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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泷诀全文阅读

作者:沐流火     灵泷诀txt下载     灵泷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章 盗珠之人

    “雨瞳,什么事?”

    外面的侍官连忙进来禀报,说:“陛下,宫中进了刺客!”

    “刺客?抓到了吗?”

    “姬将军正在带人追查,属下来看看陛下的安危。”

    “我没事,一定要抓活的!”

    “姬将军自不辱命。”

    然而等了一整夜姬灏也没抓到刺客,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会是牧言家的人吗?难道他府中还有这样的高手,竟然能随意在北域王宫出入。

    “姬灏,你做何解释?”

    跪倒在殿下的男子抱拳回道:“末将觉得此人不是刺客。”

    “哦?”

    “宫中不见一人受伤,唯独少了一物。”

    “少了什么?是不是玉玺?”

    “回陛下,是犀珠。”

    犀珠?那是北域皇族的重宝,这珠子没什么用处,不过触手升温,拿在掌中不过片刻便可浑身回暖,入秋后萧祈煜便会将其置于殿中,届时整个大殿就如春日一样明朗温暖。宫中众人皆知犀珠封锁在青镜堂府库中,这不是秘密。

    “一个小偷而已,没了就没了。”

    “陛下,犀珠可是我雪酴之宝!”

    “只是一颗会发热的珠子而已,有什么好宝贝的,何况,”萧祈煜眨了眨眼,说:“封在青镜堂府库里的根本不是真的,他要拿走就拿走好了。”

    “不,不是真的?”

    “只要是我萧祈煜的东西,不管我再怎么不喜欢再怎么不稀罕,我也不会让别人轻易拿到。”

    立在一旁的牧言真闻言一晃神,却正对上那人的余光。

    “马上让洛吟桓进宫来,再派重兵把守青镜堂,本皇一定要抓到这个小偷!”

    青镜堂的那颗犀珠被偷了,洛吟桓觉得可笑,既然能自如来去王宫为什么不偷些更有用更值得的东西?而是要一颗用来取暖的珠子。更奇怪的是,萧祈煜这次不单宣了自己进宫,还宣了越千泷,说是她身手不错,要让她一起抓贼以将功赎罪。

    “天下哪会有这么笨的贼?”

    “说不准呢,会偷犀珠还不笨吗?”

    越千泷坐在屋顶上冷哼了一声,“既然有第一次让你们防备了,他就不会来第二次。”

    “既然第一次偷了个假的让我们玩弄了,他就一定会来第二次雪耻。”

    “你是主子,我说不过你。”

    浑浑噩噩的等了一个多时辰,丑时将尽时他们听到了动静,不只是动静而是实实在在的声响。这贼人未免太明目张胆,他当下正从青镜堂出来,不躲不慌的只身站在了埋伏中央。

    “千泷,这家伙知道我们设了陷阱。”

    “真是个笨贼。”

    “我们两个先别出手,先看看这个小贼有什么本领。”

    来人身着黑衣,脸上带着半张面具,他一手执剑,周围的三十多名禁卫已经将其团团围住。这些人全部出身武家,在北域也是一等一的高手,要对付其中两人已经很难了。然而这个人竟然在转瞬间斩下六人的双手,其剑道之狠毒犀利实是洛、越二人生平未见的。

    “这什么招式?”

    “洛大公子你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

    “千泷你有把握赢他吗?”

    越千泷皱了皱眉,反问道:“公子有几分把握?”

    “没有。”

    “呵……”越千泷用手撑着下巴,指说:“三十五人还剩下十一个,哦,现在变成九个了,我真想看看这人是什么模样。”

    “千泷,等等!”

    话说话越千泷已经站在了黑衣人身前。

    “你为什么要偷犀珠?”

    黑衣人放下剑,迟疑道:“女人?”

    “对,我是个女人,怎么了,难不成你怕女人?”

    “走。”

    竟敢瞧不起她?越千泷拔了身边禁卫的长剑就直面而上,她使不惯北域宫中的这兵器,一个失准剑锋就贴着黑衣人的侧脸而过,反倒露出了自己后背的空档。但黑衣人也没有抓住这个机会攻击,他迟疑了一秒,那双灰黑色眸子陡然一缩的注视着自己的对手,直到二人分开后仍是僵在原地的看着这女子。

    “你分心了?”越千泷开口:“为什么?”

    “哪里学的武功?”

    “怎么,现在想求饶?”

    黑衣人嗓音喑黯,“我不想跟女人打。”

    “但我想跟你打。”

    越千泷起势往他要害指去,缠斗之下她抗不住黑衣人的力道,一时松懈竟让那长剑滑出手去。她见状立刻抽出了腰间马鞭,这鞭子虽缠住了黑衣人的剑锋却一点也挡不住他的剑势,黑衣人借了这力道,只任鞭子搅着刀身和越千泷擦肩而过。

    “为什么不用全力,你在小看我?”她真是有了怒意。

    听到这里黑衣人才不打算再耗下去,起手刀刃破风而去直逼越千泷的双眸。越千泷反抗下鞭身一动,整条马鞭竟被黑衣人抬掌缠在了左臂,在剑锋逼近的前一刻兵刃落地,回神时黑衣人已经一把扼住越千泷的脖颈将其按倒在地。

    “你这女人找死!”

    黑衣人加了力道,却还不足以让人窒息,越千泷深深的感觉到面具背后的那双眸子正在细细的打量自己,这异样的感觉让她晃了神,竟忘记要反抗。这人,还有这样的感觉,竟让越千泷觉得熟悉。

    “你最好乖乖放手。”

    喉间力道一松,恢复意识时那人已站起身来,越千泷环视周围,身边又多了重重重兵,可这黑衣人像风一样消失得不露痕迹,唯有那锐利的眼神镌刻在越千泷心中,让她忘不了分毫。

    “你怎样?”

    “没事,那个犀珠呢?我们快进去看看。”

    “不用了。”

    “可刚刚他从里而出来。”

    洛吟桓推了推她的额头,“你以为我们真会把犀珠放在里面等他来抢?用重兵把守不过是做给他看的,本来我今晚也没想抓住他。”

    “什么意思?”

    “陛下要抓活的,而以这人的身手,既然能无声进出王宫,我们就很难在这里将他生擒,不如就让他自己带我们去了。”

    “你在他身上放了东西,那些可以追到他的行踪?”难怪刚才黑衣人屠戮这些禁卫的时候洛吟桓那么平静。

    “小伎俩而已,我们先去徽羽宫看看。”

    徽羽宫?这是一处离青镜堂极远的偏殿,堂一个神龛中存放着一物,是一颗散着隐隐赤红的珠子。

    “难道这就是犀珠?”

    “不错。”

    越千泷刚要拿就被洛吟桓狠狠敲了一记,“这是皇族的东西,是你能碰的吗?”

    “能他日抓到了贼人,本皇就赐你玩赏玩赏。”萧祈煜的声音从后传出,他正跟身边的银麒侍卫一起款款而来,“可如果抓不到,本皇就罚你们即日完婚,怎么样?”

    “这差事我领了,一定把他带到你面前。”

    “好啊,本皇等着当你们的证婚人。”

    越千泷一拉洛吟桓,“我们现在就去找。”

    萧祈煜得意的笑了笑,这女人有趣,洛吟桓的眼光还不太差。然而清晨宫中就传出消息,本藏于徽羽宫的犀珠不见了。

    越千泷听着笑不成声,“看来昨晚不是我们玩了小偷,而是被这小偷玩了。他明知是陷阱却还往里跳,为的就是找出犀珠真正的藏匿地。现在犀珠没了,他得逞了。”

    “你的意思是正等着陛下为我们完婚?”

    “你说能追到他行踪的呢?他在哪里?”

    “时候到了阿音自然会告诉我。”

    就是那个要了宁辰双眼的织幻师?洛吟桓、易潋音,看来他们都是为宁王效命了,只是不知这宁王是为何人效命。也许她在洛家还会有机会跟那个织幻师相处呢,或许还能找到方法医治宁辰的双眼,想到这里越千泷心情大好。

    入夜的时候洛吟桓唤她到院中,说是找到了黑衣人的下落。两人带着数百名禁卫军到了城郊一处废弃的庙宇中,这里人迹罕至,早就没香火了。走到三百米开外,洛吟桓挥手让这支禁卫军先在原处等着。

    “千泷,我们先两个人进去,免得打草惊蛇。”

    “嗯。”

    之前洛吟桓观察过了,虽然这黑衣人伤了三十来名禁卫可都留了他们性命。所以,就算自己跟越千泷遇险,也至多是断条胳臂没条腿什么的,这些阿音都能治。

    “洛吟桓,你确定在这里?”

    “阿音指的路从来不会错。”

    这破庙的大门虚掩着,从外头能听到阵阵呼吸声,里面真有人。洛吟桓拿了手中之扇,而越千泷也已握紧了长剑。洛吟桓使了个眼神就推门进去了,他浑身吓出一身冷汗,入眼的竟只是个瘫倒在地的青年。他身穿黑衣,脸上带着半张面具,不过他现在昏睡不醒,像受了重伤。

    “千泷,你看他是怎么了?”洛吟桓用手指戳了戳这人,真的没反应,“真是天赐良机,犀珠一定在他身上。”洛吟桓说着在青年身上搜了个遍,“怎么会没有呢?这不可能,难道他还有同党?”

    越千泷蹲下身来,手指却伸向了他脸上的面具。

    “洛大人,犀珠是否已经找到了?”姬灏应声而入,他身穿银甲,身后正是银麒侍卫。

    “真是个甩不掉的跟屁虫。”

    “我是奉陛下之命而来,难道洛大人这句是暗指陛下?”

    “不敢不敢,东西没找到,但是人我们找到了。”

    姬灏扫了眼地上青年,扬手道:“多谢洛大人了,带回去。”

    这些穿甲之人即刻进来拖走了黑衣人,越千泷看着有些遗憾,这家伙武功这么好可自己连他的模样也不知道,真是可惜了。

第三十一章 被困噬牙

    永乾宫中建有监牢,一般为关押内侍和宫人,作为北皇的萧祈煜小时候来过几次。

    “陛下还是让微臣一个人去吧,这牢狱之中寒气重。”

    “现在正值夏天,哪有什么寒气?”

    洛吟桓乖乖闭了嘴,而萧祈煜走进这监牢就感到阵阵冷风,竟然吹得他直打哆嗦。

    黑衣人被关在牢狱最深处,他周身有八道枷锁,可见大家对他忌惮之深。姬灏已经在此审了一天,刑法用了大半也不见这人开口,是条汉子。本来洛吟桓对这人没什么兴趣,可走到门口他的步子陡然一变,疾步走到刑架前看着眼前浑身浴血之人。他的十个指甲已全部被拔掉,浑身大半的关节都碎了,脖子和腰腹处都有大大小小的烙痕,脸上还被刺了字,这个姬灏不愧有阎罗之名,下手当真狠绝。洛吟桓缓缓抬起他的脸,神情中除了惊诧还有着得意。

    “苏?可笑。”

    “你认识他?”

    “回陛下,这贼人的确跟我相识的一人长得很像,不过臣现在还没法确定是不是同一人。”

    萧祈煜在椅中坐下,而随侍的牧言真怯怯的站在后头,给他端了杯茶水。

    “把他弄醒。”

    “是。”

    姬灏立马给他浇了盆滚烫的浓盐水,刑架上之人睁开一丝双眼,仿佛根本没有睡着。他身上的伤口被水花一激纷纷外翻开来,刚凝结的伤处又不停泛起了血水。

    萧祈煜往前靠了些,目光中写满欣赏,“有意思,耐性不错,洛大人,你不是说你们或许有旧吗?换你来。”

    “你可认识我?”

    那人瞟了洛吟桓一眼,又马上移开了。

    “毕竟你也是太华的弟子,修习灵脉之术,我知道这些东西对付不了你,不过,你家越师妹正在我洛家呢,不只是她,还有小琰儿。”

    那人不言不语,对洛吟桓的话毫无回应。

    难道自己认错了?仔细一想,这个的武功路数也跟苏不一样,难道世上真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洛吟桓一把扣住这个的下颚,逼他跟自己对视。

    “你是不信我会对他们动手,还是不信他们就在洛家?”

    这人眼中无波无澜,不像是装的。

    “陛下,看来他不是臣说的那人。”

    “本皇不管他是谁,本皇要听到他说话。”

    姬灏用了那么多手段都没让这人开口,他洛吟桓能有什么办法?

    “陛下,您看刚刚这么折腾他也没叫唤一声,这样我们还怎么让他说话?”

    “姬将军,你审讯一日也累了,你先下去。”

    “是。”

    姬灏走后牢房中只剩四人。

    萧祈煜忽问:“牧言真,这人你可认识?”

    “我?”

    “见过吗?”

    牧言真一头雾水,“我从没见过他,陛下为什么这么问?”

    “真没见过吗?”

    “真的……”

    “他是牧谢言家的奴才难道你没见过?”

    牧言真一下明白过来,跪地求道:“陛下,这贼人真的跟牧言家没任何关系!”

    “贼人?谁说他是贼人,他明明是刺客。”

    “陛,陛下?”

    “牧言家大逆不道意图弑君,现在人证物证都在,明天上朝就可以问罪拿人。”

    人证?物证?洛吟桓在心中感叹道,这人就是沉不住气,这么拙劣的法子怎么可能扳倒如日中天的牧言家?不过如果宁王肯帮忙,倒可压压牧言晟的锐气,也可借此事在朝中试出牧言家的人望派系。

    “陛下让我做人证?”

    “我还有其他选择吗?如果能让他开口还用得着你?”

    “牧言家没有这些罪状陛下为什么要诬陷他们?”

    “你怎么知道这是诬陷?你怎么知道牧言晟怎么想的,只要他心里想了就是有罪!”

    物证他洛吟桓可以伪造,不过这人证吗?

    “不行。”

    “又要忤逆本皇了?”

    “我……我只是不能帮您做这些,”牧言真仰望道:“您贵为一国之主,北域千万百姓都以是您为系,您不需要用这些手段,这江山家国本来就是陛下您的。”

    “牧言真,我就问你一句,你做,还是不做?”

    萧祈煜当时收牧言真在身边就是为了整垮牧言家,毕竟牧言真在牧言家百遭**,连母亲也被牧言老将军逼死了,他本以为这人是日后对付牧言家的一柄利剑。可萧祈煜没想到牧言真竟然软弱至此,每每给他报仇的机会都不为的动。那自己留他在身边还有何用?

    “陛下,我做不到。”

    “好啊,洛吟桓,我们走。”

    “陛下……”

    “等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就什么再出去告诉本皇。”

    牧言真一下瘫倒在地,萧祈煜的意思是要把自己关在这里了?他看着这不见天日又阴冷无比的牢狱,心里一下轻松不少,至少萧祈煜只选择了囚禁,而不是刑讯副供。他转身望了望身后之人,那人也在看他,不过那人眼神死寂,好像自己根本不是活物。牧言真走过去,看了看他周身的伤口,那伤处好些都流脓了,边缘结了层薄薄的白色颗粒,应是水中吸出的食盐。

    “有人吗?”牧言真冲外头喊道:“能给我些清水吗?有没有人?”

    虽被下了狱,但宫里人都知道牧言真是萧祈煜的亲信,说不准过几天就放出去了,所以他要什么自然是准的。此时牧言真掏出绢巾,蘸了水给这人清理起伤口。直到一个多时辰过去,他才将这人的伤处简单清理了一遍。牧言真随身的小包里备了些止血化淤的伤药,他撒了些在这人的伤处。

    “这药粉很有用,过半个时辰你就会舒服不少,平常皮外伤今晚就会结痂了。”

    青年一偏头,仍是副不想理会的样子。

    “你为什么拿要犀珠呢?”见青年回了一个不屑的眼神,牧言真马上说:“我不是说你不能拿犀珠,只是你不该用这种办法,你现在伤了宫中禁卫,不仅会害了你,也会连累到你家人。如果你真的需要,可以向陛下说,或许陛下会答应出借的。犀珠其实没什么用处,只是在冬日会让人浑身温暖,我看你不像是体弱的人,难道,是因为家中亲人有寒症才要用它?”

    青年难得一皱眉,回了个古怪的眼神。

    见状牧言真喜道:“这么说我猜到了?”

    青年一扭头,还是不说话。

    “你放心,我会帮你出去,会让你把犀珠安全送回家的。”

    “为什么?”

    “原来你会说话?”

    “你为什么要帮我出去?”

    牧言真呆呆的一笑,说:“因为你已经帮了我的家人,所以作为回报,我也要帮帮你的家人。”

    “我从没帮过谁。”

    “你知道吗?还从来没有犯人可以在姬将军手下撑过一天的,想必,姬将军也对你说了不少关于牧言家的话吧,你如果早点承认也不会受这些苦了。你没有给姬将军和陛下机会,也就是给了牧言家机会。”

    洛吟桓一进府门就见越千泷坐在园子里发呆。

    “怎么,在等我?”

    “等你!”越千泷冷哼一声。

    “放心,我已经跟宁王殿下回禀过了,王爷说不日会找机会见你。我之前有关晔刹的消息都是阿音给的,到时候我想办法让阿音再帮帮你。”

    “你今天进宫见到昨天的小偷了?”

    洛吟桓的步子慢了半晌,“没有啊,怎么?”

    “你没见到?”

    “我见他干什么?这种事有姬将军处理,他是不会让旁人抢功的。”

    越千泷叹了口气,“可惜了。”

    “可惜什么?”

    “他身手不错,我想看看他什么模样。”

    什么模样,洛吟桓忽笑道:“想来没什么好看的,不过一个凡人而已。而且在姬灏手下呆了一天,任他在再好的身手也已经废了。”

    “你们北域的皇宫好看吗?”

    “自然是雄伟壮观。”

    “你明天能不能带我进宫?”

    “进宫?”洛吟桓防备的一缩身子,“又在打什么陷害我的主意?我说了会帮你找人就会帮你找人,你不用特意要抓把柄来威胁我吧。”

    “我进宫不过想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你倒怀疑起我来了。”

    “立什么功?”

    越千泷从怀中拿出一物。

    “犀珠!”

    见这人来抢,越千泷立马收回了怀中。

    “千泷,你怎么拿到的?”

    “很简单,你们进宫以后我又去那个村子里翻了一遍,这东西就埋在不远的荒地里,他藏得并不高明,只是你们太急于赴命立功了。明天你带我进宫,我亲自交给你们皇帝。”

    “千泷是信不过我?难道我还能把它私吞?”

    “私吞你肯定不敢,不过,我既然是求洛大人跟宁王殿下办事,自然要找机会跟北皇陛下套套近乎,否刚他日有冤情我找谁申去?”

    洛吟桓若有所思的笑了笑,眼神一转就朝茶室去了,这里一直是乐舞侍候,这人喜穿红衣,现在正泡好一壶茶就等着洛吟桓了。

    “乐舞这功力见长。”洛吟桓说着难的看了看眼前女子,夸道:“许是平日习惯了,我竟从未发觉你穿着咱们北域的侍女服会如此好看。”

    乐舞登时就红了脸,娇羞道:“公子,折煞乐舞了。”

    “我看越千泷跟你身量相仿吧,你明天也给她挑一身,陛下喜欢月白,你今晚就准备一身月白色的侍女服送到我房中。”

    女子执壶的手僵了僵,强言说:“公子,要带越姑娘进宫吗?”

    “不是我要带她进宫,是她逼着我带她进宫。”

    “可越姑娘和陛下似有些不愉快。”

    “陛下要是想处置她,那天在府里就处置了。”

    乐舞柔声道:“奴婢是担心公子被牵连。”

    洛吟桓一口将茶水饮尽,“被她牵连的话,还挺有意思的。”

第三十二章 挟持为质

    当下只有半个时辰便天亮了,永乾宫中的噬牙狱中晃出两道人影,他们一人身着内侍文服,另一人穿着禁卫的轻甲。牧言真心中惊讶,这人明明受尽苦刑,可不过小睡一会儿那些伤口便不见了。之后这人让牧言真想法子引来守卫,两人下轻松便逃出了噬牙狱。

    “这里是宫城的中城,从这里出去还要经过四道城门,而且每道城门都有重兵把守,阙楼上有还驻军,你要硬闯是不可能的。”

    “你能带我出去?”

    “没有完全把握,先试试吧。”牧言真身上有块萧祈煜御赐的令牌,只是他从没用过。

    看到他拿到手中的令牌,青年说:“这是北域皇帝给你的。”

    “嗯。”

    “你既然被已经他关起来了,现在还用他赐的令牌出去,这不是自投罗网?”

    “噬牙狱中关押的都是宫中密犯,其中犯人的情况是不能轻易外传的,所以,我猜这里的守将根本不知道我被陛下关起来了。等下我先去试试,如果没危险你再过来。”

    现在刚到卯时,是城门大开的时刻,牧言真正走向四座城门的第一道。

    “牧言大人,怎么这么早就到了中城?”

    “陛下让我出宫办差。”

    守将看了看天色,“天才刚亮呢,陛下就让牧言大人出去办差了?”

    “是,是啊,陛下的差事我也不敢耽误。”

    “但是牧言大人,末将并未接到陛下的任何指令,你可有陛下任何凭证?”

    “凭证?”看来消息果然没透出去,牧言真假装看了看腰间,慌道:“糟了糟了,我忘记陛下给我的令牌了。”

    确认后牧言真又带着青年回来了,刚才是一个人,现在不光多了令牌还多了另一个人,不过守门将士倒爽快,询问两句后就放行了。牧言真松了口气,想不到这东西还这么好使。如此两人稳步走在宫阙中,永乾宫形制庞大,两人走到开耀门时已经过了卯时二刻,这里的守将看着令牌好像若有所思。

    “怎么,这令牌不对?”

    “牧言大人的令牌为陛下亲赐,当然没问题,放行!”守门之将一挥手,齐齐让开了。

    牧言真边走边有些紧张,攀谈道:“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我叫牧言真。”

    青年闻言,忽然一抬手挡住了他的去路。

    “怎么了?”

    “这里不对。”

    “不对?”

    周围好像有兵甲集结的声音,牧言真再抬头只见城墙四周都布满了弓箭手,而前面的兴庆门已经关上了。姬灏出现在阙楼上,他一手执剑,目光紧盯着二人。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难道他们早就知道我们逃出来了?”

    青年扫了眼牧言真,如果不是这个人有问题,就是他的那块令牌有问题。

    青年抓了牧言真往胸前一扣,小声道:“得罪了。”

    “贼子,还不束手就擒!”姬灏的声音从阙楼上传来。

    城墙上的数千名禁卫也齐齐喊道:“束手就擒,束手就擒,束手就擒!”

    “要死,我就和他一起死。”青年的声音在宫阙中震荡开来,他扣紧了这人的脖子,手上力道一点没减,拖着牧言真往下一道城门而去。

    “还不停步!”

    城头突然箭雨齐下,完全封住了两人的后路。

    “将军,”副将韩汝走了上来,问道:“您看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如果我们放箭必然会伤了牧言大人,可这人近战能力极强,如果先让城下的守军围过去,恐怕免不了伤亡。”

    “牧言真算什么,不过是陛下身边一条不听话的狗,从他昨天拒绝陛下的那刻开始,他就再没有任何价值了。”

    “将军?”韩汝惊诧道:“您是要?”

    “下令放箭。”

    “要不要先请命于陛下?末将听说陛下正往中城赶来了。”

    “我说了,放箭!有什么事我一力承担。”

    韩汝一抱拳,“末将遵命。”

    牧言真看了看身后之人,“看来,你逃不出去了。”

    “即便这样,我也不会轻易放你。”

    “既然跟你到了这里,我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刻,我在宫中本就是个无用之人,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的,但是你家中还有人等着犀珠救命,你如果再被抓住,就没有回去的机会了。”

    青年忽而垂眸看了看这人,“我信你。”

    “什么?”

    “犀珠就埋藏在我被擒时那座破庙后面的荒地里,旁边两丈外就有口枯井,你日后若找到了请暂替我保管,往后如果有人来找我,你可否替我将犀珠交给她?”

    “你要做什么?”

    “你是我在这城中信的第一人,望你不要辜负我之所托。”

    青年放开这人正要开口时,第二轮箭雨不期而至。

    “小心!”

    青年将牧言真往后推去,自已赶紧拔剑以挡这满天箭矢。

    姬灏手势再起,第三轮箭雨应势而下。顾不得这么多了,看出身侧的间隙,青年赶紧将牧言真拉在自己身后,剑锋再起时他背上已经多出三支翎羽。

    “你受伤了?”

    “管好自己。”

    真是难缠,姬灏拿过韩汝背上的玄弓拉弦而立,一时三箭齐发。韩汝原以为这人瞄准的是盗珠的贼人,可没成想是牧言真。

    “将军!”

    “牧言家的人都该死,这等祸害正好除去。”

    青年察觉为这人挡开了第一箭,可失力中仍挡不住接踵而来的第二箭、第三箭,发箭之人力道非同一般,何况他现在受了伤。

    “怎么样,你手中还有什么砝码?”

    “你为什么对自己人下手?”

    姬灏丢了弓箭,得意道:“他是弃子”

    “姬灏,你好大的胆子!”

    是萧祈煜的声音,该来的,还是来了。姬灏眼看萧祈煜带着银麒侍卫快步而上,心中还是不免惶恐。

    “参见陛下,这里乃是血光之地,还是请陛下暂避的好。”

    “退下。”

    “陛下!”

    “姬灏,”萧祈煜眸中泛着莹莹金晕,姬灏见状赶紧伏拜在地,“等回去了,本皇再治你的武逆大罪!”

    “末将任凭陛下处置。”

    萧祈煜一下立在城头,喊道:“你最好给本皇将人好好送回来,本皇或可饶你!”

    此时牧言真被青年半挟在怀中,他迟疑了几分,回说:“放我出去。”

    “你现在还敢跟本皇谈条件?”

    “我说了,要么放我出去,要么,我跟这个人一起死。”

    可恶!萧祈煜双手紧紧扶住城墙,他眉宇间没有犹豫,只有愤怒。

    “开城门。”

    “陛下”

    “本皇说开城门,姬灏你听不到吗?”

    “再给我备马。”

    萧祈煜一指,“本皇给你宫中最好的马,那你打算把本皇的东西交还本皇?”

    “犀珠我不会还。”

    “本皇说的是牧言真!”

    在场的姬灏跟韩汝都一惊,没成想萧祈煜会说出这般话。

    青年低头看了眼怀中之人,回说:“你撤掉守军,等我出了最后一道城门自然会将他留下。”

    “本皇如何信你?”

    “我要的只是犀珠,东西既然拿到了我就不想多伤人命。”

    “好,一言为定。”

    话音刚落就有人为青年牵来一匹马,青年一看就知这是良驹。他先将牧言真扶上去,之后自己坐在他身后,策马疾奔下接下来的两道宫门畅通无阻。而萧祈煜跟姬灏等人随在其后,等到最后一道宫门时已不见青年踪影,只留下倚靠在城墙边的牧言真。

    “真是个废物,这次本皇一定要好好收拾你!”萧祈煜下马而去,正要开口再骂时却见这人衣物染血,“牧言真”

    他左胸前和肩膀各中一箭,萧祈煜一看便知左胸那一箭危险,而牧言真已经人事不知了。

    “来人,医官呢?快传医官!”

    正要进宫的洛、越二人正远远看见一匹疾驰的快马,那人穿着银甲,脊背上所中箭矢没有拔出,衣摆上也还有不少血迹。

    “遭了,”来不及阻拦的洛吟桓大叫一声:“难道宫中有变?陛下!”

    然而当二人一进宫门,却只见萧祈煜将剑架在姬灏脖间。

    “陛下,陛下您没事吧?”

    萧祈煜满脸愤然,完全没将出现的洛、越二人放在眼中,他只问:“为什么私自行事?为什么下令放箭!”

    “陛下,微臣掌管内宫安危,既然知晓宫中重犯出逃自然有所布置。”

    “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姬灏腰杆挺得直直的,沉稳应道:“这里是王城,而微臣是这里的守将,在微臣眼中除了陛下别无他人。若是陛下觉得微臣做错了,大可现在杀了微臣以正天威,微臣定当死得其所绝无怨言。”

    “你以为本皇不敢?”

    “陛下,陛下陛下陛下……”幸好洛吟桓手快抱住了萧祈煜的胳臂,要不然姬灏的脑袋可真搬家了,“陛下息怒,姬灏将军一门数代都是忠烈,从他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开始就为北域立下了多少功劳呀,更何况现在姬将军还没子嗣,陛下真要让堂堂姬家绝了后吗?”感觉到这人力道松了些,洛吟桓继续说:“而且姬灏将军的忠心可谓日月可鉴天地可证呀,不过武人的性子总是直快,如果姬将军一时顺不了陛下的意陛下也请千万宽心,毕竟这脑袋砍了就再也长不出来了呀。”

    ‘哐当’一声,萧祈煜手中长剑落地,他一上马直往宫中去了。

    洛吟桓三魂总算回了大半,直问道:“我说姬将军你怎么得罪陛下了,怎么这么大阵仗?”

    “那盗犀珠的人跑了。”

    “跑了?从这永乾宫?这怎么可能?”

    “他挟持了牧言真,是陛下下令大开城门,而且为那人准备了快马,就在你赶到的前一刻那人才出的宫门。”

    这样说来,他刚才跟越千泷看到的原来是那个黑衣人?

    “陛下是因为这个要治罪于你?”

    “这个,”姬灏泄气的垂下头,“不提也罢。”

    “千泷,看来今天陛下……”

    洛吟桓扭头下哪里还见越千泷的影子,他心中大叫一声不妙。

第三十三章 失而复得

    怎么不见了?青年浑身一凛,无力中更觉得晕眩, 看来是失血过多,这伤口必须要处理。可是犀珠怎么会不在?青年勉力又往深里挖了几分。

    “你在找这个?”身后一女子声音响起,“你不用找了,东西在我手上。”

    “你?”

    越千泷正得意的晃了晃手中之物,可等青年转身,她整个人便僵住了。

    “师兄?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青年不管她的胡言,只伸手说:“把东西给我。”

    “师兄,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看越千泷扑过来青年一下就抢过她手中的犀珠,推开她就一人往门外走去。

    “师兄你怎么了?”

    青年甩开越千泷伸过来的手,将犀珠揣在怀里就要上马。

    “师兄你不记得了吗?我是千泷啊,越千泷,你在太华山的师妹,是你在女娲神境救出来的那个人!”看青年置若罔闻,越千泷一手抓住了马鞍,质问道:“苏,你是怎么了?”

    青年周身一愣,他的后腰已经被紧紧圈住,越千泷贴上去就感觉湿了一片。对了,这人出宫时就受了箭伤,不过那几支箭矢已经被拔出来了。

    “师兄你现在失血过多,你跟我回洛家我们先治伤再说。”

    “滚开!你到底是何人,为何如此聒噪?”

    越千泷被青年推到在地,她眨了眨眼晴,不知做何反应。

    “苏,难道……你不是苏吗?”

    青年转身上马,可双腿刚跨上去就身体一曲,一下昏厥的将从马背上摔下来。

    “师兄”越千泷立刻起身扶了他在怀中,呢喃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你的筋脉,难道都恢复了?难道,他完全没了以前的记忆?”

    “越千泷!”洛吟桓打马过来了,这情况如他所料,越千泷跟这个酷似苏的人已经见面了。

    “吟桓,我找到他了。”

    “他?”

    “苏,我师兄,他就是这个盗取犀珠的人。”

    心中早有度的洛吟桓装作一惊,“什,什么?怎么会呢?苏怎么可能在蜃天城?”

    “他受伤了,你能不能先带他回洛家治伤再说?”

    “不行,洛家人多嘴杂,而且他今天在宫中闹了那么一遭肯定名声大振,我在城外有一处僻静的别馆,先去那里!”

    越千泷点头,两人打马往南而去。

    永乾宫,雨霖殿。

    医官大大小小换了几轮,每每出来都是副惶恐莫测的神情,姬灏跟韩汝还等在殿外,韩汝当真不敢想,如果牧言真真的死了,他又会是什么下场。姬灏满门忠烈在北域数代为臣,就算陛下要动他朝中大臣也不会轻易答应,自己就不一样了,若要问罪自己肯定是替罪羊。

    “寇大人,怎么样?”

    走在廊子里的医者摇了摇头,“尚不可知。”

    “什么叫尚不可知啊?”

    “箭头还没拔出来,是生是死要拔了箭头才知道,可这胸口的箭头一拔势必引起血喷,能不能挺过来老夫也不敢断言。不过中箭的位置险要,要保全恐怕是难了。”

    韩汝惊出了一身冷汗,妻儿的身影在脑中浮现,就算自己身死也不能害了家人。

    “陛下,牧言大人醒了。”

    等在外间的萧祈煜闻言立马起身,直往床榻奔去。

    这人面色煞白,虽然眼神游离,可目光一定跟在萧祈煜身上,随他落于床榻边。现下这人脸上有五分担忧三分愤怒,剩下的两分竟然是自责。牧言真一时心痛,竟然主动握住了他置于床沿边的手。

    “陛下……”

    “我真没想到用八副铁链也锁不住那贼人,否则,我万不会将你跟他囚在一室。”

    牧言真本想说明自己帮助那人逃脱一事,听到这儿开不了口,若自己说了,这人必然又会失望无比。虽然这样的事他屡屡做过,唯独这一次他不想说出实情。

    “姬灏跟韩汝,我一定会对他们严惩!”

    “是我自己咎由自取,他们,不过恪尽职守。而且,那人偷盗犀珠也是为了救人,如果不是被逼到绝境,他是不会走这条路的。”

    萧祈煜闻言甩了手,“到现在你还有心帮别人说话!牧言真,你的心倒不小啊。”

    少年释然的笑了笑,说:“或许……这就叫,‘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

    “死?笑话,本皇不会这么容易就让你死了。”

    “陛下,往后请多包容牧言家。”

    “牧言家牧言家,你还在想牧言家?”

    “怎么能不想呢?”少年浅浅一笑,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中,“这个姓氏……还是陛下赐给我的呢,怎么能,不叫人珍惜……”

    “牧言真?牧言真!”

    不好,这人的意识开始不清楚了。

    不远处侍奉的医首叶承徽细步上来,言道:“陛下,箭头必须即刻拔出,否则性命危矣。”

    “你有几分把握?”

    “老臣,有三分,其他要看牧言大人自己。”

    三分?只有三分……

    “牧言大人若只中一箭老臣尚有胜算,只是要连拔两箭,老臣怕牧言大人体虚承受不起。”

    “拔箭可有什么讲头吗?”

    “务必手法狠快,力道上不可留情。”

    “让本皇自己来。”

    叶承徽拜伏道:“陛下,这箭头拔出之后必有血喷,您贵为天子,不宜沾此血光啊。”

    “你们快去准备,不可耽误。”

    “陛下……”

    “快去!”萧祈煜大吼一声,等回神过来时,手却在发抖,“牧言真,牧言真……你能听到本皇吗?牧言真。”

    “陛下,你真的不用担心,”少年寒凉的食指贴上了萧祈煜的眼睑,他说:“我的命本来就是陛下给的,即便要收回,也该是陛下来做。所以,陛下……你不用害怕……”

    萧祈煜一把握了他的手指,将其贴在自己的侧脸,“是我害了你,是那块令牌害了你。”

    “我,不明白。”

    “我曾经说过,那块令牌可以让你随意进出皇宫,我当年将它给你不过是想看看,你到底会不会用它擅自出宫去跟牧言家的人密会。一旦守将见到它就会迅速通知姬灏,然而过了几年,直到今天被贼人威胁你才第一次用到这令牌。”

    原来就是因为它,姬灏才会这么快得知他们出逃的消息。不过在萧祈煜心中,必然认定了是那人逼着自己带他离开王宫的。只是牧言真没想到,这些年来,萧祈煜始终在防着他。

    “陛下,东西都备好了。”外面几位医官已经进来。

    “先忍一忍。”

    “嗯。”

    见萧祈煜直接上手,叶承徽提示道:“陛下,老臣之前试过,这箭陷得很深,你得先把伤口松一松。”

    “松一松?”

    叶承徽拿着匕首走上来,拜道:“请陛下先让老臣处置。”

    萧祈煜首肯后,叶承徽又看了看他的伤处,左胸的这支箭插得很深,箭头完全陷在了皮肤里,至少没入了三寸。他们北域的箭镞都经过了特殊改良,一旦插进身体之中就会紧紧勾住血肉,要拔出来的确是一件风险极大的事。

    叶承徽在伤处边深切了个十字形口子,自己握了握箭矢后才退下了,说:“陛下请不要迟疑,尽快拔出就好。”

    萧祈煜一手按住这人伤处周围的肌肤,示意牧言真闭上眼睛后便握住了箭身。他试着将箭柄的往外拉了拉,不过才使一点力,牧言真便呼吸急促的绷紧了全身。

    “放松一些,憋住一口气。”

    “陛下,我信你,不管是什么时候,阿真……都信你。”

    对了,阿真?这名字,他好久都没叫过了。

    “啊”忽觉左胸一阵入骨噬心的剧痛,牧言真不禁蜷缩着叫出声来。

    鲜血一下喷薄出来溅了萧祈煜满身满脸。

    叶承徽赶紧按住他的伤口,将备好的草药敷在伤处后又往牧言真嘴里塞了些什么,这时候牧言真已经完全昏死过去了。

    “陛下,看来第二去箭不能再拔了。”

    萧祈煜惶惶的问道:“他……会死吗?”

    “老臣不知。”

    萧祈煜眸中光芒瞬间黯去,他俯身下去将牧言真轻轻拥入怀中,从少年伤处流下的血在他衣物上蔓延开来,让叶承徽一时无言。

    “陛下,只要能挺过今晚,应该就有希望,只是宁王殿下还在殿外等候呢。”

    萧祈煜松开这人,理了理衣物后又成了平日桀骜自负的样子。

    公孙翎见了他,也不问及牧言真,只说:“陛下,牧言郡主明日就要从霜城回来了。”

    “宁王也是在劝我成婚的?”

    “郡主虽然性情刚烈,但一直以牧言家为重,于私于公,郡主都会力求于陛下完婚。”

    “我知道。”

    “臣知道陛下多年来受制于牧言家,如果陛下心意已决,臣会为陛下在此事上竭尽全力。”

    “不必了,”萧祈煜往前走了几步,像是甚为疲累,“让礼官挑选吉日吧,六署也可准备大婚事宜了。”

    “您答应了?”

    “大婚的事,恐怕要有劳宁王了,明白在朝会上本皇就会宣布此事,这次大婚,务必要给足牧言家风光。”

    “臣明白了。”

    “下去吧,我今日有些累了。”

    萧祈煜说完坐在窗外,望向了空中残星。牧言雪,他怎会不知这人从小倾心自己?只是他跟牧言家终有了断的一日,即便那人嫁了自己又如何?总不过是像牧言真一样,他原不想让两族之争再毁了牧言雪一生,现在,看来是逃不过了。

第三十四章 私藏要犯

    洛吟桓让大夫仔细看查过了,这人筋脉未损,连昨日在噬牙监中受的那些伤也都消失不见。再说今日受的这几处箭伤,要换做常人早就毙命当场了。

    “千泷,这个人不对。”

    青年的这些古怪越千泷如何不知?可看着他这张脸,越千泷就是静不下来。

    “你说苏接下了齐衍的一招孟章天舞,任他遇上什么人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成现在的样子,而且你跟他交过手,他用的既不是太华剑法也不是他最初的武功,这个人除了脸长得跟苏一模一样就跟苏再没相似之处。千泷,你不能被这人迷惑!”

    迷惑?越千泷头痛不已,她一时想起在志掩山的时候,因为地缚灵她将苏认作了他人,还跟孟青阙一起伤了他。

    “我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但是我相信他就是苏。”

    “你……”洛吟桓收了火气,看了看她手中的犀珠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拿着这东西跟他一起走吗?”

    “我要带他回太华山找重谨师叔问个明白。”

    “人可以带走,这东西我绝不会让你带走!”

    越千泷为难的看了看手中之物,这珠子触手生温,就算是取暖,在如今这季节也用不着。

    “你,就不能先借我?”

    “不行。”

    “我一定会还!”

    “越千泷,你这人怎么这么自私?这是陛下的宝物又不归我洛家所管,就算我想借你也没这资格借给你。而且他已经是我北域重犯,你要是一定要拿这东西离开,我做为大宗伯一定不会徇私。”

    越千泷自知理亏,只趴在床边,说:“等他醒来再说吧。”

    洛吟桓不想多言,从房中退出来一人在园子里赏月。这贼人的身份尚未可知,但不管他是不是苏,他出现得都太不是时机。只差几步,他就可以将越千泷拉入宁王麾下了。

    “为什么现在不可以呢?千泷可是个重情义的人。”洛吟桓说着,忽然心生一计,“父母和兄长都已经不在人世,反正我也了不牵挂了,不如就好好的来演场戏。”

    青年醒来时已是深夜,他睁开眼睛就看见了趴在他身边的女子,青年看着莫名烦闷。他浑身依旧没什么力道,看来伤势恢复还要些时间。青年想起身,一扭头就看见了正握在女子手中的犀珠。他直抢了过来,见女子惊醒立马掐住了她的脖颈。

    正在险境的越千泷竟然喜道:“你……阿,你醒了?”

    “你是谁?”

    “我是千泷啊,你真的不记得了?琰儿……你还记得琰儿吗?”

    “琰儿?”苏费解的念了念这名字,“琰儿又是谁?”

    “琰儿,苏琰啊,你说他是你的孩子。”

    “休得胡言!”

    “我没有胡说,你我一同拜在太华山齐衍门下,我们做了半年的师兄妹,那时我们一起也到了蜃天城,去了丰都,这些难道你都不记得了?”

    “我与你不相识。”

    无计可施下,越千泷忙说:“不信你可以看看我腰间的玉,你还记不记得这个?”

    青年的目光落在那玉上,只是一眼他就脸色大变的扯下这玉,说:“这东西你从何得来?”

    “是你当初离开太华山时送给我的。”

    “不可能!”青年突然变了脸色,目中满是凶光的一下扭断了越千泷的左臂。

    “唔唔……”女子强忍着疼痛没叫出来,她不能惊动洛吟桓。

    “说,当年为什么追杀我们?”

    “苏,不是……你弄错了,你醒醒啊!”

    “不说吗?”

    ‘咔擦’一声后,越千泷的右臂也断裂开来,她一下觉得心寒,如果这人真是苏,他就绝不会这么做!

    “我听说你今天是用牧言真的命才换来出城机会的,你为什么这么做?”

    “说,你在为谁办事?”

    越千泷当下已经出了一身冷汗,“我一直在找你,那日你全身筋脉尽断,孟青阙说他已经将你交给了灵犀,从那天你不见以后我就在想办法去南疆找你。”

    “灵犀……”

    “怎么,你还记得灵犀?”

    青年将玉跟犀珠都收在怀里,他背起这人就要往外而去。

    然而推开门后,青年的脚步停下了。

    院中立满了银麒侍卫,而宁王公孙翎佩剑而立,目光炯炯的看着青年。

    “不会的,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被追查到?莫非……”

    两名侍卫押着洛吟桓来到了庭中,他被按倒在宁王身边,衣上的鲜血表明他已经受过刑了。

    “洛吟桓,想不到你竟然因为一个女人瞒着本王私藏要犯。”

    “吟桓……”

    宁王的剑应声而出,剑锋没入洛吟桓肩胛之中,一剑过后又是一剑。

    “住手”越千泷大喊一声:“是我逼他这么做的,如果你要怪就冲我来!”

    越千泷想从这人身上下去,可青年力道大得很,她被死死扣在这人背上根本难动分毫。

    “这个女人是我的。”

    “哦?”宁王抽出剑刃,“贪心倒是不小,不过今时今日,犀珠跟越千泷,你一个也拿不走。”

    “那就试试。”

    周围响起了一阵奇怪的乐声,青年听后一下脑袋觉得疼痛无比,脑中的一根根血管迅速的痉挛收缩,不过数秒就折磨得他倒地不起。越千泷跟着摔倒在旁边,而她当下两条胳臂都被青年所伤,根本无力帮他,没过多久青年就再次晕厥过去。

    宁王走上前来,不只拿过了他手中的犀珠,还有那枚环形的玉。

    “越千泷,这东西,是你得来的?”

    “这是苏的东西,你不可以拿走!”

    “苏的东西?”公孙翎神色复杂,挥手道:“都带回宁王府。”

    等人都走了,易潋音才从暗处走过来,拿着一支短笛,说:“我还当是什么人,原来一支曲子就可以把他收拾了。”

    “你看这是什么。”

    易潋音看着他手中的玉,惊道:“它怎么会出现!”

    “越千泷说,这东西来自于苏。”

    “苏,这个简单,王爷不是才把人抓到吗?到时候我们再想方法慢慢查。”

    “你是说?”

    “这个盗珠的贼子就是苏啊,就算被人施了秘术也是一样。”

    “秘术?”

    易潋音这时望了望漫天的星河,“我也不确定,我曾经见过跟他相似的魇奴,不过他们跟苏又大不一样,这种魇术古老高深,我一时还参透不了。”

    “你早就说过了,他还没死,对吗?”

    “对,星命变化莫测,就算王爷已经竭尽全力,也有力不能及的时候。”

    “这东西出现,就预示着离他回来的日子不远了,对吗?”

    女子忧伤的垂下了紫眸,“王爷,北域的命运已定。”

    “星辰缥缈,我从不相信。”

    看着这人的一脸风霜,女子目中也透出些许心疼。

    “既然东西是苏的,那么一定同他有关联,我们静候即可。”

    “是。”

    “注意牧言家的动态,牧言雪一旦进城主就告诉我。”

    “那么越千泷呢?现在她要找的人已经出现,如果我们强押着苏,她必会反抗。”

    “先把她的胳臂治好,将她跟洛吟桓关在一处,你好好看着吟桓,定要保他性命。”

    女子莞尔一笑,眉眼尽显柔媚,“洛大人的这出苦肉计真让我始料未及,也亏得他,我们才发现了这枚玉,才会得知苏跟这东西的关联。可见这世上我们苦寻的东西总是如此,求而不得,得而忘求。”

    女子这时目光皎皎,当真比一轮皓月还要夺目。

    公孙翎一时闭了双眼,只感受着夏夜的清风,道:“你何时也生出这么多道理了?”

    “在人世间呆着久了,这是自然的吧,何况我明白的那些多了去了,只是王爷从不在意,也从未跟阿音谈起。”

    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公孙翎问:“太华山怎么样了?齐衍的去向呢?”

    “现在还没消息。”

    “要等到何时?”

    “王爷就放心吧,宁辰不会让我失望的。”

    “好,”公孙翎一扬手,道:“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想再赏赏月。”

    虽有些不甘心,可易潋音还是乖乖离开了。

    此时公孙翎独坐在庭院中,正目不转睛的看着手中玉,这形制和玉料都是他亲自所选,甚至连雏形也是他凿刻的。

    “北煌……我做的所有不过为当年誓言,你当明白,在我心中就只该有北域,”公孙翎将这玉紧握在手中,触手的温度竟灼得他流下泪来,“我跟你,毕竟还是不同。”

    第二日的朝会上,宁王找回了被夺的犀珠,他言说贼人已经抓住,待审讯完毕后自会跟萧祈煜详细呈报。然而萧祈煜对这事已不想多言,那贼人怎么处置他都不甚在意了。但奇怪的是,今天洛吟桓没来参加朝会,宁王解释说他是因急病告假,这当中原由萧祈煜不想过多追究,他明白洛吟桓由宁王一手带大,他今日这么行事必然是听命于宁王了。

    朝堂上一左一右分有两列,一列为文臣言官,一列为武将和宗亲,牧言晟跟公孙翎正分坐于左右两列之首。他们品级相同,穿的官服自然也一样,不过因为公孙翎有王爵,而牧言真是侯爵才有配饰上细微的不同。等群臣奏完,萧祈煜一言宣布了自己的婚讯,朝堂之上一下议论纷纷。毕竟大臣们都知道,几年前萧祈煜就是为了表示自己不婚的决心,才立自己的侄儿萧虞则为太子的,然而这不婚的决心,也是萧祈煜要除牧言家的决心。

第三十五章 伤人偿命

    下朝之后牧言晟特意追了上来与公孙翎同归,他面带喜色,眼角眉梢间都是恣意的轻狂。

    “不知,王爷刚才在殿中可听懂了陛下的意思?”

    “何意?”

    “这次大婚务必要筹办得壮盛,让天下人与陛下同庆、同乐。”

    “牧言大人放心,本次郡主大婚,本王一定会给足大从脸面,让牧言家立于天下人面前。”

    “此言差矣,往后牧言家的脸面,也就是陛下的脸面,这脸面不仅天下人要给,恐怕,王爷您作为群臣之首天下学子的表率,就更要给这个脸面了吧。”

    公孙翎走到车马边,拱手一拜,说:“陛下有命,若郡主从霜城回来了请即刻往宫中一聚。”

    “知道了,小妹今日就可到蜃天城,我也先回府中准备诸事了,告辞。”

    公孙翎先上了车架,手中紧拽的却是那枚玉。

    萧祈煜在殿中看着奏折,他向来不喜欢看这些东西,今日却看了两个时辰。寂静的大殿中传来几声虚弱的鸣叫,萧祈煜一扭头,是他挂在桌边的水银雀。他从笼中放出了这只雀鸟,没成想小家伙一蹦腾就跳到了他腿上。这只水银雀唧唧咋咋的,正低着头不断蹭这人握笔的指尖,萧祈煜放了狼毫,将这小家伙接到了掌中。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你的父母可曾为你取名字?”萧祈煜呆呆的逗弄着,“对了,你是被兄弟们挤出巢穴的,就算有名字也不该要也要不得了,不如就让我来给你取个名字。”

    这小雀鸟又唧咋了几声。

    “看来你答应了?不如,就让阿真?”

    小家伙张大两只如豆的眼睛看了看他。

    “你喜欢这名字?我也喜欢,这名字听着亲切,也好记。”

    小鸟一下蹦到桌案上,跳到砚台不后一双浅黄色的爪子染了墨迹,把桌上还未批改的奏折都弄脏了。

    萧祈煜看着一笑,用手指点了点它的脚丫说:“你倒是懂我的心意。”

    “陛下。”

    “雨瞳,什么事?”

    “是牧言郡主,她此时正在殿外等候,不知陛下是否通传?”

    萧祈煜起身,“让她去千步廊后的花园,本皇稍后就到。”

    这园中种满了琼树,这种树木花期极长,可从春末开到初秋,开花之时满树皆白,好像北域人用来制衣的羽琼,这座琼木园是牧言雪在宫中最常来的地方,也就是在这里,她遇到尚在幼年的萧祈煜。

    那时候的他刚登王位,成天被大臣跟十来位师父们追着跑,萧祈煜年幼不得解脱的法子,只得在这里冲这些琼树撒气,好好的一树琼花被他打落了大半。认不得这人的牧言雪气极,硬是扯着萧祈煜跟他打了一架。牧言雪从小贵为郡主又修习武艺,除了几位师傅她还从没输过,不过在那一天她却输了,而且输得极为简单极为迅速。之后十年过去,牧言雪也从没赢过。

    “阿雪”

    身着骑装的小姑娘转身,脸上泛开的笑意就像盛放的琼花,当真悦目赏心。

    “祈煜哥哥,好久不见了,想不到这里的琼花还是跟我离开的时候一样好看,”小姑娘伸出手去想要接住几瓣飞花,“霜城也有很多琼木,不过它们开的花都不如这里的好看。”

    “原来阿雪是想念这里多时了?”

    “我哪里是念着这里,不过是念着能陪我一同站在这里的人罢了。”

    “巧言令色。”

    小姑娘迈着大步上来,一下拉了萧祈煜站在树下,说:“即便是巧言令色我也只会对陛下一人巧言令色。”

    “在霜城视察得怎么样?”

    “那里不愧为北都重镇,军队纪律严明,民风纯朴但也不失剽悍,就算这几年未跟宸国交战也没有磨了他们的斗性。所以陛下大可放心,如果发生战事,那里的守军绝对可为我们守住霜渊关的。”

    “你说的我信。”

    “那陛下今日在朝会上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

    “祈煜哥哥你真的愿意娶我?”

    萧祈煜强挤出了一个微笑,“当然,我的诏令是能开玩笑的?”

    “那请陛下说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看着小姑娘满脸的好奇,萧祈煜说:“为什么问这个?”

    “陛下请说就是。”

    “喜欢一人,自然就是想跟她在一起成婚生子了。”

    小姑娘有些失落的笑了笑,“看来祈煜哥哥要娶我并不是因为喜欢。”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对你怎样难道你不明白?”

    “我明白,你在宫中没有兄弟,就一直把我当小妹妹看,陛下要娶我是因为我哥哥牧言晟吧,所以陛下跟我哥哥要的是一个皇后,我要的,却是一个夫君。”

    “我听不明白。”

    “陛下如今没有喜欢人的,当然不明白我说的了,不过我想只要我们能成婚,陛下总有一日会明白的。”

    萧祈煜神情恹恹的,“你今日说话怎么这么奇怪?”

    “或许是心愿终成,才有些激动恍惚吧。”

    萧祈煜知道这人一直想嫁给自己,不过,也正因为这样,萧祈煜才不敢娶她。

    “对了,阿真呢?他不是该跟在陛下身边吗?”

    “他身体有些不适。”

    “怎么?是又染了风寒还是胡吃东西了?这小子就是贪嘴。”

    “不是。”

    看萧祈煜神色不对牧言雪才收了笑意,说:“祈煜哥哥,这是什么意思?”

    “我带你去。”

    蜃天城,宁王府。

    宁王府的牢房倒是干净整洁,越千泷靠在墙边,她都确认过了,洛吟桓就被关押在她左边,而苏不知所踪。

    “洛吟桓”她紧贴在门栏后,努力将手伸到隔壁的牢房,问道:“你怎么样了?死了没?”

    “本公子,好好的,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这人声音虚弱,比之昨晚又差了不少,想来他是伤口疼了一整晚。

    “你自己有没有包扎伤处?”

    “包了。”

    “还在流血吗?”

    这边的洛吟桓神情恍惚,他何止流血了,简直要血流成河。

    真是个蠢女人!洛吟桓腹诽着,他的伤在两个肩膀,就算他想给自己包扎也有心无力啊。他现在只能瘫在原地,两胳臂都动不得。

    “你手腕怎么样了?”

    “我?”越千泷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本以为是折断了,结果只是动了筋骨,自己咬咬牙掰正就行,可见,他还是留了情面的。”

    “留了情面?”从隔壁牢房传来一阵哂笑,“你真是个蠢女人,枉我还跟着你一起犯浑,别着身家性命来帮人救了这么一个人,看来我比你更蠢。”

    “对不起,是我拖累你了。”

    “你也知道?还算有点良心。”

    “从我进洛家开始就累你被你们皇帝刁难,这都是我的错。洛吟桓,现在你帮我藏匿犯人,在北域是什么罪?”

    “他是入宫偷盗,我这样做最不济就是抄家撤职吧,或者说王爷认定他是刺客,也判我一个谋逆大罪灭了我的族吧。”

    洛吟桓说得云淡风轻,而越千泷听得雷霆万丈。

    “我听说你从小在宁王府当差,跟宁王私教甚好,不如你就跟宁王认个错讨个饶吧,说不定还能从宽处置。”

    牢房那边没声了,越千泷又说:“你不用管我,我跟你本就没多大关系,我这次来找你也是走投无路,现在既然见到了苏,我的事也不需要你再插手了。”

    牢房那边还是没动静,越千泷感到一阵不妙,“洛吟桓,洛吟桓!”

    糟了,这人不会晕了吧。

    “来人啊,快来人”

    朝会结束后公孙翎就一直在官署处理公务,也没来得及管洛吟桓等人的事,现在到了宁王府门口却见围了好一圈兵卒,是牧言家的人!公孙翎赶紧下车,牧言晟难道如此胆大,竟然寻衅到他府门口了?走上前公孙翎才知,这带兵的不是牧言晟,而是刚刚回城的牧言雪,她现在身穿银甲,正执剑横眉而立。

    “王爷,您回府了?”管家焉茴恭敬一拜,又将目光移到牧言雪身上,“雪郡主可以不给小人颜面,难道在王爷面前郡主也要动兵甲?”

    “既然王爷犯了法纪,为何不能动?”

    “哦?”公孙翎走到了这甲兵中央,直视牧言雪,道:“不知本王犯了什么法纪?”

    “你私藏朝廷重犯,妄图为他开脱!”

    “难道,郡主说的是偷盗犀珠之人?”

    “他是刺客是逆贼!理当凌迟车裂!”

    “郡主这一月并不在王都,怎么对宫中之事如此了解?陛下尚且未对此事下定论,郡主就断定了他是刺客逆贼,莫非郡主知道什么内情?”

    “你……”牧言雪被气得接不上话来,“你简直血口喷人,我牧言家跟这贼人没半分关系,如果王爷把他控制在手中是为了借机陷害牧言家,那我绝不会给你这机会。”

    “郡主想要如何?”

    “把人交给我。”

    “交给你?”公孙翎眼眸一挑,“这是牧言大人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不管谁的意思,这个人必须由我牧言家来处置。”

    “为何?难道郡主是要杀人灭口?”

    “他伤了我牧言家的人,自然该付出代价!”

    公孙翎笑了笑,这丫头肯定是瞒着她哥哥来的,否则怎会做这些蠢事?

第三十六章 牧言郡主

    “原来是为了你家庶子弟弟。”

    “弟弟就是弟弟,什么叫庶子弟弟?”

    “牧言真是否帮人犯逃出噬牙狱还尚未定论,若要报仇郡主还是等等吧,莫要使了好心却没落得令弟的好意。”

    “王爷你说是阿真帮他逃脱的?阿真都已经生死未卜了,王爷怎么如此歹毒?”

    公孙翎有些乏了,不想再跟这人纠缠。虽说牧言雪爱恨过与分明,性子也过躁了些,但到底是个真诚有性情的小姑娘,比那个牧言晟强多了。至少,她跟萧祈煜成婚后不会对萧祈煜生出陷害夺权之心。但当下若不给牧言雪一个交代,以她的性子可是要不死不休的。

    “郡主既然是为了私仇,本王就给你一个私了的机会。”

    “怎么私了?”

    “令弟因他受的伤,郡主大可在他身上讨回来。”

    什么?牧言雪定睛看了看这人,“王爷在开玩笑吗?”

    “我听说令弟中了两箭,不如本王让郡主也射他两箭,如何?”

    牧言雪心笑这人痴傻,自己的箭术可是冠绝全军,不管力道还是准头从不输他人,被自己射上两箭这贼人还有性命吗?这个公孙翎到底什么意思。

    “好啊,只要他能接住我两箭,这件事还有这个人我牧言雪绝不再追究。”

    “请郡主随我来。”

    牧言雪一挥手让这些府兵在门外候着,自己一人跟公孙翎进了王府。

    青年已经清醒了,他被安置在一间房中,这房间很普通,像是客栈里的厢房。他醒来时正躺在床上,一扶额头还能感到昨日的疼痛。然而这会犀珠不见了,从那女子身上拿回的玉也不见踪影,看来是被人夺走了。青年起身想推开房门,可起身他便明白这房间里设有结界,自己无论如何也离不开这床榻。

    “到底是谁?”

    他回想着当日情景,那些银甲侍卫的服饰很熟悉,他似乎在哪里见过。然而那个一直纠缠自己的女子呢?青年摇了摇头,对这人并没印象,不过不何她会有那块玉?为什么,她能准确叫出自己的名字?

    “苏……她为何知道?”青年费解的躺倒在床上,“除了当年追杀之人又还有谁?”

    但这女子年纪轻轻,十二年前也不过一个小丫头,她真会跟追杀有关吗?或者,只是苏烨楼的故人好友呢?青年一时懊恼,后悔自己不该一时冲动伤了她。

    还有那牧言真,应该是死了吧。自己现在既没拿到犀珠,也没有逃出蜃天城,真是可惜了他的一条性命。门外忽然有了动静,是易潋音跟管家焉茴。

    “出来吧。”

    青年看了看周围,结界撤了。

    他看着蒙了面的紫衣女子,问:“是你设下的结界?”

    女子不答,只说:“我已经在你体内埋下了悬丝,现在不管你有多大本事也逃不出这宁王府,所以你出去后可别白费力气。”

    这里是宁王府?不是建律廷吗?

    “你要我做什么?”

    “了结一个麻烦,也让我们看看你的能力。”

    青年避开她伸过来的手指,脸上满是嫌恶。

    “焉管家,人就交给你了。”

    牧言雪跟羊宁王到了府中射场,这里白石铺地,看着很是文雅。不过多久她就见焉茴带着一人过来了,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身穿一件普通的玄衣,一眼看过去牧言雪也不觉得他会有什么能耐。能在宫中闹出这么大动静,不过是姬灏无能!

    “王爷,就是他?”

    “不错。”

    “王爷可准备好弓箭了?”

    公孙翎一抬手,便有下人将一副弓箭送到牧言雪手中。

    “郡主稍待,本王先着人将他捆绑起来。”

    “不必捆,都捆起来了还有什么意思?”牧言雪搭弓就是一箭,没成想青年一闪身,竟然轻易避开了,牧言雪动作一僵,“怎么会?他竟然能躲开?”

    不服输的牧言雪又是一箭,依旧没有射中,等她再要搭弓时公孙翎却拦住了。

    “郡主不是说好了两箭?”

    “我说的两前是要让他挨上两箭!”牧言雪又是两箭齐发。

    “郡主,小心”

    牧言雪一时被推倒在地,没想到那青年竟生接住了她射去的箭矢,继而返还给自己。要不是公孙翎手快,牧言雪早就中箭了。

    “此人极为危险,郡主还是早早回府吧。”

    “他叫什么名字?”

    “不过一个身手好些的贼人,郡主不必挂怀,令弟因他受伤,本王自会让他受到惩处。”

    牧言雪起身,又问了句:“本郡主要知道他的名字。”

    “苏,此人名为苏。”

    “苏……”牧言雪默念着这名字,道别后即离开了。

    回去牧言家已是傍晚,牧言晟早从官署回来等候了。但牧言雪一进来就是轻甲加身,让牧言晟觉得奇怪。

    “你明明是穿着骑装进宫的,怎么现在换上甲胄了?难不成还跟陛下去了军营?”

    “不是跟陛下去了军营,而是我自己去了宁王府。”

    “宁王府!”牧言晟脸上笑意顿消,紧张道:“你刚才穿着这个去宁王府了?牧言家的府兵可一起去了?”

    “带了一队人去。”

    “简直胡闹!”牧言晟一拍桌案,怒说:“我早就说了对宁王要小心谨慎切不可任意为之,你把我的话都听到哪里去了?”

    “你们朝堂上的事我管不着,我不是针对公孙翎。”

    “那你去宁王府做什么?”

    “我是要那苏性命的。”

    “苏?何人?”

    牧言雪给自己倒了杯茶水,说:“就是偷盗犀珠的贼人。”

    “他又与你何干?”

    “他伤了阿真,当然跟我有关!”

    听到这名字牧言晟就满脸不悦,“我说过,不要在我面前提这奴才的名字。”

    “他是我们的弟弟,不是奴才。”

    “她的母亲不过一个西疆的贱奴,那女人满腹心机将我牧言家搅得混乱不堪,她留下的孽种不配享有‘牧言’的姓氏。”

    “哥哥,阿真的娘亲已经被祖父处死了,况且当年爹爹独爱于她冷落娘亲也不是她一个女子的责任,儿时你已经对他们母子百般欺凌,现在阿真都不在牧言家的大哥你还要怎样?”

    “以前他是我牧言家的奴才,自从他跟了萧祈煜就连奴才也不是了,他最好死在这次,要不然总有一天,我要亲自送他跟他亲娘团聚!”

    “他不是大哥的弟弟,却是我牧言雪的弟弟,如果真有那天,大哥恐怕要先赢过我。”

    “你……”牧言晟被逼得无计可施,要不是这人一直护着,他早就了结完牧言真了。

    “我今天回来就是要收拾些东西,明天去宫里。”

    “去宫里做什么?”

    “自然是照顾阿真,还有陪伴陛下了,既然陛下在朝堂上下了旨,我现在就是名正言顺的。”

    “你二人未曾完婚何来的名正言顺!你这样是要把我们牧言家的脸面都丢尽吗?”

    小姑娘笑开了花,“我喜欢祈煜哥哥,难道想陪伴喜欢的人就会丢牧言家的脸面?就算丢了,我在战场上为大哥讨回来不就好了?况且迟我早是要进宫的,这时候进去了也正好学些礼数规矩啊。”

    他这个小妹虽然从小善舞,但更擅武,性情也不比寻常女子温柔乖巧,说到底都是被他这做哥哥的宠坏了,打生下来就无法无天的,才不过十七就随自己上过几次战场了。不过这孩子的武艺和战心都是超群,竟然真立下了不少功劳,女子尚且如此,也让牧言家在朝堂上长了不少脸。

    想到这里,牧言晟的火气也消了大半,只说:“我今日同宁王议了议婚期。”

    “嗯,是什么时候?”

    “三月之后的初六。”

    “还要等三个月?”牧言雪撅起了嘴,不满道:“为什么不定在下个月就好了,我也找人查了日子,下个月二十一就是吉日。”

    “荒唐,天子大婚怎可如此草率,你这番行事岂不是让众臣无从准备无从应对。”

    “那就听哥哥的安排,”小姑娘靠了过去,亲自为牧言晟倒上一杯茶水,敬说:“我知道这件婚事是哥哥竭力而成,小妹敬哥哥一杯,谢谢哥哥为我了结毕生心愿。”

    “你……在宫中万万小心。”

    “大哥这是说什么话?我在宫中自然有祈煜哥哥保护。”

    “萧祈煜,他这人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在宫中无人与你照应,不可大意。”

    牧言雪放下茶杯,又塞了颗酸梅在自己嘴里,“那是他对别人,对我祈煜哥哥可好了。”

    他这个妹妹,真是被萧祈煜迷瞎了眼。只是牧言晟极力促成这番婚事却不为牧言雪的心愿,只为牧言家兴衰。几年前萧祈煜认下先皇的幼儿萧虞则为子,不日又立为太子,他这是断了众臣的心思。不过,今日萧祈煜既然答应立后,他与阿雪生下的孩子自然就该为太子,只要等到这一日,他必会想办法废了萧虞则,改立流有他牧言血脉之人。

    “对了哥哥,我今天去宁王府会了会那个苏,他倒十分有趣,竟然能接我四箭。这样一个能人即便在军中也绝无仅有,难怪他能搅得宫中大乱。”

    “一个贼子而已,如果宁王想要给他就是了。”

    其实牧言雪知道伤牧言真的那两箭是姬灏所射,可姬灏不仅掌管宫中禁军还有城外的两万柏麟卫,这么一个三品大将牧言雪可不能妄动,只能找人当替死鬼了。不过现在牧言雪变了主意,如果这个苏还有命,她定要为牧言家招募。

第三十七章 效力宁王

    “你没让我失望。”公孙翎对着眼前青年道。

    “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你的东西?”

    “玉、犀珠。”

    “这两件东西,似乎都不是属于你。犀珠是陛下的,而这玉是越千泷的。”

    青年敛了神色,“那你要如何处置我?”

    “你可愿意留在宁王府?”

    “你让留下?”

    “如果你能为我北域建立功业,我可让陛下将犀珠暂赐予你。”

    看青年神色犹豫,公孙翎将那玉递与他,道:“这个我可以先给你,不过这东西本是出自我手,若要说起来,它也当算是我的东西了。”

    “出自你手?”

    “这是我多年前送给好友的礼物,不知为何会在越姑娘手中。”

    “你的好友是什么人?”

    公孙翎看了看这玉石,“我为何告知于你?若你想知道,就留在宁王府。”

    青年毫不犹豫,竟然答应了。

    “你收什么名字?”

    “苏。”

    “好,”公孙翎将玉放置于他手中,说:“你务必好好保管,不可让它有半分损伤。”

    “犀珠什么时候能给我?”

    “且看你怎么表现,先去休息吧,焉茴会为你准备好一切。”

    想不到竟然这么轻松就拿下了这人,苏,看来他真的跟那人有关系。据说,萧北煌在人间并非只有一子,难道,他们两个是兄弟?

    看来公孙翎并未下狠心,还是派了人来给洛吟桓治伤,越千泷守在牢栏边,等大夫出来后马上问道:“他怎么样了?”

    这大夫看了她一眼,没有回应。

    “喂……我问你呢,他的伤怎么样了?”

    “放心,死不了。”易潋音从旁边伸出个头来,一双眼睛笑得目中含春,“你还关心他呢?我以为你就是来利用他救自己的小情郎的。”

    “我没有!”

    “你没有?那什么第一天在洛家就那么冲撞陛下?为什么明明知道私藏犯人是大罪还求他去做那些?在你心中难道只有你情郎的死活才是死活?别人就都不重要了?”

    “我……”

    “怎么接不上来了?觉得心虚?”女子迈步向前,竟然生生穿透了这牢门,“上次见到你你说要救人,因为这样你们大师兄受了伤;这次见到你你还是说要救人,因为这样洛吟桓受了伤,但每次偏偏你没事。越千泷,你是不是天生了就会连累身边的人啊?”

    “我没有害洛吟桓的意思!”

    “好啊,如果你没有害他的意思就投在宁王麾下,帮着他将功折罪讨宁王欢心啊。”

    “这是你早就想好的?用洛吟桓来威胁我?”

    易潋音在她身边坐下了,“就算我不威胁你,你也会求宁王殿下让你留在这里的。”

    “不可能。”

    “不可能?你的情郎都已经留下了,难道你不会追随于他?”

    她的意思是苏答应为宁王效力?怎么会?以前的苏不可能,现在的这么苏更不可能。

    “你觉得这样就可以欺骗我?”

    “骗没骗你你出去后自然就知道,怎么样?只要你答应我即刻就放了你还有洛吟桓。”

    “就这么简单?我说一句‘行’你就信了?”

    “当然不是,”易潋音从手中变出一颗红色药丸,“你把这个吃了我就信你。”

    “这是什么?”

    “如果你决心效力就不需要问,如果你没这心思,问了也是白问。”

    看来是毒药了,如果自己哪天不听话了就可以用这来控制威胁自己吧。

    “你们也是用这法子让苏答应的?”

    “用什么法子你不用操心了,反正我保管你从这儿出去后就能见到他,而且还能跟他,好、好、相、处。”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好啊,看在王爷喜欢你的份上我就给你破个例,我先放你出去见你的小情郎,决定好了再来找我。”

    易潋音说完竟真的放她出去了,外头焉茴已经在等着,看了看越千泷只说跟他走。他们来到一处建在角落中的小院,看起来有些荒废,青年就站在墙根下,似乎在看着什么东西。

    “苏!”

    青年转身,见来人是越千泷眉间不禁生出几丝嫌恶。

    “他们不打算追究你偷犀珠的罪名了吗?北域的皇帝也不会再找你麻烦了?”

    “嗯。”

    “你真的打算留在这里为宁王效力?”

    “对。”苏整个人冷冰冰的,说话时只看着墙头的草木。

    “既然你留下,那我也留下。”

    “你说这东西是我送给你的?”

    越千泷这时才看到他手中的玉,“是呀。”

    “多久之前送的?”

    “不到一个月之前。”

    不到一个月,青年放了心,移开目光正要进屋去。

    “你就是我认识的那个苏,对不对?”

    青年停了步子,“我的确名为苏,可我如今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怎么没有?只是你忘了!”

    “既然忘记就是没有了,往后你不要再纠缠于我。”

    “纠缠?师兄,可是……”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响彻的摔门声,看来这人真是恼了烦了她。

    “怎么样?”易潋音凭空而现,一下就闪到了越千泷身边。

    “他是怎么了?怎么可能忘记了之前的事?”

    “我怎么知道?”

    “你不是织幻师吗?是不是有什么幻术能让我知道他这些日子的经历?”

    “他发生了什么我们都很好奇,要是真有这种幻术,我早就告知宁王殿下了,还用得着你来问吗?”

    “我留下。”

    “哦?”

    “把药给我,我答应了。”

    易潋音看她乖乖的吃下药丸后才说:“看来这个人跟洛吟桓在你心中当真分得清楚明白,可怜洛吟桓从小自傲,我都替他觉得不值。”

    “请你履行诺言马上放了他。”

    “放心,宁王殿下宅心仁厚,他是一定会放人的。”

    “宅心仁厚?”越千泷冷哼了一声,从第一次看到公孙翎她就觉得这人不安好心,“你们费了这么多周折留下我眼苏,到底想我们做什么?”

    “当然是想请你们救救北域的江山啊。”

    北域的江山?越千泷越听越迷糊,“我们跟北域有什么关系?”

    “日后就会知道了,告辞。”女子说完,一下化作一道紫烟。

    “别装死了,人都走了这么久了,你还矫情个什么劲?”

    在地上躺尸的洛吟桓马上一跃而起,啃着刚送来的糕点就问:“她答应了?”

    “答应了。”

    “东西吃了?”

    “吃了。”

    洛吟桓一下笑开了花,“我就知道越千泷好对付。”

    “她留下可不是为你,而为了苏。”

    “什么意思?”

    “苏已经留下了,她当然会留下。”

    “你们还留下了那人来历不明的人!”

    易潋音摊摊手,“什么来历不明,他不过丢失了记忆,实际就是那个苏,千真万确。难道这一点你就真的完全没意识到?还是说,洛大人根本不想承认?”

    “不想承认什么?”

    “如果苏回来,你又成了什么?还不是在门处一点也挤不进去?”

    洛吟桓放了手中的糕点,“易潋音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不要强求,这样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你是在说你自己跟宁王殿下?”

    “你不用讥讽我,殿下虽然对我没那份心思,可也从未对什么女子动过那份心思,这样一来我觉得值得,也觉得舒心,不过洛大人往后日日要面对他二人,不知会是何心情了。”

    “我对越千泷从来没动过什么心思,我靠近她不过是想让她入王爷麾下,以前是这样想的,以后也绝不会变。”

    “你这样想最好,当下他们都已经入了宁王府,我们第一步才算达成了。”

    “可我们的第一步里可没有说要收苏。”

    “洛吟桓,还说没对越千泷动过心思?”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殿下有这决定,”洛吟桓依然强辩着:“那人危险得很,而且浑身上下都透着古怪,我是怕他连累到殿下。”

    “他的古怪自然有我查清楚,洛大人听命就好,不用再多心了。”

    “好好好,不说这个了。话说,你到底什么时候放我出去?这地方不见天日又冷得要命的,我可是有官职的人我还有那么多公务要处理呢,你要是把我冻坏了宁王殿下可会不高兴的。”

    “放你出去可以,不过洛大人你也用不着处理公务了,你已经被宁王殿下停职,往后几个月洛大人怕是只能在家中思过了。”

    “正好啊,”洛吟桓将衣摆一撩,直言说:“本大爷我也不想上朝。”

    “陛下将要大婚的消息你可知道了?”

    “听说了。”

    “婚期定在三个月之后的初六。”

    三个月之后?洛吟桓转念一想,“日子不是正靠近陛下的生辰?”

    “是不是生辰我管不着,只是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在这三个月时间里要尽早安排。”

    “什么时间?”

    “当然是除掉牧言家的时间。”

    洛吟桓听完瞬间明白过来,看来宁王这次下定了决定,这场大婚,已经是结不成了。牧言晟本就可恶,只可惜牧言雪,这么一个从小仰慕喜欢萧祈煜的姑娘,真不知到时她要怎么自处。

    “太华山那边怎么办?”

    “宁辰还有太子殿下不日都将回来,所以这三个月我们当务之急是稳住牧言晟。”

    “明白了。”

    看来这北域的风雨,不日将至。

第三十八章 齐衍消息

    太华山。

    越千泷离开有些时日,孟青阙这次难得闲留在门中,不过自从由南方回来后他就精神恍惚,梓兮每每跟他谈天他都是心不在焉的,宁辰在门中‘失踪’这么久了,他也不问问。

    “琰儿,来来来,到爹爹这儿来。”

    阮非颜一颗栗子就砸了过来,嚷道:“你不是他爹!别胡说,他爹是苏是我的师弟。”

    “我知道,我就是逗逗他,也不知道千泷有没有找到阿。”

    “你这跟屁虫这次怎么没跟着越千泷下山?”

    “我不想去,我累了,要在门中休息休息,而且小琰儿一个人在太华山我怎么放心?”孟青阙说着将孩子抱在了怀里,小孩儿正有一下没一下的吐着泡泡,这泡泡一破就喷了孟青阙一脸口水星子,“小家伙,敢往我脸上喷吐沫了,以后再也不给你骑牛牛。”

    苏琰张了张五指,正挣扎着从他怀中脱了出来,小手一抬就抓着孟青阙的肩膀往下按。

    “你这小子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就会欺负我。”

    “你怎么被欺负了?被欺负的明明是梓兮师兄,你做什么了?”

    “师妹说笑了。”梓兮甩了甩手,他此时正蹲在一大盆子衣服和尿布面前,虽然手都搓红了还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

    “琰儿,你叫我一声爹我就让你骑牛牛!”

    小孩儿嘟嚷着小嘴,咿咿呀呀的不知说些什么。

    “爹、爹,来跟着我叫,爹爹,爹爹……”

    小娃娃看着登时一哭。

    “孟青阙!”阮非颜一拍椅背,喊道:“琰儿还小,你老跟他说这些干什么?如果想要孩子自己也生一个去啊。”

    “我……”

    “怎么了?你以前在山下游历的时候不是老说有多少姑娘仰慕敬佩你吗?现在连一个愿意跟你生娃娃的人都没有?可见之前你都是瞎吹的。”

    “你胡说什么?我孟青阙以后一定有自己的孩子,一定比琰儿还要可爱!”

    “光说有什么用?”

    梓兮看孟青阙那一脸怨气的样子,马上应道:“东西都洗完了,你们两个先歇歇,我来陪琰儿吧。”梓兮将湿漉漉的双手一擦,立马把小娃娃抱到了肩上,边走还边喊道:“骑牛牛骑牛牛了,梓兮叔叔带我们小仪儿去骑牛牛,小琰儿想去哪里啊?”

    小娃娃被逗得高兴不已,正骑在梓兮肩上直拍手。

    孟青阙默默的翻了个白眼,梓兮这个家伙明明是男人,做起家务来一点不含糊,自打越千泷下山后就自请把苏琰的吃喝拉撒全包了,真是活脱脱当媳妇的料。

    “对了,非颜,最近怎么没见着齐师叔?”

    小姑娘一泄气,“我也想知道师父去哪儿了呢,可他从来就是这样来去都不支应,也许又下山云游去了吧。”

    也对,苏跟越千泷都不在太华山了,齐衍又留在这里做什么,毕竟当时他是因为这两人才回来的。孟青阙一时有些泄气,这大半年来他还没跟齐衍讨教到一招半式呢。

    他叹了口气,忽而见着这满目的桃花,只问:“非颜,你这么喜欢齐师叔,从小就只等着他回来好见一面,你说你的这种喜欢算是什么?”

    “算是什么?”小姑娘皱了皱眉,“算什么是什么意思?”

    “你是只把齐师叔当作师父当作父亲,还是……还是其他什么?”

    “我想要陪在师父身边一辈子也不离开,只要能这样,我当他是师父是父亲还是其他什么都不重要啊。”

    “你,是不是对齐师叔存有男女之情?”虽知是大逆不道,可孟青阙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男女之情,就是指苏跟越千泷那样的?”

    “嗯。”

    小姑娘费解的想了想,“或许有,或许没有,我不知道,我想不明白。师兄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些?难道你有了喜欢的人?”

    “有很奇怪吗?”

    阮非颜一下有了兴趣,“是谁是谁?”

    “反正她也不喜欢我,说了有什么意思?而且这个人你既没听过也没见过。”

    阮非颜听着松了口气,“看来不是太华山中的弟子,亏我我以为是千泷呢。”

    “千泷?君子不夺人所爱,我怎么可能跟我家阿争千泷?”说完孟青阙也不免觉得悲凉,灵犀的心里可是只有苏的呀。他躺倒在地,正要闭上眼睛,却见一只小小的雀鸟落在自己肩头,这种鸟毛色有些奇怪,他在太华山从没见过。

    “师兄,好可爱的小鸟!”阮非颜刚伸手这小鸟就飞走了。

    孟青阙觉得有些困乏,起身打了个哈欠道:“我回去了。”

    回到房中他本想倒头就睡,可在床榻上又见着了那只雀鸟。

    “你这小家伙,我把门窗都关严实了,你是怎么钻进来的?”

    “孟青阙。”

    他听了浑身一抖,是素灵犀的声音!

    “灵犀?怎么是你?”

    “这是我的符鸟。”

    孟青阙一下扑倒在床榻上,眉目含情的看着这只小鸟,说:“灵犀你是不是想我了?”

    “今夜寅时三刻,我在山腰观雾亭等你。” “好好好,我一定到!”

    这小鸟听完就飞走了,只留下还在傻乐呵的孟青阙。

    那天在却玉城他实在是因酒误事,期间素灵犀定是将他当作了苏才百般挑撩,现在大错已已铸成,或许素灵犀想明白了决定要放弃阿而转向自己呢?说不准这样的误打误撞会成就一番美事。

    怀着忐忑的心思,才刚入夜孟青阙就在观雾亭等着了。看着月过中天,孟青阙想了好些话,可最终见到素灵犀时只是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他身前的女子着了一身青衫,站在月光下更显缥缈凛冽,跟他第一次在中皇山见到她时当真变化颇大。

    “灵犀!”

    女子闻言用余光看了看他,不过这目光中透着惶惑和些许鄙夷。

    “我……我真没想到你会来太华山找我。”

    “我不是来找你的。”

    女子的冷言刺得孟青阙脸色一僵,他说:“我知道,你来是因为苏吧?你是不是要找千泷?她已经下山去了,她,也是去找阿的。”

    “我知道。”

    “阿他,他在你们那里怎么样了?伤恢复得怎么样?你跟千泷,到底有没有见到面?”

    “他很好,不用你担心。”

    孟青阙一低头,再找不出什么话跟这个攀谈。

    “当天你跟齐衍还有越千泷他们一起去逐日祭坛,越千泷唤醒了我们的两件圣物,她回来后可有就此提到些什么?”

    “没有。”

    “那么齐衍呢?”

    “齐师自从回山后就不见踪影了。”

    素灵犀一惊,“齐衍不见了?他去了哪里?”

    “不知道,门中之人我都问过了,连我师父跟重谨师伯也不知道他的去向,他的行踪本来就莫测难定,或许是齐师叔又自行下山了吧。”

    “那你可记得当日越千泷跟齐衍都说了些什么?”

    “当日千泷被那弓箭附体,清醒后她说这两件东西让她看到了世尊,她说世尊被困住了,说世尊正在呼唤她。”

    “她在乱象中看到了凰灭?”

    孟青阙觉得困惑,“我从没说过世尊的名字,灵犀你怎么知道?”

    “越千泷说凰灭在哪里?”

    “这是我太华山的秘辛,你先告诉我你怎么得知的?”

    素灵犀眼中扫过一道寒光,“孟青阙,你忘记你说过的话了?”

    “我是说过往后我这条命都归你也会听你的,可我说的只是我自己,如果这件事牵扯到太华,我不能轻易透露。” “凰灭跟我晔刹有渊源,他的所在牵连到我所有族人的性命,我这样说可够吗?我这样回答你可满意?”

    听出这人的怒火,孟青阙稍作妥协,说:“千泷说她见过世尊所在的地方,可之后我跟洛吟桓就被齐师叔打晕了,他们说了什么我的确不清楚。”

    原来他们是被齐衍打晕的,想来齐衍跟越千泷是为隐藏秘密,那么现在齐衍失踪,就一定是知道了那人被困的准确地点去救凰灭了。

    “我明白了。”女子说完就要离去。

    “灵犀”

    “你还有事?”

    “我们……我们这么久不见了,你就不能多留留吗?”

    女子回头扫了他一眼,“我现在还有要事,日后若空闲了,我自然会找你。”

    “那下次我们去济砚城吧,上次阿他们去祖州你也没跟过去,其实……其实那里的海景,真是很美的,或许你也会喜欢。”

    海景?女子握紧了手中的玉箫,有些惆怅的回说:“我倒从没见过大海。” “那说好了下次我们一起去,我等你,你闲了一定要让那只小鸟来找我!”

    看着这人满脸的欣喜,素灵犀也有些感慨,当日在却玉城是她邀了这人共饮,而孟青阙对自己也没半分强求,说到底还是她自己种下的孽缘。

    “你会音律吗?”

    “师叔以前教过,但我没怎么认真学。”

    素灵犀听了忽在一块山石上坐下,抬起玉箫吹了一曲。她的箫声宁静缥缈,让孟青阙听行入了迷,这是他第一次听到素灵犀吹箫,想来以前她只会吹给苏听吧。

    “灵犀,”他看着这人的身影,忽而有些痴迷的说:“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一定比这世上所有人对你都好。”

    女子没回话,只跟这人一道默默的望着空中明月。

第三十九章 将贬东境

    北域,永乾宫。

    今日刚结束朝会,又跟牧言真还有公孙翎商议了些大婚事宜,折腾下来已经是下午了。萧祈煜走在宫廊中,竟有些惶惶,不知该往何处去。

    随侍的雨瞳看出这人的心思,说:“陛下,牧言大人醒了。”

    “嗯。”

    “昨日雪郡主刚走呢。”

    “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雨瞳一寻思,回道:“郡主说宫中不安生,想请陛下为牧言大人安排个职位,最好是在六艺书院或者星馆任职。”

    “书院?星馆?牧言真的意思呢?”

    “牧言大人没说自己是什么意思,但他托臣请陛下大宁宫一见,想是要就此事当面回禀吧。”

    萧祈煜叹了口气,方向却转到了往大宁宫的路子。

    “你觉得书院好,还是星馆好?”

    萧祈煜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难道他真动了这心思?

    雨瞳恭敬的笑了笑,说:“两个都是远离纷争的好地方,不过依牧言大人的性子,不管是六艺书院还是星馆都不适合,他自离开牧言家就一直在陛下身边,既不会作词写赋,也不会占星卜算,呆在那里徒遭他人耻笑,必然会受不少欺负。”

    萧祈煜笑了笑,无奈道:“这些年过去了,他当真是铁不成钢。”

    大宁宫离萧祈煜抽在的正殿很远,不坐步撵要走大半个时辰。前天叶承徽把他肩的箭也拔了出来,还好这箭插得不深,要不牧言真的肩膀也要废了。萧祈煜缓缓踱至内殿,临到床边了也不知该说什么,要不是自己那道令牌,他也会吃这么多苦头。

    “是……是陛下来了吗?”

    萧祈煜上前,立在床头盯了他好一会儿才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熟悉陛下的脚步声。”

    萧祈煜一时坐在床沿边,因失血过多这人脸色苍白得很,但他眼中血丝密布,想来是醒后的几日都因疼痛不能入眠。

    “伤,现在怎么样了?”

    “很好。”

    其实他每日都会向医署询问牧言真的情况,对他的伤势萧祈煜再清楚不过,复原是不可能了,萧祈煜只希望他别落下太多病根。

    二人无言下,牧言真先开口,道:“是我,对不住陛下。”

    “怎么说?”

    “因为我,才让苏搅得宫中大乱。”

    “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是姐姐告诉我的,他说那人现在正在宁王府,陛下的犀珠也找回了。”牧言真觉得可惜,这样苏的家人岂不是没希望了?

    “这个不说了,阿雪昨日提到想让你出宫,我也觉得这宫中于你,不太适合。”

    “陛下?”牧言真想起身,可一下牵动了伤处,痛得他嘶嘶的吸了口冷气。

    “牧言家是回不去了,我可为你再寻去处。”

    “陛下为什么要让我离开?”牧言真说得动情,让萧祈煜不禁移开了目光,“可是我哪里惹怒了陛下吗?还是说因为这次没有依照陛下之令借苏对牧言家……”

    “不是。”

    “陛下,我今日跟姐姐说过了,会一直留在宫中的。”

    萧祈煜没多想,一句话就到了嘴边,“可能决定你去留的是我,不是牧言雪。”

    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牧言真一下就抓住了萧祈煜的手,急道:“陛下,你不要赶我走!陛下……除了这里,我什么地方都去不了,陛下!”

    “可你留在这里又有什么用?帮我对付牧言家?”

    “我……咳咳咳咳咳,咳咳……除了牧言家,我什么都愿意为陛下做,咳咳咳咳……陛下,求你了……”

    除了牧言家?可当年萧祈煜带他入宫,就是看在他本是牧言家的一条狗,就是想要让他变成自己手中的利刃,而到今天,萧祈煜竟然恍惚了。只有离开皇宫,离开蜃天城,牧言真才能如愿的置身事外,他才会有相对安全,要不,就让他去东方属国?

    “等你伤好得差不多了,我自有安排。”

    “陛下……”牧言真听完一下松了手,圆圆的杏眼中水光隐动,这神情跟萧祈煜第一次在牧言府中见他时一模一样。当初牧言德断了他们母子的饮食,因为母亲实在饿得不行,他才壮了胆子去求大哥牧言晟。结果被嘲讽欺凌不说,他好不容易求来的两个馒头也被牧言晟一把扔在地上。 那时候的牧言真一身的伤痕,哭起来却比小姑娘还凶,可等牧言晟走后他就一下破涕为笑的将那两个馒头捧在了手中。萧祈煜在暗处看着他盘坐在地上,细致的将馒头上沾了灰尘的那面都剥掉了,然后一咕噜爬起来将东西给了娘亲。

    那天,萧祈煜突然生出一个想法,就算这人被欺负也该被他北域之皇欺负,而不是牧言晟!只是可惜,当他终于决意下旨时,这人的母亲已经被牧言德处死了。

    “你觉得溧阳城怎么样?”

    “溧阳?”

    “那里靠近东夷属国,是北域的极东之地,不仅物产丰厚而且气候温暖,你可以去那里的学宫任职,或者你到城中后再看什么合意的官职也大胆跟我说,我自会衡量。”

    “陛下,可是溧阳距蜃天城有两千余里,我……”

    “还不明白吗?我要的就是你离开蜃天城,离得越远越好,否则留你在我身边只会抗命又有什么用?”

    “可是陛下……”

    “闭嘴!再说一句现在就让你出城去。”牧言真老老实实躺在了床上,脸上泪痕乱七八糟的,让萧祈煜有些烦闷,“算了,我还有政务处理,你有什么需要可以跟内官说。”

    走出大宁宫萧祈煜地松了口气,这话他终于说出来了。皇宫于牧言真本就是煎熬,他能熬过这几年已是万幸,再呆下去的话,不说朝中纷争,连萧祈煜自己也不知往后会对牧言真做出何种事来。

    “陛下。”

    “何事?”

    雨瞳拜道:“宁王殿下求见。”

    “他在何处?”

    “就在大宁宫宫门处。”

    “着他在朔阳宫正殿等候。”

    宁王此来是为回禀大婚准备之事,光是礼单和所需仪仗就堆了厚厚一摞折子。萧祈煜看着不胜心烦,随后将奏折一扔,只说:“这些我不懂,王爷看着办就好,还有,那个苏审得怎么样了?跟牧言家有没有关系?”

    “臣此来也是为苏,臣已经将他收归宁王府,好为陛下所用。”

    萧祈煜不屑道:“你让我用一个贼人叛逆?”

    “陛下,苏此来的确只为犀珠,而且他不仅心志坚定、身手非凡,还跟朝中之人毫无关联,这几点正可为我们所用。”

    “王爷如此确定就好。”

    “同时归于宁王府的还有另一人,越千泷。”

    萧祈煜想了想,是他在洛家见到的那女人?是洛吟桓喜欢的那人?

    “为什么还有她?”

    “这女子不是一般凡人,不瞒陛下,这个人微臣一早就在关注了,之前让洛吟桓罗留在太华山数月也是为了接近她。”

    原来洛吟桓当日表现出的那份在乎和喜欢都是假意?

    “她怎么不是凡人了?”

    “这女子出自女娲神境,而且被囚在其中多年,洛吟桓之早就跟微臣回禀过,这人可能出自上古神族,上月洛吟桓跟她去宸国,亲眼看见越千泷唤醒巫族逐日祭坛中尘封多年的圣物,可见我们之前的猜测没错,留下这个人,或许可以帮我们完成之后的大业。”

    “这么说来,”萧祈煜想了想,“我真有必要给他们赐婚了?”

    “赐婚?陛下何出此言?”

    “这样的人不好好捆在蜃天城,难道还放她出去吗?”

    “陛下,难道是想将她赐给洛吟桓?”

    “正是。”

    “陛下若是想将她留下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只要苏在蜃天城,越千泷便不会离开?”

    “哦?”这真出乎萧祈煜所料,“苏跟越千泷也有关系?”

    “他们同是太华弟子,而且在太华山还育有一子名为苏琰,不过这孩子虽然是越千泷亲生却不是苏的骨血。”

    “敢为越千泷担下这些事,看来他们是恋人?”

    “他们之前是怎样不重要,重要的是苏现在已经不记得越千泷,好像是因为受伤没了之前记忆。”

    接近是白纸一张,难怪宁王会看中他。

    “陛下,现在有了这二人,或许在陛下成婚那日就是大事可定之时。”

    “为什么要定在成婚那日?”

    “那天牧言家荣光享尽必然放松戒备,而且,陛下正可借大婚机会于当天大赦天下,下令举国同庆,那时牧言家在各府的驻军也会受此影响。”

    道理萧祈煜都明白,简单来说就是这样好得手,可是对牧言雪太残忍。

    “王爷的部署,我都听明白了,就以这计划行事,还有虞则那边,烦请王爷早做安排。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再见见这两人,就定在今夜,宫门关闭后你找姬灏带他们直接来朔阳宫。”

    “是。”

    “记住了,你带他们进宫,然后让他们单独来见。”

    “陛下可是要考他们?”

    “不用多问了,下去吧。”

    萧祈煜觉得体困气乏,让公孙翎退下后便躺在侧殿里睡着了,这一觉并不安稳,中间他好像做了好些梦,梦中有公孙翎,还有三位死去的哥哥。萧以辰夺了萧北煌的皇位,而萧瞬也在追杀萧北煌的途中遇袭身亡。萧以辰死后百官逼宫之景再次呈现,他当时还是个孩子,端在龙椅上一动也不敢动,回宫时里里外外的衣服都湿透了。往事不可回想,萧祈煜努力想睁开眼睛,可就是醒不过来。

第四十章 面见北皇

    “陛下,陛下……”

    在外殿随侍的雨瞳赶到寝殿就见萧祈煜在梦中惊呼。

    “陛下!”

    “不要过来,不要……我不要坐这个位子,我不要,我不要做什么北皇!”

    看来他是又做噩梦了。

    “二哥,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杀了大哥,为什么……为什么!”

    “陛下,陛下快醒醒!”

    萧祈煜猛然睁开眼睛,直身坐起的样子吓得雨瞳一咕噜倒在地上。

    “陛下,您刚刚梦魇了。”

    萧祈煜一头的冷汗,雨瞳正要上来擦时被他一把拦住了,萧祈煜扶额问道:“什么时辰了?”

    “陛下,已经是夜里二更天了。”

    二更天,宫门已经关了。

    “陛下还没用晚膳,要现在传吗?”

    “不用。”

    “陛下刚刚梦魇想必没什么胃口,奴才先让人在外殿准备着,陛下如果想用膳了传唤即可。”

    “你下去撤掉所有宫人。”

    雨瞳已知萧祈煜要夜会宁王之事,他也早就做好了安排。若放在平日,萧祈煜彻夜跟公孙翎商议朝政都是寻常事,不过宁王这次要带苏那个扰乱宫闱的贼子进来,如果传出去苏其人必然引起牧言晟的关注。

    萧祈煜竟然让自己跟苏一起进宫?真是奇怪,宁王给他们穿了内侍的衣服,还没到宫门就见姬灏远远站着。苏一见这人就敌意从生,当日要不是他在城头苦苦相逼,自己也不会害了那个叫牧言真的少年。

    感觉到这人的异动,越千泷赶紧道:“苏,不要冲动,现在既然你听命于宁王,也就是听命于北域的皇帝。”

    青年扫了她一眼,紧绷的身子松了下来。公孙翎跟姬灏说了几句后姬灏就带着他人几人由侧门而入,一直送到朔阳宫才离开。

    “方才教你们的那些礼仪是否还记得?”

    “当然记住了。”

    “苏呢?”

    青年冷言道:“我不会拜你们的皇帝。”

    “苏,你既然答应留在宁王府,自然要听命于陛下。”

    “我可以暂且听命于他,但绝不向他跪拜。”

    听出他的冲劲儿越千泷赶紧走在二人中间,“阿的那份我来,我对北皇陛下行两次礼就是。”

    公孙翎淡淡一笑,想他们都是江湖中人,越千泷能有此回应已是不易。

    进到大殿中已是深夜,萧祈煜穿了身墨蓝色衣裳端坐在主位上,他抬眼看着来人,倦怠的目光中透着些好奇,又有些得意。

    “微臣参见陛下。”公孙翎拱手一拜,他是朝中唯一亲王,萧祈煜早就免了他的跪拜礼。

    “越千泷拜见陛下。”

    “这些日子不见,千泷倒学乖不少,连行礼都会行两次了,只是你么……”萧祈煜的目光转向苏,“你之前在宫中不是很威风吗?怎么这天不言语也没动作了?难道是被宁王灌了什么汤药变得痴傻了?”

    “你身为一国之君,如此深夜找我们来并非正大光明,到底所为何事?”

    “正大光明?”萧祈煜哂笑一声,“你一个偷盗我国重宝的要犯,如果让你正大光明的从宫门进来,难保不会再进一次噬牙狱。”

    说起噬牙狱,苏方问:“牧言真呢?”

    “你问他做什么?”萧祈煜一下目光如鹰,“你和他,有什么关系?当日是不是他蓄意助你逃跑的?”

    “我跟他不认识,那天也的确是我威胁他交出令牌带我出宫,不过,我从不杀不会武功之人,也不会杀尚未成年的竖子,倒是你北域的将军竟想先置他于死地,三箭下来箭箭切中要害,这让我有些吃惊,看来我是拿错了人质而又不够心狠,才落得如此下场。”

    “我知道,当日要不是你替他挡箭,牧言真早就死在中城,也是因为这个,我才会再给你一个机会。”

    “陛下……”

    “宁王请先退下,到宫门处等候。”

    公孙翎拜道:“他们二人初到宫中不懂礼数,陛下还是让微臣在一旁照应的好。”

    “宁王爷,是不是这二人以后只要听命于你,而对本皇的话就可置之不理了?”

    “陛下严重了,微臣绝无此意!”

    “既然没这意思还不快退下?难道宁王今日就是在他二人前就是如此行事的?”

    公孙翎实在退无可退,拜过后就退到了朔阳宫宫门处。

    “陛下找我们到底所为何事?”

    “听说你跟苏有旧?你们之前都是太华弟子?”

    越千泷闻言为难的看了看身边青年,不知如何回答。

    “我与她不相识,也从没做过什么太华弟子。”

    “哦?”

    “他……他只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纵然记得,我苏也不想与你有什么关联。”

    苏不仅言语冷漠,眼中更有厌恶之意,这目光有如刀剑,让越千泷受挫不已。

    “不管你们以前有没有关系,以后为宁王效力便都是北域的属臣,不过在这之前本皇尚有一事需要了解。”

    “你是说犀珠?”

    “犀珠已经追回我可以不追究,但你从噬牙狱逃出,而且还大伤我宫中禁卫,如罚你反而让你入驻宁王麾下,本皇岂不要遭臣民嘲笑?我北域的皇威何在?”

    “你要罚就罚。”

    “好,”萧祈煜起身缓缓踱步而来,“你如果在沧浪原呆两个月,我不单赦免你的罪,还把犀珠送给你,怎么样?”

    还不及苏回答,就听得越千泷问:“沧浪原是什么地方?”

    “别担心,那是我皇家的一处圈地。”

    “好,我去。”

    “那我也去!”

    萧祈煜凑近了看着这女子,笑说:“越千泷你当真?”

    “当然是真的。”

    “你去倒可以,但我怕洛大人舍不得。”

    “我一人即可。”

    “两个人好有照应!”

    “不必。”

    他们二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让萧祈煜证实了公孙翎之言,只是可惜了洛吟桓的假意。两个都去也好,正好让自己看看他们的真本事。

    “好,你们两个都回去准备,三日后本皇自会安排。”

    苏斜了越千泷一眼,满脸不领情的模样,末了竟然拱手道:“既然入了宫,我要见牧言真。”

    “你,要见牧言真?”

    “是。”

    “呵……露出真面目了,还说不是与他串谋。”

    听到他一声冷笑,苏也同样冷笑一声,“牧言真是无辜之人,当日挟他为质,我本只想逃到宫外,从未想过要伤他半分,但现在他因我而性命垂危,纵然不相识,苏也想当面探望,跟他说一声抱歉。”

    苏此人真是奇怪,言语不多但每一句都让自己难辨真假。

    “好啊,只是他现在不便见客,等你从沧浪原回来了本皇定让你再来宫中,如何?”

    苏本还欲争取,不过将要开口之际却作了个噤声的手势。

    “怎么了?”

    苏眼神移向门外,萧祈煜立刻会意,有人偷听!

    “你的意思,我听明白了。”苏边说边向门边移着步子,同时用手指了指越千泷。

    越千泷见了赶紧说:“陛下,苏从沧浪原回来可以领赏,那我呢?莫非陛下欺我是女人?”

    “你想要什么?”

    室内对话如常,门外的人并未察觉,待苏到后立马推门一擒,逮住偷听者时也将其一把压在廊中。

    “啊!嘶……”

    苏愕然,“是你?”

    他身下正是牧言真,不过这少年浑身发抖,煞白的脸色没一丝生气,看到他衣前晕出的血渍,苏才明白是自己刚才的一番让这人胸前的伤口裂开了。

    “你没事吧?”苏想扶他起来,可这人根本痛得没法动弹。

    “你为什么在这里?你不是逃出去了吗?”

    “说来话长,现在你的皇帝已经不问我偷盗之罪,我到宫中也是奉他的令。”

    “什……什么?”

    “到底是谁!”殿中传来萧祈煜一声大喝:“还不押了进来?”

    牧言真听了勉力想撑起身子,可他一动分毫伤口就痛得喘不上气来。

    “这位少侠,可不可以……请你帮我进去。”

    “我背你。”

    “不用,你将我扶起就好,我……我可以自己走。”

    苏伸了手,而这少年的大部分力道都落在他身上,哪里能自己走?而且他伤处裂开,若不尽早医治必然凶险。

    “牧言真?”

    少年见了圣驾想要跪地叩拜,可他整个身子被苏托着,少年只好强让苏撒了手,可苏的力道刚松牧言真就整个人跌倒在地,震得那两处伤口如剜肉一般。

    萧祈煜见了想扶,可走到半程却一甩衣袖,低问道:“为什么在门外偷听?都到这个时候了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我……我没有偷听。”

    “那你在门外干什么!”

    少年忍着疼痛跪得端端正正的,行完一礼后才说:“我,是来求陛下的。”

    “什么事?”

    少年赶紧跪伏说:“求陛下……将我留在宫中吧,我不愿去溧阳城,我不想离开永乾宫……”

    “这件事我已经说过了,没有转圜余地。”

    “陛下……”牧言真顿时声泪俱下,哭求道:“我知道当日都是我的错,是我抗了陛下之命,让陛下觉得我是个无用之人!可是我……”

    “再聒噪现在就滚回牧言家。”

    “你起来。”苏拉了拉牧言真,见那人不动弹苏方对萧祈煜说道:“为何非要让他出宫?还是因为他逃出噬牙狱的事?我既然答应你去沧浪原你就不该再惩处于他。”

    “苏,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教本皇做事?”萧祈煜眼神已变,看来动了真怒。

第四十一章 两方争端

    苏没理会震怒的萧祈煜,直接蹲下对牧言真说:“你的家人呢?如果你们的皇帝一定要赶你出去,你正好可以回去找你的家人。”

    “我……我不能回去。”

    “不能?”

    牧言真觉得体力不济,他衣前的血渍也渐渐漫开了。

    “你们这里的大夫呢?他的伤口裂开了,需要马上医治。”

    萧祈煜双眼半眯,负在身后的双手却握得紧紧的。而越千泷只呆呆的立在原处,正看着苏出神。如果之前还有些许怀疑,那现在她已经断定,这个人就是苏,虽然他没了记忆可行为举止都跟那人如出一辙,没丝毫改变。

    见萧祈煜不言,苏语中带怒,“难道你们的皇宫连大夫也没有?”

    “有又如何?即便有本皇也不许任何人为他医治!”

    苏冷笑一声,难怪姬灏那天会将箭头对准这少年,原来宫中的人都如此心冷。苏将牧言真揽到怀中,作势要将他抱起。

    “你,你在做什么?”

    “带你出宫找大夫。”

    问言萧祈煜当即大喝一声:“你敢!你以为你能走出宫门?”

    “既然你今晚让我们扮作内侍进来,就是不想让宫里人知道我们的行踪,如果你拦阻我将事情闹大了,于我于你,都没半分益处。”

    可恶,萧祈煜双手一拧,他这真是屏幕锁绳索捆了自己的胳臂。

    正是二人僵持之际,却听牧言真说:“少侠,多谢你了,可是……我不愿离开宫中,”少年缓缓拉开了苏环在自己肩头的双手,转而面向萧祈煜,又勉力拜了一拜,“陛下,我早就立誓此生只追随陛下一人,如果……如果陛下觉得牧言真是个无用之人,那今日也唯有……唯有一死来报陛下恩德,这样也不负牧言真当日承诺。”

    牧言真跪倒得端端正正的,看来萧祈煜若不答应他留下,他是不会起来了。

    真是顽固不化,真是愚蠢之极!虽然萧祈煜在心中暗怒,面上的神色却缓和不少。

    他得意的看着苏,洋洋道:“你现在看到了?这就是本皇的狗,你就是拉,也拉不走!”

    越千泷也听不下去,走到牧言真一边说:“上次在洛吟桓府中我就想跟你说了,你们这陛下就把你当泄愤出气的奴才,你留在他身边没好处,这下既然他不要你了你不如回牧言家。”

    牧言真没回话,刚要开口就倒在了地上。

    “牧言真”苏二话不说就将人抱了起来。

    “阿,我身上带了银子,我们去城里找大夫。”

    “嗯。”

    两人身后响起一阵嘲声:“你们二人就是这么效忠宁王的?”此时,萧祈煜手执软鞭,挑眸看他们的样子甚至有些风情,“本皇刚才是不想让他留在宫里,现在本皇又想让他留下了。”

    “你什么意思?君无戏言!”

    “本皇觉得把他留下折磨折磨也好,因为本皇就喜欢他这副跪地祈求的下贱样,这世上竟然还有人求着受苦,这不是很有意思,这不是很解闷?”

    “你……”

    苏扫了眼越千泷,“别说了,我们走。”

    “你们可以走,只要你们踏出宫门本皇明日就毁了犀珠将你们三人通通定为叛逆。你们两人有武功尚且不怕,可不知这重伤的牧言真能不能在下一次乱箭之中活下命来?又不知,窝藏叛逆的公孙翎跟洛吟桓又是什么灭族的罪名。”

    苏终于转身,质问道:“既然你已经下令将他逐出宫外,又何必因为我而改变主意?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是你们咄咄逼人,不是本皇。你们江湖中人不是最讲义气最敬朋友吗?可有时候就是你们这种所谓的义气才会害人于无形。你们即便要救人也要顾及场合顾及身份和实力,而不是凭着一时的热血一时的仗义!”

    苏闻言一皱眉,像在犹豫。

    “你们这样做不过山野匹夫,如果往后你们真效力于宁王麾下,也定会害了同伴性命,比如说现在,你们踏出宫门不仅会让自己于本皇为敌,也会把牧言真灌上叛逆的罪名。想不到本皇不过小小一试,你们就原形毕露,当真跟他们相差甚远。”

    越千泷一愣神,这是在试他们?可牧言真身上的伤不是假的。

    “而且他的伤,你们以为宫外那些庸医能医治吗?要不是本皇竭尽整个医官署之力牧言真早就死了,你们今日就带他出宫才是断了他的活路。”

    越千泷看着少年衣上的血迹,小声道:“阿,他说得没错,就算你要带他走也不是现在,往后我们有机会。”

    “如果我从沧浪原回来,你能不能再答应我一个条件?”

    萧祈煜冷色道:“难道你想要他?”

    “不。”

    “那是什么?”

    “请你把他看作一个人,他不是狗,更不是一件东西,而是一个甘愿承受所有**而只求守在你身边的人。你既然不想给,就不要给,否则他日你必然后悔。”

    萧祈煜的眸子里有着隐隐金光,他微抿着嘴唇,僵持了一阵后终于说:“好,本皇答应你。”

    苏这才走上前,将昏厥的牧言真安置于椅中。

    “你们走,让宁王不必进来了。”

    苏、越二人一前一后的走在宫廊中,这朔阳宫的内侍都被撤下了,现在只剩一轮明白忽让也越千泷动了些思亲的情愫,太华山的月亮也是这般皎洁明亮,不知道琰儿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学会了撒娇走路。想起苏琰叫的那一声声‘娘’,越千泷就忍不住湿了眼眶,那孩子聪明极了,光在饿了尿了的时候叫,虽然声音含含糊糊难以分辨,可越千泷就是知道那小家伙在唤娘亲。出神中的越千泷闷头一撞,竟然一骨脑埋进了苏胸口,她吓了一跳,‘哦’了一声后立马往后跳了三步。

    “你,你怎么突然停下了?”

    苏不言语,只伸手过来抚上了女子脸庞,越千泷一喜,还以后他想起了什么,可那人手指在她眼下停过一瞬就挪开了。

    “为何哭泣?”

    “我……没什么,只是想起了我留在家里的孩子。”

    苏沉默一瞬,问:“你有孩子?”

    “就是苏……就是琰儿阿,我跟你提到过的,你应该忘了。”

    是了,这女人那天在洛家别馆中跟他说那孩子叫苏琰,而且还认了自己作爹亲。

    “那孩子多大?”

    “如果算上在幽冥的那些日子,再过几天就正好十个月了。”

    幽冥?那不是死人去的地方吗?这女人说的话总是让苏听不懂。

    “既然身为人母,为何将婴孩留在家中不予照顾?你这样行事还怎么为人母?”

    “ 我又怎么会舍得离开琰儿?可你突然从太华山消失,而且又身负重伤生死不明,我难道能安坐在太华山?我难道不该下山来找你?”

    又是这些疯癫的胡语,苏一转身,不再理会这人。

    “我知道你不喜欢听我说这些,可刚刚是你问了我才说的,大不了我以后都不说了,我不提琰儿不提太华山,也不提我以前认识的那个苏,行不行?”

    青年的步子越来越快,显然是想早点摆脱这人。

    “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护着牧言真?你们两个是朋友?”

    朋友?这两个字牧言真也对他说过。

    “不是。”

    “就算不是朋友你也肯这么为他,如果真有什么人能跟你成为朋友,那他岂不是这天底下最幸运最有福报的人了?”

    “我帮他,是因为他帮过我。”

    “那我以后也要多帮帮你,让苏大侠你往后多欠些人情,最好让你一辈子也还不完。”

    苏瞪了她一眼,只吐出‘轻浮’二字。听了越千泷‘噗哧’一笑,好像又看见了初遇时的苏,当时他又冷又硬,就像一颗怎么凿也凿不开的山石。可既然她越千泷能凿开第一次,自然就能凿开第二次。

    看着这两人安然出来公孙翎终于松了口气,回宁王府后越千泷将朔阳宫的事说了,只是省去了牧言真那段。

    “陛下让你们去沧浪原?”

    “没错啊,他说是皇族圈地,没什么稀奇的。”

    公孙翎负手而立,“地方当然没什么稀奇,不过那里关的全部都是死奴。”

    “死……死奴?就是你们将要处死的奴隶?”

    “算是吧,每年都有千百重犯被放逐到那里,而在这千百人中只有一人活到入秋,活下的就可成为当年胜者入朝为官。不过在沧浪原里,从来都没有女人。”

    从来没有女人?越千泷总算明白萧祈煜的意思,千百人中活一人,那大家不得拼命搏杀?这人是要看看好她跟苏的本事。

    “这胜者只有一人,我不明白,陛下为何会让你们两人都入沧浪原。”

    “不是他的意思,都是我自请的。”

    公孙翎笑得淡然,“我猜也是如此,陛下对女子还是有些许怜惜的。”

    “我跟苏一起进去,必然会跟苏一起出来,你说对不对?”

    苏躲过越千泷搭过来的手,答道:“我是我,你是你,我们没有任何关联。”

    “陛下可有说让你们呆多久?”

    “两个月。”

    公孙翎神色轻松,两个月,萧祈煜也太小看他们了。

    “折腾了一夜,先回去休息吧,沧浪原的事,等你们醒了再议。”

第四十二章 沧浪荒原

    “陛下,陛下……不要让我走,不要赶我……陛下!”

    牧言真睁开眼睛,他的亵衣都被汗水浸透了,左胸上头好像压得块大石子,即使他使劲呼吸也缓解不了这种强烈的压迫感。

    “别这么用力吸气,要是伤口再裂开了怎么好?”

    “雨,雨瞳大人?”

    青年‘嗯’了一声,给他端了碗药过来。

    “你……你怎么在这里?”

    “怎么?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

    “不,不是。”

    雨瞳是永乾宫的大内官,宫中所有内侍和监人都听命于他,这人向来只在永乾宫的正殿当值,除了伺奉萧祈煜外就是处理文书和一些重要内务,是绝不会为自己端茶送水的,而他现在出现在此地,莫不是要准备撵自己出宫吧?

    “雨瞳大人,你今天,为……为什么……”

    “自然是陛下让我来的。”

    “陛下他,他要让我回牧言家?”

    雨瞳‘噗哧’一笑:“阿真在胡说什么,你这么去求陛下,难道陛下的心是石头做的?”

    “这么说,陛下他答应了?”

    “要不然呢?”

    “真的!”牧言真一下从床上半坐起来,这动作又扯得伤处一阵剧痛。

    “你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如果再让它破一次你可就两处残疾了,你是当差的不是当主子,以后难不成还让陛下专门派人来伺候你?”

    牧言真乖乖倒在床上,没一会儿竟然又红了眼。

    雨瞳哭笑不得的为这人抹着眼泪,“你都快十九了怎么还这么爱哭?难道以后行了冠礼还动不动就红眼睛流眼泪吗?你好歹是在陛下身边当差的人,这样让陛下颜面何在?”

    “对,对不起。”

    看着牧言真喝了那碗黑黢黢的药,雨瞳才说:“你这孩子也不知是什么性子,明明这么想留在宫里,为什么老做一些惹陛下不开心的事?还有牧言家,陛下是将你当作自己人才不想让你跟牧言家扯上关系。当今在朝堂上陛下处处受牧言晟掣肘,要不是宁王殿下在,陛下早被牧言家的人气到不想上朝了。”

    “这些,我知道。”

    “知道还处处为牧言家说话?”

    “我是牧言家的人,怎么可能,置之不理呢?”

    牧言真还是这么冥顽不灵,雨瞳说:“陛下和雪郡主的婚期已定,现在各部都将陛下的婚事做为头等大事准备着,等雪郡主作了皇后自然会为牧言家多多美言的,到时候你人微言轻,总不会比皇后说得有用吧。”

    对了,之前牧言雪来看他时也说了大婚的事,不过自己迷迷糊糊的竟然忘了。

    “你,你说的对,我不过一个奴才,的确人微言轻。”

    “笑话,我可不敢说你是奴才,否则单就私闯朔阳宫一条就够你死几回了,陛下又怎么可能还借机答应你?”

    说起朔阳宫,牧言真忽想到那晚的苏和越千泷。

    “雨瞳大人,那天晚上……越千泷和那个人,他们怎么样了?”

    “他们?”

    “我,在朔阳宫看到了那个偷盗犀珠的人,他为什么还会出现在宫里?”

    雨瞳目光一凛,“这件事,千万别再对其他人说,特别是对牧言家的人,对牧言雪也不能提起半句,否则,你可真会让陛下寒了心。”

    “陛下,陛下想让他们两人做什么?”

    “阿真,你的老毛病又犯了。”

    “我……”

    外头忽来一声通传,是萧祈煜下朝回来了。已经换下朝服的萧祈煜对雨瞳使了个眼色,那人知趣退下了,只留这两人在房中。这次萧祈煜安静得很,只坐在窗外喝茶。

    “陛下。”

    “那个叫苏的有点意思。”

    苏?牧言真一皱眉,他并没听过这名字。

    “再过两日,他跟越千泷就会一起去沧浪原,如果到时候你能站起来,我可以让你去告个别。”

    告别?沧浪原,这人到底在说什么?

    “苏,他是什么人?”

    萧祈煜惊讶的一扭头,“他昨晚还不是要他跟你一起出宫吗?你竟然不知道他是谁?”

    他说的是那个在宫中偷取犀珠的人?原来,那个青年叫苏?

    “陛下你让他们去了沧浪原?”

    “怎么,又想给他们求情了?”

    沧浪原是一处被咒诅地,皇族将其圈禁起来就是为了防止他人误闯,而这些年来只有十恶不赦的重罪之人才会被丢进去受刑。虽说朝廷规定每年的胜者可免罪并予以官职,但开国以来,能从沧浪里走出来的只是寥寥。

    “陛下,可是越千泷没犯什么……”

    “牧言真,我留你下来不是让你对我指手画脚的,伤还没好呢就忘了疼了?你以为你没次求我我就会就范?”牧言真乖乖的闭了嘴,萧祈煜看后才缓和道:“你的那块令牌我收走了,今日牧言雪就会先入宫来熟悉礼仪和规矩,直到大婚前她都会留下大宁宫里,你们两个既是兄妹你就与她作个伴吧。”

    “姐姐,她现在就要住到宫里来?陛下,这是不是于礼不合啊?”

    “于礼不合?”萧祈煜冷笑一声:“你们两个在宫中最好别玩什么猫腻,否则,你跟牧言雪都不会好过。”

    “是,我明白了。”

    牧言雪心里只有萧祈煜,她能玩什么猫腻?

    马上就是两天后,萧祈煜如他所言带着牧言真到了宫外,沧浪原就在永乾宫后三十里外的孤山中,而这天阳光稀薄,明明是盛夏却有一丝阴寒。宁王跟苏等人已经早早的来了,他们远远看见了萧祈煜的车马,迎接之际正看见牧言真。苏眼中闪过一丝不快,他无法理解,这人为什么就是要死赖在萧祈煜身边。

    萧祈煜跟宁王断续说了几句,之后就是对这两人的一些嘱咐,而牧言真一直在旁观察着萧祈煜的神色,好像在等着机会。

    “给你几句话的时间。”萧祈煜说完就示意宁王一起回了车架上。

    越千泷马上说:“你的伤怎么样了?我看那天你流了不少血,怎么现在就起来了?” “我听说,你们要去沧浪原,所以想来送送你们。”

    “你倒是我来北域见过的第一个心热之人。”

    “沧浪原里危险万分,你们一定要小心。” 越千泷拍了拍胸口,“放心,我跟阿经历的危险多了去了,一个北域的小山林难不倒我们。”

    “你千万不要大意,这片林子连鸟兽都不敢近,何况是你们两个。”

    鸟兽都不敢近?那他们在面里岂不是没吃的要饿死了?

    “我这里有些东西,你们两个应急的时候可以用用,还有一些干粮,足够你们吃一个月了。”

    “一个月?”越千泷打开包袱就只看见一些麦饼和果子,“牧言大人,这些东西顶多就够我们吃两天吧,总共也没多少啊。” “你们每次掰一小块就可以维持一天了,千万不能多吃,要不然要撑坏的。还有,沧浪原里的任何东西都不能吃,还有任何肉眼能见到的水都可以喝,千万记清楚了!”

    “那没有水喝我们不很快就渴死了?”

    “我在这里不好多说,里面有一封信,你们先看看吧,我先走了,你们两个一定要小心。”

    “牧言真……”苏难得开口:“你在萧祈煜身边,也要小心。” 牧言真无奈的招招手,上了车架后依旧放不下的撩开了车帘。这人小时候就被牧言德丢进过沧浪原,若不是萧祈煜跟牧言雪花了大力气救他,他恐怕连尸骨都不剩了,所以这沧浪原的厉害他最清楚,当年进去找人的银麒侍卫跟牧言府兵大多都没能活着出来。

    “这个牧言真人真不错,出来了我一定要交他这个朋友。”

    苏、越两人刚刚走进林子,然而一进来他们就感觉日光弱了三分,从表面上看这只是一片普通不过的树林,没有毒瘴也没有猛兽,空气新鲜草木青葱。不过周围**静了,静得连鸟叫蝉鸣声都没有,这很不寻常。

    “阿,我们先找个地方靠近水源的地方扎营吧。”

    “你没听牧言真说吗,这里的水不可以喝,为何还要倚靠水源驻营?”

    越千泷翻开包袱,里面有一本小册子,而不是一封书信。

    “这小册子上面写了,可以找这种树,在这些树边驻营。”

    这册子上画的树木树干是深褐色,而树皮上有一种种宛如血管一般的血红色筋络。不过上头没有写明这些树木分布的位置,在这茫茫森林里要找到也不容易。

    “阿,你在启荒城外是不是也见过这样的林子?我听青阙说,你们就是从这样的树林进入晔刹族隐居地的,对不对?”

    这人还知道晔刹族,甚至知道启荒城?看来灵犀的传讯没错,对这个女人,他要特别小心。

    “无可奉告。”

    “那,那块玉佩宁王还给你了吗?”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我猜……那玉佩是你很重要的人给你的,对不对?它或许能证明你的身份,或许是你的亲人所有,比如说,你的父母兄弟,你的……” 苏转身去了另一个方向,只想跟这人划清界限。 “诶诶诶诶诶,我不说了不说了,你别走啊,这里一个人走危险。”

    苏置若罔闻,反倒越走越快了。

    “苏,苏,等等”

    后面没了声音,终于安静不少。苏好奇的往后一看,哪里还有越千泷的影子。

第四十三章 首遇难题

    “越千泷!”

    苏在周围找了一圈也不见影子,难道遇到什么不测了?苏心中一紧,竟然有什么能在他眼下让人消失?苏突然想到身上的火折子,这里草木太密,要不干脆一把火烧了方能看得清楚些呢?苏找到了些草绒,一点火眼前的草木就烧着了。大火焚烧过后的地表是灰黑色,而奇怪的是这些植物生来无根,好像只是简单铺盖在地面上。

    “……苏,是你吗?”是越千泷的声音,“阿……”

    这人躺在泥土中,身上都是植物的灰烬,可她周身没一点伤,连刚刚的火苗也没伤到她半分。

    “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刚刚眼前一黑就没意识了,好像有什么东西拽住了我的脚,还好牧言真那家伙给的东西都没丢。” 果然是这些植物有问题,苏转念一想,问:“你看看牧言真的包袱里有没有绳子?”

    “没有,要绳子干什么?”

    苏闻言竟解下了自己的腰带,他将腰带一头系在越千泷手上,另一头绑在自己手上。

    “干什么?怕我再走丢?”

    “这里诡异非常,我们两个人一起比一个人的胜算大。”

    苏以前在太华秘境做过类似的事,虽然他没了记忆,但行为处事还是一样的。

    “三天前在宁王府你不是说你是你,我、是我吗?现在怎么主动要将你我合二为一了?”

    “你刚刚不是说要闭嘴?为何现在仍是如此聒噪?”

    聒噪?越千泷猛地将手腕一拉,差点将走在前面的苏一把拉到怀里。

    “干什么?”

    “我饿了,要坐下吃东西。”

    “你在宁王府用了早膳,来的时候在马车里吃了三块点心,以时辰来看现在不可能饿。”

    “这儿路难走,我走累了,不吃东西走不动。”

    苏一瘪嘴,根本不管她,正要往前时又被扯住了,此时越千泷坐在一块大岩石上,正一圈一圈的把那腰带往胳臂上绕。

    这女人真麻烦!苏干脆自己走过去,从包袱里掰了一块麦饼,说:“吃完就快走。”

    “你跟我说说,你认识的素灵犀是什么样的人吧。”

    “做什么?”

    “看看你认识的素灵犀跟我认识的那个人一不一样啊。”

    灵犀给他用符鸟穿过讯,让他从越千泷这里套出她师父齐衍的下落。当下的沧浪原只有他们两个人,正是好机会,如果不是因这个,苏也不会答应同这人一起进来。

    “灵犀她人如其名,天生根骨极佳灵气斐然,而且生来良善,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奇女子。”

    “那你知道她从小就喜欢你了?”

    苏神情一凛,低喝道:“她身份高贵,岂会跟我有这等心思,你再胡说休怪我无礼。”

    “她之前为了帮你找女娲魂石连命也不要,而且还千里迢迢的去丰都城找你,这不是喜欢又是什么?”

    女娲魂石?丰都城?

    “我说过,过去的事跟我再没关系,就算我们曾经相识也是一样,你无需再拿灵犀作幌子引导于我。”

    “好啊,那你就跟我说说你现在的事呗,比如说,你的身体怎么样了?为什么之前的那些伤口会在夜里愈合?还有你为什么会来宫中偷犀珠?是不是灵犀让你来拿的?”

    “无可奉告。”

    猜到这人是这回答的越千泷说:“不如这样,我们来交换,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也回答你一个问题,怎么样?”

    “我对你没兴趣。”

    “那每次我回答你两个,你回答我一个总可以了吧?”

    算了,不如现在就为灵犀套出这消息,省得日后费心,想着苏应了声:“我不用占你这等便宜,你问吧,能说的我自然会说。”

    “那你来蜃天城之前住在什么地方?”

    “在启荒城。”

    启荒城,对上了,他果然是被晔刹族的人救了去。

    “你说自己师从太华山,那你师父是何人?在太华山学艺多久了?”

    “我师父就是太华的执剑长老齐衍,他可厉害了,不过我在太华山还没呆够一年,到现在连御剑都没学会呢,倒是你天赋异禀早就学会了。”

    御剑术,这术法苏听说过,可自己从未修习。

    “你的伤口怎么会自己愈合呢?你之前筋脉尽断的事还记得吗?”

    “我生来就是如此,至于你说的筋脉尽断一事我不知道,”苏看了看这人,犹豫了会儿就说道:“我曾经听过齐衍的大名,他以剑术冠绝天下,传闻他数十年来从无败绩,你既然是他弟子,可能带我前去拜见?”

    “当然了!你以前也是他的弟子,我们是师兄妹呀,你要回去见师傅当然可以了。”

    “他此时可在太华?”

    “从却玉城回来我就没见过师父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不过师父他这么多年都在照世尊,现在应该也是去找世尊了吧。”

    “世尊?那这个世尊在何处?”

    “诶,我刚刚回答了你这么多问题,你先回答我,你这次为什么去永乾宫偷犀珠?”

    “我家中有亲人患病,犀珠能减轻他的病痛。”

    亲人患病?难道他说的是刚刚苏醒的苏烨楼?介于苏之前的反应,她也不好直接说出那人的名字,只问:“你在世上还有几个亲人?”

    “一人。”

    “那,他是你什么人啊?父亲?母亲?还是兄弟姐妹?”

    “你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我可不知道世尊大人在哪里,他失踪的时候我还没人间呢,不过在逐日祭坛的时候我跟师父提到了太华秘境,回山中师父就不见了,我想他应该是去太华秘境了。”

    太华秘境?这地方可以让灵犀去试试,只是不知道晔刹的符鸟能不能飞出这沧浪原。

    “该你了,你说的亲人到底是谁?”

    “这个,我不能说。”

    苏还是一样,一牵扯到烨楼就三缄其口。

    “那他患的是什么病?”

    “与你无关。”

    “怎么与我无关?我们现在一起在宁王手当差也算是战友了,你先告诉我他的病症,如果我以后立了功也可好在宁王面前为你讨要犀珠啊。”

    “那是我的事,我自己可以应对,不用你多管。”

    越千泷瘪瘪嘴,“那你的身体呢?你之后是不是还要回到启荒城去?还有灵犀,她会不会来这里接应你?”

    “走吧。”

    “我腿痛。”

    “你耽误的时间够多了。”

    “我……”想继续聊天的越千泷只好瞎编:“我来月事了,今天是头一天,我身体不舒服。”

    “快起来。”

    “我真的浑身无力。”

    一眼就看穿这人谎言的苏无能为力,只好说:“我背你走。”

    “好啊好啊!”还不及苏弯腰越千泷就自发跳了上去,苏没反应过来,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到地上去。

    “你怎么如此不知自重?”

    “自重?”越千泷装傻道:“什么自重?你的意思是,嫌我太重了?”

    罢了,跟这女人多说无益。

    下雪了?越千泷伸出手,怎么刚刚还风和日丽就下雪了?而且现在还没入秋啊。这怪异的场景让她想起了志掩山,天象有异,必有妖魔。

    “附近有妖兽。”

    “我看到了。”苏的双眼盯在草丛的某处,那里有一双泛着浅绿色光泽的眼睛,而现在风雪漫天,眨眼间葱绿的草木就变成了毫无生气的银白。

    “我们已经被包围了吧。”

    “嗯。”

    越千泷笑说:“我在焚音谷遇到过雪狼,只是不知道这里的狼个头怎么样。”

    这些皮毛灰白的畜生终于露出了真容,她本以为焚音谷的雪狼已经够壮硕了,可这里的狼群比它们还有大上一倍,而且它们的利爪长锐,甚至比猛虎还要长出几分。越千泷缓缓松开手,下来时她已经跟苏靠背而立。

    “你以前跟我说过不要妄用那弓箭,看来现在是时候了。”

    “弓箭?”

    涅穹箭和逐日弓已经融于越千泷血脉,现在她心念一动手中便拿上了这两件兵器,苏身后有寒冰和烈火两道气息袭来,倏忽间,这漫天大雪竟然停止了。凝神间,身边十来头恶狼已经齐齐扑来。

    “终于有动静了。”女子看着波涛迭起的魇池,眼中闪过一丝抑不住的兴奋,“果然,她还是忍不住,只要逐日弓和涅穹箭在她体内,她就跟我族脱不开干系。”

    “师父,这就是你放任阿去蜃天城的原因?你早机知道越千泷也在那里?”

    “非也,去蜃天城是苏自己的决定。我早就说过了,一入魇池就存在太多变数,苏现在的心性已不同于从前,他绝不会因为一个苏烨楼就对我们言听计从,对他,我们也只能是半听半就,可谁成想到,他跟这个越千泷倒有说不出的因缘。”

    “留他在外或许会多生事端,师父,要不要现在将他带回来?”

    “你以为自己有能力带他回来吗?”

    “徒儿无能。”

    “你牵制不了苏,也对付不了越千泷,这样想来的确无能。不过事到如今我已想明白了,既然我们无力牵制,就让他们二人互相牵制的好。”

    “互相牵制?”

    “现在的苏除了苏烨楼不会再信何人,可好在这个越千泷似乎仍旧对苏全心托付,灵犀,你既然是她的旧友,自然要对此事多加引导。她天生就是我晔刹的兵器,虽然遗落多年已经忘了自己的来处可依旧只能为我晔刹那所用。灵犀,这一世好不容易将其寻到了,你可要好好养护,莫要因私情让她折得太早。”

    “弟子明白。”

    “你即刻去蜃天城找机会接应,此次定要让他二人在北域站稳根基。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你心里清楚。”

    浸烛让她去帮苏他们取得宁王和萧祈煜的信任?

    “记住了,不要在越千泷面前现身。”

    “弟子一定铭记。”

第四十四章 二者同源

    想不到这东西的威力这么大,越千泷看着身边干瘪的尸身,这箭好像可以在入骨刹那吸尽周身血气,眨眼间这十来头妖兽就变成了光剩下皮毛的枯骨。不过她当下头晕脑胀,收箭之际也虚弱的跪倒在地。

    “这是何物?”

    “别碰它!”越千泷立马将兵刃一收,说:“小心伤着你。”

    “这东西融入了你体内?”

    “是,是的。”

    看她煞白的脸色,苏方说:“它不会伤了我,倒是你根本没有能力驾驭它们,勉强使用只会自损。”

    这是晔刹族的东西,她怎么可能驾驭得了?不过既然苏已经忘了逐日祭坛的事,她也没必要再提起。

    “走吧,这里不安全。”越千泷刚起身却使不上力,将要摔下之际苏正扶了她一把。

    他搭上这人的脉搏,道:“你受了内伤,看来是被反噬了。”

    “我知道,但是我也没想到用这东西会这么吃力。”

    “你是第一次用?”

    “嗯。”

    “先坐下,”苏将人按在岩石边,“疗完伤再走。”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而且你我都不清楚这弓箭的来路气性,如果你也被反噬了怎么办?”

    “安静。”苏一语毕后已经将真气推入她体内,越千泷闭上眼睛,只好欣然领受。

    果然,这人用的不是太华疗伤之法,他的真气一入血脉越千泷就觉得周身温暖无比,刚才的失力感少了许多,她体内气血涌动,竟然跟苏体内的真元产生了共鸣。难道,是因为他们以前都修习过太华灵脉吗?片刻过后越千泷恢复不少。

    “谢谢。”

    “你是谁?”

    “啊?”

    此时苏目光炯炯,又重复道:“你到底是谁?跟晔刹族是什么关系?”

    “怎,怎么了?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越千泷体内有魇池的气息,苏惶惶感到,也许,他们两个是同出一源,否则他们的真元不会如此共通共融。

    “你可听过魇池?”

    “魇池?”越千泷困惑道:“那是什么地方?是一个池子?我只在太华见过非鱼池。”

    “你明明是出自那里,却说不知道?你到底是装傻,还是完全不记得了?”

    “我是出自魇池?不对不对,我明明是被囚禁在女娲神境,当时是你还有灵犀救我出来的,这点还有好多人可以作证,至于你说的那个魇池,我从没听说过。”

    “不管怎么说,你都是出生于那里,这一点绝不会错。”

    出生在那里?对了,自己被困在女娲神境时就是现在的模样,但越千泷对自己的父母身世都一无所知。

    “这些年来我对自己的来历身世都一无所知,阿你怎么这么确定?”

    “因为我也是生于那里。”

    “你,你?”越千泷一下没了头绪,“那魇池到底是什么地方?”

    “是晔刹族的圣地,其中蕴含着巫族的混沌之力,可以吞噬灵魄,也可以创造生灵。”

    “你是说,我和你,都是在魇池中被创造出来的?”

    “我还没想清楚。”

    “这不可能,如果你生于魇池那么烨楼呢?难道他也是在那里出生的吗?”

    “你认识我兄长?”

    “我……”既然说漏了也无需再隐瞒,越千泷干脆将他们寻找女娲魂石和月灵草的相关经历都说了一遍,“我从来没见过烨楼,但上次你出现却玉城的时候我得知烨楼已经苏醒,也就是已经死而复生了,这说明我们没错。你之前说过十二年前烨楼跟你被人追杀,烨楼是因此才昏睡的,后来你们两个是被灵犀所救才跟她一起回了晔刹族。既然是这样,你怎么可能是出自于魇池?”

    苏脑中混沌一片,可越千泷说的跟苏烨楼回忆的不相上下,难道,自己跟她曾经真的亲密如此?他真的会将这么多与烨楼相关的事吐露于她吗?

    “你当时在却玉城被师父齐衍所伤,就算我带你回了太华山师叔也束手无策,当时灵犀说过,只有她师父可以医治你,她让我千万要将你送回却玉城好跟她回去。”

    灵犀的师父,是大宗祭浸烛。

    “我想一定是灵犀她们想办法医好了你,而这办法就跟魇池有关,对不对?”

    “我不知道。”

    “苏,你曾经说过这十二年来是因为烨楼才被晔刹族所控制,在太华山的时候你说过一定要想办法摆脱晔刹的。你这次来蜃天城同样是被晔刹所驱使,你还是因为烨楼才不得不听命于他们,对不对?”

    “不是。”

    “怎么不是?不如我们一起离开北域,先到启荒城去把烨楼救出来,这样你就不用受制于人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了。”

    “不必了,等拿到犀珠,我自然会带他离开晔刹。”

    “什,什么?就没人拦你吗?”

    苏抬头,正视着这人道:“我没有受制于人,晔刹跟灵犀也不像你说的,他们于我有恩,这些我会铭记一生。”

    “这,这不可能,在逐日祭坛的时候灵犀明明想强带我回去,是因为……”

    “你跟晔刹有什么牵扯我无心探寻,至于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用心我也不想知道,我留在蜃天城是因为我有要做之事,跟晔刹还有灵犀无关。”

    难道她跟青阙的猜测都错了?难道,她对苏的熟悉感是因为他们两个同出于魇池?可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以前从没见苏提起过?这事情有蹊跷,晔刹的人一定在其中动了手脚。

    “以前的事,不要再担了。”

    “那你能不能带我去见一见那个魇池?既然你说我生自那里,我好歹也该去看看自己的出生地吧。”

    “你若想去,自己想法子去便可,与我何干。”苏作势要起来,可半程中又坐回去了。

    “怎么了?”

    “腿动不了。”

    “动不了?”越千泷也试着起身,果然,腿好像被泥土吸住了。

    “快把鞋脱了!”

    越千泷闻言赶紧脱靴,可这靴子也是一样,怎么扯都扯不下来,急迫中苏干脆划开了这人的靴子,可掀袜子他才见越千泷的腿部已跟这泥土变为了同种颜色。

    “怎么回事?你快看看你的!”

    苏情况跟她一模一样,这泥色都已经蔓延到膝盖了。

    “刚才是我们大意了。”

    “这是什么意思?要把我们都变成泥吗?”

    “看来像是如此。”

    “不可能不可能,我们一定会找到办法的。”越千泷说着使命挣扎起来,可不管她怎么卖力那双腿还是纹丝不动。

    “快看看牧言真的册子里有没有提到。”

    “哦,对了对了!”越千泷赶紧翻找起身边的包袱,看了数页就惊呼道:“有有有,你看这里提到了。”

    “需要水?”牧言真上面记着要用水洗清泥垢。

    “可是这里那儿来的水?”

    苏一看身边的积雪,马上用手围拢了,说:“把这些雪都积起来埋住双腿,快!”

    还好之前这雪下得大,不到一会儿两人就把膝盖以下都埋住了。不过这雪花一颗颗浑圆饱满,没有半分融化的样子。苏立马脱下外套将双腿围了几圈,后又将衣服紧抱在怀里,越千泷依样画葫芦,不过多时果然见衣服上有水渍蔓开,是雪开始融化了。

    “你很冷?”

    虽然双唇已经被冻得发紫,越千泷还是使劲摇头。

    “靠过来。”

    “不,不用了。”

    苏将上半身往左挪了挪,碰到越千泷的手后就将她半拉在了怀中。

    女子好奇的看了这人一眼,说:“你的手,怎么这么暖?”

    “你没有内力?”

    “我在太华山学艺这么久,的确没学会怎么调用内力。”

    “你真是齐衍的徒弟?”

    越千泷使坏的吐了吐舌头,“在师父的三个徒弟里就属苏师兄你有点剑圣的影子,当时我们一起去试定灵石,师兄你的灵光就好像一片星河呢,可我把手放上去那石头连亮也没亮一下。师兄你是百年难遇的奇才,可师父收下我想必是万分后悔吧。”

    定灵石?灵光?这人又在胡说了。

    “而且我的坐忘心法也是师兄你教的,那时候师父每天把我们吊在三省崖下,如果不是师兄你我早就摔死冻死了吧。”

    “不要再叫我师兄,我不是太华弟子。”

    “那我叫你什么?”

    “苏即可。”

    “我记得灵犀一直叫你阿,要不我也像灵犀这样叫你吧。”

    男子神色闪过一丝不自在,“随你。”

    以前越千泷叫过他小,这人听后偏让她叫师兄,现在越千泷叫师兄,这人又让她叫苏了。兜兜转转近一年,他们竟然又回到了原处,不过越千泷一点也不泄气,反而觉得挺有意思。不就是从头来过吗?不知这一次,她跟苏会是什么模样。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有点困了。”

    “这些雪水要一会儿才能化开,你小睡即可。”

    越千泷放心的靠在这人肩头,而后闭上了眼睛。苏的身体真暖,就像是秋日的晨阳一般。越千泷在梦中笑开了花,这淡淡的笑声让苏好奇的低了头,出神中他冷峻的嘴角竟然也勾出了些许弧度。

    “越千泷,越千泷?”

    看来她真的睡熟了,苏张开手掌,瞬时他掌心出现了一只活蹦乱跳的符鸟,把它拿在嘴边低语几声后就任其飞走了。苏不知道灵犀为何为要探听太华山的事,也不清楚她跟越千泷等人的关系,苏只想着左右他就要离开不日城了,作为故友同门,他还能帮上素灵犀一两次也是好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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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4069/ 第一时间欣赏灵泷诀最新章节! 作者:沐流火所写的《灵泷诀》为转载作品,灵泷诀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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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泷诀介绍:
何谓相思?是天苍地淼,山销河寂。
何谓情爱?是青丝暮雪,旋生旋灭。
何谓长劫?是你。
她道:河洛阵眼已经破了,你现在就跟我一起走,我们去祖州,去瀛山,去四海八荒所有的圣地名景!
他言:千泷,是你解开了吾之永寂。只是这天命何其玄妙,终非是吾力所能企及的。
她说:这到底是你们妖族的天命,还是那东皇太一的天命?我越千泷有我自己的道,我的命数如何,不在他人手里!
他道:此生得见,是吾之幸。但妄念,终究只是妄念。
……
若困住你的是头顶苍穹,那我便扶云直上,捅了这天;
若拖住你的是足下山河,那我便搅尘而下,破了这地;
若绑住你的是凡间众生,那我便沥血抛骨,夺下七世轮回;
若缠住你的,只是心中魔障……
她是巫地魇池中一个不能临世的箭灵;他是混沌妄海边那位深陷永寂的上神。这十七万年,只是一个开始;这十七万年,像是一次试炼;这十七万年,只有一场轮回。
灵泷诀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灵泷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灵泷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