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 可能的疯狂
南云眼中带着一种冷意，夹杂着不加掩饰的恶意和愉悦。
他用带着压抑的声音说道：“从我跟你讲这些东西开始，你就被默认知道那些事情了，之后哪怕你说自己不会！没有学好！也不会有任何人相信！”
“而且，你绝对会遇到的！”
南云压抑的声音突然变得高昂起来，被压抑着的弹簧突然松开，带着喧嚣向上弹射。他脸上泛起激动的红色，血液上涌，在面色上勾勒出黑红色的血晕。
“无论怎么样！都在圈子里面！永远跳不出去！”
“现在是我！以后就是你！”
撕裂喉咙的叫喊声，听着都不像是正常人发出来的声音，充斥着恶意的癫狂和怪异。
到最后，声音突然截然而止，变成了尖锐失声的余音，如同割裂了什么，带着让人不舒服的音调。
他眼中充斥着一种将要解脱的痛苦与快意，混杂着一种莫名的兴奋，发红的眼睛直直盯着陆迅，不住的喘着气。
陆迅心中的不安逐渐升起，渐渐蔓延而上，嗡鸣蜂拥着。
下一刻，南云却倒在了地上，带着粗重的呼吸。
像一只穿着白色研究服的怪异娃娃掉落在地面，身体翻滚几圈之后便不动了。
在心中不安停滞时，从心底自然浮现的，便是另外的想法。
也许，面前这人已经疯狂了吧。
陆迅无法不这样想。
……
南云近乎癫狂的情况下，他要讲的东西自然也无疾而终。
奥菲莉娅给他检查了一下，只是因为情绪激动造成的昏迷，也没有造成什么脑溢血，休息一下便好了。
只是经过刚才的事情后，陆迅便不是很想去管南云，既然南云没事，索性就放在地上了。
陆迅还是继续着他自己的安排，继续熟悉人偶的构成。
这个时候，他也对南云让奥菲莉娅展开足刃有了些许猜测。
“奥菲莉娅，麻烦你切开一下这块。”陆迅指着地上那具半完成的人偶对奥菲莉娅说道。
哪怕是半完成的人偶，其中闭合的封闭处理也不是陆迅能够打开的，昨天他只是对照着人偶的表面，来参照芯片之中的内容。
想要真正掌握人偶技术的核心，就必须要打开人偶的身体！
少女抬起一根足刃，反着刺进半完成人偶的腹腔中，银白色的半月形在陆迅眼前闪过。
再一看，少女的足刃已经抽离了人偶的身体，在人偶的腹腔闭合结构的位置留下了一道狭长的刀痕！
陆迅蹲下抚摸那道痕迹，只见切痕的断裂面极其整齐，在仿制肌肉制成的血红色弹性结构下，泛着黑光的内置结构被暴露出来。
“这还真是让人头疼的设计……”陆迅抚摸了一下断裂面，试着拉扯了一下，却并没能扰动那仿制肌肉的排序。
陆迅叹了一口气，再次为这种长达几十年数百年代差头疼起来：“奥菲莉娅，斯文市里面的水平达到了这种程度吗？”
少女此时脸色不再苍白，只是那种冰冷的表情依旧没有消去，被足刃支撑到高处的她斜着看了陆迅一眼：“斯文市的水平，做不出人偶，顶多做到人偶身上的几个零件。”
陆迅见着少女这个样子，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南云先前的态度明显不对，只不过陆迅仍然不知道，奥菲莉娅在日华公司到底是怎么样的地位。
说地位很低，但是奥菲莉娅的权限也不小，日华公司基本随便出入，甚至在普通员工那边，都是将奥菲莉娅看做是日华公司的小公主。
但要说地位很高，奥菲莉娅身上却进行着各种实验，甚至于这一次，南云直接表现出来了一种轻视，毫无重视的感觉。
不知道怎么处理奥菲莉娅的情况下，陆迅索性将多足模式下的奥菲莉娅带到了那具未完成的人偶旁。
在奥菲莉娅的帮助下，他也确实见到了人偶的内层结构，只是……此刻看着少女脸上的冰冷，他却觉得也许那是一个错误。
“南云今天是怎么回事？”陆迅从地上站起来，将手中的读取器放下。
想要了解人偶的构造，奥菲莉娅记忆里面的知识是必不可少的，尽管在命令之下奥菲莉娅也会回答他，但那样获取的信息很可能会缺斤短两。
他可不熟悉奥菲莉娅，如果奥菲莉娅刻意和他绕圈子，他暂时是没有什么好办法的。
“南云博士的话，今天和以往一样，倒不如说，今天他应当算是相当开心的一天吧？”奥菲莉娅将足刃收拢，将自己放到地上：“以往的话，他会一直压抑着，然后脑子里面就会出现很多诡异的想法……也许我就是其中的一个产物吧。”
少女语气之中带着一种无所谓，但陆迅却不能忽视这样的话语。
先前南云的话语给他心底加上了一层阴霾，尽管他有着离开这个世界的最终手段，但陷得越深，之后的时间也就越危险！
“有些话你被……限制了不能说？”陆迅突然醒悟，奥菲莉娅并非和他绕圈子，吞下了剩下的半句。
从脑中流过几种猜想里面，陆迅截取到了他一直回避的可能：井志文也许和奥菲莉娅有着联系。
这样的联系甚至很有可能是绕过南云的，或者说，某些南云不知道的东西正在暗地里进行。
想着那样的可能性，陆迅摩擦了一下手掌：“奥菲莉娅，你继续打开人偶的结构，弄完之后就收起足刃吧，之后应该也用不上了。”
少女默不作声，数根足刃带着闪光从陆迅身侧擦过，劲风才迟迟吹来，在空中发出低沉的呼啸。
几根足刃不断翻转着人偶的身体，剩余的足刃则是顺着人偶的结构缝隙往下游走，逐步切割开人偶各层，旋即在巨大的声响之后，少女的足刃拉扯着人偶撕开。
顿时，原本紧密的连接被拉扯开来，内里仿真的黑红色结构再一次展开在眼前。
奥菲莉娅默不作声地放下人偶，把人偶展开在地面，旋即收回足刃，足刃上依旧没有任何痕迹，有的只是那一成不变的冷光。
“基础结构，打开了。”
077 柏拉图洞穴
昨日只是粗略感受了一下人偶的结构，到今日奥菲莉娅打开了人偶后，陆迅更是觉得人偶设计的精巧。
对于普通的机械来说，传力结构一般有三种：齿轮传动，皮带传动，液压传动。
在大规模的集成器械取代这些结构前，任何的机械工具都绕不过这三种结构，也许等材料上寻找到突破时会有些不同，但在天蓝帝国，这样的结构仍然占据着最主要的部分。
但那三种结构，陆迅在人偶身上没有找到相对应的结果。
“奥菲莉娅，我们先从主要结构开始吧。”
仔细端详了一下，陆迅决定从最简单的开始入手。
背后少女依旧收起了足刃，变成了往常那样，如果不是她身上穿着的衣裙有着锋锐的划痕，完全看不出来先前那种带着杀气的凛然模样。
闻言，少女走上前，扫了一眼便从数据库之中调取到了资料，开始了今日的讲解。
这一次有着具体的实物，芯片中的内容就更加明显了。
只是陆迅也体会到了明显的不同……针对奥菲莉娅的维修说明以及使用手册，似乎和地上的人偶设计有着很多不一样的地方。
从这方面来说，奥菲莉娅确实是与众不同的人偶。
……
第二日。
尽管对南云的观感有些不好，但陆迅还是来到了南云的实验室。
此时他已经更换了自己的身份卡，权限也变得能自由出入实验室了虽然以往他也能做到这一点。
不过这一次就更为正式了，和仓鼠告别之后，在仓鼠怪异的表情下，陆迅便正式成为了实验室的一员。
虽然他并没有任何的任务。
今日的南云看上去倒不像昨日昏迷前那样癫狂了，只不过脸色有些苍白，也不知是不是放在地上受凉的缘故。
“那就开始今日的讲解吧，昨天浪费了不少时间。”
见到陆迅和奥菲莉娅，他也只是略一点头，随后便寻了一处办公室，开始了自己的讲解。
陆迅和奥菲莉娅坐在其间，像是某种单人的补习班。
“我这边主要给你讲解人工智能的研究，具体是其中的模仿生物。”
“首先，模仿生物在很多领域都是用到了的，蝙蝠，海豚早就被研究，然后研究出来声呐以及潜水服……一般来说这种模仿能够省很多的功夫。”
“归根结底，我们其实并不是模仿生物，而是在借助生物自身的进化链条完成我们科技的升级换代！蝙蝠或者海豚，在各自的环境之中要想生存，就自然需要适应出符合他们环境的功能器官，基本上都是需要成百上千年的时间才能基础成型，然后经过一代代的固化彻底稳固在基因里面。”
南云讲解时很认真，例子都是很通俗的，而且或许是几个世界的研究角度不同，或者是南云自己的研究角度不同，他说的观点让陆迅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模仿生物就是借助这种生物的进化，以前我们也在构想一种完美生物的存在，能够针对任何环境来衍生出各种不同的功能器官，只不过这个尝试最终失败了……很多的功能器官互相之间都是矛盾的。”
“比如说听觉灵敏和嘈杂的环境？”陆迅道。
“不错，生物越进化，就必须选择进化的方向，不可能达到完全的全方面进化，只能选择其中的几种分类……就拿人来说，从黑暗环境突然放到光明的环境里面，都需要好几十秒来适应，更别说其他的环境变化了，那些进化本身就在划分着生物的区别。”
“你说的很像柏拉图的洞穴比喻。”陆迅笑道。
见到南云有些不解，他主动解释道：“也就是将一群人从出生开始就囚禁在洞穴里面，用锁链限制他们的移动和转头，他们只能看见给予他们看见的东西，这样的情况下，他们早就和人类不同了……过上数十年，过上几百年，等他们演化出自己的语言互相交流的时候，甚至等到他们能用自己的语言描述我们给予他的事物的时候……”
“那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种族了，从外在表现和内在的思想，都不一样了。”南云点点头，认可了陆迅的比喻。
“进化就是这么奇妙，那些洞穴里面的人逐渐也会变成适应洞穴的生物形态，视力逐渐退化，皮肤逐渐变得近似透明的灰白……到时候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一个实验的话，也是挺有意思的。”南云笑了笑。
“好了，虽然你说的这个不是整体，但是和我要讲的也有些关联只不过是另外一个实验。”
“人工智能的研究也是在模仿，模仿人类的大脑思考，模仿其他生物的分析……从简单的生物一步步了解他们的大脑反馈机制以前给你讲过了，这个是要花时间堆的，和孟德尔一样，直接把结论给你也没什么用，实用性也不大。”
“毕竟只是些动物身上的结论罢了。”
“我们要讲的，是人身上的实验。”南云脸上的激动更甚，甚至带上了诡异的微笑。
“那些通过志愿者，来重复动物身上的实验，那些东西也可以用到其他人身上，不过真正有意思的是另外的一个实验心理实验，或者说，社会实验。”
南云脸上带着奇异的笑容，再一次出现了一种疯狂的禁忌感。
直到此刻，南云才将谜底揭开。
从人偶的构造开始，到人偶智能的发展，南云都大概说明了一遍，最终落到了社会实验上来。
“你不会是打算讲微表情之类的f.b.i之类的技能吧？”陆迅知晓对方绝对不会讲这样的东西，但是他还是这样问了。
“不，相比之下更像是f.b.i warning。”南云回道。
“虽然你感觉失望，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听下去，我要讲的东西，已经有些机构在应用了比如说，斯文市市政厅？”
“你不是和井志文合作的吗？”陆迅眉头一皱:“和市政厅有什么关系？”
“在一些理论的应用上，合作是必不可少的。”南云自得地笑了笑。
078 替代与竞争
“如果你能突破自己的道德底线，那么很多以前做不到事情都能轻易完成。”南云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旋即转回与斯文市市政厅的合作。
“斯文市市政厅每年的城镇规划都需要请一大批的专家来规划城市的未来发展，从道路设计到区块风格统一，都是需要很多人手的，恰恰我是负责其中一部分的。”
“想要居住环境更加舒适，减少城市犯罪率，这些东西都可以通过心理暗示来实现。”
“最简单浅显的是人机交互，然后是环境设计对人的影响，不过这些都是从客观方面去引导人类，和斯文市市政厅的合作也就到这一步罢了。”
南云介绍了一下他和斯文市市政厅的合作。
这也是正常，很多科学家会受到企业和政府的双重雇佣，特别是南云这样的高级科学家，和政府没有合作是不可能的。
只是陆迅对南云的印象一直是他与井志文合作这件事情，所以听见他与斯文市合作，才会觉得很惊诧。
“这么说，你最关键的研究，是主观的一种印象？”陆迅问道。
南云道：“不错，那些客观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也许会花费很长的时间，但是也能一直起到作用……你不会真的以为，犯罪率的降低仅仅是你们警署的功劳吧？”
“我倒是觉得是爱丽丝系统。”
“爱丽丝系统是一个，不过其中的原理可不简单，几乎是和城市有关的所有学科，都主动或者被动的参与到了她的研究之中，嗯，比你想象的可能还要有用处。”
犹豫了一下，想到自己时限无几，南云才说道：“我觉得，井志文和我在智能方面的研究合作，最开始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就是想要制造出可以媲美爱丽丝系统的存在。”
“他需要这样的系统有什么用？”
“谁知道呢？反正他自己也有科研团队，也和不少人进行着合作。”南云摆摆手：“言归正传，我公开的研究都是在侧面影响人的观感，改变人的感官。”
“举一个简单的例子，人类在进入不同颜色的房间里面时，工作效率和集中程度是不同的，基本上这样的环境操控就是这样的一个研究。”
“私底下的研究，就是主动改变人的改观。”
南云在办公室放着的白板上写下了侧面，正面几个字，旋即用两个圆把它们圈在一起。
“……听上去让人想到了催眠。”陆迅脑中闪过了自己看过的好些催眠控制的文章，里面的描述大多停留在臆想阶段，着笔最多的地方也是在于成功之后做到的事情。
南云想了想，道：“看你怎么理解催眠吧，我觉得你要是学得好的话，催眠的程度也是能够做到的……比如说，你让其他人心甘情愿的听你说话，受你控制，信任你，这些算不算一种催眠？”
“最简单的方式，你可以试着学习其他人的语言，每个人都有自己习惯的用语，被发现你在刻意模仿他们的时候……很快就会被认作一种嘲弄。”
陆迅认真的道：“这样很容易被打。”
“哈哈，这个倒是，不过重点是另外一个，重点是人类这样想法的成因。”南云耸耸肩：“人类从原始时代开始，便是聚团生活在一起，靠着群体的力量登上了食物链的顶端，在这之中，不能融入群体的，不能适应社会的，最终都会慢慢淘汰。”
“在我们的研究与猜想里面，人类为了适应社会，往往会有着两种……一种是平庸，也就是达成群体内成员的平均值，你不需要跳得比其他人高，只需要比剩下的一半人高，同样的，那些知识的掌握，你只需要比一半人优秀就行了……”
“在社会的分化分工合作还不是很明显的时候，这样一个看似平庸的人，就是最受欢迎的万金油……哪怕他看上去很平庸，这种人其实很受欢迎的，综合起来看，甚至这样的人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强。”
“当然，万金油多了那就没有什么用了……这也就出现了另外一种，也就是独特！”
“通过显示自己和其他人不同的地方，来换取生存的机会，比如部落之中唯一会医术的成员，地位之高可想而知！”
“但是，一旦有相似的人出现，那这种欢迎很快就会崩塌，很快就分润给了其他人……最终，那种特质最强的人，绝对不会失去他的地位！但是，这样的欢迎程度也会受到一些削弱，因为他在低层面的需求上能够被替代了！”
南云挥舞着手臂，高昂道：“这是竞争！在原始社会，生存物资少！只能供给最优秀，最有用的那批人！什么叫优秀有用，他们都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
“你模仿其他人，就是在减弱他竞争性！论文仿写，小说抄袭，都是类似的！只要特征性减弱，那就被积压的生存，因为他们能够被替代！”
“那些本身就有缺陷的人！你模仿他们，就是放大他们的缺陷！刻在基因里面的记忆会告诉他们！这是羞辱，这是可能致命的羞辱！”
“你看！是不是一下子就想通了那些人生气或者心中怪异情感的来源！”南云直盯着陆迅，猛然敲了敲黑板，发出阵阵响声。
“人类是始终都在竞争的！双胞胎看着和谐，那是在生存物资充足的情况下！兄弟姐妹看似和谐，这些都是在物资充足，生活优越的情况下！一旦影响到生活，有多少人能够忍受？！”
“这是人类刻在基因里面的记忆！”
南云喊了一声之后，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务一样放松下来：“你看，解释了那些影响背后的原因后，我们就能根据这些解释做很多事情了，社会上的关系调节也就迎刃而解了。”
“所以，你明白我们在研究什么了吗？”
南云对着陆迅笑了起来，方正而苍白的脸上带着异样的酡红。
果不其然，南云的研究，都是相当禁忌的存在，放在心理学界，应该也是较为激进的那一派。
不过陆迅却露出了笑容：“了解了。”
079 知识面与禁忌
或许其他人对南云的禁忌研究会有忌讳，觉得有伤天和，有违道德，但陆迅不会。
一方面来说，他也是研究员，天生对南云这样的人有种亲近感，另一方面则是禁忌研究本身。
在时间线上，科学的发展史里，有封建势力的反扑，有保守思想的禁锢，有学术带头人的否定，有社会法规的制约，有道德的束缚，但是依旧有人在进行各种禁忌研究。
也许此时的禁忌，在未来会变成一种潮流，只是无人可知。
最关键的便是，这样研究方式带来的科研效率最高，大胆的设想，大胆的实验可以无所顾忌……陆迅估计，南云会和井志文合作，很大一个原因便是南云想要开启各种禁忌的研究。
若这是在天蓝帝国或者前世，他绝对毫不犹豫的和南云划分关系！那种情况下，他无法知道南云的研究会不会扩散到他身上。
但放到斯文市就不一样了，他在这投入的情感还不是很多，南云的研究也很大程度上影响不到他的生活，他的接受度就高了很多。
再者，木已成舟，哪怕陆迅不学习这些，南云的实验依旧做过了，还不如趁这个机会来学习壮大自己！
毕竟，他现在是在类似于主神空间的任务世界中……可能充斥着各种意想不到的危险……在这个时候，有着缓慢学习的时间与机会，简直是可遇而不可得的！
抱着这样的心态，陆迅便能完全接受南云的授课了。
“南云博士你的研究可当真是……有意思，从人偶的制造竟然涉及到了心理学，社会学，甚至于建筑设计学，艺术，美学……”想想南云在讲解间涉及到的知识，陆迅有些感叹。
“不，这其中有很多也是我的个人爱好，没有爱好的人生是不完整的。”南云扭了扭脖子，有些自得：“我以前闲着没事就会跑去图书馆看书，哪怕不是自己的主业，也不知自觉看进去了很多东西，也许这就是原因吧。”
“刚才的模仿，最简单的也可以用到其他方面，比如将这种模仿变成一种潮流，那么互相之间模仿另外一个人……这样两个模仿的人都会感觉到亲近，如同对暗号一样。”
“从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到寝室之间的互相谈论，其实某种意义上，这些都是拉近关系的方式，只不过对于被模仿的人来说，不算得上一个好事罢了。”
陆迅点点头，南云举的例子他还是理解的，寝室四个人的五个群，各自背着对方说些话，做着些宫斗的游戏……可偏偏，在谈论其他人的时候，关系好像凭空亲近了一层。
至于被谈论的那个人，自然就会被凭空打上一些标签，接下来的相处也自然怪异起来了。
那些略微听不懂的，南云举例的明星事迹，陆迅结合自己看到过的情况，也很快理解了。
“提到金属材料就想到金箍棒，提到金箍棒就想到今年下半年……”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这事没错，听我的，都听我的，买！”
……
在接下来的授课里面，陆迅更是确定了一点。
南云是个知识相当广博的人，从古到今，实据典故信手拈来，甚至对时事热点也颇为熟悉，讲解起他的研究自然也是激昂澎湃，相信是投入了真感情，花费了真功夫的。
哪怕是把南云放在学校讲课，恐怕也算得上一个合格的老师。
从给陆迅举的例子开始，他深入解释了一下内在的成因逻辑，甚至于社会关系下，与其说南云是在进行心理实验，更像是一种大规模的社会实验。
从小处着手，像拼图一样一点点拼接成一大块，最后再由大出着眼，寻找到其中的共性研究特征，之后再通过大数据比对那些不同之处，单独实验。
“你觉得社会维持运转的关键是什么？”
“你觉得将那一个模块从社会之中抽离出来会发生什么？”
“将一群人单独关起来，让他们各自扮演角色，等他们完全沉浸在其中的时候，再研究他们的大脑，会有什么不同？”
诸如此类。
南云将涉及到的社会实验进行了各种分类，每一个实验都在进行着一个实验探索，这之中有着失败，也有着达到了预期目标的时候。
……在这些明显的有人操控的实验之后，陆迅更是见到了那些实验者完全没有意识到的社会实验内容。
如同楚门的世界一样，他以为的全部真实，完全都只是其他人给他构建出来的虚假，甚至他本身还在被不同的人天天研究，比他自己还要了解他，知道他怎么样会开心，怎么样会悲伤，怎么样会愤怒。
这一切，比起催眠而言，更带着一种魔幻的色彩。
但却在南云的叙述之中，在陆迅面前打开了那一扇门。
……
南云结束讲课后，陆迅在奥菲莉娅记录的辅助下做完了笔记，旋即他站起身，向着一边正在喝水的南云走去。
走到南云面前，陆迅径直说道：“我明天需要请假。”
南云皱着眉放下水瓶：“……是哪里有疑问吗？这个有问题可以说。”
陆迅对南云解释道：“南云博士你讲得很好，但明天是斯文市警署新闻发布会的日子，我需要去守着新闻看。”
面对南云皱紧的眉头，陆迅补充了一句：“这对我很重要。”
“行吧，我准了……不过陆迅，你把这批资料带回自己房间学习，里面全是一些社会实验的实验记录，你可以好好研究一下。”
南云最终还是松口了，握着水瓶走回办公桌，将水瓶随手立在桌上，抽开抽屉，从里面给陆迅递来了一沓文件。
“嗯，我处理完那边的事情会看的。”陆迅伸手接过，有些沉甸甸。
随着南云对心中死亡日期的越发接近，他和陆迅的矛盾也快变成了空白……甚至在陆迅感觉，此时两人还有种亦师亦友的感觉。
不过，也许那只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080 思想，言语，行动
第二天的日华公司，一清早就人声喧嚣，充满生气。
几人走在走廊上，互相打了一个招呼，便自然而然的聊起来。
“你们听说了吗？今天是警署新闻发布会的日子，百名逃犯大抓捕总结会！”一人面带神秘向其他人说道。
“是啊！我记得前几天在我家附近就有人被抓走了，说真的，平时和和气气一个人，完全想不到他是一个杀人犯！”他的同事煞有其事的点点头，脸上充满了后怕。
“现在就好多了，一下子清理了那么多积压的案子，想来也没有多少犯人了，哼哼，以前是没有爱丽丝系统，才让那些人躲了那么久都查不到，现在有了爱丽丝系统，哪里还有逃犯。”
“不止那些逃犯，最近街上也有不少人突然跳出来瞎搞……”
“幸好有警署，不然现在真的是出门都要提心吊胆的！”
“中午吃饭时一起去看看吧，主管肯定会同意的！”
比起往常，公司喧嚣了许多，但那些主管也在今天也不至于去扫自己员工的兴致，只要他们不耽误工作，今天就索性由他们去说了！
毕竟，今天可以说是斯文市犯罪率新低的报告日！
他们也都是记得，在数月之前，晚上连出门都不敢的记忆！
再看看今天，随时出门都能得到安全保证，自己身穿任何的服饰，也不会有人拿这个为借口来侵害了！
这样短短数月之间发生的改变，不仅让斯文市的市民感觉到强烈的安全感，同样也为警署迎来了大量的支持者，特别是媒体也十分乐意播出这种正面的舆论新闻。
就连日华公司这样日销百万的公司，也是对这样的风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自己的员工在今天肆意谈论这样的事情。
……
“真是火呀，斯文市警署在你提出的理论下，现在民众支持率恐怕早就打破一个个记录了吧？”
看着监控里面员工的谈话，奥菲莉娅转头道，明明话语和脸色都是极其平淡，但陆迅却感觉其中带着一种嘲弄。
“就算没有我，他们过上几年也能靠自己做到今天的成绩。”陆迅头也不抬地回道。
他此时靠在放映厅宽松柔软的椅背上，手中翻阅着南云给他的实验记录，
“人生有几个几年呢？也许换一批人之后，警署就习惯了斯文市过往的情况，变得不再这样拼命了呢？”
“那样就太可惜了些，那样的话，整个社会的场景绝对是正直的人被迫弯腰，诚实的人被迫说谎，直言者被禁声，理想主义者看着理想在自己面前坍塌……”陆迅停下手上的动作：“那样的情景，还不如毁灭，斯文市对我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你那话没说完。”奥菲莉娅微微偏头：“总感觉原话不像是你这样，不过这样的话我之前没听过，你自创的？”
“不是我说的，我没说过这样的话。”陆迅翻到下一页，是研究语言对人感官的一篇详细报告。
他将上一篇看过的报告放在一边的座位上，继续看着那些报告：“原话我忘记了，挺久之前看过的了……不过总归而言，我对社会的期望还是很高的，我相信那样的场面总有一天会消失的，那些词语描述的场景最终都将消失。”
“你也只是这么说说罢了，行动上完全看不出来。”奥菲莉娅坐在陆迅旁边的位置，手上一挥，屏幕之中的监控画面就转到了其他地方。
这是日华公司第七层的放映厅，在日华公司没有事情时都是闲置的，陆迅索性和奥菲莉娅跑到这里，等着观看新闻会了。
新闻会的发布时间是中午十二点，直接连线电视台进行直播，这也算是相当自信的一个决定，虽然有过提前的通气，但在直播之中，还是可能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
但是他们不在乎！
斯文市采取的执政策略一直都是公开透明执政，从来不害怕任何的疑问与质疑！
这样的时间其实与南云的讲课也不会冲突，南云讲课也不会讲一整天，但是陆迅为了不错过这次新闻会，还是特地请假了。
于是陆迅和奥菲莉娅两人，便借着权限申请到了放映厅。
偌大的放映厅内，两人坐在中间排的中间位置上，在这可以和电影院相比的放映厅内，算得上是最佳的观影位置了。
“说话从来都是简单的，行动总要付出更多的东西，也许会失败，也许会受到挫折，会遇到指指点点，会遇到和你走反方向的人，所以行动才是最重要的。”
“你在绕开话题。”奥菲莉娅转过头，湛蓝色的瞳孔倒映着陆迅的景象。
“嗯，是的呢。”陆迅再翻过一页，里面开始讲到了言语的具体应用，通过言语里面的陷阱一步步引诱人落入圈套中。
最简单的是警局或者军队里面审讯用的诱导手段，很容易就能将东西给倒出来，或是丢黑锅时引导对方认下黑锅，言语上的技巧就相当重要了。
“你逃避也是没有用的，你本质上比南云还要恶劣。”奥菲莉娅微微偏头：“所以我才很好奇，你这样的人，真的能够当警察吗？按照我的分析，说你是潜在的犯罪者也没什么不对。
“也许吧，那又如何？”记下文件上的些许话术，陆迅抬起头看着奥菲莉娅：“评判一个人，看的不是他想什么，而是做什么，这是我一直抱着的观点。”
“哪怕一个人心里想法再不好，只要他的行动是做着好的事情，我就能够把他看做是好人……至于心里想什么，谁关心呢？”
“重要的不是怎么想，而是怎么做，想法很简单，做起来很难，你哪怕心中痛苦，心中不甘，想着各种事情，但是你生活里面是圣人，那么我觉得，那就是圣人。”
“所以你才是这样的。”奥菲莉娅静静说道，两人的瞳孔互相倒映着，湛蓝色与深黑色在之间不断延伸，变得旋涡一样，像是能够把人给吸进去。
旋即奥菲莉娅垂下眼，转头面向屏幕，手上一挥，上面变成了斯文市电视台的界面。
“我知道了，接下来，那就看新闻会吧。”
081 掌声雷动
随着奥菲莉娅的挥手，整个会议室陷入黑暗之中，奇异的气氛隐藏回幽暗中，从感官溜走，渐渐不可觉察。
但心念一动，便能觉察幽暗下的不同，如雾缥缈。
奥菲莉娅是南云研究的结晶，不仅是在先进的技术上，南云的社会学，心理学研究也是很先进的，相应的，奥菲莉娅在传感器的辅助下，也能捕捉到那些心理活动现象。
所以奥菲莉娅能够透过人体内表现出的激素变化，神情转变，觉察到瞬间的想法……和陆迅以前见过的富山，很是有些相似。
不过瞬间的捕捉，也自然带着问题。
人的思想不会一成不变，总会有挣扎，犹豫，徘徊。面对诱惑心动，面对危险逃避，面对死亡害怕，这些都是正常的。
考验人忠诚时，看的也不是他们想什么，而是他们选择什么，做了什么！
“能够克制住心中的想法，做出正确的选择，这才是人性，这才是人性的光辉。”陆迅眼中印着屏幕中出现的色块，闪闪发光。
“完全遵从内心的**，那叫兽性，心中完全没有**，那是圣人，是神性，或者，是张白纸。”
陆迅完全不担心奥菲莉娅说的话语，对他来说，有着这样的判断依据，就能在关键时刻做出正确的选择，那就够了。
陷入黑暗后，大屏幕便出现了斯文市新闻台的直播。
穿着制服的女性主持人正坐在新闻台上，带着职业的笑容播报着新闻。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这里是斯文市新闻频道，我们正在进行的警署‘百人逃犯缉拿新闻发布会’现场，我们可以看见，现在警署的工作人员正在为新闻会做着准备，现在让我们连线一下现场的记者。”
主持人微微点头，画面一转，拉近到现场。
“现在我们看见的是‘百人逃犯缉拿新闻发布会现场’，顺着我的手看过去可以看见市政厅的首席长官以及各个部门的公务人员，我们有理由相信，这样的新闻会放在斯文市的历史上，也是少有的盛景。”
奥菲莉娅看着屏幕，拉长声音，声音之中再次带上了感情：“豁市政厅的人呢，而且这些记者，是提前说好的吧，这种流程下去，在正式开始时，绝对会有一段市政厅首席长官致辞吧？”
少有的带着感情的语气词让陆迅不由得瞟了一眼少女，只见少女单手支撑着下巴，带着些许慵懒，像猫一样蜷缩进柔软的椅子里。
和先前完全不同，这样的模样陆迅没有见过：“任何的组织，哪怕心再大，也不会什么都不准备就开始吧，这样的盛况如果最终变成闹剧，恐怕不少人都要被追责的……”
说到最后，陆迅说不下去了。
“怎么不继续说了？之前电话不是说的很好的吗？”少女歪着头，斜着看了陆迅一眼，眼中像是带着异样的感情。
陆迅闭上眼睛，他压下心中的担忧，伴随着记者的声音，他轻声答道：“那是一个错误，先前情报不足，我对时局的判断产生了失误，不过我相信最终不会出问题的。”
第一次见南云后，陆迅给报社打了一个电话，揭秘了些事情。
本来想着报社很快就会将那件事情放出来，但报社一直压到了现在……如果报社没有放弃那个新闻，这一次的新闻会就是最好的时间！
哪怕警署提前打过招呼，也并不保险！
“那就值得期待了顺便一提，不仅仅是官方的准备，这一次警署专门找了三个场景……民众，官方，商业宣传……这一次的活动可不小哦~”少女坐在椅上，带着小恶魔的笑容。
陆迅睁开眼睛：“警署里面肯定有预案，而且我相信麻俊明署长会处理好的。”
“以及，奥菲莉娅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到最后，陆迅上下打量着奥菲莉娅，少女如一只波斯猫一样窝在椅上，带着诱惑的颜色。
“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还是说，一直没对你露出什么爱慕啊，景仰啊，所以失望了？”少女用纤细的白皙手指绕着一缕发丝把玩着，慵懒却诱人，特别是眼中隐隐荡漾着的秋水，更是让人心中一颤。
不过陆迅却不敢将这样的情景当真。
那些美少女投怀送抱的情景，想想自然不错，但放在现实，就要小心了，谁也不知道背后藏着个卖茶少女还是仙人指路。
虽然奥菲莉娅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但前后的变化实在让陆迅放心不下来。
从一开始的羞涩少女，到后面长达一星期的无感情冰山，再到现在慵懒魅惑的姿态，这之间的变化让陆迅看不分明。
为了安全考虑，陆迅还是打算暂时维持和奥菲莉娅的关系，这样就行。
“那些都无所谓，总感觉你不应该是这样……不过算了，暂时这样就行。”陆迅扭过头，收回视线，重新看着屏幕上的新闻播报。
果不其然，其中出现了市政厅的致辞。
“在过往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我们一直深受犯罪的困扰，暴力，涩请，一直困扰着我们，不仅对我们每个人的人身安全，财产安全造成了很大的威胁，同样也阻碍了我们斯文市的发展。”
“为了解决这些麻烦，我们先后出台了区域自治管理条例以及档案入网核查法案，取得了一定的效果，并在之后结合最新的科技，研发出来爱丽丝系统，在斯文市正式上线运行。”
“在爱丽丝系统的监控下，斯文市的犯罪率一度达到了最低！”
“但是，我们不能忘记，在以往，还有很多犯人，因为证据采集不足，因为刑侦手段的缺失，不能够定下他们的罪行！”
“这些游离在法律之外，犯下了滔天大罪的犯人，始终是一颗隐形炸弹，我们不想，不愿，不能放任这批人逍遥法外，成为我们心中的不安，成为我们安全的隐患！”
“我们不会向犯罪妥协，斯文市警署中每一个辛勤工作的警官也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他们不断提高他们的刑侦手法，不断改进办案手段。”
“终于现在我们看见了成果，百名逃犯都被抓捕归案，这份荣誉属于他们，他们值得骄傲，我们也可以心安！”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相信斯文市警署在以后的时间内，也一定会为我们的安全做着努力，司法公正也一定会越来越好。”
掌声雷动，带着激动的欢呼，如浪潮般扩散。
082 光明之下
放映厅屏幕中的画面从讲话开始，到最后慷慨激昂的收尾，镜头转向了大街。
不少逛街或者赶路的人，都驻足注视着悬挂在大楼上的荧屏，那里正放着市政厅代表的发言。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响起之后，街上的氛围便有了改变，行走的人姿势也有了些改变，像有一种力量从心底浮现，改变着那些人的精气神。
“还真是民心所向啊。”奥菲莉娅看着屏幕上的画面，幽幽一叹。
“这是他们应得的，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句话可不是说说而已。”陆迅正色道：“以往很长一段时间斯文市都是犯罪横行，到今天斯文市，法律的光辉洒遍整座城市，这样巨大的改变，若他们看不见，那才是真的可悲。”
没有英雄的民族是可悲的，有英雄却不知道珍惜的民族，更是可悲，这里也是一样。
“越是这样，你做的事情影响就可能越大。”
“再看看吧，不急。”
……
画面回转，再一次转回现场。
在方才短暂的时间中，从警署总部的警员气质形象开始，到市政厅代表的发言，再到商会商店上带着的纪念品这也看得出来警署确实是用了心的。
最后在几个民众的采访中收尾。
“露丝奶奶，您今年已经七十二岁了，可以说是斯文市的发展的见证者，现在警署刚刚完成了抓捕百名逃犯，在这您有什么感想吗？”
老露丝坐在躺椅上，用带着老花镜的眼睛瞅了瞅记者，继续抚摸着怀里的宠物狗多多。
“……感想？小伙子们，身体都挺壮的！好几次多多跑到树上去，都是找他们帮我拿下来的……以前好几天都是一个新来的小伙子，只不过后面就没有再来了……”
阳光照在老露丝缺了很多的嘴里，衬着脸上如爬山虎一样的皱纹，看上去带着一种暖洋洋的慵懒。
“嗯，我们可以看见，露丝奶奶在斯文市警署的帮助下，日常生活的麻烦都能得到妥善的解决，虽然老奶奶没有和我们说明斯文市治安的变化，但是看着老奶奶这样的安详，想必我们都能体会到斯文市的改变吧？”
露丝奶奶陆迅是记得的，在那位不知道砍没砍樱桃树的弗兰克林走之后，诺玛有一次提到弗兰克林负责过的工作，其中一个便是帮助露丝奶奶。
没想到今天倒是在屏幕之中看见她了。
虽然弗兰克林走了，但是看着露丝这幅样子，想必也没什么麻烦了，之后的生活也许一如既往是这样恬淡闲适吧。
之后便是不同年龄层，不同性格，不同经历的市民采访。
有被欺凌过的学生，有上夜班遭遇劫匪的上班族，有搭乘地铁受到骚扰的女性，在他们自愿诉说自己经历后，一副斯文市前后比对的画面便呈现在了眼前。
“宣传课的人用心了。”看着这样的画面，陆迅评价道：“每一个年龄段的人都涉及到了，普通人可能遇到的各种问题都涉及到了，大到银行抢劫案，小到民事纠纷，生活琐事。”
此时的画面正转到一个遭遇了银行劫匪的女性身上，她在叙述时，声音之中仍然带着一丝后怕，甚至现在都打着马赛克出场。
在之前也有数人，主动或被动打着马赛克诉说自己的经历。
奥菲莉娅接过陆迅的话头：“这样每个人，或多或少在这里面都能找到自己的影子，找到能够共鸣的地方……嗯，宣传手段挺不错的不是吗？”
“毕竟是官方，如果愿意的话，官方的宣传手段绝对是不会差的当然，我相信斯文市警署哪怕没有这样的宣传手段，民众的支持度也绝对不会地。”陆迅脸上带着一种确信。
“我有自信说这样的话。”看着荧屏之中继续回顾的画面，陆迅眼中有些迷离：“以往一起相处的时候，他们是怎么对待工作，怎么全心全意服务，恨不得把所有时间都挤出来，恨不得多长一双眼睛，早点发现犯人的踪迹。”
“他们心中都是带着热情，带着理想去工作的，能够做出这样的成绩，我不奇怪。”
因为，在另外的两个世界，这样态度下做到的成绩，已经得到了检验。
……
荧屏之上，画面转回了警署，副署长埃迪出场了，这是陆迅的熟人。
一开始傲娇得不行，不过发现陆迅的长处之后，倒是很快的接受了陆迅，在卧底工作的准备阶段，很是给了陆迅一些指导。
“今天我们聚在这里，首先便是为了庆祝我们这些天来取得的成绩，上百名沉积在卷宗里面的逃犯，被一举抓获归案。”
他抬起眼睛，用自信的眼神扫过全场：“更让我高兴的是，在抓捕这些逃犯期间，我们警署内的刑侦手段也得到了长足的进步，有着很多新的理论，新的思考被提了出来，并得到了实际的检验，效果非常好！”
“配合上我们的高科技手段，现在我们可以很自豪的说，斯文市的犯罪分子，已经被清理到的一个程度。”
埃迪手上一挥，在警署会议厅的屏幕上浮现了对比数据。
“我们可以看到，从最开始的犯罪率高，抓铺率极低，破案率低，我们一直在成长，一直在进步，不断与时俱进，到今天，我们才取得了这样的成绩。”
“这与我们警署内每一位同事的努力都是分不开的，正是有了他们，斯文市的治安才一点点变好，社会上丑恶的现象，也一点点受到制约，得到改善。”
埃迪昂起头：“斯文市的执政理念一直都是这样的，透明公正！我们不惧怕挑战，也不惧怕困难，纳税者都能来监督我们，我们不会害怕拿出成绩。”
“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们能够穿自己想穿的衣服上街，在开心的时候能够随心所欲的玩耍，而不用担心这些那些，我们始终都是你们的保护伞，始终守护着你们。”
“透明公正的执政理念下，我们不允许有任何地方窝藏犯罪，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法治的阳光，正义的声音终将传遍每一个角落。”
“光明之下，黑暗终将无处遁形！”
083 种子
掷地有声的承诺，让警署内众人心头都带上肃穆，感到了话语间强大的自信。
不出意外，在现场引起了小声的议论。
“还别说，现在的治安算是好多了，以前出去取材不知道要遇上什么麻烦，搞不好就是命搭进去了。”
坐在台下，等着埃迪发言完提问的记者对着身边的同伴说道。
“虽然是这样，我们能够找到的新闻也少了啊。”
“唉，这是没办法的嘛，安全或者刺激……况且，最近新闻界不是正在追求新模式吗？”
“你是指……那位传媒公主刚刚提出来的新的媒体技巧？”
“可不是吗！还能有谁啊……”那人转头向附近看了看，面带遗憾的说道：“只是可惜，这样的新闻会她也没有来，真想去见一下黑公主犀利的问题啊……”
“应该是打过招呼了吧，要是真的让那位公主放开去问，没几个人能接得下来吧？特别是斯文市还是开放透明的执政。”
在现场有限的座位上，人流涌动，一眼望去，净是黑压压的头。埃迪这番话在公众媒体面前说出来，那就是立下了军令状，下定了决心！之后不管风吹雨打，不管流血流汗，也要用尽全力去完成！
……
这样的话语，在那些守着新闻的人家中也带来波澜。
“妈，我想要笔记本。”卢任从作业上抬起头，停下手中的动作，对着厨房喊道。
“笔记本笔记本，我看你像个笔记本！”伴随着翻炒声，厨房内传来了不耐烦的回应，夹杂在饭菜的香气中。
“那我想要个山地车。”
“山地车山地车，我看你像个山地车！”哗啦啦的一阵油滴跳动声，很快被带着水分的蔬菜盖下去，一下压到最底，渐不可闻，如同少年被压下的渴望。
卢任无奈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茶几不远前的电视，上面一直锁定在播放着新闻频道。
他重新将注意力投到面前的作业上，伴随着厨房传来的各种食材烹饪的声音以及主持人的声音，直到市政厅和埃迪的谈话。
“光明之下，黑暗终将无处遁形！”
埃迪面色肃然，脸上带着自豪和无与伦比的自信，强烈的情绪透过屏幕都能感觉到，那是带着激情！带着活力的涌动！一下子，在卢任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
“妈，我想要当警察！”卢任放下笔，在裤子上擦去了手心的微微汗意，站起身，对着厨房喊道。
“警察警察，我看你……我看你脑阔坏了！一天天不知道想什么，整天都在不务正业，我每天叫你好好学习，好好学习，是让你去干那种危险的事情的？啊？”
从厨房内传出来的喝骂更加激烈，不时还有颠锅掌勺的金属碰撞声，随着火焰的升腾，印在少年眼中。
“我想当警察。”卢任重复了一句，看着厨房内跳动的火光。
“当当当，你看看你，一天天就知道提这个提那个，今天当警察，是不是明天要当皇帝？后天就当个孙猴子！”
卢任默不作声听着自己母亲的喝骂，随后便听见了门口的响动，他回头一看，自己父亲回来了。
“孩他妈，怎么了？一回来就听见你们在吵。”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子在门口放下公文包，换上拖鞋，看着站在门口的卢任，笑着问道。
“没事，小事而已，孩他爸，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是不是工作出了什么事？”
厨房内的声响停顿了一下，然后关火的声音传来，中年女子拿着锅铲从厨房内跑出来，面色有些焦急。
“没事，不是丢了工作，是斯文市警署今天新闻会，上级通知放假，我们单位今天只上班半天。”中年男子笑了笑。
“我要当警察。”
见着两人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卢任再次说到。
“当当当，当个鬼，我们两个一天要工作的工作，要做家务的做家务，你还在这边捣乱。”
“诶……别急，卢任，你为什么想当警察？”中年男子制止了中年女子，对着卢任和颜悦色地询问。
“我也想像那样。”卢任指着电视中出现的画面，坚定说道：“只是想当。就这样。”
“会遇到很多麻烦，这样也想当？”
“想当。”
“孩他爸……”中年女子对男子使着眼色。
“是很危险，就算这样，也总需要人去的，不过需要等到你长大，到时候如果你还想要去，那就去吧。”中年男子宠溺的摸了摸卢任的脑袋，笑眯眯说道。
待卢任回去自己房间后，中年女人对男子埋怨道：“你怎么和他说这个，那么危险的工作，要是他整天就想着这些东西怎么办？”
“所以让他长大后再说啊，说不定过几天他就放弃了。”男子狡黠一笑：“到时候他如果还坚持自己的选择，那也是没办法的吧？”
“就算这样……”
“那样不也是挺好的吗？”男子看着电视中的画面，微笑问道。
“算了算了，就你们有道理，输给你们了。”中年女子白了男子一样，带着锅铲回厨房，顿时再次响起了炒菜声。
……
埃迪环视大厅一圈，对着摄像头露出自信的笑容：“之前的时间我们邀请很多人谈了自己感想，也包括我本人。”
“能够抓到这么多犯人，还是在短短半月之间，这放在斯文市也是头一回，而且那些犯人之中也不乏影响极其恶劣，造成极大破坏的犯人，只是以前一直没能抓到，现在他们都被抓获归案，想必有不少记者朋友都有问题。”
看着整个大厅，有不少记者已经站起来，跃跃欲试，甚至已经举起了手臂，向埃迪挥舞着。
“所以接下来，我们把时间让给在座的记者们，相信也能依靠这个解决纳税人的疑惑。”
随着埃迪的一句话，整个大厅顿时沸腾起来，记者纷纷站起来，挥舞着手臂，都在争抢着发言的机会。
“正头戏开始了，接下来就能看到你的影响到底怎么样了。”
看着屏幕上的场景，奥菲莉娅看了一眼陆迅，评价道。
084 安东诺夫卡苹果
奥菲莉娅靠在座椅上，整个人陷进柔软的椅背中，在黑暗中看过去，只见得朦胧墨色下的白皙弧度，面上的表情看不分明。
仔细看去，更是觉得一种不适感油然而生，隔着朦胧暗色见到的白影，更像是一种了无生机的颜色，毫无动作，却又像隐藏在黑色中行动着。
蜡像馆或者人偶模型陈列时，只剩一人徘徊在馆中，昏黄灯光下，那种无处不在动作，却又觉察不到的景象，绝对是混入了什么让人不安的景象。
“你这可真是……”
没由来的，陆迅叹了一口气：“你也知道我透露了什么消息？”心中没有多少疑惑，只是确认一下。
“那当然，如果我想的话，整个斯文市的通话都逃不出我的监控。”奥菲莉娅伸出手，白皙的手臂在空中虚握一下，像一道幽影从那处扯下了什么，仔细看去，少女脸上勾起着一抹淡淡的弧度。
“简直是全知全能啊……”陆迅评价了一句：“也许你最终能够成为全知全能的拉普拉斯妖？”
“嘿嘿，谢谢夸奖。”
奥菲莉娅脸上的白皙混入了其他颜色，带上了熟悉的绯红，在黑暗中只听着她嘿嘿傻笑：“只是那样太累了，没什么事情的话不想那样做。”
和之前的表情相比，少女现在表情中一定带着令人心动的颜色，白皙脸颊上飞上的绯红，也许就像安东诺夫卡苹果一样，让人想要去品尝其中的酸涩与香甜。
只是，这样的表情，陆迅却总觉得其下潜藏着些让人不安的东西，从看不分明的轮廓中蔓延而出，悄然爬上后颈。
也许，如同苹果一样又大又甜，让人能过上好年的景象，只是伪装，其下是被毛虫侵蚀过的，带着灰黑色的腐烂果肉。
他甚至在怀疑，奥菲莉娅是不是在借此测试自己的情感中枢？
……
在埃迪讲完话，允许记者提问后，现场就变得杂乱起来，闹哄哄的。
以前有人说过，记者总喜欢搞一些大新闻，斯文市的记者看来也不例外。
那天给报社打电话，虽然对方委婉的傲娇了一番，甚至搬出了法律，作为他们傲娇的理由，但身体果然还是很诚实的，最终还是详细听了陆迅的消息。
只是越这样，就越让陆迅心中不安。
那时缺少情报下做出的判断，很有可能就在今天，带来他不想见到的后果。
不过他也只能带着不安看下去，许是旁边奥菲莉娅的气息让他有种诡异的心颤，连屏幕上的画面，看着都像带上了朦胧的雾气，声音像是隔着一层纱。
埃迪点了一位吨位不轻的记者，看着就很有分量，想必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也许还赛过艇。
那位记者站起来对着埃迪憨厚地笑了笑，提出了问题：
“请问一下，警署取得这样的成就，作为市民的一员，我们也感到很开心，这代表我们市内的治安越来越好了。那么请问一下，在这过程中，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相信在座的各位也是相当好奇的，数百名逃犯被捉拿，这过程当中遇到什么呢？”
埃迪看着提问的记者，对着场内的众人笑了笑，开了个玩笑：“这位记者很狡猾，一问就问了关键的问题，这个问题很有分量，不过这个问题是必须要回答的。”
他脸上的笑意消失，换上了肃穆的面孔，声音威严：“我们警署在不断进步，犯罪分子也在不断学习，他们也会变得越来越狡猾，在这过程中，我们当然也遇到了很多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
“有的犯罪分子已经看出来了我们的行动，想要逃跑，甚至已经掏出了刀子，打算冲进人群中大杀四方，好在，最终在我们警员的英勇斗争下，有惊无险的解决了。”
他用带着威压的眼神扫过大厅，感受到严肃的气氛，记者也压低了声音，不再干扰埃迪的叙述。
埃迪眼中闪过刀子一样清亮的光芒，方正的脸看着如同怒目金刚，一下将气氛压到了严肃的一面。
“只是，我们不可能永远都这么好运，犯罪分子也并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有好几个优秀的小伙子，就在这样的过程中，牺牲了。”埃迪手上按着发言台，留下了带着汗渍的手印，他脸上转成阴天，佛陀也像从地狱里爬出来一样。
那位记者张了张嘴，最终从口中吐出叹息一样的话语：“不好意思，问到了一个沉重的话题……”
微微一顿，吨位不轻的记者心中下了一个决定：“我能再问一个问题吗？”
“请说。”
“对于牺牲警员的安置问题，想必警署也有安排吧，这样非常的时期，相信警署也是很难做，我代表斯文市的众多市民感谢你们。”
出乎意料的，那个记者放弃了继续询问，而是表达了自己的感谢，他面对埃迪郑重鞠躬。
甚至看埃迪脸上惊讶的表情，这样的场景也不是提前安排好的。
“这样沉重的事情，我们都只是旁观者，但是他们是你们的同事，是日常生活在一起的人……想必很不容易，但是你们没有停歇，正是有着这样可爱的一群人，才有今天的斯文市。”
那位吨位不轻的记者脸上流露出钦佩与感激。
埃迪对着那位记者微微欠身：“十分感谢。”
“过奖了，不过我替那些奋斗在第一线的警员收下了……正是得到了这样的支持，我们才能一如既往地坚持下去，打击犯罪，每一分的支持带给我们的，都是最佳的鼓励。”
“在这种悲痛的时刻，更是需要希望，我们一直期望，能够和市民一起共同努力，为斯文市秩序的重建努力，非常感谢。”
埃迪对那位吨位不轻的记者笑了笑，眼中柔和下来。
接下来埃迪再次点了几个记者，许是由于第一个问题带来的影响，接下来的几个问题像是被定下了气氛，限定了格调，都带着一种钦佩的赞扬。
“有一个不错的开局……运气好的话，也许就能这样过去了。”
从黑暗中，奥菲莉娅发出一声轻笑。
085 吃下苹果之后
“新闻记者的操守要是有那么好……”
陆迅双手交叉，心中没抱多少期待：“之前日华公司也就不会发生记者冲击大楼的场面了。”
“不是这样的哦。”
少女的语气中逐渐掺杂上了一种凉意，像是冰块浸入水中，消融着热力。
“在‘你们’到来之前，斯文市秩序虽然不怎么样，但是也是在逐渐转好的，那些记者会自愿向着最危险的地方跑去，为了报道真相，揭露丑恶，他们可是不遗余力的。”
少女在“你们”两个字上加重了声音，而后陆迅看见那双湛蓝色的清亮眼眸凑了过来，像两块蓝色的冰。
“他们从头到尾都是很纯粹的人，就像伊甸园之中的亚当和夏娃，善良和邪恶泾渭分明，所以方才那个胖子记者说的话语，当真全都是他们的真实想法。”
“接下来的那些记者也是，他们是当真钦佩斯文市警署……要不然，哪怕是提前打过招呼，哪怕是有着方才的铺垫，他们也决计不会这样。”
少女白皙的指尖指向屏幕，那里正问到了和陆迅有关的问题。
“听说在这一次的逃犯抓捕中，有一套理论起到了很关键的作用，如果可以说的话，不知道能否给我们介绍一下呢？”
“当然可以了，前面早就已经说过了，我们警署的办案方法，刑侦手段不会停滞不前，会不断吸取经验，总结出新东西，那样的理论就是其中之一。”
画面中埃迪介绍起了陆迅提出的犯罪半径。
是的，只是提出以及初步的思路加工，真正完成这个理论，当真是在警署内的前辈下帮助才做到的……以他自己贫瘠的经验，想要凭空完整构建一套说服学术大咖的理论，还早了些。
哪怕有着斯文市陆迅在警校的记忆，也做不到，其中还是隔着一道经验的鸿沟。
“那个理论不是关键的，放着两三个月也能被提出来……只是你和玛歌，你们将一些界限拉宽了。”
白皙的手指收回来，落在陆迅眉间，没有特意维持人体的温度，有的只是冰凉的触感，非人的气息。
“界限？”
“人是受不得诱惑的，也是不能够考验的，夏娃知道了苹果的用处，就会整天想着吃掉它……”奥菲莉娅收回手指，身体也随之拉远：“玛歌给了新闻界新的思路，新的报道对象，以及新的方法……”
“只要有人去使用它，就像吃了智慧果一样，一下就能取得过往不能取得的成就，这是怎么样的诱惑？方法是黑的，但是却受到欢迎……所以她才被新闻界称为黑公主。”
“至于你，你拿着一个有价值的消息去诱惑那些记者……偏偏这个消息价值还不小……和那位黑公主有什么区别呢？只要吃下那颗智慧果，之后还能**坦诚相见吗？”
“不可能了。”
奥菲莉娅轻笑一声，隔着空气传过来一种陆迅不了解的情绪，不像在欢笑，倒像在叹息。
……
许是早就意识到了，许是奥菲莉娅说中了。
在那些定下的气氛消散后，不多时，就站起来了一位带着金丝眼镜的记者。
“埃迪副署长，斯文市的执政理念一直都是公开透明的，相信斯文市警署也是这样……”金丝眼镜记者脸上露出一种险恶的表情。
“来了。”
见着这样的话语，陆迅从唇间挤出两个字，少女只是静静看着屏幕中的画面。
“是这样的。”虽然对那人感观不好，埃迪还是点头回应。
“既然斯文市一直以来的执政理念是这样的，那么肯定也有信心经历公民舆论的检验，埃迪副署长站在这里，想必也是做好了应对各种问题的准备。”
听着埃迪的肯定，那人脸上的笑容越发浓郁起来。
加上他不加掩饰的，带着恶意前奏的话语，让埃迪的眉头皱了起来。
“那么”他拖长了声音：“根据我们线人的电话，在警署抓捕的犯人里面，有一个叫赵石的犯人，是事实吗？”
“是事实……但是我们不能随便透露犯人的信息的，案件的更多细节需要等到审讯后才放开。”
这早就不是提前准备好的问题了，埃迪心中的不安越发浓郁，许是觉察到了不一样的气息，他对那人的观感更差了。
对于赵石的案子，埃迪了解不多，但是若说对方会问什么的话……他还是清楚的。
许是昨天的工作太过疲惫，在他凝神看过去时，眼前那带着金丝眼镜的记者，身影似乎也跟着晃了晃，带上了一种迷离的重影。
只见那道重影说道：“如果是事实的话，我们还得到了一个情报……赵石口中称自己来自另一个世界，我们斯文市只是一个任务世界……”
一瞬间，场中的气氛就变得险恶起来。
场中的喧嚣被点起，其他报社，其他电视台的记者互相之间都在交流着这个不知道的情报。
“这个消息……是假的吧？”
“假的话，埃迪副署长他应该会立刻否认的吧？”
“既然没否认，那就是真的了？”
“看情况应该是真的了……”
“所以说，另一个世界什么的……也许是一种胡言乱语吧。”
“不管怎么样，明天的新闻头条已经出来了。”
“嗯，赶紧记录下来吧，难得出现这样的大新闻。”
场中其他记者很快讨论出来了结果，转而寻求着更多的讯息。
听闻着场中的讨论，那人嘴角勾起了微笑，金丝眼镜在灯光下反光：“不知道，这样的话是事实吗？”
“请回答我，埃迪副署长。”
一瞬间，被扬起的喧嚣又如同飘起的尘埃一样落下，现场顿时充满了凝重的空气。
众人都在期待自己的答案，看着明晃晃的灯光，埃迪心中了然。
埃迪咽了口唾沫，心中不断徘徊在“开明公正”几个字与“保密事项”之间，
如果赵石的事情达到了保密级别还好说……但是，赵石诉说的事情，并没有达到保密等级。
他心中涌上一种沉重感，尽管那种话语没多少人相信，但是放在这种场合问出来，就会带上一种诡异的颜色。
几次三人成虎之后，也许事态就会超出掌控。
环视身边的同事以及其他人，面色也都带上了一种苦涩。
086 各方动态
日华公司九楼，大楼内置酒吧。
轻柔的钢琴声顺着音响流进酒杯之中，南云端起杯子看着里面泛着些许泡沫的绿色液体，对着挂在半空中的电视虚空示意了一下。
那之中正放到记者询问埃迪的情景，镜头清晰的扑捉到了埃迪嘴唇上的颤动，仿佛下一刻，他就要吐出什么话语。
但没有。
从屏幕之中弹出来了绿色的广告想要知道埃迪副署长说了什么话吗？别离开，广告之后立刻回来！
大家好，我系……这是你没有玩过的船新版本，只要三分钟！你就会跟我一样，爱上这款游戏！
“什么沙雕玩意！”南云皱着眉按下遥控器上的关闭键。
旋即他低下头，不再理会之后的新闻。
“这可是难得的漂亮画面啊，不看看吗？”随着一阵轮子滚动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了一道醇厚的声音。
南云将杯中的绿色酒液一饮而尽，轻轻放下玻璃杯，在桌上撞得清脆：“回答什么又有什么重要的？从那个问题问出来开始，警署的境况就无比糟糕了。”
南云拿过一瓶白兰地，打开瓶塞后径直给自己倒了一杯，没有继续调制鸡尾酒的意思。
“倒是你，这个时间看见你……还真是糟心。”
喝了一口后，南云从杯子边缘看着来人，面带不愉。
“别这样……再怎么说我们也是老朋友了嘛。”
“马尔兹，你别侮辱老朋友这个词，你看你现在这样，有半点老朋友的样子吗？”
南云冷哼一声：“你现在还能喝酒吗？还能抽雪茄吗？还能抱着奥菲莉娅转圈吗？还是说，你打算用你这具身体出去打高尔夫？或者篮球？”
“呵，你是被当成篮球打吧？”南云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讽刺。
马尔兹平静说道：“你喝醉了。”声音带着微醺的醇厚气息。
“你不会醉了真是可悲，好好一个公司总裁，变成了现在这样。”
马尔兹没有理会南云的嘲讽，话语平静：“也许，不久之后……”
“我就会死了嘛，我知道的。”
南云将杯中的液体一口饮尽，烈度极高的液体灌进喉咙，让他感到一阵烧灼，他忍不住吐了出来。
他脸上混杂着呛出来的泪水，喷洒出来的酒水，以及鼻间留下的粘稠液体，他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喃喃自语：“我早就知道了，我逃不出去的……我逃不出去的……马尔兹，你试过逃出去了，然后变成了现在这样……”
他声音带着哭腔，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夹杂着复杂的情绪。
各种各样的液体，混杂从一片粘稠的液体，摊开在他脸上，像是裹着一层奇怪的假面，让人不适。
也许，他确实喝醉了。
南云的声音渐渐转低，最后变得不可闻……良久传来了细微的鼾声。
这时候，酒吧内才传来一阵轮子滚动的声音，仔细看去，并不是服务员或者其他什么人推着手推车……而是一台白色的清洁机器人。
再仔细一看，整个酒吧只有南云一个人，只有悠然的钢琴声飘荡在酒吧中。
那位“马尔兹”，只是台清洁机器人。
……
与此同时，在那道新闻播报之时。
“看来新闻界里面确实有些胆大的人物啊。”一位穿着深色风衣的男子，看着电视之中的画面，微微颔首。
从男子身边传来了一道银铃般的询问：“不知道是否会和计划里面一样？”
“无须顾忌，那两人都不会带来什么影响，他们合作也好不合作也罢，都只是这场戏剧的配角，最终改变不了什么的。”
男子自信一笑，对这种情况不在乎，只要变动不达到一定的程度，所有的事情都逃不出他的计算。
“遵从阁下的意志。”发出声音少女恭敬的点头。
抬起头时，能看见她白皙的肌肤，柔顺的金色长发……以及那熟悉的相貌。
这相貌是奥菲莉娅，或者说，是人偶。
……
斯文市市郊，军营。
遥遥看去，只见一群穿着深绿色迷彩服的军人正在训练场上挥洒汗水，伴随着他们手上有力的动作，一声声呼喝从他们口中发出，划破天际。
隐约间，能看到一种凶悍之像从其中升腾而起，带着蓬勃的血气。
在辗转动作间，他们眼中流露出来的凶光，更是让人心中一颤。
这绝对不是摆花架子的训练，而是真正为了战争准备的序曲！
这样的训练，甚至会见血，会死人！
而训练场一旁的大楼中，一间房间里，同样有人在收看着斯文市新闻频道。
年轻男子看着电视台的景象，一拳锤在桌上，发出哐的一声巨大的声响。
“这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记者，就不能省点心吗？这些问题问出来多麻烦？搞不好就是一次全城的暴乱。”
深色军装下，是掩饰不住的爆炸肌肉，看着电视显示的画面，他眼中露出一丝凶光，配上他那精干的寸头，更是让人觉得心颤。
“别着急，楚鸣。再看看，也许你家麻叔叔会有办法……”旁边的中年男子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放下茶杯时不动声色的盖住了桌上的水渍。
方才楚鸣毫无征兆的一拳，让他都是吓了一大跳，连泡着的茶水都是洒出来不少。
这年轻男子，便是半个月前在斯文市警署里，向麻俊明要走弗兰克林和陆迅的楚鸣！
“麻叔叔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就是这些记者实在是太胆大了……这样的问题搞不好就是全城暴乱，一旦出事他们能够好？如果连麻叔叔都处理不来，压不下来怎么办？”
楚鸣脸上一沉，见到这种情况，他心中完全没有了开玩笑的想法，他恨不得现在就跑进城中，将那个带着金丝眼镜的记者拉出来捶一顿。
“楚鸣，你还是要多修炼一下啊……遇到事情不能慌。”虽然是这么说着，但中年男子眼中却并没有带上什么责怪，看得出来平时对楚鸣还是相当满意的。
中年男子对楚鸣嘱咐完，盯着画面下达了命令：“通知应急部队准备好，一旦城中出现大规模暴乱，应急部队进去开出一条路线，将人员接出来，然后……准备镇压暴乱。”
声音平静，却带着抹不去的肃杀之意！
087 舆论高墙
此时站在警署里，那位记者带着骚气的金丝眼镜，看着就像是加成了智慧buff，缩减了视野，自然看不到百里之外有人想要锤他。
不过看场中的沉闷，以及埃迪脸上难看的表情，他也能隐约猜到他们的心情。
感受着场中对他的关注，他心中还是有种隐约的快感……作为一名记者，遇到这种万众瞩目的情况，简直就是最大的赞誉！
黑公主的方法果然厉害！
他心中对着那位给他打开新世界的人感谢了一番，旋即扬起头，嘴角带着压迫的笑容：“请回答我，埃迪副署长。”
埃迪看着眼前这记者的不断逼迫，面前仿佛见到了一堵高墙，名为舆论的高墙。
这个记者的压迫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比这个更严重的场景他都经历过，只是他不是那些全无头脑的硬汉，他能够隐约看到问话背后带着的含义。
是选择坚持“开明公正”，还是选择“稳定局势”。
前者要背负毁灭斯文市几十年执政成果的罪名，引咎辞职都不够……后者要面对未知的舆论汹潮，甚至能摧毁整座城市的秩序。
无形的压力包裹着他，四周的景物拔地而起，黑色的阴影不断向他逼近，倒映下张牙舞爪的形状。
一种不真实的恍惚感袭来，眼前的重影越发严重起来，他仿佛是用着另一个视角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自己额头出现的细密汗珠，看着周围环绕着的压迫。
“……是事实。”
他张了张口，从口中挤出这几个字，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脑中一根紧绷着的弦崩断了，瞬间向两边弹开，抽打出尖锐的空鸣声。
带着金丝眼镜的记者看着场中瞬间被点燃的氛围，像是站在点起篝火的祭典中心，感受着众人的呼声，露出了自得的微笑。
功成名就，也不是很难嘛。
……
日华公司的七楼放映厅，气氛也不好。
“说出来了哦。”少女看了眼屏幕。
“……”陆迅面色极其难看。
埃迪遇到这样的情况会说出真相，并非是难以理解的，在他们几个新人测试时，埃迪便有点这种倾向。
说好听一点叫坚持原则，不好听叫比较直性子，需要他绕弯子几乎是千难万难的……哪怕知晓怎么样选择最好，但是最终他也会坚持原则。
“……等会署长应该会出来处理好这些问题的。”
陆迅脑中闪过了那位年过半百，却依旧精神抖擞的老人。
“如果你是在等麻俊明的话，那你可能失望了，今天他好像没有管这个新闻会，根本不在现场。”
奥菲莉娅看了一眼陆迅，手上一挥，斯文市各个电视台的直播画面被她快速的组合在一起，呈现出了警署会议室的全貌。
里面并没有那位老人的声音。
陆迅沉着脸站起身：“我出去打个电话。”
“说出来之后你还想救场吗？”
“为什么不呢？”陆迅反问道。
“我相信他们，我也相信斯文市的市民，我相信斯文市警署在过往做的一切，不会是白费的。”陆迅看着少女说道。
出门之后，陆迅才想到不应该打电话，也许麻俊明正在执行些紧急任务，电话的铃声就有可能暴露。
换成短信就会好些，他相信对方应当不会犯忘记关讯息铃声的低级错误。
“麻俊明署长，不知道您今天也没有观看新闻会的实况……”
输入进去几个字后，陆迅皱着眉头将他们全部删除，换成了简短的几个词：“新闻会，赵石，记者询问。”
旋即对着麻俊明提前给他的一个号码发送了出去……那是署长为了他卧底准备的专线。
如果出现什么问题，直接对着那个号码拨打电话或者发送讯息，便可以联系到麻俊明本人。
这个号码最理想的情况是完全不启用，只是到这个时候，陆迅也不得不使用这个紧急联系方式了。
“了解，安心。”
过了一分钟，手机上便出现了简短的几个词，让陆迅心中安定了不少。
他坐回座位上，脚步都轻快了许多，像是卸去了一直以来带着的重负一样。
“解决了？”
“快了。”
陆迅看着屏幕中出现的乱象，怀着心中的期待，靠在椅子上：“我相信警署会有解决办法的，以往的挑战没有打倒我们，这一次也不会打倒我们。”
……
记者蜂拥着抛出各种问题，争先恐后，都想要拿到更多的信息得到第二天的头条。
“埃迪副署长，我们是不是可以认为，我们发现了另外的一个世界？”
“那些另一个世界的人会对我们世界造成什么危害吗？”
“他们口中的任务究竟是什么？和我们的生活有什么关系？”
“在警署的监狱里，还有其他那样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吗？”
“他们是怎么来到我们世界的，我们能否去到他们的世界呢？”
一开始还是合理的延伸，在埃迪沉默时问题变得越发尖锐和具有倾向性。
“请问政府之前知道这样的消息吗？这一次的事件是政府一直隐瞒我们的吗？只是这一次保密不当将他们泄露出来了。”
“请问政府对那些人有采取什么措施吗？对待异世界的人，现行的法律适用吗？”
“据说原本赵石只是一个普通人，是否是因为被另一个世界的人入侵了，他才变成现在这样？”
“埃迪副署长，我们也没有可能也被这样取代，睡一觉就变成了完全不同的人物？”
“应对这样的情况，我们是不是能够理解为另一个世界的战争？”
无数的闪光灯对着会议室演说台闪耀，这是以往绝对不会出现的景象。
这些记者在原先还能维持以往的问句，但随着周遭的人开始使用‘黑公主’说过的诱导式询问，场中顿时全部变成了那样的问式。
抓着一点不放不断引申，任他百般辩解，我自然不动。
乌压压的人头，汹涌的人群，那些记者算准了在场的警察不会对自己做什么，挥舞着自己的双手，脸上满溢着激动。
像是参与着百年一遇，能够留名史册的事件。
只是越看，越像是秃鹫等腐食动物。
环绕着，蜂拥着，捕食那些扔在地上都不会有人要的腐肉。
088 谈笑风生
台上的人脸上带着木然，连带着动作都僵硬不少。
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问题，他们都有些不知所措，一时呆若木鸡。只剩些维持治安的警察，艰难挡住来势汹涌的记者，让他们不至于冲到台上。
而镇得住场的埃迪，此刻却闭上眼睛，面带痛苦，暂时未理会场中的喧闹。也许他需要的是马桶。
指望他来解决这事，没奇迹的话，恐怕要等上不久的时间。
考虑到埃迪丰富的经验，最终应该也能解决，但花的功夫恐怕不少，陆迅索性便找了麻俊明。
会议室沦为菜市场时，演说台旁边的门被人用力推开。
像是念了句阿拉霍洞开，不同于会议室的光射了进来，一下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踏踏”，铿锵有力的脚步声，像是踏在众人心上，镜头也立刻投向了那处。
该赞叹一句斯文市电视台的摄像机，清楚的拍摄到了伸进来的黑色皮鞋，捕捉到了那咣咣的脚步声。像上课前班主任的脚步声，瞬间冷冻全场。
英雄总在最后一刻赶到，因为这时最拉风。
那道黑色的身影，虽然不是为了拉风才这时赶到，但那刀锋一样的目光，让人觉得，superman也就是这样的。
所有人都噤声了。也许就像，课间掏出手机开车，周围却突然安静，回头一看，背后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对自己露出和蔼的微笑，那瞬间释放出来的威压，顷刻压倒众人。
“我来解答一下各位的疑惑吧。”
麻俊明目光平静有力，花白的头发并没有掩饰住他身上的精神劲，反而带了一种饱经世事的感觉。
“相信各位肯定有很多疑惑，接下来，我将会给大家一一解答。”
他对着埃迪轻轻点头，将埃迪挤在一边。埃迪顺势走下演说台，木然的表情让人觉得，他随时可能说出一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人类总是记得第一名，不记得第二名，有了新欢，埃迪就被抛弃了。
“相信在座的各位有不少认识的我，肯定也有不认识我的。”
站在聚光灯下，麻俊明面色淡然：“鄙人麻俊明，姑且算是斯文市警署署长，在这个职位上工作也有几十年了，我做了什么，做的怎么样，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相信我说的话，应该能够让大家服气。”
麻俊明双手撑在演说台上，用上了和埃迪相似的姿势，相似的语气。
但也许，人和人还是不同的，同样的话语，不同人说出来就不一样，有人威胁都能说得婉转动听，如百灵鸟歌唱;有人感谢都能被人当做打劫一部分是天赋，一部分是谈笑风生的经验。
如台风般，会议室节奏被这个老人改变了。
“接下来，为了节省时间，还是采用抽问的方式，每个报社给一个问题你们应该能够相信彼此，如果有谁提出了好问题，还有没有提完的，相信你们的同行也会接着提下来。”
老人面带笑容，伸手指着会议室墙上挂着的大钟：“现在是下午四点二十七分，我们尽量六点之前结束，长达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应当能够解答各位的疑问。”
“那么就从这位站着的，带着金丝眼镜的记者开始吧。”麻俊明向金丝眼镜的记者伸出手。
“麻署长是我一直很佩服的人，斯文市的安全都有赖麻署长的工作，相信麻署长会给我一个答案的，那么我就问了。”
那人推了推自己带着的金丝眼镜，嘴上赞扬了一下麻俊明，但谁都看得出来，这只是口上说说。
夸人先夸好，那么重点就是但是。这些话的真实目的，也只是为了铺垫。
“赵石这件事情是真的，而且也会给我们的生活带来巨大的影响。请问警署是出于什么原因，才会破坏一直坚持的开明公正策略，想要隐瞒这样一件事情呢？这是不是说明，警署的开明公正策略，其实只是一个托词？”
尖锐的问题，夹着言语陷阱，被提了出来。
金丝眼镜在灯光下再次闪着亮晶晶的光芒，像是某个用眼镜变身的凹凸曼，充满神秘气息。
麻俊明笑了，有经验地笑容就是带着一种自信。
“首先我说明一点，斯文市的执政理念一直都是公正开明的，我们警署一直也是这样。”
“但是，这样的公正开明不是没有底线的！我们不会随意泄露重要人员的资料，也不会泄露正在进行的案件资料，只是会在案件结束之后，进行有限解密。”
“涉及到重要人员的资料，以及正在进行的案件资料，这些都可能会给我们带来人员伤亡，也会给犯罪分子可乘之机，同样也会让一些犯罪分子逃脱法律的制裁，这是我们不能允许的！”
“同样的，这些事情随便哪一个人都能想到，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下，在没有明显证据的情况下，依旧要求解密那些文件，我们只能够怀疑，那人和犯罪团伙，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说道最后，麻俊明锋锐的目光扫过全场，如刀一样。
被那样的目光盯上，带着金丝眼镜的记者无端感到一阵心悸，连忙表态：“当然……我肯定不会和犯罪团伙有关联了。”
“放心，我们自然是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同样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麻俊明看着那人，似笑非笑。
旋即，麻俊明扫过其他人，眼神再次柔和起来，竖起一根手指示意：“第二，赵石这件事情，也不能确定是真的。”
“在座的各位，应该有不少人经历过以前的解密文件程序，对于真正重要确定的情报，我们是必须首先预估危害性，以及会不会被犯罪分子利用，得出详尽的解决方案之后，才会解密那些文件。”
“而赵石的事情，是怎么样的一回事呢？”
麻俊明环视众人：“赵石这个犯人，我们怀疑他带有精神癔症，因此才会做出大量的反社会行为，但是我们同样也不会因此就忽略掉他，我们也充分考虑过他假装精神病来逃过惩罚的可能性，同样很大。”
“这样一来，他来自别的世界这件事，可能性就非常小了，而且我们也调取过赵石的资料，按他的经历来看，是完全可能，去尝试胡言乱语，来逃避惩罚的。”
089 黑公主
通过言语将场面逆转成想要的情况，陆迅今天已经见到几次了，还很有些不同。
南云讲述前，他只能模糊感觉到那些言语的作用，直到对着南云给他的实验记录，再看着发生在自己面前的事例。他才觉察到，隐藏在那些言语游戏下的真相。
隐约间，他面前打开了新的一扇大门。
“好戏没了。”
奥菲莉娅声音带着一种可惜，打断了他翻看资料的动作。
看热闹是很多人的天性，只是人偶，或者说机器人也想着看热闹，就有些奇异了。
不过从头到尾，他就没有真正猜出奥菲莉娅的想法是什么……也许之后也猜不到。
“在南云的实验里面，这种好戏还少吗？”陆迅从看过的实验中抽出一份递给奥菲莉娅：“南云也做过类似的实验，那时候你应该也在吧，在记录方面，机器要比人类的**强多了。”
“这些实验只是验证，设计好了实验结果，实验步骤，那些实验对象，以为自己是在自己意识下做出的行动，却不知道早就受到了异常的影响。”
奥菲莉娅扫了一眼实验就封面就将那份实验报告递回来，看得出来她的记忆库里面早就有着这份实验记录。
她湛蓝色的眼中兴致缺缺：“那种限定在固定轨道的情景，再漂亮，再刺激，都少了一种随机性。”
“随机性啊……”陆迅接过报告，放在一边：“我们倒是很希望能够有穷尽所有可能性的一天。”
“穷尽所有的可能性？你希望过着那种从头能够看到尾的生活？……不觉得很是无趣吗？”
“不，穷尽所有可能性，不代表我们需要选择那样的可能性生活，我一直相信人主观能动性的作用，那是真切能够改变历史进程的东西。”陆迅道。
“是吗，人的可能性呵，那我很期待。”
黑暗中，少女拉长了声音，轻笑一声。
过了一会，奥菲莉娅没头没脑来了一句：“不过过几天，南云就能给你一个例子了吧。”
幕布上的冷光映在她脸上，像是涂着苍白的妆容。
……
会议厅。
在给予众人说明后，麻俊明对那记者露出笑容：“请问，还有什么疑问吗？”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完全排除他说的话语的可能性吧？”金丝眼镜记者咬咬牙，有些不甘心。
“当然不能怀疑……只是你去路上找人，随便哪个人，他们在心里可能都想过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吧，可能也设想过自己是外星人，我们总不能将他们每一个都抓起来问一遍吧？”
“这样的话，恐怕要被不少人投诉。”
麻俊明耸耸肩，笑着回应，引起了众人的一番笑意。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看着场中缓慢，却不可逆转的改变着气氛，那人心中怒吼，攥紧了拳头，指甲深陷入掌心，带来阵阵刺痛……
用力之大，甚至让他脸上青筋暴起。
哪怕戴着金丝眼镜，看上去也带着一种恼意！
“接下来还有问题吗？没有的话，我就点下一个了。”
麻俊明对着戴金丝眼镜的记者笑着询问。
“……没有了。”
但最终，他还是没有找到反驳的话语。
他用力喘了几口气，面带不甘，缓缓坐下。
用力呼吸几次，他的心情仍然没有平静下来。
麻俊明的回应，几乎锁死了全部的着力点，他想要下手都没有办法！
下面应该怎么询问，完全不知道！
如果是黑公主的话，早就已经做到了吧？
他眼中带着血丝，不可避免的想到了数天前经历的一切。
数天前，斯文市新闻媒体举行了一次集会。
这之中，一手策划了“日华公司侵入战”的玛歌，给到场的记者们上了一次全新的理论课。
从最基本，最粗浅的新闻理念新解析，到新的新闻写作，创作方法说明。
包括了震惊部的语法结构，怎么样说能够引人入坑，让人不知不觉陷入言语的陷阱，再到怎么样问话能够迅速将话题导向对自己有利的方向这些全都进行了举例讲解。
斯文市也不是没有自己的新闻理论，不少新闻大拿也尝试去反驳，毕竟玛歌看上去很是年轻，看着不像是有多少经验的样子。
但最终，他们都一一被她折服，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而整个斯文市新闻界的理论之上，也多出了一大块璀璨明珠。
戴着璀璨明珠的玛歌，也被当成了新闻界的公主……年龄大些，便会变成女王。
而因为那些新理念太过惊世骇俗，使用起来也绝对会受到非议，玛歌便获得了黑公主的称呼。
如果是她的话！今天绝对不会就这样没话说了。
原先以为自己早就学会了，了解了，什么情况都能使用！
却没想到，遇到正式情况，还是缺少一大截！
手指越发用力，掌心的疼痛像是连带着传到心里，那人眼中的不甘越发浓郁。
不过此刻，说什么也晚了。
麻俊明像是后宫翻牌一样，翻了下一个记者。
站起来的是一个熟人，是那位吨位不轻的记者。
想来也只有这样的吨位，才能在台风之中，谈笑风生，面不改色。
他面上带着苦笑：“……其实，麻署长你之前的解释，让我们很多问题都堵在口里面了。”
麻俊明对他伸出手：“那没事，你们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尽管提出来，我们还不至于这点度量都没有。”
“那么就直说吧，我们的问题都是建立在那个叫赵石的犯人说的情况是真的情况下，对于其他的犯人，暂时我们都没有什么资料，也许要等到资料解密后，才有可能询问吧。”
“这倒是个问题。”麻俊明点点头，敲了敲眉心，抬头道：“不如这样吧，哪怕我们警署发出了声明，相信也有不少人不相信，干脆我们借助这一次新闻来一次特殊的引导，这样一来，讨论也能更加理性。”
“而且，这样也算是开了斯文市先河了吧。”麻俊明轻声道。
聚光灯下，老人拢着白色头发，带着种让人眩晕的光彩。
090 另一个世界的分析
新闻会后，整体关于赵石的讨论氛围正式确定下来。
麻俊明凭借自己的声望，让市民里面的讨论声变成了一种理性的探讨，而不是一味的臆测批评。
至于那位带着金丝眼镜的记者，之后便偃旗息鼓，当然也没有收到任何的惩罚。
用那位老人的原话说：“我们还不至于这点气量都没有。”
这之后的讨论便转成了正式的讨论。
先是假设赵石说的话语是否为真，随后将赵石说话为假这个前提去掉……因为这个根本无需讨论。
在假设赵石话语是真相的前提下，首先引起注意的便是赵石说自己来自一个新世界的话语，这本身是能够引起巨大恐慌的。
但是在官方的干预下，整体的氛围，更像是一种脑洞分享，每个人都可以在第二天的报纸新开出来的板块之中，看见前一天的部分精选留言……部分来自于信件投稿，部分来自于网站上的留言，其中以网站留言最多。
“新世界是什么样的？新世界有什么？”
“他们的科技程度怎么样？”
“他们有着魔法的存在吗？”
“他们样子也是人类的，会不会他们长着其他不同的器官？”
一开始是这样的讨论，随后逐渐深入，渐渐变成了认真的讨论。
“如果赵石这件事情是真的，对我们的影响是什么？”
“按照解密出来的文件，赵石说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有着其他的队友，那些人被抓到了吗？”
“还有任务的存在，我们是不是可以认为我们处在某个游戏之中，这场游戏的目的是什么？剧情主角是谁？”
“或者说，任务并非是未知的存在布置，他们是另一个世界空间实验的产物，是另一个世界入侵的先遣小队，也许不就的将来就会侵入世界。”
斯文市的娱乐方式，陆迅以前考察过，虽然有着自己的特色，但是和自己前世以及天蓝帝国想必，简直可以称为没有什么现代娱乐。
被媒体舆论轰炸以及各种游戏心理研究的成果下制作的游戏，带来的不仅仅的时间的空耗，另一方面来说，也在不断拔高着人们的发泄途径，以前也许简单的娱乐便能够满足，但是越往后，需求的方式只会更多。
在这之中要维持住自己的生活习惯，不是易事。
就拿斯文市来说，全市的市民骤然遇到这样的一件事情，都当成了一种全民娱乐活动，热度不下于前世网上对未来人的讨论帖。
更何况，斯文市的官方也默许了这样的讨论，甚至还定期解密一些赵石的审讯记录和视频，像是有意引导他们向各种方式讨论一样。
这件事情到后面，也引起了一些专家的关注，也纷纷下场。
他们尝试从赵石的言论之中，找到赵石口中另一个世界的情况，经济人文，社会地理。
甚至于，赵石口中说过的“宫廷玉液酒，多少钱一杯？真香是那位英雄？”这样的问题，也被他们尝试解读。
“也许赵石说的那些话语，是另一个世界之中出现过的热点时事，或者一些经典文学。”
“不像，经典文学不会是这样的，时事热点有可能，也可能是教科书上的事例，他们世界每个人都能看到的那种……也许，这就是他们世界的暗号。”
“如果我们穿越了，也能够提出类似的暗号，不过涵盖每一个文化，每一个语言实在是太难了。”
这些针对某一方面无限延展开来的讨论，逐渐会变成论坛中的一个模块。
是的，一开始大部分留言都在斯文市警署官网中，或者是一些小型聊天室，但随着官方的承诺，第二天就上线了专门的论坛，24小时全天管理，对着出现的帖子进行分类。
这里面也有想要纵观全局来分析的，其中一位的分析是这样的：
【针对穿越者穿越方式的分析】
【赵石的穿越，我们可以进行如下的假设分析。
首先在于他穿越的方式，分成了身体穿越和灵魂穿越两种，这两种背后都带着各种的可能，也许是另一个文明的空间实验，也许是其他维度生物的入侵，也许只是一个意外，或者其他。
先从前者来说，身体穿越的情况，我们从警署的解密文件可以获知到，赵石的身体和我们没有什么不同，也就是他若是身体来到这个世界，我们并不需要警惕他的武力。
只要他身上没有携带我们不了解的科技设备，或者威力杀伤力极大的武器，我们都不需要给予过多的关注。
只不过，这种方式若成立，便有一个极大的问题，他是怎么做到凭空捏造出一个不存在的身份来的？
这方面若是官方势力有想法可以去验证一番……若是查不到异常，在假设对方说的话语为真实的情况下，说明对方伪造人类活动的痕迹手段太过高端，值得注意；
若是查得到异常，这方面表现出来的异常可以顺着查下去，将这个世界里面还存在的穿越者先控制起来，制定出切实可行的方案，杜绝之后的穿越者再失联的情况，保证他们一出现就能够被发现。
魂穿方面，也是最需要注意的，我们并不知道这之中蕴含的原理与条件。
这之中可能会有几种情况，直接替换灵魂，只能置换将死之人的灵魂。
这两种情况没什么区别，都很难分辨，前天还是好好一人，转眼内在就变成另一个存在。
针对这点，我们也有一个有意思的发现。
根据赵石所说，他们是二十几天前来到这个世界，他之后进行的任务是摧毁秩序，采用的方式是炸弹。
但是在他到来之前，原本的赵石也是在做炸弹，他的到来并没有什么影响。
从这个来说，我更想将他们认为是来自平行世界的一群人，或者就是另一个自己。
不过我们也不能因此就放弃其他的可能性，理性讨论，接下来针对这样的情况提出解决方案。
……】
这些分析尽管大部分都建立在虚幻的假设上，像是沙滩上沙堆的城堡，只需要浪拍打过来便能瓦解，却依旧让陆迅很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