑回了那片荒墓所在地。
现在风沙散开了一点,小六在塌陷处看了又看,这下面堆积的好像是一些房屋的残垣,还有,其中好像还有被反射而出的光线。这到底是什么?小六又试着往下了一些,他稍稍能看清一些了,这塌陷处好像是座城镇,还有一个湖?一个湖!孩子睁大了眼睛,他从这废墟中寻找着路子,慢慢的竟然走到了极深之处。
“这真是一个湖!这地下还有水源?”小六一下想起那三人,水源、城门,他们竟然将这两项都做到了,他们真的救下了蒙池镇!
“齐衍、越千泷、苏”孩子尽自己所能的喊着:“千泷姐姐,你们在哪里?齐衍!”
四周只有他的回音,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就算有,也已经被埋在这废墟之下了。
小孩赶紧蹲下身子,一边挖着那些砖石一边说:“你们在哪里?你们不可能已经死了,你们都出来啊,你们不是都很厉害的吗?你们救得了我救得了整个蒙池镇,难道佻们就不能救救自己吗?”
眼泪就像夏日的雨水一下,来得又急以猛,孩子顾不上擦拭,只埋头一砖一瓦的搬着,这些残片都尖利无比,不过多时他的手就被划出了好些口子,淋漓之下那鲜血流了满手。
“你们出来,你们快出来啊!”
“你为什么这样做?”小男孩把头一抬,齐衍看到他如此狼狈的样子也很是困惑,于是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要找我们?”
“你,你没死?”
“你既然在找我,难道不是断定我没死?”
小男孩一抹泪痕,又咧开嘴笑了的寻路想跑到齐衍身边,可他们两人间隔了一条小的断层,以他这小身板根本过不去。
“你……”小男孩激动无比,就快说不出话来,“谢谢你,谢谢你救了全镇的人。”
“这不是我的本意。”
“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小男孩鞠了一躬,哽咽道:“我一辈子都会给你祈福为你向上下祷愿的,你是好人,你一定会有好报。”
上天?好报?齐衍抬眸看了看这苍穹,他是不是好人自己不敢说,但上天似乎从来没有给过他什么好报,唯独除了凰灭。可那样的时光也甚是短暂,自己唯一的好报,就这样又被上天收走了,那现在他又为什么要寄希望于虚无的‘上天’呢?
“我不需要你的祷求,也不需要什么愿望。”
“可是我……”
“这件事不需要向他人说起。”
小六疑惑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来都是大家错怪了你,他们当时也不应该逼你走出城门的,你难道不应该让大家知道他们都错了吗?”
错了?齐衍看着这片废墟释然一笑,其实他们从一开始就没错,就是自己把这座城镇害成了这副模样,这座地下城一直都在等着自己,或许当年,也是由于自己的出生才将尘封于这地底下的力量再次苏醒了。是这座城池的苏醒,才让蒙池镇在一夕之间变成了与世隔绝之地。
“还有千泷姐姐和苏呢?”
“他们不用你担心。”
“我,”小男孩不舍道:“我知道你们马上就要离开了,我想再见他们一面。”
“不必了。”
“不必?”小六立即反应说:“他们还活着吗?”
“或许。”
“或许……是,什么意思?”
“不管是什么意思,你们都不会再见了。”
齐衍不见了,就这样消失在他眼前,最终孩子只能对着一片废墟,大喊道:“如果他们还活着请一定要告诉我!”
废墟极深处,齐衍一人独行着,自语道:“怎么样?人找到了吗?”
“主上,找到了。”
“带我过去。”
齐衍面前多出了一只三足鸟,不过这只鸟通体金色,正是传说中的神兽三足金乌鸟。那鸟一路飞到了残垣之中,齐衍手指轻抬,那阻拦于他身边的巨石木栏就一一飘起,而翻开一层又一层后,他才在一处小的凹陷中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他们身子都被沙石木料所埋,两张脸都陷在脏污中,若不是靠金乌鸟指引,齐衍根本看不出这是两具人身。清理完他们周围的残片后齐衍才看清了,苏的手正牢牢的将越千泷整个身体圈在怀中,而女子也蜷曲起身子,那埋头的模样就像正处于母亲中的婴孩。
“怎么样了?”
仍是之前那声音回道:“女子伤了些筋骨,要性命保下了,那男子已经没了呼吸。”
齐衍眉头一皱,苏,他便如此死了?
“赫胥,你去看看。”
这时从齐衍身边响起了另一人的声音,听起来像个年轻的男子,“是,主上。”
“如何?”
“主上,他的确没有脉搏和气息,不过,他还有心跳。”
“你的意思,便是可救活了?”
“主上,请恕臣下无能为力,臣下的医术只能救活人,而这个人本就是不死不活的邪秽之物,以臣下看来,应该尽早除之。”
“不死?不活?赫胥,这是何意?”
“主上,他是巫族的魇奴,其肉身早就已经死去了。”
魇奴?想来是巫族的秘术。
齐衍微微一笑,他总算解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在逐日祭坛中苏代素灵犀接下了自己那招孟章天舞,虽然他有留手但这人不管如何都不可能恢复到如今这样,原来,他是已经死了。看来真是自己,错手害了他性命。
第一百一十章 正中下怀
阮非颜这个傻丫头,竟然真的直接来了宁王府。跟在后头的萧虞则不禁腹诽,她这下可是“不打自招”了,这次来的不仅只有他自己,还有修庭呢。
“师兄,小师姐为什么到宁王府?”
“我怎么知道?”
“难道,小师姐早就暗中跟宁王有联系了?那岂不是……”
“不是什么?”
“没没没没没,我什么都没说。”修庭赶紧捂住了嘴。
好嘞,要的就是这效果,这下有脑子的人也会猜阮非颜为了齐衍跟宁王勾结了,或许还会把重谨跟其他弟子的死也一起算在她头上。不过说起重谨,萧虞则还是忍不住悲伤,好歹那人跟自己朝夕相处了十来年啊,重谨为人温和又不失风趣,对萧虞则来说他不仅仅是位好师长,而是像极了自己的亲人。萧虞则从小失去双亲,父亲还背着弑兄篡位的罪名,幼年偷偷来到太华山后就没跟萧姓人接触过,这样说来,比之萧祈煜,重谨更像是他的亲人。
那日重谨那般信任于他,可萧虞则却将那人的消息隐瞒不报,虽然人不是萧虞则杀的,但他无疑是最大的帮凶,为着这事,萧虞则已经难受了好一阵子,而之前又有太华弟子连连殒命,这可跟公孙翎说的不一样啊。又或者,之前死在蜃天城周遭的弟子们不是出自于宁王陷害,而是真被齐衍所杀?
“师兄?”
奇怪,真是奇怪,趁着这个机会他一定要问个清楚。
修庭又推了他一把,“虞则师兄,师兄!”
“啊?怎,怎么了?”
“师兄,你在想什么呢?”
“没有。”
“那小师姐现在进去了,我们要不要也偷偷溜进去?”
“偷偷溜进去?”萧虞则敲了敲他的脑门,“你是傻了吗?宁王府是什么地方?那公孙翎又是什么人?就凭我们两个能偷偷的进去吗?”
“那该怎么办?”
“先静观其变,你呢,马上把这消息传讯给赵师姐,明白吗?”
修庭一下点头如捣蒜。
阮非颜来了,这不出他如料,只是公孙翎没想到这丫头会来得这么快。
房门一推开,阮非颜便拔剑而来,可剑头刚到公孙翎身前就被一股莫名的气流拦住了,阮非颜怎么用力也往上推不了半寸。
“小妹妹,有什么事这么气躁?”随着这妖媚之声,阮非颜的面前才现在出一名身着紫衫的女子,而她的两指间正夹着剑刃,“你可要当心,这么小用刀用剑的,可不要划伤了你这娇嫩的小脸。”
“你放手!”
“好啊。”易潋音两指一松,阮非颜登时就飞身出去,摔倒在堂中,看她撑起身来还要再试,易潋音一挑手指,阮非颜便规规矩矩的跪在阶下,动弹不了丝毫。
阮非颜怒道:“你到底用了什么妖术?你这个妖女!”
“好啊,天下就你们太华山是正宗是正道,我们这些旁门左道都是邪术,对不对?”
“公孙翎,是你杀了梓兮师兄,我一定要杀了你们给师兄报仇!”
易潋音嘲道:“你哪只眼睛看见王爷杀了你那什么师兄了?”
“除了你,还会有谁?”
“明明就是齐衍,就是你们太华山窝里横,你不要拉他人下水。”
“你胡说,我师父不可能这样做!”
“我胡说,我……”
“阿音,不再说了,”公孙翎终于开口,走上前去对阮非颜道:“阮姑娘,梓兮的死跟我们没有关联,我既然当日答应过你就一定不会伤梓兮,你若不信,可亲自去问你的师父。”
“师父!”阮非颜眸子一亮,“师父怎么样了?他还在你手上对不对?”
“这话对,也不对。”
“你到底想把师父怎么样?”
“齐衍在梓兮死后的确在府中养伤,不过是因为你太华山在追杀于他,若不隐藏,他恐怕又已经被带回太华山囚禁了吧。”
“师父他受伤了?他……他是怎么受伤的?师父现在怎么样了?”
“小丫头,你还什么都不知道?你就不想想,齐衍为什么会被囚禁在太华秘境?厉染和暮昭明又为什么如此确定是齐衍杀害了重谨吗?”
“我……”阮非颜惶然四顾,当时她听闻重谨死讯,只是惊于重谨被齐衍所杀的罪状,而没有想过为什么齐衍会出现在太华秘境,那里可是禁地。
“可想明白了?”
“你什么意思?”
“在重谨死之前,太华山就已经把齐衍当作叛逆了。你们的掌门暮昭明和长老厉染将齐衍诱到太华秘境,再跟重谨三人合力,设下灭华之境困住齐衍。一旦这阵法大成,齐衍就永远也出不来,只能在阵境中神形俱灭。”
灭华之境?这阵法阮非颜是听说过的,只有对天下十恶不赦之人,太华山才会设下这么毫无后路的阵法。阮非颜一阵心惊,如果越千泷和苏没将齐衍救回来,自己就跟师父永远无法相见了。
“你已经骗过我一次了,我凭什么再相信你?”
“我从没欺骗过姑娘,这点等齐大侠回来后姑娘自有分晓。而之前提到的,齐大侠的伤也正是因为这封阵所致。”
“你说,是掌门和师伯先害了师父?”
“你在这里先住下吧,齐大侠应该过不了几日就会回来了,到时候你可与他当面对质,看看本王说的,可有半句虚言。”
阮非颜来这里本就是为了见齐衍的,只是这个公孙翎,她实在不敢轻信。
“我不会留下。”
“可你不得不留下。”
阮非颜扫了易潋音一眼,“快放开我!”
易潋音掩面一笑,“小妹妹,王爷可是在好意提醒你呢,你这才回太华山几天呀,怎么这就回宁王府了?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你就不想想,你为什么能这么轻而易举的来宁王府吗?”
为什么?阮非颜低头一想,之前回太华山后轻衣师姐一直让人在天玑堂陪着自己,说是害怕自己因为梓兮的死而做出什么傻事,可突然有一天,那守在自己身边的小弟子就不见了。
难道是,欲擒故纵?
“难道,师姐是故意让我下山的?”
“看来小妹妹你还不太傻,你信不信,此时宁王府外一定有太华弟子正盯着你呢,你现在出去可不一定还能回这宁王府,就不一定能见到你心心念念的师父了。”
阮非颜眼中露出些许犹豫,趁着这空档易潋音便吐气一吹,眨眼间阮非颜便失去意识倒在她怀中了。
“王爷,这丫头怎么办?”
“好生照顾。”
“你真要留下她啊?”
公孙翎眼风一扫,“否则怎样?也杀了吗?”
“没有没有,我就是说说嘛,王爷放心,我看她也是个机灵可爱的妹子,我会好好看着的。”
“还有,查出来跟着她的那些人是谁。”
“王爷还是等等吧,他自然会来找你的。”
听到这话,公孙便已经猜到来人了,如此也好。
清夜漫漫,借着这月色,公孙翎正独自在园中抚琴。
“王爷还是这么好兴致啊,连酒都准备好了。”
琴声未停,而他身前已经多出了一个少年,便是萧虞则。
“好酒,比太华山那些清汤寡水好多了。”
“好酒,误事。”
“宁王爷,这可是你的不对了,这么多年过去,我萧虞则哪一次误过你的事了?”
“太子殿下,自然应该功绩卓绝。”
太子殿下?萧虞则这被称呼震得发颤,连忙摆手,“别别别,你还是赶紧劝劝我那好叔叔生他十个八个吧,我不想坐那皇位,打死也不想!”
公孙翎失笑的也喝了口酒水,“我劝不动,换做太子殿下你倒是有几分可能。”
“别别别,我一见我那小叔叔就发慌。”
“你如今也早过了加冠之年,是时候该回来了。”
“回来?”萧虞则笑说:“我回来了还有谁帮你们在太华山打探消息,我们花十来年时间埋下的线,难道就这么断了?”
“不需要了。”
“嗯?不需要?”
“太华山,等齐衍回来就不再有用处?”
萧虞则一下认真起来,“你找到想要的东西了?”
“还没有。”
“那……”
“我自然找不到,不过齐衍。”公孙翎只笑而不语。
“他已经找到了?”
“我相信是十之**,你在府中静候即可。”
“宁王府就不了,我呆不习惯,我来就是想问问,之前我那些师兄弟们,到底是不是死在王爷手上?”
“不是,我们也在找这人,我不明白到底还会有谁在陷害齐衍。”
“好,我知道了。”公孙翎说的话,他从来都信。
“陛下也很挂念你,你还是回宫中一次吧。”
“上次铲除萧家我已经帮过小叔叔一次了,这皇宫的大门我可不想再进。”
“虞则……”
“我走了,”萧虞则一起身,忽又说:“你们既然已经把这内应的名头推到了阮非颜身上,那厉染他们必会马上得到消息,加上她又是齐衍的首徒,太华等人一定不会放过她的。我只想恳请王爷,不要再让非颜成为下一个梓兮了。毕竟我在太华山呆了十来年,还是交了几个好朋友的。重谨、梓兮,你们可别让我成为孤零零一个呀。”
“那你,还是尽早带着赵轻衣离开的好。”
赵轻衣?果然公孙翎是把什么都看明白了。等北域的事告一段落,他就是绑,也要把那人绑下山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 凰灭所在
北域,华阳城。
非颜竟然又偷偷回到了宁王府?厉染不禁心生失望,果然那孩子是对他们有所隐瞒。
“昭明,你要如何处置?”
“现在事情未明,谈何处置?”
“我万万没想到,此人竟然是非颜。”
“她在太华一门中唯一顾念的就是齐衍,有如此做法不甚奇怪,倒是我们,大大意了,但是,若说非颜有意袒护齐衍我信,说她帮着杀害同门我们不信的,至多也不过被恩情迷了眼,被齐衍所利用。”
利用,厉染听着这词皱起了眉。这些年齐衍虽常常不在太华山中,但是他往日待非颜如何自己都是看在眼里的,那人对非颜视同己出,就算他可利用天下人,也不会利用非颜。
“从宁王日前举止看来,他定是对我太华觊觎已久,或许,他跟重谨师弟往来的原因也不是那么简单。”
“昭明,你说他是有意接近?”
“嗯。”
厉染深思道:“我太华有什么是值得他公孙翎所觊觎的?”
“灭境之门。”
厉染闻言大惊,“不可能,他是不可能知道灭境之门的,就算在太华山详细知道此事的也只有你我。”
“可天下知晓此事的,并不只是你我,”暮昭明叹了一口气,惆怅说:“我知道,太华总有一天会成为众矢之的,这些世尊大人在离开的那一日就告诫于我了。”
灭境之门,此门一开,天下通途都是未知。而且凰灭这些年的努力,也就都白费了。
“我只是担心,除了齐衍之处,这山下到底还有多少暗涌。”
“暗涌之中总少不了巫族不日城,他们之前费劲心机才开启了五灵血阵使灭境之门现世,这次也不会放过机会的。”
暮昭明搜寻着回忆,有些怀念道:“不知他们这一次的大司命又会是怎样的女子。”
“往事,还是不要再提了。”
暮昭明收回了神思,“你还是回太华去吧。”
“不可。”
“齐衍功力大不如前,我一个尚可应付。”
“我说了,不可。”
厉染鲜少这样坚拒于她,故而暮昭明不再多言,只是这些日子她莫名的觉得心慌。已经近十天了,华阳城还是丝毫动静都没有,他们难道真要在这里跟齐衍一直耗下去吗?
真是多亏了公孙翎的一计调虎离山,现在太华山中空虚,暮昭明和厉染都被困在华阳城中,这是个大好的机会。
回到蜃天城的时候苏那小子好像回复了些心跳,越千泷还没醒,齐衍将他们安置在宁王府,自己转身就往太华山而去。
看公孙翎就这样白白放他走了,易潋音不禁纳闷道:“王爷,你怎么就把他放走了?”
“否则呢?再派一个过去监视?难道我要派你吗?”
“咱们还有洛大人和焉茴嘛。”
“这一趟,我们还是不参与的好。”
“哦?”女子贴了过去,“王爷在想什么?”
公孙翎放下手中的书卷,意味深长的说:“齐衍,他想拿到的东西就必会用尽全力,恐怕这一次,太华山是真有大劫了。”
三足金乌是洪荒神兽,可以追魂引路,凭着旧物和残息它都可以追寻到他人气息,而且唯有它才可穿过任何界、境,不受万物阻拦。齐衍一下想起了自己托付给重谨的沧海瑶琴,那琴弦还没有续上,续弦人却已经死了。免去片刻伤怀,齐衍便看到了正朝自己飞来的金乌鸟,还有赫胥手上拿着的‘沧海’。
“辛苦了。”
“为主上效命乃是臣下的荣幸。”
“行踪呢?”
另一声音答道:“已经找到了,就在太华秘境的灭境之中。”
灭境?世上真有这地方吗?据说那是洪荒时期的毁灭之境,是个一直留存于天地间的炼狱。
“走。”
太华秘境跟他离开之时没有两样,还是如此安静宁和。
走到尽头,齐衍方问:“昊英,你说的灭境在何处?”
“主上,那阵境凶险,只有金乌方可穿透,不如先让它去查探查探,等回报完主上再做决定也不迟。”
“如此也好,那便尽快吧。”
齐衍已在林中站定,可那只金乌鸟飞向空中,竟凭空不见了踪影。
看着眼前的翠竹,齐衍不免心慌,凰灭……自己这次是否真的可以见到他了?分别四十来载,不知那人现在会是什么模样?忽然齐衍自嘲一笑,只道自己是高兴得痴傻了,凰灭是仙身,就算四千年过去,他也仍是往昔的样子,哪里会变分毫呢。
“主上,因何发笑?”问话的人是柏皇,他虽在伏羲之下担任下相,但容貌声音都分外青年,像是个不更事的少年。
看着现身而出的柏皇,齐衍忽而问道:“你可还记得伏羲的容貌?”
那人摇摇头。
“你有这么大的能耐,竟然已不记得往昔主子的相貌了?”
“已经过去十来万年,任属下有再大的能耐,也难再记清楚伏羲神上的面容了。”
“那你说说,伏羲,是个怎样的人。”
柏皇一想,好像不愿开口。
“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伏羲神上是位绝佳的君主,属下所见过最好的首领,但是伏羲神上的‘为人’如何,因为属下不清楚如何评价‘人’之一字,所以不好评述。”
这样齐衍也明白了,福喜在这些人眼中只是高高在上的‘神’,是他们终生效命的‘君’,而不是一个可家长里短的‘人’。如此想来,凰灭竟然和伏羲相似。若要他现在说出凰灭的为人来,他竟然也搜不出几个词。
“忽然换了一位主子,你们会不会心生比较。”
“主上就是主上,无需更他们相比,属下也不会将主上与之前的伏羲神上相比。属下们跟伏羲神上定下了契约,永生永世都将听命于负有伏羲血脉之人,属下们只要牢记誓约坚守承诺即可。”
承诺,守了一辈子,还要守下辈子,下下辈子,这样岂不太无趣了。
故而齐衍说:“若我要解约呢?”
柏皇抬起头,露出一副困惑的神色。
“不能解约吗?”
“并非不能。”
“那解约之后,你们当如何?再次陷入沉睡吗?”
柏皇直言道:“天地逍遥。”
原来是被这誓约困住了自由身,齐衍当即应允:“等此事过后,你们也不必再跟着我。”
“主上!不可。”其他四人也一一回应。
“我不像伏羲,没有什么大志,也不想背负什么天下、黎民,我的心力,只能护一人,所以我定不会让你们跟着我,不管怎么样,就当是我毁约吧,与你们无干。”
五人一一跪拜在前,还是柏皇说道:“是主上将我等从沉睡之中唤醒,主上到时想要如何,我等定会依照主上的意思行事。”
正当此时,那金乌鸟回来了,它停在昊英肩头,驻足不久又遨翔于天际中。
“吴英,怎么样?”
“主上,那把瑶琴的主人找到了,的确在灭境之中。”
什么?!齐衍一下扼住了吴英的双肩,近乎低吼道:“他怎么样了?他过得好不好?为什么?他有没有说为什么他就在太华山却不回来?这……这到底是为什么?”
“主上,稍安勿躁,容臣下一一道来。”
齐衍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放了手,说:“是我鲁莽了。”
“那人被囚禁于灭境之中,正日日忍受天地俱灭之刑。”
“什么?受刑?”
“是的,臣下听说灭境之中变化莫测,洪荒时太阳宫崩塌之时因不周山的地气才在偶然形成了这一法境,那日没有生灵也没有时间,只是在不断循天地毁灭的当天景象,所以在境中之人必是受尽煎熬,不得解脱。”
可恶,真是可恶!齐衍一抬手,身后的翠竹顿时倒下了大片。
看这人面带凶煞,五人赶紧拜服:“请主上息怒!”
暮昭明、厉染……
如今整个太华山都可说是凰灭一手造就,他们竟然做出这样的事,竟然将那人囚禁于此受尽苦楚折磨!不可原谅,这些人,绝对不可原谅!
“他现在如何了?”
吴英斟酌着回道:“主上可放心,您所寻之人本是仙身,在灭境只是受了诸多的皮肉之苦,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只是?诸多?
齐衍一转身,质问说:“怎么打开灭境?”
柏皇讶异,“主上你要打开灭境?”
“是又如何?”
“可灭境的大门一开,天下会发生什么还尚未可知啊。”
“尚未可知就是不知好也不知坏,难道你想阻止?”
“我……”柏皇一低头,“属下不敢,只是属下向主上进言,这灭境之门还是不要开启的好。”
“那你们都离开吧,我齐衍想做的事,自然可一人为之。”
“主上,是属下失言,这灭境是形成于洪荒时代的法境,如果要打开它,必然需要洪荒时代的神兵。”
洪荒时代,神兵?对了,逐日祭坛,越千泷,齐衍看了看苍穹,原来这一切早就有所安排了。
“还有呢?”
“还有能使用这神兵之人,只是属下浅薄,并不知道当今要从何寻起。”
“我知道。”
他当时的直觉没错,越千泷跟凰灭有所关联,幸亏自己当时将她留在了太华山。
师父……齐衍不禁在心中默念着,这是冥冥之中凰灭的指引吗?对了,一定是那人在引导自己救他出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 毁于一旦
第二日起来,公孙翎竟然接到回报,越千泷和苏都不见了。
“这怎么可能?他们两个都受了伤,还有那个苏一直昏迷不醒呢,越千泷尚且可以自己走出去,但苏绝对不可能。”
“这还用想?”
“王爷觉得呢?”
“他们是被人带走的。”
被人带走的?易潋音立马说:“齐衍。”
“嗯。”
“这个齐衍真是奇怪,昨天才把他们送回来呢,今天又要偷偷摸摸的把人带走,他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想来是事情有变,我们静候即可。”
再醒来的时候身下**的,睁开眼睛她就看到了一片竹林,这林子……是在太华秘境!
越千泷一下坐起身来,怎么回事?她不是在蒙池阵的地下城吗?地下城,对了,她跟阿一起从断层上掉下来了,还有阿呢!
“不必找了,人在这里。”
“你……师父?”
齐衍正从竹林中款款而来,而他身边剑气凝聚,正掌控着苏的身体。
“师父,我们为什么又回到了太华秘境?阿,他怎么了?”
“他怎么了你难道不知道?还不是为了救你?”
“他受伤了?”
齐衍瞥了尚未睁眼的苏一眼,“确切说来,应该是,死了。”
死了!?
“不可能!”越千泷起身就要冲过去,可她身前有一股气墙,怎么也冲不过去,“师父,你放我过去!”
“放心,我发现他的时候他的确气全无,但第二日脉搏又恢复了,只是一直没复苏而已。”
“这……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现在异于常人,甚至可以自行疗伤、起死回生。”
自行疗伤,是的,越千泷早知道了,现在的苏感觉不到痛楚,身上伤口到当日深夜就会自行愈合,想来是得益于巫族秘术。
“看你的样子,像是早就知道了?”
“我知道。”
“好,可即便如此,世上也有的是法子让他彻彻底底的变成一个死人。”
齐衍这是话里有话,越千泷戒备说:“师父,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说,我既然第一次没能杀得了他,就可以杀他第二次。”
“你,你要杀阿?为什么!”
“因为你。”
越千泷越来越糊涂了,“我?”
“你曾经答应过我会帮我寻找世尊,不知这誓言你可还曾记得?”
“我没忘。”
“那现在你便有机会了。”
世尊?太华秘境,看来那人果然在这里。
越千泷索性直言道:“你要我怎么做?”
“逐日弓和涅穹箭,这两件都是上古时代的神兵,只有用它们才能打开这太华秘境之的境门,好救我师父出来。千泷,是时候让它们派上用场了。”
“打开境门?什么境门?”
“这太华秘境中隐藏着洪荒时代的集灭之境,而我师父就被囚禁在其中。”
原来是这样,但越千泷不明白为何齐衍一下变化如此之大,在蒙池镇的时候他从来没说起过此事,但现在却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还有在蒙池镇他是如何将自己跟苏带回来的?难道,那棺木之中的沉睡者都苏醒了?
“千泷,你意下如何?”
“可是,阿之前说过,这两件兵器不可以再用。”
“你不答应?”齐衍一伸手便引了苏过来,扼住他的脖颈,说:“好,若你不答应,我只能让他替你受过了。”
“住手”
“越千泷,你如此言而无信,那也应该知晓我的脾性。”
齐衍现在确定了凰灭之所在,可真谓是走火入魔了,不把凰灭救出来他是绝不会善罢干休的。
“怎么,还在犹豫?他现在可是犹如鱼肉,一点也不能奈我何。”
就算是苏和自己加起来也不能把现在的齐衍怎么样吧?从剑气来看,这人的功力比之前有增无减,除了答应,她也没有其他法子。
“那要怎么破境?”
“你先将那两样神器唤出。”
逐日弓是放在曜宫里的,而涅穹箭已经融入她的身体了,越千泷动念一想,那两件东西就已经握在她手中。
“昊英、柏皇。”
“主上。”两人现身纷纷下拜。
“他们是什么人?”
“沉睡在棺木中的人,伏羲九臣之一。”
“你果然还是把他们唤醒了?齐衍,就是他们帮你确定凰灭位置的?”
齐衍不再理会,只吩咐说:“放金乌出来。”
传说中的三足金乌鸟?越千泷看着从空中越过的那只神兽,它一下穿过气墙,飞到了东边天际的至高点,继而一下消失不见了。
“你用尽全力射向它消失的那处即可。”
越千泷紧握着逐日弓,却没有动作。
“怎么?你以为我不会杀苏?”
“这个境门打开了会怎么样?”
“怎么样?”
“如果它真可以轻易打开,为什么会在这太华秘境之中,这里之所以成为太华山的禁地,是不是因为里面还藏着集灭之境?”
“越千泷,”齐衍手上运足了力道,“你顾虑的,是不是太多了。”
“我只是想问清楚。”
齐衍对柏皇使了个眼色,柏皇立马会意的说道:“越姑娘,灭境之门打开后不会有什么影响,它外有太华秘境作为屏障,而且光凭着你的这两件东西只能打开灭境一角,一个时辰之后这缝隙自然会愈合,你不用担心。”
“你说的,是真的?”
“我等是从洪荒而来,所说的句句是我等之经历,对这集灭之境天下再也没有比我等了解得更清楚之人了。”
柏皇,这人她听过,在伏羲时代他可是身为下相,以伏羲神上之为人,他的话当然可以相信。
越千泷这才运足了气,拿起弓箭对准了空中一角。但一箭射出之后,竟然没有动静,紧接着是第二箭、第三箭。
怎么回事?齐衍对柏皇使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主上,请容属下先去查看。”柏皇走近越千泷后对她仔细打量了一番,继而又抓住了她的腕子,叹说:“真是可惜了这等神物。”
“柏皇,什么意思?”
“她的功力太浅了,虽然能使用逐日弓和涅穹箭,但是无法发挥其原有的力量,所以尚且不能打开灭境之门。”
“我将功力借用与她便可。”
“不行不行,”柏皇赶紧道:“主上你是人族,而她并不是,主上就算将功力传送与她也不一定能与她血气相融。”
“那当如何?难道要我等到她功力大成之日吗?”齐衍挥袖道:“我没有那些时间!”
“主上息怒,栗陆、昊英,你二人上前来。”
林子里又现出二人,那栗陆年纪稍长,在他额前有紫雷纹样,昊英则年轻一些。昊英刚定身,那只消失的金乌鸟就又飞回了他的肩头。
柏皇又说:“姑娘再次发力便可,我等会在后相助。”
“为什么你们可以,而齐衍不可以?”
柏皇笑着解释说:“因为我们跟姑娘一样,同是妖族之身。”
妖族之身?既然是妖族之身又为什么帮着伏羲打天下?
“看起来,你们还是我同族了?”
“过往之事以后再慢慢跟姑娘解释,请先破境吧。”
柏皇、昊英和栗陆三人依次在越千泷身后站定,再以手作掌抚在前人背后,以传输自身功力。不过他们三人的功法在越千泷体内交织,让她觉得犹如烈火焚身一般。再举起手中的弓箭时,她便觉得手腕上好像压着千钧之力,好像她抬起第一次就再也抬不起第二次了。
赫胥和齐衍两人在一旁好好的站着,他们四人周遭自生出了一道屏障,齐衍刚想靠近就被赫胥拦住了。
一箭射出之后,那道带着冰霜之力的涅穹箭好像在空中化开了,连齐衍也觉得身边温度顿时下降了不少。
“师姐,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赵轻衣本在堂中打坐,可一看房顶也回应炀见道:“嗯。”
怎么一下从房梁上落下这么多灰尘?
“师姐,大事不好了!”外面有弟子的喧闹声。
赵轻衣立刻赶出去一看,“怎么?”
“北峰……北峰的山峦正在塌陷。”
塌陷?赵轻衣立马御剑赶到了北峰,而此时三省崖已经完全没了踪影,整个峰群缩成了以前的小半,而顷刻间她脚下的地面也开裂起来。
“师姐,”炀见又急忙回禀说:“不只是北峰,还有松桧居的弟子房和七绝台也一一裂开毁于一旦了。”
“什么?马上回去。”
再到城中时紫宸殿前已经集聚了门中的所有弟子,周围宫阙眨眼间就败落了大半,整个太华山群好像都在自毁,而太华一门所在的凛曜城都建立于悬崖峭壁之上,肯定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尽数毁灭。
这该怎么办呢?赵轻衣现下脑中一片混乱,现在掌门、厉染、宁辰他们都不在门中,她到底该怎么办?
“师姐,”殿前的众弟子们一一请命道:“请执教大弟子吩咐,弟子们该何去何从?”
赵轻衣一定神,镇定道:“大家马上撤离太华山,还有去看看山脚下的村落有没有被波及,如果有立马帮助村民们离开。”
“是。”
“大家即可就走,任何细软都不要带,明白吗?”
“弟子明白!”
说完赵轻衣便转身最后看了一眼那巍峨清圣的紫宸殿,这座凛曜城已经在此傲立千年,没想到如今竟要就此毁于一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赵轻衣当即御剑而去,只要人在,他们太华一门就还在。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世尊凰灭
太华山!怎么会这样?
孟青阙跪倒在一片废墟中,这整座山体竟然都已经不复存在了,如此情景就连素灵犀也从未见过。
抓着手中的沙石,孟青阙更加确定了,齐衍是到了这里。在沙漠中的时候他们遇到了一阵大沙暴,风沙平息之后他们就失去了齐衍等人的踪影,他们在大漠中苦等数日,可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无奈之下,孟青阙只好回了太华山,没想到出现在他眼前的就是这副场景。
“青阙,”素灵犀也跪倒在他身边,安慰道:“我们在周边找了这么久也没有发现一具尸骸,你的同门应该都及时撤离了。”
“这里应该是才崩塌不久的。”
“嗯。”
他突然站起身来,说:“我要去太华秘境。”
“太华秘境本在七绝台之下,应该早就也毁了。”
“你留下吧,我去去就回。”
“要去便我跟你一起去。”
“如果齐衍正在其中,我们会有危险。”
素灵犀怕的也正是齐衍在其中,如果齐衍在,苏也极有可能在。
“不要浪费时间了,快走。”素灵犀先行走在了前面,她在心中思量着,她也不知这太华山发生了什么,如果跟苏有关的话,她到底要怎样才能为那人在孟青阙面前开脱呢?她一时越走越快,心绪都乱成了一团。
素灵犀明知道,自已和苏的所作所为迟早都会被孟青阙知道的,到时那人一定会同自己势不两立,可每每想起,素灵犀竟觉得心有不忍。
周围的景致都变化了,虚脱中的越千泷跪倒在地,柏皇、昊英和栗陆三人都已经力竭,纷纷匿迹好在虚地修养去了。赫胥和昆吾立于齐衍身边,看着这四周情景都露出了怀念之色。
“这,这是?”
这里的画面,跟女娲神境中的一处一模一样,大地开裂、苍天如血,四处都是飞溅的火石,而地上的河流都已经干涸,换成了灼灼的熔流,就连呼吸起来越千泷都觉得心肺疼痛。唯一一同的是,女娲神境中的是虚景,这里都是实实在在可伤人皮肉的。
“昊英,金屋鸟。”
“是,主上。”虚空中传来一声回应。
那三足神鸟腾空而起,飞向了天空的裂口处。
“赫胥、昆吾,你们敛去身影即可。”
齐衍说完就唤出了一道剑气,说:“千泷,你上来。”
“那阿……”
“他留在太华秘境中总比留在这里安全。”
越千泷勉力站起身子,挪到了齐衍身边。
这空中下着流火,即便是御剑也是危急万分,进入云层后越千泷便看见了层层雷电,即便相隔甚远,她也能感觉到雷击的威力。齐衍在他们周遭生出了一道屏障,这空中的流雨惊雷都伤不到他们半分。那只金乌一路穿空而去,飞进了高山上一座入云的宫殿中,这里虽然破败但还是能清晰看到曾经的辉煌壮丽,这个宫殿,越千泷似乎也在女娲神境中见过,好像是妖族的遗址。在最高处时,那金乌鸟驻足停下了。
在一片废墟中越千泷隐隐看到了一人的轮廓,那人身着月白色中衣,外面是一件黑色外搭,行进中齐衍身子往前一倾,眼神甚是炙热。
“师父……”他小声喊道,连声音都开始颤抖了。
脚刚一着地,齐衍便跑到了前方。
“师父,师父!”
那人没有回应,上前一看原知他是晕厥了。
“师父”
齐衍扶起那人,赶紧探了探他的鼻息,还好,他总算松下一口气来,那一下煞白的脸色也有了丝温红。
越千泷不敢太靠前,只在他身后踮起脚尖张望着。这人看起来三十来岁,眉眼气度都跟她在流光中径中见到的那残像相差无已,只是显得沧桑虚弱了很多。而在当时桃林中那人有一袭如墨的青丝,这一时竟然参杂了屡屡华发。他如今嘴角残血,脖颈和手臂处都满是伤痕,连两颊都微微往下陷去,看着让越千泷也觉得心痛不已。
这个人……越千泷不自觉的走近了几步,这个人身上为什么会有她熟悉的气息呢?之前在流光小径中她就觉得凰灭看着眼熟,现在见到本尊这感觉更重了,这种随之而来的悲伤竟然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千泷,我们走。”齐衍抱起这人,转身就御剑离开了这神殿。
太华秘境。
才刚刚进来孟青阙就看到竹林中躺着一人,是苏。
“阿!”
他受了重伤,气息时有时无,脉搏也微弱得很。
“怎么回事?阿怎么会受伤?”
孟青阙抬起头来,指着天空中一处漩涡处,回应道:“你看那里,看来齐衍已经来过了,他们一定在里面,我进去,你留在这里照顾阿。”
他正要起身就看见一道剑光闪过,等避开再睁开眼睛时,孟青阙已经看到了齐衍和越千泷,还有被齐衍护在怀中的一名男子。
孟青阙凌厉道:“齐衍,果然是你。”
“孟青阙,”他目光一移,“素灵犀?”
好啊,今天人也到齐了,就好像在逐日祭坛时一样。
齐衍冷眼,侧身说:“我今日不想杀人,你们走吧。”
“太华山是不是你毁掉的?”
太华山?毁掉了?齐衍皱起了眉头,没有回答。
“你为什么要毁掉整座太华山!你知不知道这是我们千年的基业,现在没有,什么都没有!”
“青阙,你在说什么?太华山,它到底怎么了?”
孟青阙指着越千泷,苦笑道:“枉我还一直信你,越千泷,就是你帮着齐衍做出这一切的对不对?他到时收你为徒的时候你们就计划好了,你们从那时候开始就想灭掉我真个太华对不对!我真没想到,你连阿都要伤,越千泷,我真是看错你了。”
“阿,他不是……”
“我要为师兄弟们报仇!”
孟青阙凝起剑气往前一冲,可还没靠近人身呢他就被一股强大的内力震了回来,孟青阙趴到在地,即刻吐出两口鲜血。
他不服的扭头过来,大吼道:“齐衍,你把我杀了好了!”
“我说过了,今日,我不想杀人。太华山为何会一夕毁去,我也不知是何原因,你当知道,以我齐衍之能,还不足以毁去整个山群。”
“你是不可能啊,”见这人要走,孟青阙又立马指着齐衍怀中之人喊道:“我早就听说了这太华秘境中囚着妖佞,是因为你把他救出来太华山才会变成今天这样的。这里是禁地,你为什么一定要打破禁制?你这样做会害了苍生害了天下!”
“住嘴!”
“咳,咳咳咳……”孟青阙感觉喉间有股无形之力,正扼着他的喉骨,“齐师叔,枉我……枉我那么的,崇敬……崇敬你。不要,不要错下去了,还是把他,把他……”
“找死。”
“前辈!请前辈放过青阙,他方才见过了太华山的幕幕残景难免激动口不择言,前辈您也曾是在太华山长大的,现在太华和凛曜城毁于一旦,前辈难道就一点震动也没有吗?”素灵犀跪倒在孟青阙身边,又求情道:“齐前辈,况且青阙自从入太华一门就视您为榜样楷模,他这些年来刻苦练剑都是因为想见您一面想得到您哪怕一招半式的指点,前辈就请您看在这一点上就原谅他的一时鲁莽吧,求您了!”
本在盛怒之中的齐衍看了看怀中之人,凰灭一生最恶杀戮,算了,还是留他一命。
孟青阙喉间的暗劲一松,他整个人便倒下来失去了知觉。
“千泷,带上苏,我们走。”
越千泷现在尚无余力,完全是受制于人,她此时只好扶起苏跟在了齐衍身后。
“灵犀,”越千泷微微向那人颔首,道:“我会照顾好阿的,青阙就拜托了。”
素灵犀也回应的点了点头。
走出太华秘境后他们果然看见一片残景,齐衍由不得驻足,方才他还以为是孟青阙有所夸大,可现在他看到,不只是太华主峰,连周围一众群山都已经被夷为平地。
“柏皇不是说过,如果打开灭境是不会有什么影响的吗?”越千泷苦笑一声:“师父,看来你早就猜到了吧,师父你,当真是一个心志坚定之人,可为一人坚持到如此境地。”
“世间之事,我料不到,眼前之景我未预知,更加不愿意看到,可如此结果,我齐衍不后悔。人之一生不过百年,只要太华弟子尚在便可以重建太华满门,但若我在有生之年还不能找到他之踪迹,这一切便不可重来了。孰轻孰重,你心中想到苏也自然会有分晓。”
太华山的弟子们都会御剑,而且这山体宏大,不可能是顷刻间就能被夷为平地的,越千泷想太华的弟子们一定都御剑撤离了。她一时看了看肩上昏迷的苏,若真有那么一日,她也不能确定自己会做什么。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要回宁王府吗?”
“不可,我们要找一个免人打扰的僻静处,师父现在很虚弱,我要安心给他疗伤。”
僻静处?越千泷突然想到,“要不我们去中皇山吧,那里有我朋友留下的几间屋子,这季节很少有人会去的。”
中皇山原就是女娲一族的故地,灵气也自然比寻常地界丰盈,待自己设下结界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第一百一十四章 静观其变
中皇山,自己竟然又回来了。
打开黎萝和宜泽曾经住的小屋越千泷不禁生出一股久违的怀恋,上次在济砚城遇到黎萝时来不及与她深聊,等他们从龙绡宫回来黎萝却已经离开了。
看着这些沾满灰尘的旧物,越千泷不禁在心中说道:宜泽,黎萝现在过得很好,你大可以放心了,现在即便是没有你,她也可以一个人过下去。
齐衍进来已经是小半个时辰之后,他看了看四周,似乎还比较满意。
“楼上的房间我已经收拾出来了,你上去吧。”
“我在附近补下了结界,外人是进不来的,至于苏,若有需要你大可再叫我。”
“知道了。”
“请再帮我准备些清水上来。”
越千泷将苏安置在楼下的房间,自己去屋外打水去了。苏情况尚且良好,他的脉搏也比在太华秘境时强劲一些,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
“师父。”越千泷扣了扣门。
“进来吧。”
示意越千泷将水盆放在桌上后,齐衍又问:“千泷,可不可以帮我找几件衣物。”
“我之前一个朋友和他身量没差多少,他的衣物应该能穿。”
“嗯,多谢。”
将衣服送进去以后越千泷就在忙乎午饭了,黎苏家里存的米粮都已经陈了,她只得先去山下的村镇买米买干粮。这一来一去,回来进至少得到天黑了。
房间中齐衍在床边而坐,为那人换去衣物后他拉着那人的手,只安安静静的看着,好像要从他如今的面容中找出往日所有的踪迹。然而除了清瘦一些,这个的容颜的确未改,只是生出了一些灰发。
齐衍趴倒在床边上,忽而像一只小猫般依偎在这人身边,小声道:“师父,你受苦了,阿衍应该早点发觉的,这都怪我。”
这连日以来他都没怎么睡过,不过多时,他竟然在这人身边睡着了。
太华山被毁于一旦了?
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暮昭明没有站住,亏得有厉染扶着她方没有晕厥。
“掌门师尊,小心身体啊。”
她端坐在椅中,只问:“凛曜城已经变成一片废墟?”
“是的,”赵轻衣失望道:“当时紧迫,弟子只能让大家撤离,什么都没来得及救下,那些古籍和珍品全都被埋于废墟了。”
“弟子们可有伤亡?”
“除了几名弟子有轻伤外,无一人受牵连。”
那就好,暮昭明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他们如今在何处?”
“正在太华山脚下帮着安置受难的百姓呢。”
“好,你且先回去,我与厉染长老随后就赶来。”
“是,师尊。”
太华山毁了,在齐衍逃出太华秘境的时候她就该想到这一步的,可惜可惜恨啊,她终究还是没能守住自己的承诺。
“这是宿命,在星转轮中早就有预示了,你不必太过自责。”
“看来他已经打开了灭境。”
太华山和灭境之门本是连在一处的,灭境的禁制破了,太华山自然便不在了。
暮昭明叹道:“看来我们中了他的调虎离山之计,我们只知在此布下结界死守,殊不知他如果不用内力我们就不会再察觉到他的行踪。”
不用内力?可他们一直守在城门处,若不用内力的话,齐衍是怎么光靠着自己走出这座山城的?奇怪,除非,他还有帮手,能在自己跟暮昭明眼皮下悄无声息的将人带走。
“灭境既然打开了,世尊大人应该也已经被齐衍救走了吧。”
世尊,听到这两字的暮昭明面色复杂,说不清是喜还是忧。
“事到如今也再没有法子,可既然世尊已经获救,你便可以圆了心愿,再见他一面了。”
“我不会用整个太华来圆自己的一个心愿。”
“那再见到世尊你想要如何?再将其封禁于灭境吗?”
暮昭明闭上双眼,“就算回去恐怕也没用了,既然大错铸成,就要除了这祸端。”
祸端……
暮昭明立马言道:“不管怎么样,齐衍我们是留不得了,再有他的消息,你我合力杀之即可。”
“可这天地之大,我们往哪里再寻齐衍的消息。”
暮昭明站起身来,冷静道:“我们把结界撤了,先回去安排众弟子再说,其他的都从长计议。”
因为严寒,太华山脚下村落不多,大都零星分布,这些村民们不知内情,只当是天降大灾,都把这些太华弟子们当活菩萨看。
从太华秘境出来后素灵犀带着孟青阙到了周围的村落,那人醒来后正看着同门的师兄弟们在帮大家搭建房屋。
“我之前已经帮你打听过了,这次太华山的人都及时撤离了凛曜城,没人受伤。”
“那齐衍他们呢?”
“消失了,阿也被他们一起带走不知道去向。”
孟青阙惊讶道:“阿还受着重伤生死未卜呢,你就这样让他被带走了?”
“我相信越千泷,她不会伤害阿的,倒是你,现在太华情况不明朗,你这鲁莽的性子倒不知会做出什么事。”
孟青阙忽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头,说:“之前让你为我在齐衍面前求情,真是委屈你了。”
“以后再见到齐衍千万不要冲动,他现在的功力比以往还要强盛,你惹怒他无非是找死。”
“可他现在打开了禁地,我真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
素灵犀忽想起当日被齐衍抱在怀中之人,那人的样子自己在不日城见过,浸烛留了不少他的画像,据说前任大司命就是死于主人之手。没想到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巫族最忌惮的人竟然被囚禁在太华山。可浸烛说过这人身份尊贵,连历代太华掌门都对他言听计从,为什么他会被囚禁在秘境里呢?
“青阙,你说的妖佞是怎么回事?”
“我是小时候偷听师父和掌门说话才知道的,他们说太华秘境中有关乎到天下存亡的秘密,而且被囚禁在灭境里面的人一定不能放出来。可我没想到,师父他们说的竟然是消失多年的世尊大人,我不明白,太华大半的法术典籍都得益于世尊,而且他不仅是齐衍的师父,还是太华代代掌门的导师,他怎么会是妖佞呢?”
“那他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有四十来年了,具体,我也说不准。”
四十来年,上一任大司命也是死于四十来年前,那么这一切就对上了,或者正是因为巫族发现了什么,那人都不得不把自己囚禁在灭境。毕竟凰灭修为极深,就算集太华满门之力也不可能逼他做不甘愿之事。
“青阙,我要先回启荒城了,你是留在这里,还是跟我一起回去。”
孟青阙脸颊一红,“你要带我一起回去?”
“你如果不想跟你的师兄弟们在一起就住在启荒城等我好了,我出来多日,回去也只是向师父报个平安,用不了多久的。”
“那,”孟青阙看了看不远处的太华弟子们,说:“我还是跟你去启荒城吧,我留下也陈情不了什么忙。”
“嗯,我们这就启程。”
现在灭境之门大开,浸烛的计划已经走完了大半,她必须当面回禀好询问下一步安排。
见到浸烛的时候素灵犀就知道这人心情大好,她妆容明艳,甚至还头一次穿上了新衣。
“灵犀拜见师父。”
浸烛赶忙把她扶起了,赞许说:“你这次可是大胜而来,太华山没了,灭境也终于再现于世,只是又多了一个碍眼的凰灭,真是有些美中不足。”
“看来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师父都知道了。”
“灭门一开天地震动,我当然会知晓。”
天地,震动?
“师父,不知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
“不怎么做。”
什么?素灵犀一脸迷惑,“师父,留给不日城的时间不多了,我们难道要坐以待毙吗?”
“凰灭回来了,他杀你简直是不费吹灰,而且他对我们巫族了若执掌,不管我们怎么做他都会察觉,都不会让我们有机可乘的,难道你忘了你娘亲是怎么死的了吗?”
“灵犀不敢忘。”
虽说上一任司命是她娘亲,可素灵犀跟那人从未见过,也谈不上什么情分,现在听浸烛说来她觉得尴尬不已,在素灵犀心中,那人至多是算个殉族的前辈而已。
“师父,我们费尽心机打灭境,难道就要止步于此吗?”
“这世上的东西,都是一物降一物,既然我们治不了凰灭,就一定有人能治得了他,我们只需在一边加把火就可以了。”
“师父,你是说,齐衍?”
女子邪魅的掩面一笑,“他这徒弟不仅是人皇之后而且命属破军,只要他还活着天下就难安,凰灭明明知道这一点却没有早些杀了他,这不像他的性子。现在凰灭回来了,他们两个也终有反目的一天,这两争之下必有一伤,不管他们哪边伤了对我们都有好处。”
“凰灭他是仙身,齐衍是他的徒弟,难道还能伤他?”
“现在的齐衍已经不同于往日了,他有伏羲五臣相助,也不是一点胜算也没有。何况凰灭在灭境中受了这四十来年的折磨,他当下能有多少修为还不一定呢,先探明情况后我们伺机再下手也不迟。苏当下正跟在齐衍身边,你这就去中皇山,再跟他商量如何行事吧。”
“是,灵犀明白。”
素灵犀从逐日殿出来后就折去了偏殿,最近发生了太多事,还是去看看苏烨楼的好。
第一百一十五章 师徒重逢
怎么会有草木的味道?沉睡中的人尚不能张开眼睛,他动了动手指,被发觉自己的左手正被人紧握着。怎么可能!这里虽然偶有幻象,但不会这么真实。他花了好些时间张开双眼,奇怪了,自己身边竟然有一个青年,他费力的打量着这人,这青年的五官眉眼有些熟悉,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
“阿衍……”男子轻唤了一声:“是阿衍?”
那么这里?
他环视了一周,这里显然不是灭境,不是在太阳神殿。
这怎么可能呢?他看着眼前入睡的青年人,难道齐衍已经将自己救出来了?昭明还有厉染,他们没有依自己所言将这人封禁吗?
男子半坐起身子,正想要将手从那人掌中抽出,可这一下似乎惊动了青年,男子眼看着青年揉了揉眼睛,然后在自己面前抬起头来。
不得不否认,再次见到这人凰灭的心中是欢喜的,可仅仅是一瞬间的欢喜。短暂的对视后,他那眸眼便只剩下了冷色。
“师父……”齐衍似乎不敢相信,半跪在地上呆愣了数秒才又唤了一声:“师父,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身体是不是恢复一些了?”
“这是何处?”男子开口,这声音清冷异常,似乎还带着愠怒。
“这里,是中皇山。”
“中皇山?我为何在此处?”
“师父你被暮昭明他们困在太华秘境里,徒儿昨日将你救出,之后就到了这里。”
男子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也陨灭了,灭境,果然还是被这孩子打开了,想来那星转之轮又何曾错过。
“你为何救我?”
“师父,”齐衍脸上的笑意僵了大半,“师父,难道不认识阿衍了?”
看这人微微抬头,齐衍才忽然想起什么的站起身子比划着,说:“对了,师父你当年离开时阿衍才这么高,四十多年过去了,阿衍的样貌也不再是那个幼子,师父你不认得也是应该的。”
“齐衍,我是在问你,为什么要打开灭境?”
这下齐衍完全接不上来了,他思忖开口,言说:“我既然知道师父你在被囚禁在其中,当然要想办法救师父出来了,这……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不对。”
齐衍呆愣在原地,心中多年来的坚持似乎要一刹崩塌。
“师父,你,肯定是太累了,我知道这些年来你在灭境之中受了很多苦,我……我应该早点去救你的,如果我……”
“太华山可还在?”
“太华,”齐衍此时终于露出了一丝愧色,只呐呐的说:“太华山,已经全部塌陷了,还有我种在天玑堂中的满院子桃花也一样,虽然我已经种出了永不会谢的桃花,但可惜了,还是没能让师父看到。”
“你出去吧。”
“师,师父?”齐衍又惊又惧,虽然凰灭是个冷清的人,但他对自己从来不是这般,“师父你……是不是太累了,不如我……”
“现在就出去。”那人语气淡淡的,可其中透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是,徒儿先告退了,师父你好好休息,我等下再送饭食过来。”
“不必了。”
齐衍又是不愣,一下自己圆说:“对了,师父是仙身,是不需要这些食物的,但是师父你身体还很虚弱,若能吃下一些也是好的。”
男子静坐于床榻上,他已经闭上了双目,显然在下逐客令。
“那徒儿,先行告退。”
退出房门后齐衍一直盘桓在门口,他觉得不对,为何现在的凰灭会对他如此?按理说他们劫后重逢,即便凰灭再怎么清冷也该透出些许暖意才对,但方才那人目中含怒,好像一直在压着隐而不发。难道,这个人不是凰灭?
齐衍想来走远了,在山腰处才唤出昊英,问道:“三足金乌鸟可会出错?”
“不会。”
“从来不会吗?”
“从来不会,”昊英想了想,又补充道:“主上,那人绝对就是主上之师,金乌根据沧海瑶琴上残留的气息才寻出,这不可能有错,但灭境中变化莫测,或许是那人在其中呆得太久,被不知名力所伤而变了本性呢?”
“变了本性?这本性,是这么容易变的吗?”
“灭境之中生灵全无,是一片彻彻底底的死地,而且灭天之灾日日反复,其中苦楚不是常人所能消受的,还请主上多有些耐心的啊。”
是啊,那人在灭境中受了这么多苦,性子变得有些古怪也是应该的。齐衍又折回了那屋子,他只在那人房门口坐着,不敢离开半步。
现在该怎么办?他苦心维持的平衡终于还是被打破了,这其中一定还有巫族的力量在。千年之前他们利用蔺珩和赵殊衡开启了五灵血阵,用数十万人的性命为饵才使得灭境之门重现人间,可惜,这世上只有出自于灭境的人和物才能感知到灭境大门的所在。当时正在天地各处游历的凰灭感觉到了这变化,他也正是因此才找到了太华山。
不过灭境之门虽然现世,但是方位只有他一人知晓,只要不被打开便不会对凡世有任何威胁,他也正是因此才帮着在太华山创建了太华一门。说到底凰灭对太华传授术法,为的就是扶植一脉来守护灭境之门,在那之后他亲自设下了太华秘境,将灭境之门封禁于其中,因此那里也成了太华山的禁地。
若一切就此继续下去便好了,可他偏偏动了凡人的心思,他偏偏,对灭境生出了好奇之心。凰灭生于灭境,但在他脑海中却丝毫不知灭境的模样,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对灭境生出了一股‘故地’之感,他想去哪里看看,哪怕只是一眼也好。可就是这一眼让凰灭自行打开了灭境之门,也就是这一眼,才打破了原处于天地间所有的平衡。
四十多年前巫族司命循着地脉的动荡找到了太华山,也就是在杀死那人之后凰灭才意识到,他自己犯下的错,只能由自己来背负。他试着深入灭境之中,以己之力让混沌之门再次关闭,这法子虽然凑效,但他也要永远被困在灭境之中不得脱身,可也唯有他在灭境之中,才能保证这混沌之门永世安宁。而这便是要永远被囚禁其中了。
凰灭和灭境同源,只有灭境消失,他才能跟着一同消失,但可惜的是灭境不存在时间,它永远只是在重复洪荒灭亡时的那一天,如此想来,被困在其中的凰灭就是不死不灭的,他被困在了过去,而过去又怎么可能会消失呢?早知道这结果的凰灭心如止水,对他来说,呆在天地的任何一处都是一样的。
“阿衍。”凰灭轻声念着这个名字,而齐衍,就是其中唯一的变数。
当时星转轮中明明预示着,这人是破军命格,日后必会给天地带来动荡,可即便如此,凰灭竟也不忍心杀他。凰灭一直觉得自己和草木无异,是不会生出这些凡人的情感的,但唯独对齐衍,他失算了。即便是现在,他也不忍心对那人动手。
“师父,我熬了一些粥,不如你还是喝上一点吧。”
凰灭皱起了眉头,奇怪,他竟然心乱了。
“师父……”
“不必。”
现在灭境之门已经重新被打开,以他现在之能是无法再将其关上了,大错既然已经铸成,就总得想办法补救。
暮昭明、厉染、重谨,凰灭暗念着这几人的名字,他感觉到了这两人的气息,而重谨,已经不在了。这和星转轮昭示的结果一样,重谨殒命后,太华山便会一项一项的遭受重创,接着着北域,后面是宸国,而最后就是整个凡世。
太华山,既然已灭他也不做多想,那接下来他便只能将目光放于北域。北域皇朝为妖族后人所掌,雪酴族在灵力、寿命和体能上都忧于天下各族,凰灭实在不明白,有什么会像星转轮中所预言的那般让北域毁于朝夕。
“诶?师父你怎么坐在外面?你为什么不进去?”越千泷见齐衍问道。
“没什么。”
“你再不拿进去这粥就冷了。”
“嗯。”
越千泷正要走时就听得齐衍说道:“千泷,你端进去即可。”
“我?为什么是我,我跟世尊大人,我们一点也……”
“让你去,你便去。”
外头又传来了敲门声,这次出声的是个女子,而就算隔着房门,凰灭也感受到了她周身的不同气息,她不是凡人?将女子唤进来后凰灭方扫了她一眼。
“世,世尊大人。”
“你是妖族?”
没想到这人开口就是这么一句,越千泷只好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反正我一醒来就在女娲神境,我想想自己也不应该是人族吧。”
“女娲神境?”
“嗯,以前就在中皇山啊,只是现在崩塌了。”
凰灭又问:“是你,打开了灭境之门?”
“是我,再加上柏皇、栗陆和昊英,当然了还有逐日弓和涅穹箭。”
柏皇、栗陆、昊英,齐衍果然找到了昔日的伏羲五臣。而这逐日弓和涅穹箭,它们都是巫族的圣物,凰灭找了多年也不见踪影,现在竟然在这小姑娘手里?她有洪荒妖族之元身,却又能驱使巫族圣物,不对,这不可能。
越千泷,她到底是什么人?
第一百一十六章 梦境重现
“你过来。”凰灭冷然吩咐道。
越千泷亦步亦趋的,才走到这人身前就被他拽住手腕。
“世,世尊大人?”
男子合起双眼,似在感知。
越千泷深吸了一口气,竟也跟着闭上了双眼,她耳边出现了海浪声,还有海水湿咸的味道。
她低头,正发现自己站在一处海岸。越千泷认得远处那道孤崖,她在苏的梦境中见到过,还有那站在崖边,那一直未让自己认清容貌之人,他竟然……
“是你?”越千泷惊诧的看着眼前男子,是凰灭,竟然是齐衍的师父凰灭!
越千泷愣在当下,可那人站在崖边纹丝不动,好像并未发觉自己。等越千泷想要靠近时,却见从中央突显的海道中走来一位红衣女子,而那女子,正是她自己。
“栾,我说过一定会来这妄海找你,现在我做到了。”
栾?那这男子并非凰灭?
“你带人闯入此地已是大罪,若你速速离去,我自当不会追究。”
……
“这是你们妖族的天道还是那东皇太一的天道?可我越千泷有我自己的道,我的命数如何,不在你们手里!”
越千泷一惊,那女子口口声声说着自己名姓,难道她就是自己的过去?
两人的对话断断续续,越千泷也只能听个大概。
“千泷,莫要逼我。”
“要是我赢了,你就能离开这里跟我去凡间去,永远不再理会妖巫二族之事,不再服从于东皇和帝俊吗?”
……
“若你认我为敌何必留我性命,但你若是心有不忍,又为什么不跟我一起走呢?天道循环,自有所向,可东皇和帝俊已经统御天地数百万年了,难道他们还不满足?难道你还要为了他们的私念把自己永远囚禁在这里,作他们的棋子、沦为兵刃吗?”
“我自小追随太一神上并且深受恩泽,太一神上之心愿就是我之心愿,若在你看来帝俊陛下和太一神上的所为都是出于私念,那这也是我栾的私念,我绝不可能违背。”
“可要是他们对你有一丝眷顾又怎么会让你一个人苦守在这里?这样的君神,不值得你为之效力,更不值得你为之许诺。”
……
海面上忽然波澜万丈,是二人打起来了。
越千泷站在一旁静观着,这女子显然敌不过男子,但这两人力量实在惊人,竟然可在瞬间让天地都为之变色。难道自己之前是这样的?她原来如此强大吗?
突然眼前一阵烈光亮起,越千泷一惊,女子从体内引出了一张长弓。
这正是噬日弓啊!
她手执着那把通体浴火的神器,右手一拉,凭空在指间化出了三根怨魂箭。
顷刻间海啸大作,之后空中竟然下雪了。
越千泷伸出手,可那雪絮一碰到她的手指就化成了缕缕水雾。
“千泷……是你解开了吾之永寂。”男子也伸手捕了捕落下的雪絮,缓缓言道:“只是这天命何其玄妙,终非是吾力所能企及的。”
越千泷眼前海洋瞬间干涸了,连海底也在塌陷。
等越千泷再望向前方时,男子身形已化,顷刻间变作了一抹仙灵向天际之处飞升而去。
“我这一生都只耗于一个执念,最终不仅苦求不得,而且还让其毁于自己之手,如果要将这些都忘记,那我这一生、那十七万年又算什么?”
红衣坐于那断崖之上,像那男子一样遥望着这河图之中将灭的山川大流,不过几步,这女子的身影就已经消失于烟尘之中。
附近响起了琴声,而这曲子她也在苏梦中听到过。
脸上一热,再睁开眼睛时她竟然哭了,越千泷只觉喉间喑哑,再看到凰灭这张与那男子别无二致的脸时心境已经大变。
“你说你是来自女娲神境?”
“是,是的。”
凰灭松了手,清圣的眸子没任何变化。
“你……”
“你有妖神的元身,难道自己不知道?”
“我,我不知道,我从一醒来就在女娲神境,那里没有任何人,我唯一记得的,就是我的名字,”她又补了一句,“我……我叫越千泷。”
“你所用的,是巫族邪物。”
“邪物?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之前我和师父去了一个祭坛,我刚一拿到这两样东西它们就缠住我了。”
师父,凰灭眼神微动,是了,她现在是齐衍的徒弟。
“你当真,把之前的事都忘记了?”
“嗯,我都不记得了,可是我隐隐约约能感觉到,我是在找一个人,我……”
“你之前犯下大错,早应该伏罪于天地。”
越千泷一时哑然,再开口,只问道:“那么,你是要杀了我吗?”
“不,”男子毫无犹豫,但他这回答毫无情愫,“既然女娲神上留下你性命,便一定有不可杀的理由。”
现在这一切也渐渐清晰了,她果然是个罪人,果然是因此才被囚禁。但这么久来越千泷一直想知道自己的过去,现在真正知道了却有些后悔。
“罢了,你先回去吧。”
“你也看见了对不对?”
凰灭未回答,只露出一副迷惑的神色。
越千泷又问了一遍:“刚刚那场景你也看见了对不对?”
“对,我看见了。”
“你为什么还怎么冷静?”
男子微皱起眉头,好像根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栾,难道这不是你之前的名字吗?难道在那海面上跟我交手的人不是你!”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凰灭漠然的回应道:“多说无益。”
“难道你也忘记了?”
越千泷说得没错,对于前事,凰灭的确忘了。
他的情况和越千泷无比相似,醒来时他便一人在一片山海中,除了名字再记不得其他。凰灭,他的名字应该叫凰灭。
越千泷猜测道:“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你就是栾对不对?”
“不。”
“那你又是谁?”
男子虽然记不得,但他回答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不管我是谁,我都不会是栾。”
“但你知道了我的所有过去,对吗?”
“我知道的你在刚才也都知道了,我没有隐瞒,也不用隐瞒。”
“那……”
“我累了,越千泷,请你出去吧。”
她脑中一片混乱,她不明白,栾、凰灭,还有阿,他们三人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那片山海会频频出现在苏的梦中呢?难道自己一直要找的不是苏吗?越千泷越想越不明白了,为什么栾和凰灭会是一模一样?他们明明是同一个人啊!
越千泷回到房中,苏还没有醒,不过他的脉搏越千越强健,应该不久就会复原了。
女子握着他的手,呢喃着:“阿,你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吗?难道那个人,原来是凰灭?”
沉睡中的人手指微动,但随即又恢复平静了。越千泷越发用力的握紧了他的手,脑中不断浮现出刚才看到的情形。
十七万年……她以前竟然为了山崖上那个男子等了十七万年,但可惜,他们见面短暂,几句言语后就两两出手,难道天地是因为他们才变成灭境中的模样吗?越千泷心中生出一股恐惧,那两人的力量实在太惊人了,她不敢去想。
“这样说来,我岂不是一个为祸苍生的大魔头?”
山崖之上的男子百般阻拦,可红衣女子还是没听他的,自己之前真的害了那么性命吗?可女娲神境中的记载里却没提到这些,里头说洪荒的终结是因为妖、巫两的族大战,最后女娲娘娘舍身补天,这才挽救了天地。
“不可能……”越千泷又自语道:“不可能是我,那样的事,我怎么可能做到呢?”
她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现在的她如果不借用逐日弓和涅穹箭的话,应该连青阙也打不过吧,这样一个自己,怎么会是那个在大海上挥手就开出一条海路的红衣女子呢?
这边凰灭正在运功调息,还未收势就只见他吐出一口血来,他灭境之中消耗太大,刚才又擅自动用灵力,实在是大大的不该,若要完全恢复还不知要多久。但是越千泷、齐衍,他们两人无一有碍,如果光靠自己是制约不了这两人的。更可况越千泷有的可不是一般妖神元身,她这皮囊来自于帝俊陛下的第九女,若被全然唤醒后果也不可估量。
越千泷、齐衍,在这两人之中,他必须先稳住一个。
“师父,”门外又响起敲门声了,“你休息了吗?”
又是齐衍。
“刚才我看千泷进来了,师父难道跟千泷投缘?”
凰灭没有回答,齐衍便又说道:“她是徒儿于一年多前刚收的弟子,在见到她时徒儿就知道,她并非寻常人。”
这两在聚在一起才一年多就打开了灭境?这真是宿命不可违。只可惜太华山已毁,星转轮也不复存在了,除了北域的经家后人,天下再也没有人可通星命。说起这经家后人凰灭突然想到了多年前自己看到的命星,从时日来算,经家应该已经遭过一劫了,当时星转轮预示那惶惶经家最后只会余下一人,而那人现在又在何处呢?自己若找到他便好了。
凰灭叹了一口气,不过这天地茫茫,他又该往何处找起?男子在榻上坐定,心中忽然生出一疑问:难道星转之轮中预示的就一定是对的,便一定会发生吗?
第一百一十七章 相遇中皇
为什么凰灭没有唤她呢?他在哪里?可还好吗?难道他如今已经虚弱至此,已经无法感知到自己了?
“昭明,昭明?”
“哦。”
厉染安慰道:“放心吧,弟子们没受伤。”
“嗯。”
“只是往后我们如何安置?”
暮昭明看了一眼眼前的废墟,太华是不可能再恢复了,凰灭多年来的心血也毁于一旦。
暮昭明觉得茫然,他们到底该往何处去呢?他们太华一门二百来人,大多都是无依的孤儿,现在就算让他们下山去他们也寻不到亲人。
“太华……”
“不如去昆仑吧,我与南华交好,或许可以让他援手。”
“寄人篱下,不可。”
暮昭明是个心性高傲之人,纵然昆仑欣然接纳,她也是不愿意去的。
暮昭明正想起身,不想在那废墟中竟出现了三字中皇山。
她和厉染相视一眼,这一眼过后中地上的字迹就不见了。
“中皇山?那里是女娲一族的故地,难道……是世尊在给我们指路?”
中皇山的山群虽然比不上昔日太华,但仙灵之息应还是强盛的。如果太华一门可以在中皇再建,也是个好选择。
“世尊是让我们移向中皇,还是言明他此刻就在中皇呢?”
“厉染,我先去看看,你留在此处。”
“我同你一起去。”
“不可,”暮昭明愧疚道:“之前我们被齐衍困在华阳城,这才让他得了空隙去太华秘境救人,现在没了太华这道屏障,我们不可再犯这样的错了。”
“那我将宁辰召回同你一起去。”
宁辰……
暮昭明皱眉,回说:“还是不用了,世尊之事,交给我便好,你且让宁辰回来,一定要和众弟子们守在此地。”
“嗯,放心吧。”
中皇山,这里被设下了结界,而且这结界非比寻常,就算是暮昭明也不一定能破。
女子看着这悠悠山景,感叹道:“齐衍,你功力为何恢复如此之快?”
凰灭传讯自己前来,一定是遇到什么不测了。虽然明知会打草惊蛇,但暮昭明还是正勉力想打开这结界。
“师姐……”
是齐衍?暮昭明浑身一震,那声音又响起了,“师姐可体会到了我在太华秘境中的滋味。”
“师弟,”她收了手,转身凝视着那依旧喜好白衣之人,眼中难得露出了一番沉痛,“齐衍,你想要做的,果然都做到了。”
青年竟然扬唇笑了,这样的笑邪魅危险,是暮昭明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
“世尊呢?”
“你还有脸问起我师父?你们当年将他囚入灭境的时候,可会想到有这一天?”
“我并没有将世尊囚在灭境。”
“是啊,你们只是闭口不言,只是袖手旁观,只是骗我一人在人间苦寻了数十年。”
女子压住情愫,问道:“你杀重谨、梓兮,还有那些出现在蜃天城的弟子们都是为了泄愤吗?”
“重谨?那是他挡了我的路,非不让我离开太华秘境,不过找死而已,即便我杀了他也是被他所逼。至于梓兮和那些小弟子,原来我用不着杀的,不过他们出现得不是时候,于我来说不过是物有所值,恰好补补灵力而已。”
暮昭明闭上眼睛,虽然这早就是她心中的答案,但她还是不想听这人亲口说出。
“齐衍,你怎可妄杀同门?”
“既然你们可以这样对我和师父,那我为什么不可以这样对你们?重谨、你,还有厉染,你们三人我都不会放过的。”
对了,他们合力将齐衍封印在太华秘境时他就说过,重见天日时必要让整个太华都不得安宁。
“我真后悔,那时没杀了你。”
“师姐现在明白过来也不迟,即便现在也可以杀我。”
暮昭明五指一合,对于现在的齐衍,她没有把握。
“我再问一次,世尊呢?”
“他是我师父,与你并无干系,对于他的去向师姐你无需关心。”
暮昭明明白了,“是你召我来中皇山的?”
“不错。”
“你找我来,是为了杀我?”
齐衍迈步前来,“师姐,我们同门这么多年也该有个了结了,但你不用怕寂寞,厉染师兄马上就可过来陪你了。”
一道剑气突然从齐衍身后飞出,啥时间就将他拦腰斩断。
暮昭明往后退了一步,但那人依旧丝毫无损。
“师姐,你不是一向自诩为光明磊落吗?怎么也玩起暗中偷袭的伎俩了?”
不对,这只是一个虚向并不是实体。
“齐衍,你不出来见我吗?你引我来就是为了让我看一个虚影?”
男子一下消失不见了,暮昭明戒备的环视了一圈,那人没有出现。
“齐衍!”
“师姐,不知你觉得是这里的山景好,还是太华的山景好?”
暮昭明一回头,那男子正拿了一根柳条,说:“我怎么忘了,太华山已经不再,就算山景再好师姐也看不到了。”
女子一挥袖斩断了那颗柳树,喝道:“齐衍,为何故意激怒我?”
周围又没声音了,暮昭明心下焦急,想着或者是那结界在捣鬼,她还是早点破开那结界的好。
“师姐,你这么着急作甚?就不想再跟阿衍好好叙旧吗?”
虚像,这都是虚像。
“我还没告诉你重谨死前都说了些什么呢,师姐难道就不想听听?”
什么?女子双手渐抖,内息也有些不稳。
“他说此生惟愿做个浪荡闲人的,可不想在太华耗费了一生。”
“别说了。”
“修仙、炼药,这都不是重谨所爱,在这太华山中,他最喜欢的就是子虚园里的花花草草,因为那些花草大多来自山下,只有借着那些花草他才能窥探那外世繁华。师姐,是你和师兄非要把他留下的。”
这人在试着乱她心神。
“当时若你和师兄答应让他下山时,若你和厉染没有逼着他接下执明长老的位置,他一定也不是今日之结局了。师姐,害他的并不是我,而是你和师兄,是太华的那些清规戒律啊。”
暮昭明心下一软,是了,上一任掌门离开的时候重谨还小,他当时苦求自己放他下山去,但为了太华,暮昭明将那人在摘星阁关了三月,直到那人点头答应做太华的长老了,她才将重谨放出来。现在一想,自己真是太自私了。
“师姐到了泉下,可要跟师弟道歉的好。”
这都是迷障,都只是为了扰乱她的幻术。
暮昭明干脆闭了五音五感,只认真感受着身前结界的变化。耳边终于安静了,暮昭明伸出手,嘴里念起了咒法。
“主上,”柏皇现身回禀,说:“有人正在破开山下结界。”
“何人?”
柏皇一挥手,他们眼前便现出了暮昭明的身影。
齐衍有些惊讶,为何这人会来得这么快?
“你和栗陆随我前去,其他人守在这里。”
虚空中传来几声回应,栗陆也现身站在了齐衍身边。
这结界就快破开了,暮昭明再加了把力,眼前山景一下变化,前面的柳林消失了,出现的是一个蜿蜒曲折的山路。
“暮昭明,你现在就下山去,我或许可就此放过你。”
山路中央突然出现了一人,正是齐衍。
“放过我?齐衍,你不仅害了重师弟和那么多弟子的性命,还毁了太华山群,即便是你要放过我我也不答应。”
重谨,又是重谨,对于这一点他已经不想再多说了。
“梓兮那晚正在我练功时闯入,我的确一时失手,至于其他人,你愿意作何想便作何想吧。”
“你让开,我知道世尊大人就在这里,齐衍,你如今已经没资格作世尊的弟子了,我这就要带他离开。”
“不行。”
“看来,我也只好强取了。”
四周剑气一起那山石便飞溅开来,暮昭明练的是气御五灵之术,这中皇山的灵气在无形中便助长了她的功力。不过齐衍剑气强横,二人几度交手下来也是不分上下。
齐衍留招了,在虚境之中的柏皇断定道,身边的栗陆正跃跃欲试,他已经醒来这么久了,可还从没向齐衍展示过风雷之力呢。
柏皇告诫道:“栗陆,主子如果没发话你一定不能妄动。”
“我明白,”栗陆向来风急火燎的,看齐衍一时处于下风他不禁急道:“主上对人家手下留情做什么?这个叫暮昭明的可是对主上招招致命!不行不行……”
“栗陆,不可。”
那人一跺脚,只得继续作壁上观。
暮昭明,看来这人今日是非要自己毙命在中皇山了。
“师姐,不要再逼我。”
“你将太华逼迫至此还怎敢说这些?若不是看在世尊的嘱托上,那日在太华秘境我便会连同厉染杀了你,这样就不会让你为祸苍生!”
为祸苍生?这词像是将齐衍激怒了,他剑气又涨,低喝道:“我只是想救师父一人,这又与苍生何干?倒是你们满口道心,实则比虎狼还要凶狠歹毒。”
“齐衍……”女子杀心表情甚,“是世尊错看了你,我太华满门都错看了你,星转轮中的征兆就是征兆,留你在世上只会害了百姓黎民,今日我便要替世尊杀了你。”
“好啊,师姐,”齐衍冷然一声,“那我们且比比看,到底是谁能胜过谁。”
柏皇皱起了眉头,看来齐衍认真了,这个暮昭明今日难逃此劫啊。
第一百一十八章 何谓伤心
山林间有百鸟齐飞,是发生了什么事吗?越千泷看着窗外的景致,天色好像一下阴沉了,隐隐有风雨欲来之势,怎么搞的,刚刚还是晴空万丈啊。难不成?越千泷赶紧跑到了二楼房间,齐衍不在,凰灭也不在,一定是山脚下那边出事了。
“主上……”
在虚境中的柏皇满脸忧色,那人在催动体内的人皇之息,而现在的齐衍满身凶煞,这人皇之息于他来说已不是过妙事。
“主子果然神勇,看来不用我们帮手,主子完全可以敌过这小女子。”
“可现在的主上已经被蒙了心智。”
栗陆愣了愣,“蒙了心智?那有什么关系?只要打赢就好了。”
柏皇迷惑了,伏羲神上残留在世间的神力可不是这样用的。
这人比之前变强了不少,暮昭明周遭的五灵之障已经开始破裂,这一路下来她只能固守,丝毫没有进攻机会。而现在的这个齐衍双目凶煞,起手一道天剑降魔再压而下,暮昭明实在硬抗不住,稍有松懈那法障便尽数碎裂,齐衍道道剑气袭来,被剑气所伤的她重心不稳,翻身便由半空往下跌去。暮昭明神思恍惚将要晕厥,她忽而一笑,罢了,若这是最后她也算是为那承诺死守到底了,她只盼着齐衍能一直顾念和凰灭的师徒之情,如此一样,至少那人不会落得跟自己一般下场。
“昭明”
一声呼喊后她便落进了一个怀抱里,暮昭明本以为是厉染,可看清之际她眼神颤栗,脸上是万般的不信。
“世尊?”
这人依旧情圣冷穆,就和自己百年前在七绝台见到他时一样,从那时候起暮昭明便日夜苦练,因为师父说只有自己成为了太华的掌门,才有资格和那人说说话,可也只能是说说话而已。
比起由这人亲自教导的齐师弟来,自己又算作是什么呢?
两人平稳落地,凰灭看着暮昭明的眼神中也有一丝关切,“怎么样?”
“我……世尊大人,弟子没事。”女子有些呆愣,这些天想好的那些话一下都记不得了。
“师父!你怎么来了?”
“我来不得吗?”
“不,我不是这意思。”
“若非亲眼所见,我定不信你会残害同门。”
齐衍顿时怒火涌起,辩驳道:“师父,是暮昭明和厉染将你囚禁在灭境中的,你为何还要偏帮于她?况且,方才是暮昭明逼徒儿出的杀招,我若不还击早就命丧于此了!”
“昭明,你说,这人到底有何罪状。”
女子扫了一眼那人,犹豫片刻后方将重谨、梓兮、还有太华的变故都如数道来。
“如此一来,你还有何要辩解的。”
齐衍登时跪下了,求道:“师父,我的确错手杀害了梓兮,也的确为打开灭境毁了太华山,但这些都不是徒儿所愿的,重谨和其他太华弟子的死和弟子没关系,这都是暮昭明和厉染刻意陷害,他们将徒儿封印在太华秘境中,早就对徒儿怀着杀心了,徒儿是迫不得已才……”
“够了,”凰灭打断道:“你伤人毁山已是事实,竟然还毫无悔改之心。”
齐衍听后立马叩拜,说:“是徒儿错了,我不该伤了同门不该伤了师姐,师父,这些徒儿不会再犯了,要不……我这就回太华山去帮着弟子们重建凛曜城,只要师父能宽心,您要徒儿做什么都可以。”
在虚境中观望的栗陆双手成拳,怒视道:“这个师父怎么这么不通人情?咱们主子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这么低声下气的求他祈他?我看他才不配做咱主子的师父。”
“栗陆,这是主子的私事,你不可插手。”
男子闭了嘴,可拳头还是没松开。
杀,还是不杀呢?
最终凰灭开口:“我不想伤你性命,你便在此自废吧。”
自废?!虚境中的几人和齐衍都是一惊。
“师父,您是要徒儿废了一身修为?”
“如此一来可保你不再伤及无辜又不至于要你性命,这样处置甚好。”
甚好?齐衍整个身体都僵在原处,竟不知是该哭还是要笑。他日夜勤学术法,之后又苦苦寻找这人四十来年,现在好不容易将这人救出来了竟然是换来这等结局?齐衍一低头,只看到了落下的眼泪。
很多年以前,那人曾经问过自己到底什么是伤心,又到底什么是动怒?他那会儿年幼,看着被这人如数烧尽的桃林后心里只想着,唯愿这人永远也不要知道伤心、动怒的滋味,现在齐衍却后悔了。凰灭是仙身,本就不来自凡尘,他早就说过自己形同草木,除了天地大道外是不明白凡人的七情六欲的,齐衍之前一直不信,现在才恍然信了。那么年的师徒情谊在凰灭心中原来不过如此,即便自己把它看得再重,那人也不过视为鸿毛。
齐衍在凰灭身前恭恭敬敬的拜过三拜,可惜,此时的齐衍看不见那人眼中的挣扎,凰灭的心虚乱了,他也慌了,不过只在那短短的一瞬间。
“齐衍这一身修为全部承蒙于师父,若师父要收回,徒儿绝无多话,也不会再作辩驳,只是这修为既然是因师父而起,就再请师父拿回去。”
这人是要自己亲自动手吗?
暮昭明上前一步,看了看凰灭的神色,他竟犹豫了,跟四十来年前一样,不过当时的凰灭正犹豫着要不要在离开前取了齐衍性命。
“好,便如你所愿。”
听着这声回应,齐衍一下心如死灰。
“那往后阿衍还可以留在师父身边吗?”
凰灭露出了一丝困惑,“若不可呢?”
“如若不可,还是请师父了断了徒儿性命,徒儿绝不会有半分怨怼。”
凰灭似做了一刻思量,但他未做回应,再上前一步便以两指点在了齐衍眉间。齐衍顿时如遭冰嘘火焚,全身筋脉好像都要爆裂开来了。
毁去这人修为又如何?暮昭明在一旁想着,齐衍体内还是流有人皇血脉,他的破军命格还是不会有所改变,这一次凰灭还是没能做到。
“师父……”
凰灭皱起了眉,那人明明没作反抗,可为何自己却觉得如此吃力,他之周身好像正要被那人体内的人皇血脉所吞没一样。凰灭闭上眼睛,正凝神静气,这次是他操之过急了,他刚从灭境挣脱而出,灵力几乎衰竭殆尽,若现在要废齐衍修为怕是要自损的。可既然他已经运功,便不可中断。
“世尊!小心”
暮昭明开口便看见一道紫雷闪过,她一下失了力气的往前倒在了凰灭肩头。
“栗陆!谁让你妄动的?”
“妄动妄动,我再不出手咱主子就要没命了,你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主子送死吗?这事就算主子答应我也不答应!”
重击中凰灭一下收手,齐衍也被震开了十来米开外,方才那惊雷之力由他和暮昭明的身体双双贯穿而生,他现在已是五内俱竭了,于是凰灭身体一曲便跟暮昭明一起半跪下地来。他喉中涌起的甜腥喷薄而出,只将暮昭明身着的水色衣裳都染红了。
他扣起女子手腕,感到气息将尽时便马上驱使周身所有灵力由这人掌中灌入。然而女子却一下握住了他的手,只摇头说:“世尊,不用再浪费您的灵力了,昭明知道自己大限已至。”
“我是仙身,为何要替我挡?”
女子自嘲的笑了,“对啊,世尊……是不会死的,可刚才,我就是忍不住,就是不想看您被它所伤。昭明……昭明,实在是愚,愚不可及。”
凰灭握住了她的手,他心中一动,好像胸前藏着什么东西,正压得他说不出话来。
“你是天分极高的弟子,也是太华最为年轻的掌门,怎可这样妄自菲薄?”
暮昭明勾起了唇角,好像是用尽了一生的气力,说:“能,得到世尊的夸赞……弟子,弟子很……很开心……”
不过,她的确愚不可及,竟然对这样一个遥不可及的‘神佛’产生了凡人的感情。此后一生,她便只是依照这人所望的,也像一尊泥塑般在太华度过了百年。不过此生只要能活成凰灭亡所需要的样子,她也就无剧烈了。
“世尊,对不起……我没能完成对您的承诺,我没有看护好阿衍,没有……没守护太华……厉染,还有其他弟子样,都……”女子已说不出话来,她的眼神开始散了。
凰灭再度给她输着灵气,道:“太华之事交由我便可,昭明,你已然做得很好,为师很欣慰,对你也很感激。”
为师?女子眼中盈出了泪花,她曾经数次恳求凰灭收自己在门下,可凰灭从来不允。
“师,师父……”
凰灭扶着这人的肩膀,缓缓将这人抱在了怀中,他鲜少做这种事,当听着耳边的那一声声‘师父’时他觉得眼下一湿,原来是自己流泪了。良久之后,凰灭才松开怀来,深望着这已经离世的女子,原来这就叫伤心吗?即便他已将周身灵力输尽,暮昭明也不会再睁开眼睛,也不会再叫一声‘师父’了。凰灭觉得万分后悔,曾经这小姑娘总在七绝台下等着自己,可每每见到她时,自己也不过只说寥寥几字。
凰灭喉头一涌,又吐出几口血来,他觉得视野模糊,连天都暗下来了。
“师父!师父”
他怎么疏忽了?方才的那惊雷之力来自洪荒,即便自己是仙身也会被它伤及内元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 此为真相
筋脉俱伤的齐衍躺倒在地,他视野有些模糊,刚才冲击太大,他现在周身的骨骼都好像要碎裂一般,看着不远处的重伤之人他只得握紧了手掌,正驱动着全身之力想站起身来,可齐衍和身子丝毫不动。栗陆,方才是栗陆出手伤了他。
“栗陆,出来,给我出来!”
虚空中传来柏皇的声音:“主上,您被栗陆的惊雷之时反噬现在还太过虚弱,而属下等是依托您之血气而存在的,所以属下等已经成了虚体,此时根本无法凝形。”
什么?无法凝形?
“那方才呢?方才是谁让你们出手的!”
深知齐衍的震怒,柏皇只好解释道:“方才主上命悬一线,属下们亦是感同身受,那栗陆会唤出惊雷也是下意识的出于自保,还请主上息怒!”
说起他们五人间,论力量当然属掌控风雷之力的栗陆最强,刚才齐衍所有修为差点被如数毁去,如果不是那人出手及时这后果当真不堪设想。只是这段日子相处下来柏皇深知那人对齐衍的重要性,他认定了若要在修为和凰灭之间选择,齐衍一定会选凰灭。而刚刚栗陆虽救了齐衍,那人也一定不会感激,他们五人往后跟齐衍的日子可就说不准了。对柏皇来说,违抗主子的命令私自行事,这便是是忠。而现在齐衍也受了那惊雷之力波及,五内脏腑必定是如火焚刀割一般难忍。
“师父……”即便如此,齐衍还是挣扎着往前爬去,那人的身影看起来摇摇欲坠,他正捂着前胸,看起来是万般的痛苦。
想不到这短短的十来米,竟让齐衍觉得浩瀚如河,等他终于挪到那人身前时,凰灭已眼神微散,连的嘴角血迹都开始干涸了。
“师父,”齐衍握住了那人的手,他的五指冰寒如玉,任自己怎么捂也没捂暖半分,“对不起……都是阿衍的错,对不起,都是我错了。”
凰灭合起五指,像是要运功集气。
不行,齐衍修为尚在,他还不能放弃,或许,这便是最后的机会了。
感觉到那人的动作,齐衍才说:“师父,你已经受了重伤,如果你一定要阿衍死阿衍自尽就是了,你不用再耗费灵力。”
凰灭指尖一僵,竟露出了些不忍。
“师父,以前太华的山桃初开时,你才会露出一点笑意。原本……徒儿想让你看看太华那些桃花的,可现在没机会了,那些桃花虽然不会凋谢,但终究还是被埋进废墟之中了,”齐衍抬起眼眸,只笑着说道:“师父,能再跟你相见也算是了了徒儿此生之心愿,现在师姐死了,我知道师父你是恼了阿衍,现在阿衍用性命来偿,希望师父你能宽心吧。只是徒儿没料到,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你,竟然只重逢短短的两日。”
不妙!难道齐衍真要自尽吗?那他们岂不是又要陷入沉睡了?
在虚境中的五人心急如焚,可他们现在根本无法现身,更不要说阻止齐衍了。
齐衍积了最后一点力道,正要成掌朝前额处拍去,但在最后一瞬间,他竟然被拦下了。
“师父?”
四十七年前凰灭没有杀他,而四十七年后,凰灭还是不能眼看着这人死在自己面前。
难道,这便是人情吗?难道,齐衍真是他一生都不可抗的变数?
意识瞬间抽离,再下一秒凰灭便晕厥在齐衍身边。
“师父……”
他的脉搏气若游丝,甚至是似有若无,不可能的,齐衍整个人犹如置身在冰窖里,凰灭不是凡人他是仙身,他不可能会死的。
齐衍聚集灵力想为这人渡气,可他之前被凰灭重伤,加之跟暮昭明过招本就耗损严重,当下根本无法催动内力。倏忽之后齐衍也眼前一黑,晕厥了过去。
“栗陆,你真是损兵八百自损一千,当时主上和凰灭气脉相连,你就不知道重伤凰灭的同时也会伤到主上吗?”
男子一摆手,委屈道:“我只是想着救主上性命,哪里还能想这么多啊?”
“现在主上和他师父都恐有性命之忧,我现在也不能现身为主上疗伤,这可怎么办。”
柏皇对赫胥叹道:“只能盼着越姑娘能早点来此了。”
的确有人找到了此地,但这人不是越千泷,而是苏。
苏现在神色如常,哪里像重伤不醒的样子?他走到齐衍和凰灭身边,扫了几眼便说:“多日不见,想不到你的幻术竟然如此见长了。”
早躲在暗处观战的素灵犀现出身来,道:“哪里是我的幻术?不过是师父在后援手罢了,不过这暮昭明和齐衍积怨已深,就算我不从旁作梗,他们也免不了一战吧。”
“还是万无一失的好。”
“师父找这人可找了很多年了,没想到阿你竟想法子帮师父完成了心愿,这一次回去师父必然会重重答谢的。”
苏低头看着凰灭,他觉得这人的脸很熟悉,好像是一位故友。
“我不要答谢,我要的是北域,还有整个天下。”
“现在有了他,阿还愁什么呢?我们这就回去!”
苏背起凰灭,正要离开时却听得一声疾呼:“阿”
转身一看,原来是越千泷。奇怪,自己离开时施了术,按理说她应该还昏睡着才是。
女子一步一步从山路间而来,质问道:“是你把掌门引来中皇山的?”
“是。”时到今日也无需隐瞒了。
“如果我没猜错,从离开蒙池镇不久你就已经恢复了,你只是一直在做戏对不对?”
“没错。”
“为什么?”越千泷迷惑的喊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把大家玩弄至此?”
“凰灭会挡了我的路,如果不在他没有复原时挟制住他,往后我就没有机会了。”
“所以你利用了齐衍,所以你就要用掌门的性命为饵来挑起他们师徒之间的事端吗?”
苏遥望着那人,他说不出话来,这些日子他的确一直昏睡着,可越千泷不明白,他、浸烛和魇池都是息息相关的,就算是在梦中,他也可通过体内的魇灵与浸烛互通讯息。其实从他们到达中皇山的那一刻,苏和浸烛就在暗中谋划了,其中细节连素灵犀都未全知。
“我之前一起觉得奇怪,为什么会在北域宫中遇到你,你又为什么要替宁王效命?原来,你从踏入北域的那一时起就在安排了?重谨、梓兮、还有那些太华弟子们,他们的死是不是与你相关?”
“是我引梓兮去的裴家别管,当晚易潋音在齐衍练功时弹奏了致幻之曲,所以齐衍才会神志不清的杀了梓兮,至于之后死在蜃天城外的那些弟子,也是我让灵犀帮忙除掉的。我们所做这些都是为了陷害于齐衍,为了让他跟太华彻底反目。也只有这样,他才会被逼无奈的回到蒙池阵去找回伏羲五臣,只有这样,他才能变成我想要的那个齐衍。”
如此越千泷也明白了,这都是苏布下的一个局,恐怕现在他们便是要将凰灭带回不日城,好用那人来挟制齐衍吧。
进入宁王府获得公孙翎信任、借用宁王势力将齐衍从太华秘境中救回、再一步一步陷害那人好让整个太华都与他为敌好将他逼上绝境。越千泷想不明白,苏所做的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是打开灭境好将凰灭拽在手中吗?还是为了齐衍身上的人皇之力?
“你所做的一切,难道都是为了烨楼?”
苏身形一动,冷穆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愕然,“与你无关。”
“你这般利用于我,竟然还说与我无关?”
直到这一刻越千泷才觉得是自己错了,她要找的人不是苏,她一直以来都在等待寻找的绝不是这样一个狠辣绝情之人。
“我不会让你带走凰灭的。”说完女子的手中便出现了逐日长弓。
“阿……”
对素灵犀做了个手势后,苏又上前了几步,认真问道:“你真要与我作对?”
“把凰灭留下。”
“不可能。”
“好啊,”女子苦笑一声:“那我们便一战,你若赢了将凰灭带走便是,可你若输了……”
“如何?”
越千泷沉吟半晌,竟开口道:“便要像凰灭一样,一生被囚在灭境中,永远不踏入凡世。”
囚禁永生?这法子还真是狠毒。
“到时候,我也会陪你留下的。”
素灵犀从这人眼中看到了一丝犹豫,苏将凰灭从背上松下来,回应道:“好啊,你若赢了我们便一起守在灭境。”
可是越千泷,她根本没可能赢。
苏一抬手,那本是执于越千泷手中的逐日弓就到了苏掌中。
“这,怎么回事?”
“还记得吗?在沧浪原的时候我说过,我们都源自于魇池,而这把逐日弓和你体内的涅穹箭也是一样的,它们都是用魇池中千万的巫灵所打造,它们属于巫族,而不是你,只要浸烛想让它们回来,它们便只能静躺在巫族之中。”
苏指尖一动,之前已经融入她骨血的涅穹箭竟也被这人吸了出来。
池水之前的女子指尖再勾,那箭矢便已经回到这池水之中了。
洪荒之时巫人以灵练箭,而越千泷正是诞生于这魇池之中的箭灵,后来大祭祀沧溟费尽辛苦才寻得妖族帝王的第九女作为元身,使这一灵带着强大的祖巫之力降临到世上。而妖巫大战后这一灵就不知所踪,他们巫族已经找了越千泷数十万年,而逐日弓、涅穹箭,不过是浸烛为引她出现放出的诱饵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