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7、成教官,我喜欢你!
陈丽亚尴尬不已,简直想找一个地缝把自己给塞进去,倒是成烈看出了这女孩的窘迫,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包纸巾递给她。
陈丽亚又吃惊又感激,连忙从成烈手中接过纸巾,她的手指甚至还不小心碰到了成烈的手指,那股暖意让她微微一惊,脸上变得更热了,她知道自己此刻一定已经像一只烧红的虾子一样,索性自暴自弃,低下头用纸巾狠狠撸了一把鼻子。
成烈笑看着她,那目光可以说是温柔的,像看着自己的妹妹一样,陈丽亚在听部队里的人八卦时,知道成教官是有一个弟弟和妹妹的,也知道成教官对自己的弟弟和妹妹向来极其宠爱,以前陈丽亚还不敢相信,因为完全无法想象得出来在操练场上威风八面冷酷严苛的成教官对人宠起来是什么样的,现在陈丽亚可以想象出来了,他一定会时常用这样温暖的眼神望着他的家人,在对方需要的时候给予润物细无声般的关爱。
陈丽亚忍不住想,能够成为成教官的家人,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撸完鼻子,擦完眼泪,陈丽亚又恢复了正常假如她的脸没有那么红,眼神没有那么灼热的话。
“成教官……谢谢你。”对于陈丽亚这个东北女孩来说,她的声音永远是洪亮清晰的,可是现在,她的声音不知不觉地变得很低,很缓,几乎可以用“温柔”来形容了。
陈丽亚从前不知道女人为什么在男人面前会变得温柔,小时候她还经常和一群男生在一起,笑话那些说话娇滴滴的女孩子,说她们很“作”,她想象中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变成那样,然而这一刻她意识到,女孩子在某些时候,是会不自觉地变得温柔的,这不是“作”,而是源于一种迫切地被对方喜欢的心情。
是心里头无法抑制的悸动,让女孩子变得温柔呀。
陈丽亚仿佛一瞬间,变成了一个全新的她自己。
成烈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是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的,但是陈丽亚就是能够察觉到,成教官那一双大海一样深邃一般的眼眸中,所隐藏的那一丝柔和的笑意。
她忽然间也明白,为什么成教官总是看起来凶巴巴的,因为像成教官这样的人,即便是一副很凶很不近人情的模样,也仍然不会让任何一个人讨厌,倘若成教官再稍微温和一点点,该有多少人会因为他彻底沦陷,挪不开眼睛和脚步呢。
“谢我什么。”成教官那磁性优雅的声音中含着一丝戏谑,“谢我骂你‘孬种’?”
“成教官没有骂我。”陈丽亚咬着嘴唇轻轻地说,她那张对于女孩子来说略显硬朗,同时带着东北特色的颇显大气的面容上,流露出明显的小女孩情态。
成教官挑了挑眉,诧异地望着这个一下子从一个死犟到底的小蛮牛变成一只乖乖巧巧的小猫咪的女兵,像是不能够理解对方为什么会这样一样:“刚刚还因为我骂你两句气的流猫尿,现在倒知道顺着
人了。”
陈丽亚不好意思地望着成教官:“对不起,成教官……是我太倔了。”
“知道错了?”成教官问。
“嗯,知道了。”陈丽亚老老实实地说。
“说说,错在哪儿?”成教官的声音是漫不经心的,眼神是一贯的居高临下的傲然。
然而陈丽亚已经发现了成教官隐藏起来的温柔,这个秘密让她窃喜不已,并且像是独自占有了什么宝藏一样,让她从此拥有了不再惧怕成教官的力量。
“我错在不敢诚实地面对自己。”陈丽亚一五一十地说,“成教官,您说的对,只有不敢承认错误,不敢面对自己的人,才是真正的孬种,我不要做孬种。”
“很好。”成教官说,“陈丽亚,那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刚才为什么一个人躲在这儿哭鼻子?”
陈丽亚脸上浮现出一丝羞愧之色,她终究还是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是因为成绩不理想才沮丧哭泣,可是自己说好了不再做孬种,又怎么能不说实话呢?
于是陈丽亚舔了舔嘴唇,羞赧低说道:“成教官,我觉得自己很差劲,很丢人,很有挫败感,所以才躲在这儿哭,我知道错了,以后我再也不这么干了。”
成教官眸色深沉地望着她,声音缓缓地自上方传来:“陈丽亚,有羞耻心是好事儿,这没有什么丢人的,你以后就算再因为挫败感而躲起来哭,我也不会认为你做错了。”
陈丽亚讶然地望着成教官,万万没想到对方会这样和她说。
成教官却笑了笑说:“知耻而后勇,如果你哭过这么一次,今后更加努力提高自己,那你今天就不算白哭。”
“是!成教官,我以后一定会更努力的。”陈丽亚挺了挺胸脯说。
“陈丽亚,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和沈飒比起来,欠缺的是天赋?”成教官深黑的眼眸盯着她发问。
陈丽亚再次愣了愣,没想到自己竟然被成教官再一次洞察了心事。
是的,成教官说的没错,她已经不止一次这么想了,她甚至觉得,自己明明已经十分努力了,为什么还是比不上沈飒呢?一开始她以为沈飒一定私下里所有时间都在训练,为此她还特意申请和沈飒调到了一个宿舍以便来观察沈飒的作息,可是后来她发现自己错了,沈飒并没有像自己想的那样挑灯夜战,没日没夜地学习和训练,相反,沈飒和自己努力的程度是差不多的。
那么,只有一个理由可以来解释这件事了沈飒真的是一个单兵作战的奇才,她样样精通,大概是天赋异禀吧。
这个发现让陈丽亚很是泄气了一阵子,她掉眼泪也有这个原因,她觉得自己是再怎么样都比不上沈飒了。这种浓浓的挫败感,真的能够把一个人彻底打倒。假如今天成教官没有碰巧看见自己哭,那么她自己都不敢保证,是否在哭过之后,会忍不住向部队申请离开。
没错,她差一点点,就要做一个自己曾经最不齿的逃
兵了。
感谢老天,让她遇到了成教官。感谢老天,让成教官这么耐心地陪了她这么久。
“成教官……难道不是吗?”陈丽亚的那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她自己内心深处也在渴望着从成教官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当然不是了,”成教官笑道,“陈丽亚,你犯了一个错误,你不该拿自己和别人比,应该拿自己和自己比。只要坚持不懈地努力,但凡能够超越过去的自己一点点,都算是一种进步,你拿自己和一个目前来说难以企及的目标来做比较,怎么可能不产生挫败感呢?”
陈丽亚似懂非懂地望着成教官:“……和自己比?”
“对,先给自己定个小目标,必须是通过一定的努力在短时间内能够实现的。”成教官霭声说道,“超越自己,是比什么都重要的事情。或许在你不断超越自己的过程中,你会发现,不知不觉中,你已经快要赶上你曾经想要追上的人了。”
陈丽亚点点头,说:“我知道了,成教官。”
这一天和成教官的这一番谈话,不仅让一个从来不知道情为何物,完全男孩子气的女兵陈丽亚,头一次内心深处有了悸动有了渴望有了向往,同时也让她如同穿过重重迷雾一般有了方向,从前的对于未来的迷惘一扫而空。
陈丽亚必须得承认,成教官教给她的“独门秘籍”非常有用,她在给自己定了小目标后,真的开始不断地进步了,甚至在部队里的排名也慢慢地有了变化。而陈丽亚每次获得进步后,都会忍不住骄傲地挺起胸膛,迎接成教官不经意间朝她投过来的赞许的目光。
她当然知道,对于自己来说,成教官是永远不可能亲近的天神一般的存在,但是,只要能够偶尔被成教官那样看上一眼,对她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为此,她压根不吝于在宿舍众人面前大方承认自己喜欢成教官。
因为,她知道,自己对成教官的喜欢是没有企图的,是光明的,不掺杂质的,不是自私和阴暗的。
可以这么说她陈丽亚对成教官的喜欢,是绝对经得起考验的。
她为自己喜欢这样一个人而感到骄傲。
她敢肯定,女兵中偷偷喜欢成教官的肯定不止她陈丽亚一个人,但是敢承认的,除了她陈丽亚,还有谁呢?
哪怕是站在成教官面前,她也可以像个纯爷们儿一样大大方方挺胸抬头地告诉他
成教官,我喜欢你!
而面对这样的陈丽亚,沈飒那张清秀的脸蛋上看起来似乎没什么波动,但是沈飒自己很清楚,她的内心深处,悄然浮现了一丝对于陈丽亚的羡慕。
可是为什么要羡慕陈丽亚呢?沈飒迷惑了。
在部队里,很多人都羡慕她,她们认为她样样都很厉害,有着不逊于男特种兵的实力,可是她反倒会不时地羡慕其他人,尤其是那些敢爱敢恨作风洒脱大胆的人,比如陆岩,比如陈丽亚。
368、你离我远点儿!
想到陆岩,沈飒不由得奇怪,陆岩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回来?
宿舍里面,陈丽亚石破天惊地说出自己喜欢成长官的秘密后,刘晶晶先开始还追问了几句,见陈丽亚这个东北女孩虽然一副气势惊人的模样但脸上已经红的不像话,也就嘻嘻笑了几次没再追问下去。
一时安静下来,沈飒看了看墙壁上的挂钟,时间已经不早了,都快到了熄灯的点了,陆
岩到底去哪儿了呢,不会真的像她们说的那样,去约会了吧?
可是沈飒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陆岩会背叛她和卫栩大哥这么多年的感情。
兴许是太过担心陆岩,一向淡定的沈飒莫名焦躁起来。
这个夜晚,不知道是不是听了太多八卦,还是在食堂的那一场偶遇,让沈飒的心有点不受控制地起了一丝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涟漪。
沈飒站起身,披上外套朝外走去。
刚刚到了宿舍大门口,就远远地看见一个人影从远处走过来,一阵微风追过,带起了一股奇怪的味道。沈飒吸了吸鼻子,心想,这个味道该不会是……部队里身为队宠的大黄的便便吧?
可沈飒很确定,那臭味是从来的那个人身上传来的,夜色下,那人拖着脚步走得很慢,一边走一边在想什么心事的模样。
从身形上来看,沈飒基本可以断定那个人是陆岩无疑了。
只不过……她为什么会身上带着狗屎味儿?而且这副模样,也不像平时的陆岩啊?
沈飒不由得担心地朝对方走去,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陆岩身上的狗屎臭味儿也越来越浓重。
还有十几米的距离,沈飒停下脚步,叫了一声:“陆岩。”
陆岩没有马上回应,足足过了好几秒钟,才如梦初醒般地抬起头来:“啊?”
她眨了眨眼,看着眼前的沈飒,惊讶地问:“飒飒,你怎么下来了?”想到自己身上的狗屎味儿,她连忙往后退了几步,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飒飒,你离我远点儿,我身上臭……”
沈飒站在原地没动,微微皱着她那两道秀美中不乏英气的长眉问:“岩岩,到底怎么回事,你身上为什么会有大黄的便便?你不会是……跟人打架了吧?”
沈飒了解陆岩,她的性格从小就跟个男孩子一样,爱玩爱闹,也玩得起,打架打输了也从来不会记仇。不会拿狗屎跟人打架,这倒还是第一遭。
在整个承北特种兵训练基地中,能和陆岩一起用狗屎打架的人,会是谁呢?
沈飒眼前浮现起一个高大帅气的身影李肃。
难道……真的是他?
“飒飒,我没事儿,哈哈。”隔了十来米的距离,陆岩傻呵呵地笑着,只是表情和语气都略有点不自然。
沈飒心里担心陆岩是受了欺负,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岩岩,你该不会是被李肃给欺负了吧?”
陆岩下意识地“啊”了一声,连忙摇头否认说:“怎么可能呢哈哈,飒飒你也太小看我了吧!我陆岩像是那么容易被人欺负的吗?就我这么人高马大身强力壮的,还这么高的武力值,再加上跑的比
兔子还块,谁能欺负我啊!”
沈飒安安静静地听陆岩说完,只淡淡地说了一句:“那你身上的狗屎是怎么来的,总不能是自己摔到狗屎上去了吧。”
陆岩挠了挠头,眼神飘来飘去地说:“哎呀,你就别瞎猜了,我真没事儿,飒飒,你在前头走,我在后头走,免得臭着你。”
沈飒那双黑的眼睛静静盯着陆岩看了一会儿,点点头说:“行。”
见沈飒转过身去,陆岩不由得松了口气,但是她又隐隐觉得,以沈飒爱较真的性格,肯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追问这件事儿。
陆岩心里有点儿纠结,该怎么跟飒飒说呢?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感到为难,感到这么难以启齿……就好像她和李肃这一晚发生的事情,都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一样。
尤其是对着沈飒,她觉得自己什么都说不出口。飒飒是那么正直的人,如果自己告诉她,她刚刚一直和李肃待在一起,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已经背叛了卫栩大哥呢?
她拖着沉重的步子跟在沈飒身后往前走,心里想,她的这个好朋友沈飒什么都好,对朋友讲义气,人又单纯善良,就是性格有点儿太一板一眼了,有时候,她都觉得沈飒像是从小生活在另外一个世界,身上简直都没一点烟火气,和她们普通女孩总有点不一样……还有沈飒那变态的武力值,没准,她真的像那些男兵们开玩笑说的那样,是什么实验室造出来的基因改造人呢?
不知不觉中,到了寝室,门一推开,上铺的两个女孩不约而同地惊叫起来:“咿……好臭!什么味儿?”
“不会是狗屎吧?!”
两颗脑袋从上铺探出来,瞪着站在寝室中间的陆岩。
陈丽亚一脸错愕:“陆岩,你怎么回事儿,这么晚回来,还一身的狗屎味儿?话说回来,你不是跟人约会去了吗?”
刘晶晶也好奇得不得了:“陆岩,你到底怎么了……哪有约会回来的人身上一身狗屎的啊?太诡异了吧!”
饶是陆岩这个假小子也扛不住舍友的审讯,脸色微红地说:“哎呀,你们别问啦,我要去洗澡了!”
刘晶晶还想问什么,被陈丽亚一个眼神打住了,沈飒也在旁边说:“让陆岩先去洗澡吧,身上黏着狗屎任谁都会不舒服的。”
陆岩感激地看了沈飒一眼,逃也似的朝洗澡间冲去。
洗澡间里,哗啦啦的水声响起。陆岩盯着自己光洁的身体,手指划过自己胸前那两团柔软,轻轻碰了碰,那种奇妙的手感令她赶紧放下手指,仰起脸任从花洒中倾泻而下的水流冲刷着自己的脸庞。
一门之隔的寝室内,刘晶晶悄声问沈飒:“沈飒,到底怎么回事呀?”
沈飒坐在床上看着手里的书,头也不抬地答道:“我也不知道。”
刘晶晶不信:“怎么可能啊。你和陆岩关系那么好,她不可能不跟你说的。说说呗,到底什么情况,她真的和李长官约会去了?狗屎又是怎么弄的啊,太奇怪了吧……”
“我真的不知道。”沈飒摇摇头,脸色平静地说。
陈丽亚制止还打算继续发问的刘晶
晶:“晶晶,别问了,以沈飒的性格,她说不知道就是真的不知道,时间也不早了,赶紧睡吧,不然明天精神不好。”
刘晶晶想到明天的高强度训练,纵使心里再好奇,也只好按捺下去,躺在床上闭着眼让自己赶紧睡着。
等陆岩洗完她那个长达半小时的澡出来的时候,宿舍里除了沈飒以外,都已经睡着了。
陆岩看到还坐在床边的沈飒,微微吃了一惊,小声说:“飒飒,你怎么还没睡?”
沈飒静静地望着她,那双黑的眼睛像在等待着陆岩自己说出答案一样。
陆岩知道自己终究瞒不过沈飒,只好叹了一口气,朝沈飒示意道:“她们都睡了,咱们到外面走廊上说吧?”
沈飒点了点头,两个人一起来到走廊上。
从陆岩口中,沈飒知道了事情的全部,其中也包括李肃和她打起来后不小心摸到了她的胸部……
听陆岩说起这个的时候,沈飒一语不发,只微微皱着眉静静望着陆岩。
陆岩的眼睛不敢看沈飒,她的脸在微黄的走廊灯光下,不可抑制地越来越红……
“后来,他到底还是追上了我……飒飒,我真以为以我的耐力,是没人可以追的上我的……”曾经的长跑冠军陆岩眼神中闪烁着一丝迷惘,那迷惘中,似乎又隐含着一丝棋逢对手的欣赏,“他上来就直接把我扑倒地上,嘴里嚷嚷着可算抓到你了。”
“然后呢?”沈飒罕见地开口。
“然后我就想挣脱,他就拼命摁着我的手,还用额头来撞我……结果就,就不小心……”陆岩说到这里,整张脸都红透了。
沈飒似乎也已经猜到了发生了什么。
陆岩自己像是藏不住这个秘密一样,轻轻地说道:“他……他的嘴唇,不小心擦过了我的嘴唇……我们两个都愣住了。我说不清楚心里什么滋味儿,直接给了他一耳光,就推开他跑掉了。飒飒,我以后可怎么办啊?你说,他到底怎么想的?”
沈飒沉默了很久,才慢慢说:“岩岩,那你呢?”
陆岩愣了一下:“啊?什么?”
沈飒漆黑的眼眸认认真真地望着陆岩:“岩岩,你告诉我,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对李肃,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还是因为今天晚上的事儿,你对他有了好感?”
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样,陆岩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她错愕地望着沈飒:“飒飒,怎么可能……我没有!我心里是喜欢卫栩大哥的……你不是知道的吗?我、我才不会对那个傻大个儿有什么好感……”
沈飒自己没有谈过恋爱,没有喜欢过什么人,从小到大,既没有看过爱情小说,也没有看过什么言情偶像剧她完全不像正常女孩那么八卦,那么的对爱情充满向往,她也不想了解爱情,可是,她从自己的好朋友陆岩的眼睛里,看到了那种属于亮晶晶的光芒,她觉得,那个大概就是喜欢吧。
可是,一个人真的能够同时喜欢两个人吗?还是说,陆岩已经不再喜欢卫栩大哥了呢?
369、我根本控制不了我自己!
“飒飒,你别瞎想,我真的没有我真的没有对那个傻大个儿有什么想法。”陆岩抿了抿嘴唇说,“我陆岩绝对绝对不会喜欢那个傻大个儿的!”像是想要努力说服自己一样,陆岩大声重复了一遍道。
沈飒担心陆岩的声音会引来宿舍的人,不禁回头看了看,陆岩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怕地吐了吐舌头。
沈飒拉着陆岩往前走了走,两人的脚步声回荡在安静的走廊过道上,身影也被昏黄的走廊灯拖得老长。陆岩的心里乱七八糟的,就像放烟花一样,一股莫明的兴奋和焦躁,令她根本没办法平静下来。
她突然很想念卫栩大哥,这都这么久了,为什么卫栩大哥还是一点音讯都没有呢?
会不会,卫栩大哥已经喜欢是那个别的人了?
陆岩的想象中,卫栩像电视剧里那些英俊的男主角一样,在执行任务时爱上了一位神秘的美丽女子,两人历经患难,最终共结连理……
这个可怕的想象陆岩难过不已,她猛地甩了甩头,让自己不再有那样奇奇怪怪的想法,可是只要不想卫栩,那个傻大个儿的身影就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陆岩觉得自己简直是要疯了。
这时,沈飒停下脚步,两人来到了靠近楼梯口的阳台处,趴在阳台的护栏上,可以望见远处漆黑天幕上闪烁的星子,还有操场上彻夜不熄的灯光。
沈飒和陆岩像她们俩以前常做的那样,并排趴在护栏上,一起眺望着远方。
可是糟糕的是,陆岩看到操场的标志性大灯,发生在那里的一幕幕画面更是放电影一般不断地重现在脑海中。
沈飒看出陆岩脸上奇怪的表情,担心地问道:“岩岩,你怎么了?”
陆岩一脸痛苦地捂住自己的额头说:“飒飒,我怀疑我中邪了……”
沈飒吓了一跳,赶紧也伸手去摸陆岩的额头:“不烫啊……岩岩,你到底怎么回事啊?什么中邪不中邪的……咱们可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啊。”
陆岩在心里默念了一句我看我是中了李肃那家伙的邪吧!嘴上却没敢这么说,干巴巴地笑了一声说:“好了好了,飒飒,我开玩笑呢,你就别大惊小怪的了,我没事,哈哈,真的。”
沈飒看着变得举止奇怪和平时很不一样的陆岩,心里的担忧更甚了。
她没有恋爱经验,但也大致能猜得出来,陆岩之所以变得这么奇怪,肯定还是和李肃脱不了干系。
她心里浮现一个念头来
如果她去告诉李肃,陆岩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让他以后不要再找陆岩的“麻烦”,李肃会不会自此收手呢?
她实在是不愿意眼睁睁看着自己唯一的好朋友陆岩这么纠结和痛苦,更不愿意她心目中的理想的一对儿陆岩和卫栩的感情遭到破坏。
然而,若真的这么做了,又不免又平白无故地插手他人感情的嫌疑,她回想起来,似乎觉得成烈
对于李肃追求陆岩这件事,是比较支持的。
她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呢?
沈飒陷入了两难。
而一旁的陆岩对沈飒的这些想法全然不知,她眼中的小姐妹沈飒是个不问世事的仙女一样的存在,她决然不会想到,沈飒会有那么在意她和卫栩的感情。
她眼下最苦恼的,还是明天乃至今后,该怎么样去面对李肃。
承北特种兵训练基地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她每天总是要碰上李肃的,到时候,她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这个又摸了她的胸,又亲了她的嘴的人呢?
陆岩下意识地用手指碰了碰自己的嘴唇,那稍纵即逝的温软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嘴唇上,原来……男人的嘴唇是那么的柔软啊……
她眼前不可避免地又浮现起李肃的那张帅气的脸庞,当她想起他时,脑海中自动给他的脸加了特写,现在出现在她眼前的,是李肃那微笑着的唇瓣,她心想,这个人的嘴唇,还是蛮好看的嘛……
“岩岩,岩岩……”
沈飒的呼唤将她的思绪拉扯了回来,沈飒无奈地望着脸上挂着一丝傻笑的陆岩,“岩岩,你又走神了。”
陆岩“啊”了一声,讪讪地说,“飒飒,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我……”
她不知道该怎么和沈飒解释,沈飒知道和别人嘴唇挨到嘴唇是什么感觉吗?沈飒一定不知道……如果她知道,她大概也会像自己一样的吧……
“岩岩,你刚刚在想谁?”沈飒那双明亮又漆黑有神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像在审视着她一样,把她看的一阵心虚,然而沈飒并不打算放过她,她认认真真地问道:“你在想的那个人,是卫栩大哥吗?”
陆岩没有说话,尽管她很希望自己想的人是卫栩,也想骗一骗自己,骗一骗沈飒,可她真的就像中了邪一样,不断地想起李肃来,她根本没有办法欺骗自己的心,更没有办法逃过沈飒的那双眼睛。
她对不起卫栩大哥。
她这样……算是背叛了卫栩大哥吗?
陆岩年轻的心茫然了。
见陆岩一直不肯说话,两片嘴唇像是被黏住了一样半天不动一下,沈飒的心渐渐地沉了下去……
她仿佛已经知道了答案。只是,还需要陆岩亲口确认一下。
“岩岩,那你告诉我,你刚刚想的人,是李肃李长官,对吗?”沈飒严肃的口气问道。
陷入自责和愧疚中的陆岩,整个肩膀都垮了下来,她皱着一张脸,两只眼睛中也不知不觉间涌现出了星星点点的水光。
“飒飒,对不起,我……我错了。”陆岩吸了吸鼻子说,“我怎么办啊?飒飒,我知道我不应该,可是我根本控制不了我自己!”
见到陆岩急的快哭了,沈飒也心软了,她和陆岩认识这么多年,深知假小子陆岩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宁可流血也不流泪的,她这还是头一回在自己面前露出这么软弱的模样呢。
沈飒对于弱小的
人和动物,天生就具有一股强烈的保护欲,因此也不再板着脸了,轻轻将手揽上陆岩的肩膀,安抚道:“岩岩,不是你的错……李长官每天都缠着你,卫栩大哥又这么久没有一丁点音讯,你会对李长官产生好感也是正常的……这是人之常情。”
说这番话的时候,沈飒不断地说服着自己,若不是为了让陆岩好受一点,她是断然不可能这么说的。在她心里,爱情就是死生契阔与子成说的一件事,怎么可能因为长时间不见面就产生一丝一毫的动摇呢?
“飒飒,你用不着这么安慰我的。”陆岩两只眼睛红红的,像只兔子一样可怜巴巴地望着沈飒,她怎么会不了解自己好姐妹的死板性格呢,对于自己轻易动摇这件事,飒飒肯定生气死了。
“都是我不好,飒飒,我以后再也不要和李肃那个傻大个儿说话了,也坚决不再多看他一眼。”陆岩紧紧捏着拳头,信誓旦旦地说道。
沈飒摇了摇头,说:“岩岩,没用的。”
如果陆岩心里有李肃,就算不说话不见面,又怎么可能遏制住心里的感情呢?
更何况,就算陆岩不去找李肃,李肃就不会继续纠缠陆岩吗?
按照陆岩说的,李肃都和她有那样的肢体接触了,再加上他本身就喜欢陆岩,陆岩的可以逃避,反而会更激起李肃的好胜心吧?
沈飒想来想去,觉得解决这个问题的根本办法,还是卫栩。
只要有了卫栩大哥的音讯,陆岩的心一定会重新回到卫栩大哥的身上。
要是卫栩大哥能够很快回来,再像以前一样带着她们出去吃饭看电影,陆岩一定不会再去想李肃的。
她心里面很快打定了主要,她一定要想办法知道卫栩大哥的消息。
陆岩这边,她安抚了几句,便拉着陆岩回了寝室。
很快,到了熄灯时间,宿舍的几个女孩子互道了晚安之后,便各自躺下了。
过了一会儿之后,根据宿舍内三人的呼吸节奏,沈飒判断出大家都已经熟睡后,就换上迷彩服,走进了洗手间。
夜幕下,星子闪烁,一道灵活的人影从女兵宿舍的五楼窗口,沿着覆在墙壁上的水管飞快地滑下来。
那个人影稳稳地落在水泥地面上,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然后,她左右看了看,侧身避开监控摄像头,沿着墙根轻巧地向前跑去。
她的目的地是成长官的办公室,因为她知道,成长官那里有承北所有特种兵的档案资料,只要找到卫栩大哥的档案,就一定能知道卫栩大哥到底去了哪里执行任务,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承北。
就算档案里面没有,成长官的电脑中一定也有相关的记载。
而破解成长官的电脑密码,沈飒相信只要给她一点时间,她一定可以做到。
夜色下,那道纤巧的身影飞速移动着,灵活地避开了各个摄像头。
而那双宛如星子般粲然的双眸中,则彰显着一种无比伦比的自信。
370、她不甘心!
沈飒一路顺利,很快就到达了一栋灰色的小楼,而楼上的办公室,就是成烈成长官平时办公的地方了。
沈飒记得以前好像在李肃和陆岩闲聊时听到过,成长官因为白天工作量比较大,晚上一般不会熬夜太久,即便工作再忙,也会在十一点之前回到部队的宿舍休息。
而现在这个时间点,成长官一定已经不会还留在这里办公了。
沈飒放下心来,她没有选择走设有监控摄像头的楼梯,而是如同一只壁虎一般,轻轻松松地攀上了墙壁。
只十几秒的工夫,那道纤巧的身影就爬到了二楼的护栏上,然后她长腿一迈,极其轻盈而优美的,宛如一片树叶一般,悠悠然地落到了二楼阳台上。
倘若有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以为这是在拍什么动作片了。
尽管一向在自己的各项好成绩面前,习惯性地保持淡定,看起来总是对什么都波澜不惊,在沈飒毕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女,或许是骨子里还残存着的那么一点孩子心性,她对于自己眼前的小小的胜利成果不免感到有些得意,薄薄的嘴唇也悄悄翘了起来。
月光下,这女孩清丽而狡黠的笑容看起来像个精灵,只不过这笑容稍纵即逝,很快就隐没于无边的夜色之中了。
沈飒转身,来到了成烈的办公室门前,果然如她所料,成烈的办公室门是反锁着的。
要是一般人,肯定要么打退堂鼓,要么从窗户入手了,但是沈飒早有准备,她不慌不忙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根小小的铁丝,然后插进了门缝之中。
她闭上那双漆黑的眼眸,纤长灵活的手指专心致志地操纵着手里的那根又细又长的铁丝,约莫二十秒之后,只听见轻微的“咔擦”声,沈飒张开眼睛,同时那双深黑的瞳孔中绽放出明亮的光彩来成了。
她抽回铁丝放进口袋,轻轻一扭门把,便打开了眼前的这扇门。
她下意识地打量着成烈的办公室印象中她还是第二次涉足这里,平时她见到成烈,大多还是在训练场上。
成烈的办公室很大,而且出人意料的,堆积了不少杂物,说是杂物也不是很确切,成烈似乎是个枪械迷,偶尔会利用空余时间研究一下枪械改造,因此角落里有一面巨大的柜子,里面装满了各种枪械,还有一张非常大的操作台,上面也凌乱地堆着一些可能是近两天刚被主人拆开来,还没来得及复原的枪械。
虽然身为女孩子,但是沈飒从小也对这些极其喜爱,不然也不会走上如今这条路,她一进门视线就被那些枪械吸引,下意识地就想要去看一看,尽管在这种黑的环境下,不开灯根本无法看清楚。
她心里模模糊糊的想,那些枪械还有零件,都是成长官亲自拆卸的……她要是也能摸一摸,看一看就好了……这一个念头刚刚从脑袋里冒出头来,就让她自己先吃了一惊,她狠狠地甩了甩头,让自己甩掉这些不靠谱的念头,同时再次提醒自己,今晚到底是为了什么冒着这么大的危险来到这里的。
沈飒心里很清楚,这件事被人发现会是什么后果,也许是出
于对自己能力的信任,也许是强烈地想知道卫栩的下落,也许是源于她内心深处的小小的叛逆,总之,她选择了这场不计后果的冒险。
她想,如果被陆岩知道这件事,一定会拼了命地拦住她才对,外人看起来好像陆岩和沈飒两人中,沈飒是老实持重的那个,陆岩是大胆爱闯祸的那个,其实,并不然。沈飒骨子里,是个具有冒险精神的人。
沈飒先是来到了与放置枪械的那只柜子相对的一只靠墙的文件柜面前,那里装满了各种档案,在部队里是有专门的档案室的,但是成烈这里一般来说,会有备份,以便在安排人手执行上面分派下来的任务时进行查阅。
兴许是完全想象不到会有人胆大包天到会到成长官的办公室来偷看档案,这只带密码的柜子并没有设置多么复杂的密码。沈飒只是用她所学的破获密码的知识中非常浅显的部分,就轻而易举地破解了密码。
她嘴角再次翘了翘今晚的一切似乎都太过顺利了,但是这代表着,她的技术是绝对过关,且能够投入到实际运用中去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被派出去执行任务,真/枪实弹地和犯罪分子干上一场呢?
沈飒一边打开柜子,一边在心里想着。
她已经等了很久了,可以说,她之所以这么努力地训练,一直顽强地使自己保持在全队第一名的位置,就是为了能够早一点上战场。
对于参加任务,她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有的人从小的梦想是成为大英雄,有的人从小就想抓坏人,但是沈飒或许这些念头都有,但她更想的,是真实的战斗。
似乎只有那让人血脉卉张的战斗,才能够证明她真真切切地活在这个世界上一样。
沈飒暗自握了握拳,心想,也许下一次,也许不久后……自己就真的能够出去执行任务了,毕竟,她一直是全队最出色的特种兵,不是吗?
她一面想着,一面从身上摸出一把手指大小的手电筒,将它咬在嘴上,然后对着柜子里密密麻麻的文件夹翻阅起来。
在沈飒的想象中,找到关于卫栩的文件并不困难,她并没有将它当做最困难的一环,至少只要能够顺利来到这间办公室,顺利打开柜子,她就已经离成功很近了。
可是,十几分钟后,沈飒光洁的额头迸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突然间意识到,这些文件真的太多太多了,虽然它们排放的很有规律,但是要从茫茫的文件中寻找一份关于卫栩的,和大海捞针并没有什么不同。
倘若给她足够的时间也许要不了几个小时,只要一个小时,她也相信自己能够找得出来。
但是眼下,她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时间过去的越久,她暴露的危险就越大。
只有尽快找到文件看完后放回原位然后迅速回到宿舍,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可是,要在非常短的时间内找到卫栩的档案,根本不可能。
沈飒站在原地,一面手下不停地翻阅着档案,一面飞快地转动着大脑。
到底该怎么办呢?
为了安全而选择撤退的话,倒是可以大大减少被人发现的几率,但是,那样的话,就意味着她今晚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
她不甘心。
继续找下去吗?
像这样一件件翻过去,即便在翻阅成千上万份文件后会得到其中的一些规律提高效率,但时间也等不及了。
万一晚上有负责巡视基地的警卫员经过这里呢?
沈飒不敢想象自己被人发现后的后果。
私自潜入长官办公室企图窃取机密,即便是最轻的处罚,也是被赶出部队。往重一点说的胡,弄不好是要接受审查甚至坐牢的。
沈飒的手心微微出了汗。她停下来,怕手心的汗弄湿文件,在自己裤子上擦了擦,才继续埋头翻阅起来。
而这一切,都被躲在暗处的一双眼睛,尽数收入眼底。
他控制住自己的气息,不让她发现他的存在,黑暗中,他看不清楚她的面容,但从身形上,很容易看出来的人是个女人。
那么会有谁,会干出在大半夜潜入他办公室的事情来呢?
从训练基地外面进来的人?不可能,整个训练基地固若金汤,没有他的批准,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任何人也别想蒙混出去。
那么,就只有是部队内部的人了。
他首先排除了军医这样的后勤人员,要顺利潜入他的办公室,没有扎实的身手,是不可能办得到的。
这样的话,只可能是这一批特种兵中的人选了。
他脑海中逐个浮现那些女特种兵的面容来。
陈丽亚?
不,这个女孩性格是典型的东北人的爽朗老实,对长官们绝对高度服从,断然干不出这种违反纪律的事情来。况且,这个身形和陈丽亚比起来,似乎略显纤瘦了些。
吴青?
这女孩倒是性格比较叛逆,偶尔还敢冲他瞪眼睛,但是小脾气是有的,大本事没有,要让一个有点大小姐脾气的女孩子干出夜闯长官办公室的事情来,也不大可能。
陆岩?
她性格倒是颇具有多面性,既有男孩子的直爽,又有女孩子的细腻,身手也不错,但是,她做这件事的动机是什么呢?
……
成烈一个一个地排除掉,最后,只剩下那个女孩
那个总是一副淡定模样,却样样都力争最好,从来不肯低头和服输的女孩。
沈飒。
难道……是她?
黑暗中,成烈俊挺的浓眉微微皱了起来。
他再次打量着站在柜子前的那道身影。
这样一看,他更加确定,甚至可以基本断定,这个人就是沈飒了。
只是,沈飒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难道她就没考虑过后果吗?
即便是以后都当不成兵了,她也要干这种冒失的事儿,这件事,对她而言比自己的前途更重要吗?
成烈恨不能立即抓住沈飒问个清楚,但是,他还是决定继续看看,这女孩到底想干什么。
371、笨女人
时间一分一秒划过,向来淡定的沈飒也越来越紧张起来。
虽然目前她看起来还是安全的,但是谁能够保证,她能够一直安全下去呢?
世界上根本没有百分之百的安全。
她一面完全不想收手,一面却不得不为接下来做最坏的打算。
眼下看来,要在文件柜中找到关于卫栩的资料,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那么到底怎么办呢?
继续找下去,还是另辟他径?
沈飒手下动作不停,眼睛却悄无声息地将目光投向了自己左侧几米开外靠墙的办公桌上。
那张红木办公桌上,摆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沈飒心想,成长官的电脑中一定有一个数据库,其中一定能够找到她想要的东西。
她原本就做好必要时候破解成长官电脑强行进入的打算,但是,要真的这么做了话,她暴露的危险性将会大大的提高。
然而不做的话,很可能,就意味着失败。
在失败和冒险当中,沈飒会如何抉择呢?
她移回了目光,一面继续查看手中的文件,一面大脑飞快地运转着。
几分钟后,沈飒站了起来。
她仔细地关上柜子,抹去指纹,将密码回归到原先的位置。然后她闭上眼睛,如同脑海中存着打开柜子前的照片底片一样,她再睁开眼睛时,已经将眼前的一切调整到哪怕成长官本人也无法分辨出现在和先前有什么不同。
沈飒从小便拥有着一向出众的技能,那便是一部分智商出众的名人所有的照相机记忆。
所谓照相机记忆,便是只要她愿意,她能够记得所有她想记住的画面,不管这副画面中有多少的细节。
而藏在暗处的成烈,则吃惊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尽管在夜色下看的不是特别清楚,但是他能够意识到,这个女孩可谓是一个犯罪高手,她不仅在犯案后记得抹去指纹,还能够一样一样的把东西回归原位。
甚至连柜子下方一张黏在上面的便签条,她也一丝不苟地黏糊了原位,连角度都不曾错过。
这真是由不得人不吃惊了。
同时他也更加的好奇,这个人到底是谁,有这种能力的人,真的是沈飒吗?
尽管一向知道沈飒能力出众,比一般特种兵都要强上很多,但是一个根本没有实战经验的人,能够做的这么精密,把犯案过程完成的这么完善,实在是让成烈感到后生可畏了。
如果真的是她……成烈在心理斟酌着,如果真的是她的话,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处理呢?
从重惩罚?
成烈很明白从重惩罚的话这个惩罚会有多重。
那足以重到以后沈飒和军队彻底无缘。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不。这不可能。
她的这些做事的手法和过程,让成烈看出一种超于常人的自信,乃至是自负。
只有足够自信,她才能够做出这些事情来。
成烈不敢想象,这样一个人,被默许了她做这种行为,被纵容了她犯下的错误,今后变本加厉起来,会多么的难以收场。
一个目无纪律的人,即便能力再出色,都是不堪重用的。
某些关键时候,这样的人,不止不能顺利完成任务,还会拖整个部队的后腿。
那么,这样的一个人,倘若不属于华国的军队,被一些不法之徒用利益收买,那无疑更会成为一个极为棘手的敌人。
成烈绝对不能够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而正在成烈思索的时候,一件更令他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这个人竟然猫腰摸到了他的电脑前。
她到底想干什么?
成烈今晚从食堂回来后,原本是打算直接回宿舍休息的,可想起来还有一些琐事,就来办公室处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晚上在外面吹了风,最近休息的时间又比较少,头又开始疼了起来。
打开办公室的抽屉,摸出空空如也的药瓶,成烈不禁苦笑。
这个严凌,为了防止他吃多了止疼药,给他的药总是偷工减料,才吃了没几次,这瓶药就空了。
就非得我去求着你给药?成烈暗骂一声,忍着头痛继续处理公务,等到处理的差不多的时候,头疼得已经有些让他眼前发黑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眼前是漆黑一片的。而他记得很清楚,天色暗下来之后,他是开了灯的。
成烈心里不免也开始担忧,琢磨着是不是还是得听严凌那个小气鬼加嗦鬼的话,去他那儿做个手术。
但是手术不是完全没有风险的。一旦发生意外,就需要更长的时间来休养,甚至二次三次手术。
尽管严凌没说,但他自己知道的很清楚。
世界上没有毫无风险的手术。
可现在部队的情况,根本不容许他停下来。
在这个承北特种兵训练基地的每一个兵,都是他成烈亲自从全国各地的精英当中选拔出来的。
有些好苗子,甚至还是和各个部门硬抢回来的。
毕竟,很多机构都需要这些好苗子。成烈在这方面,并不会徇私情也并不会对任何人手软。
因为他知道,这次的任务有多么的重要。
每当他下去抢人的时候,总有些地方官员打着哈哈打探,说成长官,你这么上赶着要人,是又有什么大任务了?
是大任务没错,可这是军事机密,哪怕是国务院总理,甚至是他老子来了,他也一个字也不会说。
他成烈的心目中,军队大于一切,因为军队是为华国千千万万人民服务,人民利益高于一切。
他现在最最紧要的事,就是要把这些精英中的经营,训练成足够强悍的特种兵。
哪怕他平时在训练场上,把这些年轻的特种兵们骂的一个个头都不敢抬,但是他心底里,知道这些孩子们有多么的出色。
他为他们每一个人感到骄傲。但,越是如此,越是要加倍地督促他们提高自己的各项军事素质。
只有足够强的人,在战场上才有足够大的生存几率。
他不想看到这些人,将来有任何一个死在他成烈的前头!
因此,他必须把全身心的精力,投入到操练这些兵们身上。
看病的事儿,还
是再等等吧。
抱着这样的心态,成烈决定再次拖下去。
然而这一波的头痛发作的很猛烈,成烈在刚刚关上灯的时候,一阵剧痛袭来,他直接失去了意识。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看看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也就是说,他有十分钟的时候,是完全人事不省的。
他非常庆幸,今晚没有任何人过来。尤其是李肃那小子,估计正忙着终身大事,完全顾不上来他这儿聒噪。
成烈醒来后,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甚至没有力气站起来。
他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任那一**痛楚如巨浪般将他一阵阵淹没。
等到稍微能动的时候,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办公室的门反锁上了。
接着,他将自己挪到了角落的一片杂物后面,费力地打开了一条行军毯,让自己躺在了上面。
今晚看来是得在这里过夜了。他无奈地想着。但是这也算不了什么,出任务的时候,在淤泥里,在遍布毒虫的热带雨林里,甚至在尸堆里过夜,都是常有的事。像这样睡在办公室的地上,对他而言不过是小事一桩。
他昏昏沉沉地躺在行军毯上疼的半睡半醒的时候,想的最多的是他的老婆唐笑。
他要是死了,笑笑该怎么办?
这个念头在他那浆糊一般被疼痛搅成一团的大脑中反复出现。
他以前是没什么害怕的,现在,他总是害怕唐笑一个人无依无靠。
那女人多笨啊,见人也不爱笑,也不会跟人说好听话,总是固执地做她自己,哪怕心里热的跟一团火似的,面上也还是冷冷的,让不了解她的人,很难对她生出什么好感。
成萌和成烽现在看起来倒是还挺喜欢她的,大概是跟他一样,认识到了她外冷内热的本质。而他母亲苏就不同了,老太太专喜欢如任菲琳那般嘴巴跟抹了蜜似的爱挑拣好听话讲给人听的“乖乖女”,他老婆唐笑这样的,无论如何也入不了老太太的眼。
有他在还好,要是没他在了,唐笑还能安安稳稳地呆在老太太眼皮子底下,做一个安安稳稳的阔太么?
成烈又是担忧,又是可惜。
这个笨女人,为什么不能改改呢?
可他同时又很清楚,要是改了,那就不是唐笑了。
要是她不是那个彪悍的唐笑,他还能一眼就看上她,甚至带着人把她给抢回来么?
这女人被他从民政局抢上车的时候,还对着他拳打脚踢恨不得跟他打一架呢。
翻天覆地的疼痛中,想到那个傻女人呆呆的模样,他竟然还能笑出声来。
真想她,成烈心想,这一波忙完了,一定得回去好好抱着她亲两口。
成烈想着想着就昏睡了过去,等到再次等来时,耳边听见细微的“咔嚓”一声,有人打开他办公室反锁的门。
一道纤长灵巧的身影闪了进来。
起初他想直接制住她,但是好奇心上来了难得有人敢夜闯他成烈的办公室,他倒是想看看这女贼到底想干些什么、能干些什么。
372、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沈飒来到成烈的笔记本前,犹豫了几秒钟的时间,才伸手打开笔记本。
她知道,一旦做了,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就算她的技术再过硬,但强行破解密码,还是很容易被人发现的。
但是,她又必须这么做不可。
她纤长的手指划过笔记本键盘,眼前莫名地浮现起一个人坐在这里对着屏幕认真工作的模样。
她似乎是有次无意间看到过,成长官坐在这里工作时的样子。
那个画面一直刻印在她的脑海中,此时此刻,分外的清晰起来。
她手指不停,视线却飘向放在笔记本电脑旁边的一只木质眼镜盒上。
那里面装着的,是一副平光防辐射黑框眼睛。
她曾经从成长官办公室的窗外路过时,惊鸿一瞥见,看到过那个人戴着黑框眼镜坐在这里全神贯注地敲打着键盘,当时和她一起经过的陆岩都禁不住当场惊呼出声,被沈飒一把捂住嘴巴拖离现场。
可是,沈飒内心震动的程度丝毫不亚于陆岩。
她不得不承认,成长官戴着黑框眼镜的样子,和平时站在训练场上的那个他,简直判若两人。
安静下来不骂人的成长官,竟然可以文雅的像一个大学教授。
那种沉静内敛的气质,如玉如琢,让人心折。
那样的男子,是沈飒年幼时曾经幻想过的理想男人的形象。
她的脑海中,总记得那样一副形象,就像是在哪里见过这样的一个人一般。
成长官那天戴着平光黑框眼镜沉静优雅的形象,恰恰与她脑海中的形象所重叠了。
这个事实,实在由不得她不惊讶。
沈飒想着想着,禁不住伸出一只手,手指轻轻碰了碰那只看起来非常古朴的木质的眼镜盒。
但也仅仅只是轻轻地碰了碰。
除此之外,她再没有多余的动作,飞快地收回了手,继续在键盘上不停地敲击着。
这个明显多余的动作,却令藏在暗处的成烈微微皱了皱眉。
无论怎么看,这个胆大包天的女贼,都不像是会在这种关键时刻做出浪费时间的事的人。
那么,她为什么要分心去触碰那只眼镜盒呢?
成烈感到十分疑惑,这种意料之外的事情,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细微的“叮”的一声所吸引了。
那声短促的“叮”,意味着一件事
他的那台设置了极其复杂的开机密码程序的笔记本,被这个女孩破解了。
整个承北特种兵训练基地中,能够成功破解他电脑开机密码的人,他敢保证,不可能超过五个人。
而这个身份不明的女孩,恰恰占了这五分之一。
真令人意外。
然而意外之余,他不由得对这女孩产生了一丝丝的欣赏。
对这女孩身份的好奇,不断在他心中发酵,他简直快要控制不住去揭开她的真面目了。
不……再等等。
成烈想,应该再给她一点机会,也顺便让他看看,她到底能够做到哪一步。
成烈控制住自己的呼吸,继续如同
一片虚无的空气一般,无声无息地存在于这间没有开灯的办公室内。
以这个女孩反侦察的敏感程度,倘若换上另外一个人藏在那里,恐怕早就被她所察觉了。
但是成烈是谁?成烈是可以不吃不喝不睡地潜伏在离敌人仅仅几米之遥的前线的特种兵之王,只要他想,没有人能够在他主动现身之前发现他的存在。
成烈对此,倒是有着百分之一百的自信。
面前这个女孩,到底还是太年轻了,或者说,还是缺乏经验。
如果她真的是成烈手下特种兵一员,假以时日,在成烈的训练下,没准可以达到能够识破成烈的潜伏的程度。
只是,不知道她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成烈心中不无可惜地想。
电脑屏幕的亮光正对着女孩的脸,此时只要成烈起身,就能看到那女孩的脸。
只不过,现在,他只能看到他被照亮的上半身背影。
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他的心头。
因为,这个半身背影,看起来有七八分像是沈飒。
以成烈的目力,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电脑屏幕上,似乎显示着部队内部数据库。
不过,来人很快遇到了新的挑战内部数据库是加密的,只有正确的身份认证和密码,才能够顺利进入。
成烈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知道,过不了多久,这个夜访者就会知难而退。
如成烈所猜想的那般,正对着电脑,被屏幕光线所照亮的那张年轻秀丽的脸庞上,此时眉头郁结成一团,如墨玉般晶莹的美眸中,此时正流露着显而易见的焦躁。
她那洁白无瑕的纤长手指,终于从高速敲击中静止了下来。
她在极短的时间内,试过了很多的办法。
没有用。
身份认证通不过,根本没有办法进入。
怎么办?
她真真切切地着急了。
没有多余的时间给她,也没其他的机会了。
像这样冒险地潜入成长官办公室,已经是她毕生所做的最为冲动大胆的事情。
不会再有第二次了,她想。
就这么收手吗?
刚刚在放弃从海一般的文件夹中寻找卫栩的档案时,她已经这样问过自己。
可是,这一次放弃,就意味着彻底的失败。
她眼前浮现起陆岩那张痛苦纠结的小脸儿。
她从来没有见过向来男孩子气的陆岩,露出那样的表情。
沈飒不像陆岩那样深深地喜欢着卫栩,对于沈飒来说,卫栩是一个总是带给她们温暖和快乐的大哥哥他在沈飒心目中,是一个完美的兄长形象。
但这不代表,卫栩在沈飒心中的地位就低于陆岩。
她认为,兄妹之情,恋人之情,都是同等深刻的,只是后续的发展模式不同。
譬如,陆岩会和卫栩大哥结婚生子,将来生一个又像陆岩又像卫栩大哥的小宝宝,他们之间会争吵,会为琐事烦恼,但是他们彼此的生命,将会紧紧地绑在一起。
而她,则会像朋友像家人一样,始终拥有着他们,因他们的幸福而感到幸福。
可以说,她之所以能够壮着胆子来成长官办
公室寻找卫栩的下落,一方面是为了陆岩,一方面也是为了她自己。
她又何尝不想早点清楚卫栩大哥的下落呢?
或者说她想确认卫栩大哥的安全。
不管他现在是被派遣在哪里执行任务,不管他离她们有多么的遥远,只要他平安无事,她就放心了。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有一种猜测,从几个月之前,就存在于她和陆岩的心底。
只是她们两个人心照不宣,都竭力隐藏着这种可能性。
那就是卫栩大哥会不会是出什么事了。
也许是受伤了,在一个隐蔽的军区医院进行辽阳,也许是……
她和陆岩都不愿意去想那个可怕的可能性。
卫栩大哥一定还好好活着,她想,今晚她就要确认这个事实,然后回去找机会告诉陆岩,让她安安心心地等待卫栩大哥的归来,不要再被李肃那个傻大个儿招惹。
只要陆岩确认这件事,她一定不会再被李肃撩拨的心动,毕竟,这么多年的感情,又在怎么可能被这短短时间内和李肃之间产生的悸动比下去呢?
沈飒这样想着,眼神变得更加坚定,那静止了片刻的手指,再次活动了起来。
密密麻麻的代码小蝌蚪般从屏幕上飞过,沈飒的大脑高速运转着,她倾尽毕生所学,势要在今晚打开数据库的入口。
她的这股不服输的劲头,也切切实实地让藏在暗处的成烈再次吃惊了一下。
他现在,已经基本可以断定,这个人就是沈飒了。
整个承北特种兵训练基地的女性当中,论实力论耐力,没有一个人能够比得上沈飒。
此刻在他电脑前企图进入数据库的那个人,除沈飒之外不做他想。
一旦确认了身份,成烈的心情就更加复杂了。
一方面他不明白沈飒来这一趟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能够进来部队,尤其是承北特种兵部队,必须是经过严格政审的,他确信沈飒不可能是什么想要获取部队机密的间谍。
那她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兴许是用脑过度,加上注意力过度集中,刚刚缓和了一会儿的头痛再次如潮汐般向他袭来。
成烈颀长的手指紧紧握成拳,俊挺的浓眉皱成了川字他不仅忍着这剧烈的痛意,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还要控制住自己的气息,不让对方发现自己的存在。
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只有拥有着强大意志力的人,才有可能做到。
他犀利的黑眸,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女孩沉静的背影。
他能够感觉到,她先前绷紧的背部,似乎在渐渐地放松。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喜悦的氛围。
难道……
他有些不敢相信,他完全想不到,她竟然能够做到!
不,这不可能……
然而,一阵极其低微的提示音响起。
尽管那女孩飞速地点击了静音,但在安静的空气中,那声提示音还是清晰地传入了成烈的耳朵。
承北特种兵训练基地的数据库密码,竟然在这样短的时间内,被这个年轻的女孩破解了!
373、长官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不能够再让她继续了。成烈想
以她的能力,倘若真的心怀不轨,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他身为整个承北特种兵训练基地的最高长官,绝对不能坐视部队机密被窃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眼前。
沈飒那一边,却像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一样。
因为在一份打了绝密标记的文件中,她看到了卫栩的名字!
只要继续看下去,顺藤摸瓜,她很快就能够知道卫栩大哥到底去哪儿,到底是生是死,到底什么时候回来了!
沈飒一向平静无波的秀丽脸庞上,禁不住露出了微微的笑容。
然而,就在这时,她感觉到空气中似乎划过一丝不寻常的波动。
怎么回事……
难道,这间办公室里,还有除她之外的第二个人存在吗?
这个人是怎么进来的!他什么时候进来的?为什么……她根本没有听到门窗被打开的动静?
沈飒的心脏被一只名为恐惧的拳头紧紧攥紧。
被发现了
被这间办公室里的第二个人发现了!
他到底是谁?到底什么时候出现的?
还是说
这个人一直就在这里,只是她完全没有感觉到对方的存在?
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
沈飒向来自诩承北特种兵训练基地最强的战士,可是,在今天,她居然能够这么久地不曾察觉到对方的存在,而那个不知道身份的人,就这么一直静静地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吗?
沈飒的背脊瞬间爬上了一层寒意。
这个人……如果是在战场上,自己恐怕早就被这个悄无声息地杀死了,就像随随便便碾死一只蚂蚁一样!
沈飒忽然间明白,自己平时的那些自以为是的骄傲,是多么的愚蠢可笑!
沈飒下意识地,想到寻求自保,她先是飞快地巡视了自己视线所及的地方,没有可疑之处,说明这个人不在自己视线所及的地方,那就一定是在自己背后的某个角落里!
怎么办?在最短的时间内,消除自己曾经浏览和打开笔记本电脑的痕迹,然后直接从侧前方的窗口跳下去吗?
那扇窗子是关着的,目测应该还锁上了,沈飒保守估计,她最快打开窗户的速度,是五秒钟。
清楚电脑浏览痕迹和破解密码的痕迹,最快需要十秒。自己走到窗台上需要两秒,那么,她一共需要至少将近二十秒的时间。
二十秒的时间,对一般的人来说,能够做什么呢?
也许只是说几句闲话,咀嚼口中的食物并且咽下,二十秒的时间,可能还不够一部分人上个小号。
但是二十秒的时间,对于饱经训练的特种兵们来说,要杀死或者制服一个人,足够了。
沈飒必须要争分夺秒,才能在不被对方看到正脸的情况下顺利逃跑!
但是,眼前的这份马上就能够知道答案的文件怎么办?就这么放弃吗?
沈飒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
卫栩到底怎么样了?
明知道答案就在眼前,可是,她不能够再继续冒险了。
即便是现在逃跑,她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平安无事地
撤离。
一旦这个人拉响部队的警报系统,整个承北特种兵训练基地的人都会来围捕她。
那时候,无异于天罗地网,哪里还有她逃掉的可能性?
沈飒清楚地知道,她不能够再犹豫了,必须立刻马上撤离,就趁现在!
电光火石之间,正对着成烈的电脑屏幕刷刷闪动了几下,然后猛地暗了下去。
成烈眯起了他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眸好家伙,想逃!
他该为她的果敢坚决而感到骄傲吗?不愧是他带出来的兵,行事如此敏捷迅速差点让他没反应过来!只可惜……没用在正道上!
也在刹那间,沈飒一挥手拂去自己留下的指纹,与此同时如弹簧般从地上猛然跃起,跳过高高的宽达一米的红木办公桌,如同一只轻巧的利剑一般,射向侧前方的那扇窗!
她攀在那扇窗上的时候,又稳的好像一只壁虎,手下不停,三两下打开窗子,冰冷的夜风铺面而来,这对于沈飒来说,无疑是自由的气息!
她将身子弯折,正准备一跃而下,可是这是……一只宽大的手掌,如同恶魔一般,牢牢地揪住了她的后衣领!
被……被抓了?
沈飒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没有想到,她的这一系列动作已经够快了,偏偏还有人比她还要快!
沈飒的第一个动作,是从袖口里滑出一只小而锋利的刀片,月光下银光一闪,刀片划过她后领处的衣物,轨迹不停,直接滑向擒住她那人的手腕。
沈飒相信,这一刀下去,没有人不会松手。
只要她松开手,她就可以继续往下跳。或者如果他不松口,她会再划上一刀,让他不得不松手!
沈飒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怜悯心是最没用的。
她必须要逃走 !哪怕是让对方受伤流血。
可是,她错了。
这个人并没有让她得逞。
他的那只手在她的刀片距离他只有以毫米计算的距离内,豁然松开,然后猛地抓住了她的肩膀!
他的五根指头犹如钢筋铸就一般,只紧紧一握,就令她痛的差点叫出声来!
是谁?
这样可怕的力量……到底是谁?
沈飒心头划过一阵绝望,她被这个人握住肩膀悬在半空中的那一刻,一个念头再清楚不过地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她走不掉了,今晚。
那么这个抓住她的人,到底会是谁呢?
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成长官办公室的人,难道是……
沈飒瞪大了眼睛。她想要回头看一看,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他,可是,她不敢。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自己在对方心目中,应该还算是一个不错的兵吧?
可是……她到底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了什么?
他一定很失望,再也不想见到自己了吧?
沈飒心中突然感到一阵深深的后悔和自我厌弃。
“沈飒。”那个人冰冷的声音蓦地从头顶传来。
沈飒浑身一抖,头深深地垂了下去。
“沈飒,你还要犟到什么时候?”那道森寒的声音中,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怒意。
无怪成烈不生气了
,都这种时候了,这女孩还有什么还犟的呢?
以为就这么把自己悬在半空中不回头,他就不知道她是谁,她也用不着面对他,用不着坦白自己的错误了?
这一刻他心头涌上来的失望,是比刚刚更浓烈的失望。
在看着这女孩有条不紊地破解那一层层高难度密码时,他心中是又失望又夹杂着一丝丝骄傲的。
毕竟是自己带出来的人,不是么?
可是现在……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做给谁看,又是跟谁学的呢?
成长官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沈飒,你要是乐意的话,从现在开始,你就给我吊在这儿,我马上喊人过来,往这儿安个铁挂钩,你tm就给老子一辈子挂在这儿,晒成一条又臭又硬的咸鱼!”
沈飒抿了抿嘴唇,她知道,成长官说一不二,他说要把她吊在这儿,就一定会真的这么干!
她到底该怎么办呢?
沈飒不敢想象部队所有人围观自己被挂在这儿的那个画面。
那样的情形,简直比死还让人难受。
冰冷刺骨的夜风呼呼地吹打在沈飒的脸上,渐渐地,她整张脸都变得冰凉僵冷,嘴唇也发干发裂。
那两排浓密而长的睫毛上,也挂上了一层白霜。
不知道过了多久。
两个同样脾气倔强的人,就这么无声地对峙着。
而此时的成烈,比沈飒的情况好不到哪儿去。
他的手腕和五指纵使如同铜皮铁骨,那也是人的躯干。
这么长时间地抓着重物,说不难受,那肯定是假的。
更重要的是,洞开的窗子里,迎面扑过来的刺骨的风,令他原本就疼得厉害的头部,如同整个泡在一潭结满冰凌子的池子中一样。
也许是被冰冻的久了,那种森寒的感觉有时会消退,他感觉自己整个头部又像在经受烈火烧灼一般。
一时冰冷刺骨,一时灼热惊人。
他就这么在冰火两重天地无声地忍受着煎熬。
他心里忍不住想,这小女孩,脾性倒真还挺大的,她到底打算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呢?
事实上,要给沈飒一个什么样的处罚,他自己也没想清楚。
夜半的风呼啸个不停,终于,空中下起了蒙蒙的小雨。
小雨在夜空中静悄悄地飘了一会儿,渐渐变成了细如牛毛的毛毛雨,又过了一会儿,又发展成了淅淅沥沥的雨滴。
雨滴很快就将沈飒和成烈的头发、衣服全部打湿了。
成烈忍着痛沉声问道:“还不肯上来?”
成烈自以为隐藏得很好,但沈飒,却愕然在他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沈飒蓦地明白过来,成长官这么一直拉着自己,时间久了是会受不了的!
而自己这么和成长官僵持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沈飒一时间悔恨不已,禁不住抬起头,看了上方的成烈一眼。
这一看,她怵然心惊。
成长官那张英俊出奇的面容上,竟然苍白的一丝血色也没有,夜色下如同用冰雪雕成的神像一般!
374、请鞭笞我吧
沈飒动了动在冷空气和雨水洗礼下变得有些僵硬的右臂,她没有再犹豫,直接往上一蹿,一旋身用手抓住窗台,然后从成烈身侧纵身跃进屋内!
成烈铁钳般的手指依然抓着她的手腕,此时和她一起进了屋内,两人面对着面,黑暗中那张熟悉的脸庞上一片冷凝,连嘴唇都变得毫无血色。
沈飒的心脏狠狠缩了下,她轻声说:“成长官,对不起。”
成烈一语不发地看着她,沈飒不知道对方接下来会如何处置自己,但是这一刻,与成长官两两相对,她的心竟然莫名地平静了下来。
她从一开始决定这么做,就想到过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但是,不管将受到何种处罚,都是她咎由自取。
“请您处罚我吧。”沈飒那双清亮的眼眸静静地凝视着成长官,她的眼中写满了无惧一切地坦然。
成烈浓密的俊眉微微皱着,一面是为了沈飒的无惧一切,一面是因为头疼。
或者说,沈飒的无畏无惧,让他更加头疼了。
他倒宁愿她惶恐她不安,她向他求情这样的反应仿佛才更像一个正常的这个年纪女孩该有的反应。
她太平静了。
就像一潭死水一样,波澜不兴,深不可测。
她到底想做什么,又到底是什么人?
成烈思索着。
但现在,他最需要做的,反倒不是急着去想怎么处理沈飒了。
反正人已经抓到了,再想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溜走,除非他死了,否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眼下最需要做的,是想办法缓和一下愈演愈劣的头痛。
再这样下去,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够保持清醒。
于是,成烈看了沈飒一眼,冷声道:“过来。”
成烈跟着沈飒来到他的办公桌前,成烈打开灯,坐下来,看着老老实实站在他面前的沈飒,她身上湿漉漉的,脸上沾着头发,清丽的面容顺从的表情很难让人把她和刚刚那个在黑暗中行为敏捷心细如发在逃离现场时甚至有那么几分桀骜不驯的女贼联系到一起。
这副乖乖女的模样,到哪里都会很容易博取人的好感和同情吧。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也不会想到沈飒做得出这些事情来。
她可真够胆大的!
成烈心里有气,但头疼得要命,他此刻也无暇追究沈飒方才为什么突然不和他犟了自己主动爬上来,而是忍着痛淡声吩咐道:“跟我泡杯茶来。”
沈飒愣了愣,像是想不明白成长官的反应为什么如此温和,他不仅没有劈头盖脸地骂她,没有追问她为什么做出那些事,而只是……让她帮他泡杯茶。
他不怕她趁机在茶里下毒,或者是干脆跳窗逃跑吗?
沈飒很快打消了这些念头以成长官的眼力,会看不见别人当着他面搞的小动作吗?以成长官的身手,会擒不住一个企图在他面前逃跑的人吗?
沈飒转过身,老老实实地去烧了一壶茶,而在沈飒背对着成烈的时候,他终于撑不住低下头,用力捏
了捏发胀的眉心。
要是可以的话,他现在更想做的,是狠狠锤几下如同正被很多不同方向的力相互作用着的后脑。
成烈控制住自己的呼吸,让自己在沈飒面前不流露出半分痛苦。
疼痛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疼痛很容易让一个人丧失应有的体面。
哪怕意志力再强大的人,也会控制不住在战场上哀嚎,因此,那些在烈火烧灼中仍然能够一声不吭的先烈们,是多么的令人敬佩。他们付出了和平年代中正常人无法想象的代价,才换来了今天人们的幸福生活。
而就在此刻,一个成烈最不想出现的状况发生了
他的视线开始变得有些模糊,即便他再努力地想看清眼前的一切,他的眼睛还是不听使唤,只给他一个模糊的残影。
他似乎已经看不到端着热气腾腾的茶朝他走过来的沈飒脸上的表情。
恍惚中他看到沈飒的嘴唇开合着,可是,她在说什么?
沈飒的身影在他面前越来越放大,但是,他的世界里突然间失去了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遥远的地方传来一个声音,那声音如同从空旷的山谷中传过来一般,带着缥缈的回响。
“成长官……成长官……成长官……”
是沈飒吗?是沈飒在叫他?
到底发生什么了……她的声音为什么听起来这么焦虑?
成烈努力地拉扯回自己的神智,然后,他的视线一点点变得清晰了
他看到沈飒弯腰站在他身边,伸出手似乎是想触碰他一样,那张清秀的脸上写满了焦急,明亮的眼眸中似乎还带着一丝水光但也许,只是灯光映照在她眼中的亮光而已。
“怎么了?慌成这样。”他皱着眉问,接着,他听到自己干涩沙哑的声音。
像一个真正的病人一样,那声音是虚弱无力的。
沈飒犹疑地望着他,轻声问道:“成长官……你生病了吗?”
成烈眯了眯眼,说:“你想多了。”
他不知道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许,他在短暂的时间内,曾经失去过神智,但所幸很快清醒过来。
他将视线移到桌子上,沈飒为他端来的那杯冒着热气的茶上面,然后淡淡地看了眼沈飒,似乎是嫌弃她挨得离他过于近了一般,他轻斥道:“谁让你过来的?站回去。”
沈飒眼中飞快地划过一丝委屈的神色,然后她慢慢走到成烈的办公桌对面,面带忧色地望着他。
她心里很清楚,眼下该操心的不是成长官是不是生了病为什么脸色看起来这么差刚刚还好像差点晕倒的样子,而是她到底该怎么交代自己犯下的错行,可是,她的心不受控制地被眼前这个人牵动着。
她突然间意识到一个事实,那就是她在担心他。
这种担心的程度,甚至于超过担心她自己。
毕竟,成长官在所有人眼中,都是永远那么强势的样子。
他仿佛无坚不摧,可是,他刚刚……差一点在她眼前晕倒。
沈飒可
以确定,她自己没有看错。
成长官他……到底怎么了?
此时在灯光下,她能够更加清晰地看到他的面容,那张英俊的面容上,看起来真的很苍白很疲惫,他的眉毛紧紧皱成一团,让人一看就觉得他一定在竭力克制着某种痛苦。
难道成长官身上有伤吗?沈飒心想,成长官这些日子一直和他们在一起,经常和他们一起训练,据说成长官训练的力度也从来都是大家的许多倍,如果成长官身上带着伤,应该是做不到这个地步的。
而且,成长官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去出过任务了。虽然沈飒并不清楚上面的安排,但是成长官每天忙着整个承北特种兵训练基地的事,连回一趟家的时间都没有,又怎么可能腾出时间来出任务呢。
那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难道他真的生病了?
沈飒胡乱猜测着,脑海中已经彻底地被成长官所占据。
“沈飒,说说,谁给你的胆子干那些事的?”
成烈端起面前冒着热气的那杯茶喝了一口,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个沈飒,故意的吧?茶叶放这么多,想苦死他?
不过,亏了这苦茶,他的头脑清醒了许多。
沈飒回过神来,望向面前的成长官,他脸色雪白,但眼神是冰冷的,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
她这才感到一种恐惧从脚底缓缓爬向全身成长官是打算开除她了吗?所以,现在在他眼里,她已经不算是他手底下的兵了吗?
她毕竟年轻,内心难免慌乱,但也许是天生具有一张淡定沉稳的面孔,直到这一刻,哪怕心乱如麻,脸上的神情仍然是非常冷静的。
“成长官,这件事是我自己做的,和谁都没有关系。”沈飒安安静静地答道。
成烈那一双锐利如鹰隼般的黑眸紧紧地盯着他,眼中的目光是鹰隼捕捉猎物时的狠厉:“沈飒,你再不老实交待的话,别怪我对你不手下容情了。”
沈飒舔了一下有些发干的嘴唇,心里想,难道成长官刚刚还打算对她“手下容情”的吗?
这就是传说中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吗?
可是,这件事,彻头彻尾,确确实实,也只有她沈飒一个主谋啊。
沈飒只得望着成长官,老老实实地说道:“成长官,真的没有任何人指使我,是我自己要来的。这些事,也是我自己要做的。”
成烈看了她一会儿,没有说话,空气安静的让人心慌,沈飒心里乱,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脸上仍然维持着沉静,这一点,大概真的是一种天赋吧。
“那好,”成烈抿了一口茶,缓缓地说,“你告诉我,你的目的是什么,刚刚为什么那样做。”
沈飒知道自己想隐瞒什么都是无济于事的,成长官有一万种方法逼她说出实话,她并不打算隐瞒,甚至她还心存侥幸地想,如果她说出她的目的,成长官会不会告诉她卫栩大哥的下落呢?
于是,她坦然地望着他道:“成长官,我这么做,只是想知道一个人的下落。”
375、我愿意!
成烈没有想到会从沈飒口中听到这样一个答案,这个女孩费了这么大的周折,只是为了知道一个人的下落?
“什么人。”成烈问。
“卫栩。”沈飒向来平静的眼神中流露出明显的期待,“成长官,您知道他的,对吗?”
闻言,成烈微微一怔。
他那双浓黑的眼眸蓦然紧缩了了一下。
卫栩。
这个名字于他而言并不陌生。
甚至可以说……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很熟悉。
不止是他,还有严凌、李肃……没有一个人会不认识卫栩。
只是,他没有想到,沈飒会认识卫栩,而且,让沈飒费这么大工夫,不惜冒着这样的危险夜闯他办公室,沈飒和卫栩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沈飒从成长官异样的眼神中看到了希望成长官知道卫栩这个名字,他认识他!他一定很清楚卫栩大哥现在到底在哪儿!
沈飒的眼睛亮了,她禁不住上前一步,手指紧紧扣住成烈办公桌的桌沿,神色紧张地问道:“成长官……您能告诉我,他现在在哪儿吗?”
成烈沉默地望着沈飒,他从未见到过这个年轻的女孩脸上露出这么急切的表情,在他的印象当中,她总是沉默而内敛,性格安静到经常让人忽略她的存在。
她为了卫栩如此激动,难道是因为卫栩是她喜欢的人吗?
难怪她对李肃那么明显的追求置若罔闻……原来是因为,她心里早就已经有了卫栩。
只是卫栩他……成烈犹豫了,对着沈飒灼亮的眼神,他不知道,到底应不应该把真相告诉她。
倘若她知道了真相,能够承受得住吗?
成烈沉默了很久,直到沈飒期待的眼神渐渐变得有些暗淡,他才淡声说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沈飒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
“成长官,卫栩大哥以前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跟我联系,现在却已经有半年多没有一点音信了,我想知道他到底去哪儿了。”沈飒迫切地说道。
为了不把这件事牵扯到陆岩头上,她毫不犹豫地隐去了卫栩实际上是每次和她以及陆岩两人联系的事实。
她年轻而单纯的心没有想过,一个男人若是长时间和一个女孩保持联系,在其他人眼中这两人会是怎样的关系。
“以前他每次休假都会来找你?”成烈凝视着沈飒,沉吟道。
沈飒几乎没有一丁点犹豫地点了点头,她急切地希望成长官知道卫栩大哥的下落对她来说有多么的重要!
“是的,成长官,卫栩大哥以前每次一有休假,就会第一时间联系我。”实际上是联系“我们”,沈飒想到以往的一幕幕,禁不住有些神伤。卫栩大哥是那样的善良阳光,总是给她和陆岩带来无穷的快乐和温暖。卫栩大哥……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一个人。
不仅是为了陆岩,还是为了她自己,她都无比想尽快确认卫栩大哥的安全。
而一直暗中观察着沈飒的成烈,却陆续从沈飒脸上看到了不同的情绪变化,这让他更加确信,沈飒和卫栩大概是互相喜
欢的关系了。
“沈飒,就为了知道卫栩的下落,你不惜冒这么大的险?”成烈沉声问道。
沈飒捏了捏拳头,坦然道:“只要能知道卫栩大哥的下落,我愿意这么做。”
“呵……”成烈气得笑了,这个沈飒平时看起来沉稳,内心居然如此孩子气。还真是人不可貌相,他现在甚至觉得,连她身边那个假小子陆岩,都比她要稳重和理智一些。
这个沈飒,做人未免太一根筋了。
可若不是这样的性格,又怎么能处处都做到第一呢?
“你愿意,但你有没有想过,卫栩他愿不愿意?”成烈忽然说道。
沈飒微微一愣,似乎是眼前浮现卫栩失望的眼神,她垂下眼眸,轻道:“没关系。”
只要能让陆岩和卫栩大哥顺顺利利开开心心幸幸福福地在一起一辈子,她就算为此受到处罚,也不算什么。
没有什么,能和这个世界上对她而言非常非常重要的两个人相比。
毕竟,她是一个没有朋友的人。
陆岩和卫栩,他们两个人是对她最好最好的朋友。
她沈飒向来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奉承着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做人原则,陆岩和卫栩带给她的温暖,她一生都还不完。
“没关系?”
听了沈飒云淡风轻的这么一句话,成烈却再次被气得想笑,这个女孩子,让他说什么好呢?
为了喜欢的人,连自己的前途都不要了吗?
她知不知道,以她自己现在在部队的成绩,将来能够走得有多远?
只要她不出乱子,不瞎捣蛋,保持着一贯水平完成每一次的任务,这个女孩子的前途,在他眼里曾经是不可估量的。
他甚至已经打算好,下一次出任务,就带着沈飒了。
他对她寄予如此高的期望,她呢?
她有没有把自己的前途当回事?
这么草率地决定为了一个人的下落而放弃一切,真的值得吗?
尽管卫栩是他的好战友,可他仍然忍不住要替沈飒的冒失行为感到不值!
或许,正因为卫栩这一层的关系,他现在对沈飒这些不顾后果的冲动行为更加感到生气!
他能够想象得到,倘若卫栩在的话,对于沈飒的这种行为,该是多么的失望和难过。
想到卫栩,成烈的心中涌起了复杂的情绪。
他看着眼前的沈飒,在想象中,卫栩那个总是羞涩的笑着的大男孩出现在沈飒的身旁。
这两个人,真的很登对。
他突然觉得,李肃并不那么适合沈飒。
卫栩和沈飒,是两个真正单纯的人,并不是说李肃不单纯,而是这两个人,都保持着真正的赤子之心。
只可惜……
他那双漆黑深瞳中,有着沈飒看不懂的东西。她不明白,成长官为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那种目光简直就像是……膈着她在看向另外一个人。
“成长官,无论您决定怎么处罚我,我都可以接受,”沈飒再一次,坚定不移地表态,毕竟事已至
此,除了承担自己的错误,她别无选择,“我绝不会质疑您对我的任何处罚,可是我只有一个要求请您告诉我卫栩大哥的下落。”
“哪怕让你滚出承北特种兵训练基地,你也愿意?”成烈冷冷地抛下一句。
沈飒浑身一震,尽管自己已经想到了这样的结果,但是能被挑选到承北特种兵基地,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当初义无返顾地要成为一位特种兵,当然是存着报效祖国的心思,如今真的要被以这么不光彩的方式赶出去,她又怎么能不难过到无以复加呢?
“我……”沈飒的上下嘴唇仿佛被什么黏住了一样,迎着成长官充满压力的目光,她到了嘴边的话突然间变了
“我不愿意。”沈飒深深地垂下了头。
成烈微微挑了挑眉,“哦?刚刚不是还挺有骨气么,怎么又成孬种了。”
他那独有的尾音略微上扬的优雅语调中,夹杂着显而易见的讽刺。
“我不愿意……是因为,成为一名光荣的特种兵,惩恶扬善,为国家尽一份力,对我来说,曾经是我最大的梦想。”沈飒沉默了许久,终于重新抬起头,闪着光芒的眼睛平静地望向成烈,只是声音中带着一丝丝的颤抖。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的特种兵生涯会以这种方式终结,只是……人在面对一些事情时,总是难免会做出选择,”沈飒说,“我现在真的很需要知道卫栩大哥的下落,所以,我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哪怕结果是,我的努力失败了,但是,要接受要离开部队的处罚,我也没什么好埋怨的,这是……我应该得到的下场。我不是一个好兵,对不起……成长官。”
“知道错了?”成烈问。
沈飒点了点头,“嗯。”
成烈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年轻而清秀的脸庞,眼神是那么的单纯无害,她一直都是他非常看重的兵。
真的要让她离开?
如果卫栩在的话……
成烈禁不住闭了闭眼睛。
卫栩。
这个名字,无论再过多久,都能够在他心中牵扯中一丝一缕的痛意。
如同有人在他心脏上划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一样。
那一次任务,他们付出了太大的代价。
卫栩。
还有他至今无法痊愈,甚至愈演愈烈的头痛症。
当然,和卫栩比起来……
成烈重新睁开的眼眸中,含着满满的痛苦。
只是,他刻意垂着长睫,望着自己桌面上的那只木质眼镜盒。
这只眼镜盒,他没有记错的话,是卫栩亲手做了送给他的。
成烈在心底深深地叹息着。
他伸出手,有些萧索地朝着沈飒摆了摆,甚至没有抬起头看她一眼:“沈飒,回去睡吧。”
“啊?”沈飒彻底地呆住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成长官会在这种时候对她说这句话。
“啊什么啊,聋了吗?”成长官的语气似乎很不耐烦。
沈飒简直不敢相信,她呆呆地望着成长官:“您……不处罚我了吗?”
376、他不会放她走
“怎么,你就这么想领罚?”成长官朝着她露出一个冷冷的笑容。
沈飒却蓦地激动起来,难道……成长官的意思是,准备放过她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怀疑是因为自己太盼望,因而出现了幻觉。
可是,成长官脸上那个冷酷的笑容,是那么的真切,这是她所熟悉的那个,在训练场上每每疾言厉色,却总是会不动声色地顾念着每一个人的那个成长官。
“谢谢、谢谢成长官,我、我……”沈飒激动又开心,无数的词语一股脑地往嗓子眼儿往外冒,而她生来又没有像陆岩那样长着一对流利的嘴皮子,于是满腹的感激堵在嘴边,造成了一个语无伦次的局面。
像是重新被人点燃的火焰一般,那个年轻的女孩,她的明亮清澈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
沈飒,的确是一个适合当特种兵的人选。她的出色的军事技能,她的执著的性格,她的单纯的品性……这一切,都决定着,她必须成为一个优秀的兵。
成烈在这一刻,在心中暗暗下了决定。
他不会放她走。
甚至于,他或许要为此做一件事,这件事换成以前的他,是绝对不可能这么做的。
他扪心自问,是以前的他太强硬,还是现在的他随着年龄的推移,变得越来越容易心软?
不……都不是。
做出这个决定,他并非是站在个人利益上的。
他只是……不想让部队失去这样一个人才。
承北特种兵训练基地,毕竟再没有第二个沈飒。
“沈飒,记住我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成烈漆黑而平静的双眸注视着她说。
沈飒睁大眼睛,如同一只森林中从晨间迷雾中走出来的小鹿一般,懵懂地望着成烈。
“成长官,您请说。”
成烈无波无澜却又掷地有声的声音传来:“沈飒,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有你和我两个人知道。”
沈飒的眼睛中露出一丝疑惑。
只听见成烈继续说道:“出了这个门,你今晚做过什么,必须给我统统忘掉。沈飒,你记住了吗?”
沈飒诧异地瞪大了本来就显得特别大的眼睛,年轻清秀的脸庞上写满了不解。
但是,至少有一点,她能明白。
那就是
成长官确确实实不打算追究她今晚的事了。
可是,到底为什么?
他浓黑的双眸似乎能够洞察她内心的一切想法:“沈飒,我这么做,只是不想让国家花了这么久辛苦培养你的心血白费,你今晚犯下的错,我帮你记着,从今以后,如果你不能向我证明你的价值,证明你是一个真正的无愧于民无愧于国家的好兵,沈飒,我会随时让你滚蛋,听到了吗?”
沈飒情不自禁地握紧了双拳,两眼因激动而闪动着晶莹的泪光:“成长官,我听清楚了!我……我绝不会让您失望的!我沈飒,一定会成为一个无愧于民无愧于国家的好兵!”
成为一个出色的特种兵,一直都是她的理想,不是吗?
他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赞许的神色很好,他没有看错人。
在如今这个和平年代,时下的年轻人在互联网上说一声爱国,
都会受到一小部分人的嘲笑,甚至不少人,自己不把自己当华国人,与人争论时,动辄就“你国”如何如何……这些年轻人,生在华国,长在华国,却以“你国”而彰显自己不同,不是说着华国话披着华国皮的小白眼狼是什么?
像沈飒这样打从心底里爱这个国家,愿意用生命去保卫这个国家的年轻人,又有多少呢?
他想,他们终将老去,未来,是属于沈飒他们这样的年轻人的。
送走沈飒,他正伸手捏着自己的眉心,没想到这女孩却去而复返,再度提起了那个被他刻意忽略掉的问题。
“成长官,能不能告诉我……卫栩大哥他现在在哪儿?”
沈飒并不是傻瓜,她离开成烈的办公室后,很快就想明白一件事成长官为什么故意对卫栩大哥的下落避而不谈,成长官为什么这么轻易地放过她,除了刚刚他说的那些原因以外,是不是……还有其他什么原因?
她心里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沈飒,”他有些头疼地看着这个固执的女孩,“卫栩的去向,不是你应该知道的。”
“可是……”沈飒只犹豫了一下,就拿出了豁出一切的架势,大声地说道,“成长官,我真的很想知道卫栩大哥在哪里!这对我来说,真的非常重要!”
成烈在心里默默叹息着,同时又不禁为卫栩而感到欣慰。
至少,这女孩对于卫栩的心意,是那么赤忱,而卫栩对于她,又何尝不是呢?
成烈心里这样想着,面上依然不假颜色:“沈飒,假如你出去执行机密任务,部队也不会向任何一个人透露你在哪里,在做些什么这是原则问题,也是为了执行任务的人的安全着想,不管任何人,都不会破例,你明白吗?”
“我明白!只是……”沈飒焦灼地望着他。
有那么一瞬间,成烈心头划过不忍,他甚至想要告诉她一切的一切,可是……
最终,他仍然屈从于理智与原则:“沈飒,你回去吧,我对你的包容是有限度的,不要让我对你的固执感到厌烦。”
“是,长官。”沈飒的语气中满满的失落。
她知道,成长官是不可能让自己知道卫栩大哥的下落了。可是
“对不起,成长官,我、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卫栩大哥,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成烈沉默了。
他要怎么回答她这个问题呢?
一条在他面前消逝的生命,一个尸骨无存的人。
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他也很想知道卫栩什么时候能回来?
成烈低下头,掩住自己眼中的一点泪意。
卫栩,你那么喜欢她,甚至把她的照片放在身边走到哪里都带着,为了怕人认出来,你甚至特意选取了一张她又小又远的侧影……
难怪他和李肃都曾经觉得沈飒眼熟过,只是他们完全没有想到,沈飒,就是卫栩照片中的那个人。
卫栩,你在毅然决定牺牲自己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个女孩,在你离开之后,会这么执著地追问你的下落呢?
成长官的久久不回答,让沈飒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成长官一直不肯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在对自己的处理上又
这么宽容,这是否意味着,卫栩大哥他已经……
沈飒不敢再想下去。
她很想哭,但在这个时候,反而表现的异常坚强,她那薄薄的嘴唇也抿得紧紧的,整个人如同绷起来的一张弓。
成烈抬起头时,正好撞见沈飒这样的一副表情。
他瞬间知道了沈飒心里在想什么。
她想报仇。
她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真相么?
成烈很熟悉沈飒此时脸上的表情。这样的表情,他在自己的战友们脸上见过,他知道,他自己也曾经很多次露出这样的表情。
当并肩作战的战友们牺牲在自己眼前的时候,他们每一个人,都恨不能立即手刃仇人而后快。
这样的念头是危险的,因为,它很容易让人丧失理智,让人在执行任务时,会不给自己留任何的后路,抱着与敌人玉石俱焚的念头血战到底。
他不能够让沈飒成为这样的人。
她还年轻。
她的人生,不应该被复仇所占据。
“把犯罪分子绳之以法的时候,他会回来的。”成烈用尽量平和的语气说道,“沈飒,不用太着急。你很快也会出去执行任务,和卫栩一样面对一群最凶残的犯罪分子们,目前对你而言,好好训练是最要紧的。你不想以后万一碰见卫栩的时候,让他笑话你吧?”
最终,他还是选择了用善意的谎言,去暂时安抚住这个年轻稚嫩的女孩。
也许将来的某一天,她终究会知道真相,但他希望那时候至少到那个时候,她已经拥有了足以面对卫栩已经离去这个事实的勇气。
他希望她能尽快地成长起来,无论是为了她自己,还是为了卫栩。
沈飒半信半疑地望着成烈,她几乎已经不敢相信他说的这一番话听起来多么地像在安慰她啊,但是,成长官这样的人,也会骗人吗?
不,成长官一定不会欺骗她的。
沈飒在心里说服自己,成长官说卫栩大哥在执行完任务会回来,那么卫栩大哥就一定会回来。
古人常说世上邪不胜正,再凶残的犯罪分子,也总有被抓完的那一天吧?
沈飒乐观地想着,努力让自己摈弃掉那些不好的念头,同时为成长官刚刚那句“你很快也会出去执行任务”而开心起来。
“我会努力的,成长官!”灯光下,这女孩的眼眸熠熠生辉,宛如天空中灿灿的明月。
“时间不早了,抓紧时间回去睡觉吧,明早五点训练场上见。”成烈说道。
“是,成长官!”沈飒敬了个军礼,迈着轻快地步伐离开了。
沈飒一走,成烈整个人就被一股深深的疲倦所侵袭,头痛仍然没有消退,但是,他知道他自己绝对不能够倒下。
第二天早上,成烈没有如他所说的那样出现在训练场上,因为部队内部突然收到了某地发生重大自然灾害,由于地形复杂情况危急,需要立即派官兵赶去救援的消息。
与此同时,成烈接到了成烽的电话:“大哥,嫂子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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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7、为你着迷
初冬的夜晚,格外森寒,唐笑等人蜷缩在临时搭建的棚子中,每个人都毫无睡意。
身后不断传来幸存者们的哀嚎声,通呼声,还有刚刚失去亲人的人们发出的哭泣声。
小梅也在不停地抽泣着,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愿意见到今天那噩梦般的场景。
而坐在小梅身边的唐笑,除了徒劳地伸手不断地拍着小梅的背脊外,也没有别的办法来安慰小梅。
在这样的灾难面前,任何话语都是苍白无力的。
时间回到一天前。
经过坎坷的盘山公路,唐笑等人终于到达了小梅所说的,她大哥大嫂一家人所在的村庄。
一路上小梅忧心忡忡,圆脸上再也没有半分笑意,她不断地祈求菩萨,保佑她大哥大嫂一家。
司机小王禁不住笑话她:“小梅,世界上真的有神仙?”
小梅没有像先前那样与小王说话,而是闭着眼,双手合十不断地默念着什么。
司机小王见状也没有多说什么,倒是金晓仪说道:“世上一定会有神佛的。”
唐笑心想,人们面对未知的一切时,总是会祈求世上有能够解决一切困厄的神仙菩萨,毕竟有那么多事情都是人左右不了的,真要有神佛的话,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兴许是小梅的祈求被菩萨听见了,到了村庄后,一切看起来都是平静的,村头还有一只大黄狗冲着车上的人汪汪直叫,引来了村子里一群半大的孩子,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对着车子指指点点,也不知道在议论着什么。
小梅请求似的回头看向裴远晟:“裴总,能去我大嫂家一会儿吗?我想看看我大哥大嫂。”裴远晟温和地笑道:“当然可以,不过,不知道能不能吃到你大嫂做的韭菜饼。”
说到韭菜饼,小梅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她兴奋地连连点头,笃定地说:“当然可以,当然可以,裴总放心,我一定让我大嫂给大家准备好吃的。”
司机小王咋舌道:“那我可真是等不及了。”
小梅的圆脸上挂满笑意,笑的连嘴巴都合不拢了,见小梅这么开心,其他人又难得见到这么平静安详的村庄,再加上村子里看起来似乎安然无恙,这令唐笑一直以来对季晓茹和陆晨等人的担忧也稍稍放了下来。
位于深山之中的村子都安然无事,季晓茹他们,应该也还平安,只是暂时失去联系吧?也许,刚刚的打雷声,真的只是小梅听错而已。唐笑心存侥幸地想。
不止唐笑,其他人也大致是一样的想法。金晓仪见裴远晟脸色不好,更希望裴远晟能下车好好休息一番,最好能找个农家借宿,这样也免得继续在崎岖的山路上受苦。、
在这样的山路上行驶,几位乘客都叫苦不迭,司机小王当然就更不轻松了。能获得裴总同意停车休息一会儿,他恐怕是所有人之中最高兴的了。
车子在一片空地上停了下来。
等车子停稳了,便有孩子们好奇地凑过来打量,更有胆子大一点的孩子,把整张脸都贴在车窗上,眼睛睁的大大的,一眨不眨地往里望。
“山里难得见到外人,
孩子们肯定都高兴坏了。”小梅笑嘻嘻地说着。
自从到了村子里,小梅的嘴就一直没合上过。
唐笑想到这山里交通算不上便利,应该也没有通网,手机自己进了山之后就基本上没有信号了,山里的孩子们要想接触到外面的世界,也实在是很不容易。
早知道,她就应该多带一些图书杂志过来了。唐笑心想。
不过这次如果能顺利找到季晓茹他们,以后有机会,她会想办法托人送一些东西过来的。
也许是心灵感应,也许是真的从唐笑眼神中看出了她心中所想,裴远晟低声对她说道:“下次我让人送东西过来,你如果有想给这些山区孩子们带的东西,就直接告诉我。”
唐笑感激地看了裴远晟一眼:“谢谢,还是你想的周到”
裴远晟笑了笑,“怎么又说谢谢?”
唐笑这才想起来他们之间是不能说谢谢的。只好朝裴远晟又笑了笑。
对裴远晟,她真的永远心怀感激,但是她心里很清楚,感激不是爱,裴远晟想要的,她永远都给不了。
万幸裴远晟对于他向她付出的感情,从来都不曾要求回报,他永远都只是默默地为她做他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
即便唐笑从来也没有向他提出过任何要求,但是一个总是设身处地为对方着想的人,又怎么可能找不到对方需要帮助的地方呢。
唐笑实在无力回报,但是裴远晟的人生除了身体不好外,已经没有任何她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除了尽可能地尽到一个“私人医生”的责任,帮他保守秘密和尽心尽力无微不至地照料他的身体之外,她确确实实已经无法为他做什么了。
而在金晓仪的眼中,裴远晟和唐笑之间的交流是那么的默契,连互动的眼神都是温情脉脉的,身为唐笑的同学她本不应该嫉妒,可是身为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深爱着裴远晟的女人,她又怎么能做到对唐笑和裴远晟的熟稔没有半分的嫉妒心呢?
她甚至希望唐笑不是那个外冷内热的老好人唐笑,如果她是别的什么女人,她金晓仪就算明争暗抢那又会怎么样?她绝对不会有半分的负罪感。
可是,偏偏是唐笑。
因为是唐笑,她纵使有千重计策,也使不出一分,因为,她不想破坏唐笑和裴远晟之间的感情,哪怕她很清楚,唐笑对裴远晟的仅限于友情。
因为是唐笑,她知道这个女人对男人拥有着怎样致命的吸引力。她清楚自己和唐笑之间的距离,她哪怕使劲浑身解数,裴远晟也不会把他看向唐笑的眼光挪向自己分毫。
金晓仪无声地叹了口气。
几人一道下车,这一行人衣着打扮都不俗,有几个小女孩看着裴远晟,一直脸红红的窃笑着。
“他们在说什么?”这里的方言口音比较重,裴远晟不禁好奇地问道。
小梅有点不好意思,摇摇头说:“裴总,小鬼头们瞎说呢。”
小梅这么一说更勾起了大家的兴趣,金晓仪说:“小梅,你就给我们翻译翻译吧。”
“就是,你翻译翻译呗,大家都浩气着呢。”司机小王
附和道。
连唐笑也眼睛笑微微地望着她。
小梅“哎”了一声,挠了挠头,羞赧地错开眼神说:“她们说……裴总长得好看,长大了要跟裴总结婚,给裴总生孩子呢……这些小丫头片子,没见识,尽瞎说……裴总别往心里去啊。”
“哈……”司机小王笑了,“这些傻孩子,等她们长大,还得好多年呢。”
裴远晟自己摇了摇头笑道:“要是她们知道我比她们大多少,恐怕就不会这么说了。”
小梅急急地说道:“哪里话,裴总你看着可年轻啦,我看也就二十出头吧?”
裴远晟下车后呼吸道山村的新鲜空气,一直闷痛的心脏也好受了不少,心情也快活了起来,又有点原形毕露似的,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自恋地朝唐笑问道:“像我这么好看的男人,果然到哪儿都男女老少通吃,不过……我看起来真有那么年轻?”
唐笑一阵无语,摇了摇头说:“自恋狂,我看在你眼里,全世界就你最好看。”
裴远晟装模作样地拿出苹果手机,对着屏幕假装照镜子,还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嘴里念叨着:“魔镜魔镜,世界上最美丽的的男人是谁?”
“噗……”金晓仪鲜少看到裴远晟这么不正经的一面,毕竟以往她看到的,要么是高高在上冷艳高贵的校草裴远晟,要么是严肃认真对待工作一丝不苟的裴总……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裴远晟都是一朵不折不扣的高岭之花。
像这样开着玩笑,眼睛里亮晶晶的,表情如同孩子般的裴远晟,她真的太不习惯了。
可是不得不说,这样的裴远晟,也同样的让她着迷。
而作为裴远晟的司机,小王早就领略过各种各样的裴总,反正裴总是千变万化的,就算再怎么样他都不觉得稀奇。
小梅一方面被裴远晟精分的模样吓了一跳,一方面也觉得裴远晟确实好看,竟然在旁边脱口而出道:“裴总,别的人怎么想我不知道,可是,要我说实话,您真的是我见过的男人中,长得最好看的一个……”
眼看着裴远晟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明显,唐笑怕这家伙太得意,连忙打断还要继续夸下去的小梅:“小梅,你就别夸这只男孔雀了,你看现在他都得瑟成这样了,要是再夸他啊,我怕他待会儿都要开屏了。”
“啊?什么开屏?”小梅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一脸不解地问。
“笑笑说裴总是只孔雀,担心裴总待会儿给咱们来个孔雀开屏呢。”如此融洽的气氛,空气又是这么的清新,环境又是这么的怡人,金晓仪也难得地放下了一个职业金领的矜持,笑眯眯地开起老板的玩笑来。
反正有笑笑给自己撑腰,怕什么呢?
裴远晟听了果然也不生气,反而和大家一起笑了起来:“金晓仪,你敢说你老板是孔雀,怕不怕我扣你这个月奖金?”
“我才不怕,”金晓仪挺了挺胸,十分自信地说道:“我这么尽心尽力地跟着老板,我相信,老板只会给我加薪,绝对不会扣我的奖金。”说着,她转头看向唐笑,眨了眨眼,“我说的没错吧,笑笑?”
378、还是笑笑对我好
唐笑哪有不站在金晓仪这边的道理,马上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说:“当然了,裴远晟,依我看,你不止要给我们家晓仪加薪,还得升职。”
金晓仪一脸感动道:“还是笑笑对我好。”
裴远晟佯装无奈道:“好好好,你说了算,那这次回去后,就给晓仪升职加薪,然后再让她出任ceo迎娶高富帅,你看怎么样?”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大家都听着呢,裴远晟你可一定要说到做到啊。”唐笑憋着笑一板一眼地说道。
“好好好,说到做到。”裴远晟的表情看起来比唐笑更认真。
金晓仪赶紧说道:“裴总,出任ceo迎娶高富帅我看还是等等吧,就给我升职加薪我都已经谢天谢地谢老板啦。”
她是个见好就收的人,怎么可能由着裴远晟看在唐笑的面子上把玩笑话当真?哪怕对于裴远晟来说真给她ceo当当也算不了什么难题,但金晓仪知道自己的斤两,她这几年通过磨炼确实实力越来越强,但是离一个真正的高管,还差一段距离呢。
裴远晟看了金晓仪一眼,目光中似有赞赏,毕竟能够克制住自己**的人并不多,金晓仪应该知道,自己完全有能力满足她。但她却能主动退步,可见她不是一个贪婪的人。
小梅大概是没听说过升职加薪出任ceo的梗,此时一脸茫然,司机小张则是满脸的羡慕:“金小姐运气真好,那老板我能加薪不?您看我这不也尽心尽力地为您服务么……”
小张话没说完,接到金晓仪使的一个眼色,一开始还不明白怎么回事,脑筋一转,突然会意过来,望向唐笑道:“唐小姐,我人微言轻,能不能麻烦你帮忙在我们老板面前美言几句,让老板雨露均沾……”
“噗……”小张这个“雨露均沾”一出,金晓仪瞬间笑的直不起腰来了。
裴远晟也是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说:“对你,我可没办法做到‘雨露均沾’。”
司机小张还是一脸懵懂,旁边的金晓仪和唐笑已经撑不住大笑,笑完之后唐笑看小张也实在可怜,于是对裴远晟眨眨眼说:“咱们接下来的路还靠小张开车呢。”
裴远晟“哦”了一声,看了看满脸期待只差星星眼的小张说:“行吧,回去后给你加薪。”
“谢谢老板,谢谢唐小姐!”司机小张瞬间高兴的眉开眼笑,只差给裴远晟磕头高呼几声万岁了。
可不是,对工资阶层来说,老板那就是天与地啊。更何况,他现在是家中唯一的劳动力,要在承北养活一个三口之家,并不是一件轻轻松松的事情。
不管是作为一个父亲,还是作为一位丈夫,亦或是作为一份儿子,他身上有着非常沉重的负担以及义不容辞的责任。
每个月的月薪多上那么几百块,对于裴总这种有钱人当然算不了什么,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笑笑,我和小张这回可都算是沾了你的光,等回去之后,我得好好请你一顿大餐当做报答。”金晓仪语气真诚地对唐笑说道。
唐笑摇摇头说:“那怎么能算是沾了我的光,难道不是你们老板为人慷慨么?”说着看向裴远晟,“是吧裴老板?”
裴老板笑得很财大气粗:“是是是,我最大方了,唐小姐,要不要来我公司工作?年薪随便你开。”
唐笑一脸遗憾地说:“我倒是想啊,只怕能力有限,在你们这种大公司,找不到适合我的职位,不能够为裴老板效劳啊。”
“你都说了是大公司,大公司还怕不能给你唐医生安排一个职位来?”裴远晟侧头看着她,黝黑的眼眸中倒是看着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只要你愿意来,随便什么职位都行,工资待遇也随便你开。唐小姐,我这老板不错吧?恐怕世上再也找不着我这么好的老板啦。”
金晓仪在旁边附和道:“是,老板说的都对,笑笑,我看你完全可以认真考虑下,哪天不打算做全职主妇了,就来咱们公司随随便便当个老总玩玩呗。”
唐笑忍俊不禁道:“好啊,晓仪,连你也开我的玩笑。你看看我,除了给人看病做手术,还懂什么呢?你们这种大公司,我怎么可能hold住呢。”
裴远晟看了唐笑一眼,若有所思地问:“笑笑,烈子没让你去严凌的疗养院吗?”
“啊,说了,不过恐怕还得过一段时间呢。”唐笑微微抿着唇说。
“那就好,”裴远晟点点头,“严凌那儿,倒是很适合你。”
“我先前只是听成烈提起过这个名字,裴远晟,你和这个人也很熟吗?”唐笑好奇地问。
裴远晟笑了:“还行吧,严凌,可是严叔的侄子啊。”
唐笑瞬间瞪大了眼睛:“啊……原来是这样!我怎么没想到……”
看到唐笑这样一副呆呆的模样,裴远晟嘴角的笑意如同涟漪一般扩散着,他很想伸出手指戳戳唐笑的额头,但是想到唐笑毕竟是烈子的妻子,这种念头最终还是被他遏制住了。
一路说笑一路往前走着,刚下过雨的村子里到处弥漫着泥土和花草的气息,地上有些泥泞,但是裴远晟也不太在意的样子,金晓仪也就放弃了回车里拿鞋套的打算。
那些闹哄哄的孩子们还是像一群小跟屁虫一样缀在裴远晟一行人几米处,一路上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很快就到了小梅的大哥大嫂家,那是一间在村子里看起来还算比较新的平房,红墙绿瓦的房子后面,是一个用一圈围墙圈起来的小院儿,院子的面积从外面看起来,也不算小了。
门口一左一右种着两颗大枣树,正是吃冬枣的季节,满树都挂着青翠欲滴的枣子,还有熟透的枣子从树上掉下来落到地上,一个看起来白白胖胖的年轻妇人,正蹲在门口拿着一只簸箕捡着地上掉下来的枣子往里面装。
拴在院子里的大黄狗感受到了陌生人的气息,“汪汪”的叫了起来。
拾枣子拾得很专心的年轻妇人抬起头,一眼先是看见了裴远晟,简直像是活生生看见电视剧里的人走出来一样,整个人有种被雷劈中的感觉,使劲揉了揉眼睛。
再一看,又看见裴远晟身边的唐笑和金晓仪,顿时又愣住了……
直到站在旁边最不起眼的小梅脆生生地叫了一声:“嫂子!”,这发呆中的年轻妇人才回过神来。
“小梅……你怎么回来了?”小梅的嫂子看见小梅很是惊讶,但是白胖的
脸庞上马上流出真切的喜悦来。
她伸手拥住小梅的两只胳膊不住打量着,“哟,胖了胖了,看来妹夫待你不错……小梅啊,饿了吧?来嫂子给你做点好吃的。”
小梅笑嘻嘻地侧过身,朝嫂子指了指裴远晟一行人说:“嫂子,这是裴老板,还有唐小姐金小姐,小张哥。”
小梅的嫂子眨了眨眼睛,重新恢复到一脸懵懂的状态:“小梅,他们是干什么的啊?是来咱们山里拍戏的吧?”
小梅说:“不是啊,嫂子,他们虽然都长得像明星,可人家都是老板、白领。反正就是社会精英就对啦。”
小梅嫂子喃喃地说:“这样啊……我还以为,他们也是来拍戏的呢。”
“也?”小梅愣了下说,“嫂子,你见过有别人来咱们这儿拍戏吗?”
唐笑等人虽然听不大明白小梅嫂子的方言,但从小梅的口中,也大致明白了两人在说些什么。
听到小梅说到拍戏,大家知道小梅嫂子见过的拍戏的人,很可能就是陆晨他们剧组,马上也都朝小梅嫂子看了过来。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这个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年轻女人显得有些局促,她搓了搓手,不好意思地说道:“是啊,是啊。前些天啊,有好多人来咱们村子,还有的,就住在咱们村子里头呢。”
“那他们人呢?”小梅赶紧问道。
“都走啦。”小梅嫂子说,“他们出手可阔绰了,凡是他们呆过的人家,都得了好多钱呢。”小梅嫂子的语气中不无艳羡。
“嫂子,这位裴老板可大方着呢。”小梅压低了声音对嫂子说,“你呀,就别羡慕别人去了,招待好了裴老板,还怕没好处么。”
小梅嫂子连连摆手说:“哎呀,提钱干什么,他们跟你一块儿来,肯定是你的朋友吧?小梅你的朋友,再怎么招待都是应该的,要什么钱?我不会说话,说了他们也听不懂,小梅你帮忙跟他们说,让他们到屋里休息休息,有一间房是空着的,小梅你带她们过去,我去地里掐点新鲜的青菜回来,待会儿给你们做顿饭吃吃。小梅,韭菜饼吃吧?我记得你最爱吃那个了。”
小梅笑的眼睛都快找不着了,舔了舔嘴唇说:“嫂子,你还记着呐,我最爱吃你做的韭菜饼啦。”
“看把你馋的,赶紧带着你朋友他们进去吧,我去地里去。”小梅嫂子笑眯眯地说。
小梅把嫂子的话给裴远晟等人翻译了一通,大家当然乐得能有个房间稍作休息,对小梅嫂子的热情好客也充满感激,不过当裴远晟提起要给钱的时候,小梅马上拒绝了。
“裴老板,您给我的钱已经够多啦,待会儿等嫂子的孩子回来,我给他们点零花钱就够了,您可千万别再花钱了。我知道您不差钱,但是,咱们山里人再穷,也不能占别人的便宜。”小梅认认真真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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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状态不太好……下章一定多更一点,话说大家如果有想看到的情节可以在评论区告诉我,我会尽量满足大家的……
379、我不会再见你
小梅带着裴远晟一行人来到客房,房间虽然简陋,仅有一张床一张凳子,但还算收拾得干净。
“裴远晟,你休息一会儿吧,我去车上把毯子拿过来。”唐笑看了看床上的被子,看起来又厚又重,被套上的图案是在外面绝对看不到的**十年代的样式,虽然裴远晟嘴上没说什么,但以这位大少爷的性格,又怎么可能躺在上面安然入睡呢。
“笑笑,你别去了,我哪儿有那么娇弱。”裴远晟说,“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待会儿吃点东西不是还得继续赶路么。”
金晓仪看裴远晟一直停留在唐笑身上的眼神,大致猜出裴远晟是不想让唐笑离开他的视线,于是主动说道:“笑笑,你留下来吧,我去车上拿,毕竟你是医生,裴总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你也能帮裴总看看,我留在这儿也是闲人一个。”
说完,不等唐笑拒绝,马上就笑了笑转身朝外走去,顺手还拽走了愣在一旁的司机小张。
小梅虽然年轻,也知道不不能够打扰大老板休息的道理,这一路上这个神仙似的人脸色一直白白的,看着怪吓人的。正好嫂子做饭需要时间,能躺下来休息,肯定是比在车上睡觉要好得多的。
对比司机小张,小梅可机灵的多了,金晓仪一说完她就马上笑呵呵地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唐笑和裴远晟两个人,裴远晟随意地往床上一躺,头枕在自己脑后,眯着眼懒洋洋地看着唐笑说:“如果将来老了,找一个像这样的小山村住着,倒是也挺不错的。”
唐笑坐在房间里唯一的那张凳子上,摇摇头不以为然地说道:“我看可不一定,以你这种好吃懒做的性格,不带着几个管家过来,肯定得把你饿死不可,还有,你这身体,怎么能在这种闭塞的山村里生活?万一……”想到万一会出现的情况,唐笑说不下去了,任何她想象中的情形,现在都可能发生,她实在无法想象假如在这个节骨眼上倘若裴远晟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她该怎么跟严叔交待。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山里的情况比他们想象中要好的多,并没有泥石流地震山体滑坡这样的险情发生,小梅的嫂子甚至还在几天前见过陆晨他们剧组,也许,往好一点想,陆晨他们剧组现在是往别的村子里拍戏去了呢?也许,季晓茹已经找到陆晨,顺利和他会合了呢。
这让唐笑原本忐忑不安的内心稍稍平静了一些,她想,接下来的路程既然没什么危险,不如在吃完饭后,让裴远晟留在小梅的嫂子家休息一晚,晓仪也一起留下来照顾裴远晟,她自己和小梅小张一起往前继续寻找季晓茹和陆晨他们就好。
运气好的话,也许在天黑之前就能碰上他们呢?
那样的话,晚上或者明天,大家就能会合了。
至少明天,一定要让裴远晟回去。这里对他的身体来说,实在太冒险了。
唐笑坐在凳子上沉思着,脑子里已经打定了主意。
而在她陷入沉思的时候,裴远晟就一直眯着眼看着她。当唐笑回过神来,裴远晟立刻调开了目光。
他没有去追究唐笑的“万一”后面是什么,又有什么好追究的呢,无非是,但心他又犯病了。裴远晟越来越觉得,自己在唐笑身边,真的就像一个累赘一样。他在心里暗暗叹气,心想,总是不甘心再也没机会见到她,总是想利用一切机会出现在她身边,怀着这样不可告人的目的假装一个帮助者伪善地利用她的同情心,强行进入她的生命之中,实际上却一次次地在给她添麻烦,让她担心她为了他的病情感到不安,这样的他,是真的……很自私啊。
再也不能像这样任性地去接近笑笑了。裴远晟在心里想,这是最后一次了。
笑笑,让我再最后一次留在你身边。
他相信,他的好兄弟成烈会将唐笑照顾得很好,根本不需要他这个局外人操一丁点心。
他又有什么资格替她操心呢?
不管是以朋友或者兄长身份,他都不该再这么贪恋着她的温柔和善良了。
于是,他微微侧过脸,望向窗外。
窗外的大枣树上,几只小鸟叽叽喳喳在枝头跳来跳去,不时有熟透的枣子从枝头扑簌簌地掉下来,裴远晟根本没有去接唐笑刚刚说到一半的话,而是勾起嘴角笑了。
他像一个调皮的小男孩一样,声音中甚至带着一点点炫耀:“笑笑,你相信吗?我小时候,还带着几个小孩子爬到树上去摘过枣子。”
唐笑想象了一下身姿矫健地爬到树上,像一只小猴子一样的小裴远晟,嘴角也扬了起来:“真的?那你可真厉害,我小时候看见这么高的树,根本不敢自己能爬上去,就算再眼馋树上的果子,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原来你小时候这么胆小啊,可真不像现在这个胆子大又彪悍的唐医生。”裴远晟不无遗憾地说,“真可惜。”
“可惜?有什么可惜的。”唐笑不解。
她小时候,确实是个听话又胆小的孩子,因为母亲总是将她保护得太好,她想吃什么,想要什么,根本不需要开口,一个眼神,母亲就明白她的要求。
母亲总是尽自己最大能力地满足她,她想吃枣子,她就去给她买回来洗的干干净净的。其实唐笑吃着母亲洗干净的枣子,还是会眼馋树上的枣子,心里面甚至总觉得,树上的枣子一定会比母亲买回来的要香甜一些。
后来再大一点的时候唐笑明白了,她不是眼馋那些枣子,是眼馋那些敢于爬到树上去摘枣子的人。
“可惜你小时不认识我,”裴远晟笑着说,“不然我一定带着你爬树。”
虽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唐笑的心里还是滋长一些快乐的情绪,就仿佛那个年幼的只会傻乎乎地站在树下看着别人爬到树上摘果子的小女孩,真的有一个英雄似的少年出现,牵着她和她一起爬到树上并且坐到了树梢上。
“谢谢你。”唐笑说,同时有些好奇地问:“裴远晟,你小时候身体一点问题都没有吗?”
裴远晟眼神中充满怀恋:“是的,很小的时候,我还没有开始发病,身体很好,甚至比一般的孩子还不爱生病,每天到处跑跑闹闹,后来我想,大概是为了弥补之后很多年都不能再像那样肆意跑闹,所以上天才让我在生命最初的那几年里,像只小猴子一样整天闹腾个不停。”
他语气中夹杂着一丝骄傲,“那个时候,管家烦都烦死我了,他还跟我妈妈告状,说怀疑我是多动症,希望我妈妈能够带我去医院看看。我妈妈知道我以后身体肯定会不好,我们家心脏病直系遗传在医学角度上来看是不可避免的,所以她当时只是笑着说,如果我真的有多动症,那她反而会很高兴。后来,那个很不喜欢我的管家就辞职走掉了。”
唐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裴远晟,一个从小喜欢跑闹的孩子,后来因为生病不能再做任何的剧烈运动,就像一个见识到世界的五彩缤纷又突然失明的孩子一样,那种痛苦是常人所无法想象的。
“笑笑,你不用安慰我,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裴远晟仍然一眼看出了她的心思,反过来安慰她道,“而且,有得必有失,我要不是在你眼前犯病,大概也不会跟你变得这么熟吧?所以,总的来说,这是一件好事。”
“什么好事啊,要是你能健健康康的,我宁愿从来都不认识你。”唐笑想都不想地说。
像裴远晟这样优秀的人,如果没有生病,该有多么完满的人生呢?他可以周游全世界,可以去体验各种极限运动,蹦极冲浪潜水……这一切的一切,他都能够一件件去完成。
而现在的裴远晟呢,就连出一趟远门,都让人担心不已。他的身体,根本容不得生一点点小病,常人的感冒发烧吃点药就好了,他若是感冒发烧,会马上产生一系列的并发症,轻则半个月下不了床,重则会有生命危险,这也是唐笑为什么一路上这么担心他
的原因。
“要是我健健康康的,却一生都不曾认识你,我想,这会是我一辈子的遗憾。”裴远晟水墨氤氲的俊眸凝视着他,语气中带着罕见的认真,“世上没有假如,我只知道,认识你,是我的幸运。笑笑,你不会知道你给我带来了什么,你也不必知道。我祝福你和烈子白头偕老,这一次过后,我想我们大概也不会再有什么机会碰面了。除非,是在陆子和季晓茹的婚礼上。”
唐笑闻言,垂下了眼睛,掩饰住自己眼中的一丝伤感。尽管她知道她自己爱的人是成烈,但是对于裴远晟,她始终怀着一种欣赏的感情。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和他做一辈子的朋友或者兄妹,但是,她知道,现实并不允许她和裴远晟走得太近。
上次成烽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成烽尚且不能够接受她大半夜的去看望生病的裴远晟,又何况是其他人呢?倘若成母和任菲琳知道,恐怕又是一场灾难。
生活总是让人身不由己,她必须得承认,已婚的女人,很难再有异性朋友。尤其是,她很清楚对方喜欢她的情况下。
在裴远晟安静如水的目光中,唐笑抿了抿唇角,终于抬起头来:“谢谢你,裴远晟,我也祝福你,祝福你早一点找到一个爱你的,同时也被你所爱的人。还有,关于你的病情,我想,你是不是可以不用再去瞒着身边的人?比如你的母亲,比如你的兄弟朋友们……裴远晟,你太孤独了,我不想看着你这样下去。”
裴远晟苍白的唇瓣微微勾起:“没关系的,笑笑,我早已经习惯了。你看,连你都不愿意看着我发病,会因为我的病担心我,如果其他人知道了呢,会不会更因此而格外照顾我?作为一个男人,没有人会喜欢这种被人可怜的感觉。”
“可是……”唐笑张了张嘴,纤秀的眉毛皱得紧紧的,“他们应该有知道你病情的权利,你不能总是把所有痛苦都一个人承受,不是吗?”
“本来就是我自己的病,难道还能有其他人替我承受不成?”裴远晟笑了笑说,忽然一脸严肃地对唐笑说:“答应我,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我的事。笑笑,或许你还不了解烈子,我只是假设一种情况,如果他知道我已经病的快死了,而可怜的我这短短一生唯一爱过的人只有你,你猜,他会不会为了成全我而放弃你?”
闻言,唐笑深色的瞳孔猝然紧缩了。
她从未想过这种可能,但是,她不得不承认,裴远晟的假设,并不是无稽之谈。
假如……假如真的是这样,成烈会不会放弃她?
连她自己都没有答案。
看着瞬间呆住的唐笑,裴远晟垂下长睫轻轻地笑了:“傻瓜,你刚刚在害怕对吗?害怕烈子真的会做出那种选择。”
唐笑咬了咬嘴唇,说:“他不会……裴远晟,你不要总是把现实想象的这么残酷。”
“你的语气一点都不自信哦。”像个顽童一般,裴远晟眨了眨眼,笑道:“好了,不逗你了,这种情形当然不会出现,因为,你已经答应过我,永远不会让烈子他们知道我生病的事啊。就让我永远在大家眼中做一个游戏人间的花花公子,不是挺好么?像这种玩世不恭把感情当儿戏女人当衣服的形象,才最符合我,对吧?”
“裴远晟,你可真爱开玩笑。”唐笑不由得瞪了他一眼说。
裴远晟重新看向窗外:“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随便去做傻事。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就让我这么自由自在地活着,哪怕是死,我也没什么好怕的。”
“我知道了,我会遵守承诺的。”唐笑在心里叹了口气,有点无奈地看着裴远晟说:“可是,你总是让我觉得放心不下。”
“那就不要再想起我。”裴远晟依然望着窗外那些快乐的鸟儿,它们身上沾染着湿漉漉的雨水,可是依然叽叽喳喳的,仿佛鸟生没有任何烦忧。做人和做鸟比起来,到底哪个更快乐呢?
380、对不起,我爱你
裴远晟想起他小时候,在他还能跑能跳的时候,他最喜欢一个人跑到家附近的游乐场去玩一种叫蹦蹦床的东西。
在蹦蹦床上,他只要轻轻往上一跳,小小的身体就像脱离了地心引力一般,飞向高高的空中。这时候他总是会忍不住伸出手,望着那蓝蓝的天空中的小鸟,还有和煦春日里围绕在他身边自由自在地飞来飞去的小蝴蝶,他多想在空中多停留一会儿,和它们做个伴儿啊。
他记得每次从游乐场回去后,他都会做同样一个梦,他梦见自己的身体变得很轻很轻,轻的很一只小鸟一只小蝴蝶没什么两样。
他梦见自己轻轻一跳,就跳到了树枝上,再一跳,又跳到了屋顶上。
梦里面,他可真快乐。醒来后,他总是无限失望,甚至忍不住在地上跳一跳,看看自己到底还能不能飞起来。
再长大一点,他知道人不像鸟,人是永远不会飞的。
等到再大一点,他开始发病了,蹦蹦床这样的游乐设施,从此再也不是他能够接触到的东西。
他甚至想不起来,最后一次玩蹦蹦床,最后一次做关于飞翔的梦,到底是什么时候。
总而言之,从他第一次发病开始,那些童年的快乐,就永远地离他远去了。
从那之后,他身上就被牢牢打上了病人的标签。
如果人有下辈子的话,真想做一只鸟啊。裴远晟心里想着,轻轻呼出一口气,苍白的唇角牵起一抹无奈的笑容来。
只是这些,坐在他身后的唐笑全部看不见。
她听见他那样绝情又轻松的一句“那就不要想起我”,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微微的有些气恼。
凭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呢,当初要和我交朋友的人不是你吗?
唐笑从小到大,认真结交的朋友并不多,她的性格不够外向主动,所以最后能够成为她朋友的人,基本上都是季晓茹这样开朗活泼又热情的人。
后来,裴远晟这个看起来很不靠谱,实际上又非常在意她的人,成了她的朋友,她在内心深处,也彻彻底底地把他当做了自己的朋友。
可这家伙,这家伙居然就这样,单方面地宣布,让她以后不要再想起他?
太自私了,太可恶了!
唐笑赌气地想,世界这么大,谁少了谁会活不下去呢?大不了,以后真的就老死不相往来吧!
于是她闷声闷气地说,“我才不会想起你。裴远晟,你可真够自恋的,以为全世界的女人不管是谁都会每天惦记着你?我承认我以前偶尔会想起你,不过那是因为我身为你的私人医生,会担心你的身体,但是,以后不会了。反正你有那么多医护人员,只要你愿意,随便动一动手指,都能招来一群国际顶尖医疗队,哪里还需要我这个菜鸟医生?算了,从这里回去以后,我就不是你的私人医生了。”
“好,就按你说的来。”裴远晟没有拒绝,声音显得十分的漫不经心。
唐笑怔了怔,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裴远晟显然也没有要说些什么的打算。
两人沉默着,这时,虚掩的门被人轻轻敲了两下,紧接着,传来金晓仪的声音:“裴总,我能进来吗?”
“进来吧。”
金晓仪抱着羊绒毯走进来,一眼看到坐在凳子上沉默的唐笑,虽然两个人都没说什么,但是金晓仪敏感地觉得这两个人之间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
金晓仪将毯子放到床上,正打算帮裴远晟铺好,就听见他淡淡地说道:“我自己来吧,你们先出去一下,可以吗?”
本来这一行人中除了裴远晟这个病人,其他人也不需要休息,唐笑起初是打算留下来照顾裴远晟,但现在的情况似乎两人之间莫名有种尴尬,于是她起身,点了点头,和一脸不解的金晓仪一起走了出去。
“笑笑,你和裴总吵架了吗?”金晓仪忍不住问。
“怎么可能……”唐笑摇了摇头,她除非是疯了才会和裴远晟这样
一个心脏病人吵架。
“可是……你们刚刚有点怪怪的。”金晓仪偏头看着唐笑说。
“怪吗?”唐笑想了想说,“还好吧,只是聊了一点让人不太愉快的话题。”
两人走到屋子外,正好碰上从地里摘完新鲜青菜的小梅嫂子和拎着一只鸡的小梅。
那只鸡还是活着的,在小梅手中使劲扑腾着,生龙活虎力道十足的模样,但是个头看起来比普通的鸡要瘦一些。
小梅眼睛亮亮的,朝金晓仪和唐笑炫耀道:“唐小姐,金小姐,你们看,这是我刚刚和嫂子一起抓到的山鸡!”
“山鸡?”听到这两个字眼,唐笑和金晓仪这两个标准城里人都好奇地凑了过去。
只见这只鸡虽然名字里带着而一个鸡字,长得却比一般的鸡要好看的多了,简直像是一只羽毛漂亮的鸟而不是一只鸡了。
尤其是它那长长的颜色艳丽的尾巴,真的好看极了,而它除了尾巴以外,身上其他地方的羽毛也都色泽鲜艳润泽,让人不禁啧啧称奇。
“身为一只鸡,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呢?”金晓仪弯腰对着那只鸡说。
唐笑也半蹲在那只鸡旁边顶着它看,嘴里嘀咕着:“这肯定是一只雄性山鸡。”
“雄性?为什么啊。”金晓仪眨眨眼说:“你看它这一副爱现的模样,简直像个爱俏的小女生。”
小梅拎着爱俏的山鸡,嘻嘻一笑说:“金小姐,这你就误会了,在动物当中,长得好看又爱现的,一般都是公的呢!”
“对,小梅说的没错,”唐笑眼睛转了转,花瓣般粉嫩的嘴唇微微一样,露出一个慧黠的笑容来:“一般雄性动物又爱现又自恋,就像某些人一样!”
这一句她刻意放大了音量,就不信某个站在窗边偷听的人听不见。
打从刚刚小梅兴奋地炫耀她和她嫂子抓到的山鸡时,唐笑眼角余光中,就瞟到了裴远晟默默挪到窗边往外看的身影。
哼,说好的一个人休息呢?
把其他人都赶出来,自己优哉游哉地站在窗边看风景,还真当自个儿在哪儿都是公子哥大少爷呢?
唐笑自己都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居然开始跟裴远晟斗起气来了。
金晓仪一开始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听到后面一句,又看了看唐笑反常的表面,冰雪聪明的她又怎么会不明白是发生了什么呢。
看来,是裴远晟和唐笑两个人之间闹了点小矛盾,唐笑故意在揶揄裴远晟呢。
只是,这两个人之间,很明显的裴远晟喜欢唐笑,唐笑不管对裴远晟是哪种感情,至少一向是对他照顾有加的,究竟发生了什么,能把向来理智的唐笑气到跟个小孩儿似的对着裴远晟撒气呢?
作为一个深爱着裴远晟但又从来不曾被他放到心上的人,金晓仪当然是希望身边的情敌能越来越少,最后只有她一个女人能够被裴远晟留在身边。
她相信,只要长年累月地陪在他身边照顾他为他做她能够做的一切,他迟早会被她所感动,也许,将来的某一天,他会发现她的好,从而喜欢上她呢?
但是很矛盾的,她一方面希望唐笑不要出现在裴远晟身边,最后一气之下两人分道扬镳再也不相见,另一方面,她又不希望唐笑和裴远晟的争端继续下去。
因为,从她认识裴远晟开始,只有在唐笑在的时候,裴远晟才会流露出一个正常人该有的七情六欲。
唐笑不在的时候,裴远晟总是更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他工作起来总是那么高效率,据说他曾经将自己关在办公室连续工作将近三十个小时,处理了一整个项目组加班多日还搞不定的难题。尽管在那之后,他休假了半个月才重新出现,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裴总在工作上,可以说是个超人。有人甚至说过,裴总的大脑不知道是什么构造,比最高级的电脑还要厉害。凡是他过目的项目,重新复述一遍,也不会错一个小数点。
他生活中,则给外人两种印象,一种是深居简出,一种是换女友的速度非常快。因此,有的人说裴总是花花公子,也有小部分人坚持认为裴总是个洁身自好的人。
金晓仪至今未能真正进入到裴远晟的私生活中,对于他的住处,他的日常,她充满了好奇,但是,她很清楚,她很难有那样的机会,借着唐笑,她勉强可以多接近他一些,在有唐笑在的时候,她更能够看清楚真正的他,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她并不希望在她了解裴远晟更多事情之前,唐笑从裴远晟的生活中淡出。
而此时此刻,站在客房内的裴远晟,背靠在窗户旁边的墙上,自嘲地笑了笑。
爱现又自恋吗?呵……这个笑笑,果然还是生气了。
他笑着笑着,突然皱起眉咳嗽起来,然而仅仅只是第一声咳嗽从嘴边溢出,紧接着,他就用他那只修长而又苍白的手指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唇。
他背抵着墙,垂头不断地咳嗽着,那声音闷闷地,并没有传到窗外去。
随着那一声声咳嗽,他的胸口不断地起伏着,脸色也愈发的苍白。
那双水墨氤氲的俊眸如同起了雾一般,遮蔽了他眼前的视线。
他的身子沿着墙渐渐地下滑,最终无力地坐到了冰冷的地面上。
可一贯有着严重洁癖的他却无力支撑起自己沉重的身躯,他垂着头,用尽全力地掩着唇,消瘦颀长的身躯因着咳嗽和滞重的呼吸而一下一下地耸动着。
过了许久,他闭上眼,轻轻靠上了身后的墙壁,修长的五指并拢成拳,缓缓地滑落到地上。
浓密而纤长的眼睫如鸦翅般,安静地垂着,在苍白失色的脸上留下两下片淡淡的影子。
背光的角落里,他的侧影孤寂而悲凉。
他明白,他终究彻底地远离这个世界,远离这个世界上所有爱他的他爱的人。
早一点告别,和晚一点告别,又有什么不同呢?
他从很早以前就知道,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够代替他承受这一切。
所以,他赶她走,是他这一生做过的无数正确的决定之一。
他总是这么果断而坚决,尽管,有无数次,那些看似正确的决定让他的心如撕裂般痛着。
没有谁比他更孤独,没有谁比他更不舍得身边原本就为数不多的人一个个离他远去。
只是,他怎么能自私地,让他们留在他身边,眼睁睁地看着他日渐虚弱而又无能为力呢?
他体会过绝望的滋味,所以,再也不愿意让他所爱之人和他受同样的苦。
笑笑,这一次之后,我们真的不要再见面了。总有一天,你会彻底忘掉我这个自私又恶劣的家伙。总有一天,关于我的记忆会一丝不剩地从你脑海中消失。
你是那么美好,你值得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一切,有烈子照顾你,我可以放心地离你远去。
像是想到了什么让人开心和欣慰的事情一样,那个闭着眼靠在墙上的人,微微地牵起了唇角。
一阵风悄悄拂动窗帘,那落在地上的手缓缓松开,苍白的掌心中,赫然是一团鲜红的血迹。
而窗外不远处的几人,对这角落里的一切一无所知,她们仍然围着那只异常美丽的山鸡,兴致勃勃地讨论着。
新加入进来的司机小张纳闷地说:“真是奇了怪了,我记得山鸡虽然不能飞,但是跑得特别快,一般人可是抓不住它们的。小梅,你跟你嫂子就是空手抓着它的?还是用了弹弓气/枪什么的。”
小梅把那只在她手里不断扑腾着的山鸡举起来,得意洋洋地对小张宣布道:“我们山里人,哪儿来的气/枪啊?弹弓嘛嫂子家倒是有,不过我们俩刚刚是去菜地里摘菜的,根本没想到要打什么玩意儿,再说弹弓一般都是拿来打麻雀的,麻雀肉少,咱才不稀罕打,也就老早都不用弹弓了。小张哥你可别不信,这山鸡啊,还真是我跟我嫂子一个围一个堵,空手抓到的!”
381、想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小梅,你真厉害啊!”唐笑赞叹。这山鸡一看就不是好抓的主儿,就这彪悍的模样,平常人徒手能抓住它,真的算相当了不起了。
“小梅,你真是巾帼不让须眉。”金晓仪也冲小梅竖了竖大拇指,同时看了小张一眼说:“小张,你就接受事实吧,咱们小梅是真的很不一般。”
“可是……”司机小张还是有点不信,哪有山鸡往人身上撞的道理?还有,他记得这玩意儿一般不往山下跑吧?小张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可现在又实在不是扫大家兴的时候。
再说了,小梅抓到的这山鸡,待会儿肯定是做给大家吃的,他再这么质疑小梅,待会儿哪儿还好意思吃这难得的山鸡肉呢?
小张一不留神对上了山鸡惊恐的小眼神儿,抓着后脑勺“嘿嘿”地笑了:“小梅,这山鸡,你打算咋个做啊?”
“噗嗤……”在场的人都乐了,果然是吃货最大啊!这小张刚刚还一副要和小梅来场辩论的模样,没想到话锋一转就问起山鸡的做法来了。
不过据说山鸡肉质鲜美,这种生活在山区而非人工养殖的山鸡,光上更加想想就知道该有多美味了。
见大家都眼睛亮亮地盯着山鸡,仿佛它已经变成了香喷喷的鸡肉一样,小梅嫂子也笑了,她用方言跟小梅说了几句,小梅笑嘻嘻地对大家公布答案:“我嫂子说,她要用咱们这里秘制的方法来做这只山鸡,至于到底怎么做,大家就别问啦,就等着待会儿吃吧!”
众人的肚子早就已经饥渴难耐,此时唯有连连点头的份儿,哪儿还敢质疑半分?
“小梅,那咱们就拭目以待了!山鸡啊山鸡,你今天可休怪我们无情啊!谁叫你大白天的撞到咱们这群吃货跟前来了呢?”金晓仪也不去管什么形象了,反正是在山里,放飞自我又有什么关系?
唐笑则是用同情的眼神看了眼那只兀自挣扎不休,却仍然无法逃脱小梅那双看似瘦小但力大无穷的手掌。
“山鸡啊山鸡,祝你早入轮回,来世不要做山鸡了,做只鸟儿吧,这样就更不容易被抓到啦。”
小张则是盯着山鸡看了半天,问小梅说:“小梅,待会儿这山鸡的尾巴毛能不能给我留几根?我想带回去给我老婆看看,哈哈。”
“行啊,那有什么问题!”小梅爽快地答应了,还不忘夸了小张一句,“小张哥,你可真是个好男人!”
小张憨憨地笑着挠了挠头,兴许是想到了自家怀着孕的老婆,整张脸上都充满了温情。
唐笑也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成烈,真希望能尽快见到成烈啊。可是她知道,就算她找到季晓茹他们从这里出去回到承北了,也还是很难有机会见到成烈。
她和成烈总是这样聚少离多,哪怕同样在承北的时候,成烈也还是要呆在部队。
唐笑以前很怕老,总想着人要是能一直年轻该有多好啊,可是现在,她居然有点儿想快点变老了。
等到她老了,成烈也老了的时候,部队总不会还需要成烈去带兵去执行任务吧?那时候,成烈肯定也能光荣退休了,她就能每天和成烈待在一块儿了。
想到变成老公公的成烈,还有变成老婆婆的自己,两人一起慢悠悠地沿着湖边小道晨跑,旁边还跟着他们将来养的狗的画面,唐笑刚刚才因为见不到成烈而黯淡下来的眸子,重新焕发出了光彩。
看来老去也有老去的好,至少老了,就能安安稳稳和成烈一起过日子了。唐笑美滋滋地想。
旁边的金晓仪看到小张和唐笑脸上的表情,心里微微有点泛酸,真羡慕他们啊。自己和裴远晟,将来会有结果吗?
她想,也许她自己的爱情,就像一棵注定不会开花的树吧。连花都开不了,又怎么可能会结出果子呢?
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能留在他身边就好了。金晓仪想。
她不禁侧过头望向那扇窗,他已经在休息了吗?不知道有没有睡着,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呢?
三个人各有各的心事,有人幸福有人惆怅,但小梅却浑然不知愁一样,拎着山鸡就和她嫂子一道去了后院。
司机小张作为男人,义不容辞地跟过去帮忙,唐笑虽说是医生早就见多了血淋淋的场面,但杀鸡这种事太血腥,不看也罢。金晓仪呢,她心里惦记着独自留在客房休息的裴远晟,有心想去看看裴远晟到底有没有事,但一来不好意思当着唐笑的面儿过去,一来知道裴远晟喜静,休息时尤其不喜欢被人打扰,自己这么贸然去敲门,万一刚好吵醒了他怎么办呢?
犹豫来犹豫去,那目光都不知道在窗子上绕了多少圈,唐笑早就看了出来金晓仪的心不在焉,也大致才出来金晓仪一定很想去看看裴远晟,于是开口说道:“晓仪,你要不要去看看裴远晟休息的怎么样?他身体不好免疫力又差,万一睡着的时候被子没盖好着凉了,肯定又是一场重感冒。”
金晓仪明白唐笑这是故意给自己制造机会,感激地看了唐笑一眼,点点头说:“那我就过去看一眼,笑笑,你要不要去洗点枣子吃?舌山的冬枣很有名的,个大又甜,外头想买都买不到呢。”
“嗯,好,我去洗点枣子,待会儿咱们走的时候可以再向小梅的嫂子买一些,带着路上吃,要是碰上晓茹他们,也好给他们尝尝。”唐笑笑着说,“晓茹最喜欢吃枣了,也不知道她们路过这里的时候,有没有吃到。”
“晓茹有你这样的朋友真好。”金晓仪感叹道。
“你不是也有我这样一个朋友吗?”唐笑朝金晓仪眨了眨眼说:“快去吧。”
“嗯。”金晓仪抿着嘴微微一笑,似乎是有点不好意思的模样。
唐笑望着金晓仪的背影,心想,要是晓仪能够留在裴远晟身边照顾他,他也能够接受晓仪的话,该有多好呢。
金晓仪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担心裴远晟已经睡觉了被敲门声吵醒,干脆伸手推开了虚掩的木门。
随着极其轻微的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金晓仪一眼就看到躺在床上的裴远晟,他侧身睡着,修长的身躯竟蜷缩着,如同一个婴儿一般。
那羊绒毯覆盖在他身上,他的手指还紧紧抓着毯子的一角,俊挺的长眉微微皱着,看起来像是睡得不太安稳。
金晓仪站在原地停顿了几秒,突然感到有风穿过半开的木门吹进来,金晓仪担心裴远晟受凉,连忙转身关上门。
房间内就剩下一个她,还有一个睡着的裴远晟。
金晓仪轻轻地往前走了两步,房间很小,只两步,就到了裴远晟的床边,伸手就是他的脸,他的手指。金晓仪手指动了动,始终不敢伸向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目光痴痴地凝视着他。
他睡着的样子,可真像个孩子。金晓仪心想,用这样的姿势睡着的人,一定是极其缺乏安全感的。听说裴远晟父亲早逝,和母亲也算不上亲近,再加上,他身上又有着从来不肯告诉别人的严重病情,这样的他,一定很孤独吧?
她多想走进他的世界,但是,他的世界始终对她冰封着,她根本无法靠近。
金晓仪的手指终于抬起来,在空气中,隔着几公分的距离,她沿着他的轮廓描画着他的脸庞。
他长得可真好看。
金晓仪的目光一遍遍拂过他的脸颊,她想,眼前这个人,她就算是看上一万年,也是看不够的。
只可惜,她能够这么望着他的机会,实在是少得可怜。
突然间,裴远晟轻轻咳嗽了一声,金晓仪吓了一跳,生怕裴远晟醒来,慌忙退后了一步。
她害怕被裴远晟看到自己那毫不掩饰的目光,为此她慌里慌张恨不能夺路而逃,万幸,裴远晟并没有醒来。
她悄悄呼出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裴远晟,然后转身朝外走去。
身后,裴远晟睁开眼睛,那目光是清醒的,清醒中,带着一丝漠然,与一丝无奈。
原本
,对于金晓仪,他是打算绝情到底的,甚至刚刚他早就察觉到了金晓仪一直停留在他脸上的目光,那种黏/腻的情感让他厌恶到想要逃避,他犹豫着要不要干脆骂她一顿,用最冰冷恶毒的话语来气走那些企图关心他的人,这不是他最擅长的事情吗?
可是他还是犹豫了。
他将自己迟疑的原因,归结于自己已经在今天气走了唐笑,再也没有力气再来气走第二个人了。
于是,他只是咳嗽了一声,将原本就心虚的金晓仪给吓走了。
在外面刚刚洗完枣子的唐笑看到金晓仪神不守舍的表情,惊讶地问道:“晓仪,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金晓仪发着呆,闷闷地说:“他睡得很好,所以,我就出来了。”
唐笑看了看金晓仪,猜想她一定是有什么不想让人知道的心事,也就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两人搬了小梅的大哥自己做的两只小木墩,一起坐在门口吃枣子,舌山的枣子果然如金晓仪所说,香甜的不像话。
“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冬枣。”唐笑“咔嚓”咬了一口青翠的枣子说。
“我也是。以前只听人提起过舌山的冬枣,但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到舌山来。”金晓仪手里拿着一只咬了一半的枣子,望着远方的天空,头顶的天是白的,远处的天边却是大团大团的乌云,看起来又像是要下雨呢。
不知道为什么,金晓仪对舌山的大雨,总有一些不好的感觉,还有先前听到的雷声,也让金晓仪感到不安。
不过,大家看起来都很开心,为了即将饱餐一顿和难得的休闲时光而兴奋着,她也就没有将这些担忧说出口。
其实,不只是金晓仪,唐笑心里也有着同样的担忧。
她一面庆幸山里的情况比想象中要好许多,一面又有点怀疑,下了这么多天的雨,真的一点事都没有吗?还是说,舌山深处的山民们,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气候,是他们这些外来人大惊小怪了?
她努力想要忽略掉这些不安,于是刻意转移话题道:“晓仪,你觉得住在山里好,还是住在城里好?”
金晓仪想也没想,也扬着唇角说:“当然是,住在山里的人觉得城里好,住在城里的人觉得山里好,像我,没别的什么理想,就只想将来老了,和自己爱的人一起住到山里去,过安安静静的小日子。”
唐笑也笑了:“那正好,我们可以做个邻居。”
两人相视一笑,这时,一群孩子们闹哄哄地从门前的小路上经过。
泥泞的小道上,穿着老式胶鞋的孩子们有大有小,大的十四五岁,小的五六岁,这群孩子们一个个都挺高兴,因为他们中有好几个大孩子,手里都拎着一只扑腾不休的山鸡。
虽然听不懂这些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在说些什么,但从他们的语气中,唐笑能够听得出来,孩子们讨论的问题大概和他们先前讨论的差不多山鸡要怎么做了吃。
“咦,真奇怪,今天山鸡们集体给人类送温暖啦?”金晓仪一边吃枣子,一边打趣道。
“哈,大概山鸡看天气不好山上不好找吃的,所以才跑到人类的地盘上,没想到,自己竟然成了人类的盘中餐。”唐笑也笑着往自己嘴里丢了一颗枣子。
“笑笑,这可不一定,越是这种天气潮湿的时候,蚯蚓虫子什么的越是满地爬,山林里不该没有山鸡们吃的东西。”金晓仪若有所思地说。
“你的意思是,山鸡们跑下来,还是跟气候有关?”唐笑皱着眉,脑袋里似乎闪过什么,但还来不及细想,就听见小梅招呼着:“唐小姐,金小姐,开饭啦!”
人未至声先到,最后一个字话音落下,两人才看见小梅笑的合不拢嘴的圆脸出现在两人眼前。
“嘘……”金晓仪赶紧将手指竖在嘴前,朝小梅指了指裴远晟睡觉的那间客房,“小梅,小声点,你那大嗓门,我怕把裴总吵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