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8、夫人驾到
汽车平稳地朝裴氏集团总部大厦驶去。
唐笑不喜欢玩手机，便手肘撑在窗沿，望着前方发呆。
也不知道辛泉什么时候考的驾照，开车技术居然十分娴熟。
又想到先前去辛泉家探望，在辛泉家嗅到的女人香水味儿。
辛泉的感情生活，还真是个谜啊。
“在想什么？”
辛泉忽然问。
“也没什么。”
唐笑随口道：“辛泉，你最近……真的没谈恋爱吗？”
辛泉皱了皱眉：“没有。我才不会跟别人谈恋爱。”
唐笑笑了下，说：“你也到了适婚年龄，为什么不能和别人谈恋爱？我听说，有大姐姐在追你，这是真的吗？”
辛泉秀气的双眉皱得更紧了。
“醉姐儿说的吗？”
没等唐笑回答，他便摇摇头说：“没有这回事。笑笑，我对其他女人都不感兴趣。”
唐笑知道辛泉喜欢自己，但她没办法回应他的感情，昨晚还以为他对晓茹有兴趣，现在看来，这孩子还是太一根筋了。
“辛小泉，多出去走走，说不定，就能遇到合适的啦。”
唐笑笑眯眯地鼓励道。
辛泉嘴角扬了下，说：“我们不是要一起去度假山庄吗？说不定，到时候我能有桃花。”
“嗯，也对哦。”
唐笑点点头，期待地说：“辛小泉，你要是看见合眼缘的女孩子，一定要和我说，你不好意思去搭讪的话，我去！”
辛泉无奈地笑道：“你忘了我们是怎么认识的了？”
唐笑怔住：“呃……”
“我长这么大，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碰见合眼缘的女孩子，鼓起勇气去搭讪，结果……嗯，你知道的。”
辛泉口气随意地说。
唐笑面上赧然，却不知如何接话。
辛泉倒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在唐笑面前表明心迹了。
她知道他喜欢她，但还是和裴远晟在一起，这说明，他们根本就没戏，她的的确确是一只把他当弟弟。
辛泉知道唐笑对自己没有男女之情，可这又如何？
他总有一天，会让她心甘情愿地陪着自己的。
想到这里，他仿佛于无尽黑暗的生活中看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一切都变得有盼头了。
他会慢慢解决掉那些阻碍，然后……让她永远和他还有弟弟，三个人一起幸福的生活。
裴远晟不过是暂时得到了她，有什么好得意的？
再说，连他自己都是随时可能会死的人，他又有什么资格拥有她。
辛泉棕绿色的眼眸中划过一丝冷意。
他送她去见他，不是因为他心甘情愿看着她与裴远晟在一起，而是因为，他心里知道，裴远晟与笑笑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他们的幸福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
而他还很年轻，只要他解决好一切，那么将来，他还可以和笑笑拥有无尽美好的未来。
辛泉缓缓地笑了。
心情也渐渐变得轻快起来。
天知道那晚笑笑带着裴远晟和醉姐儿来看望他，他亲眼看到笑笑与裴远晟在一起后，有多么痛彻心扉。
不过，好在如今的他，已经想通了，并且做好了打算。
“笑笑，你喜欢曼城吗？或者雾都？”
辛泉语气轻松地问。
“曼城啊……”
唐笑想了想，问：“暹国的首都是吧？前两天晓茹还和我提起过呢，说去暹国的什么岛上去玩的时候有在曼城短暂停留，感觉挺不错的……雾都嘛，我就不太清楚了，只知道在鹰国。说起来，世界那么大，我去过的地方还这是少之又少啊。”
语气中满满的遗憾，又不禁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腹部，心想，等孩子生下来后，一定一定，要去世界各地转一转。
不知道裴远晟愿不愿意陪她一起呢？
他那么忙……恐怕是抽不出什么时间吧？
但是，水上城市威尼斯，她是一定要和他一起去的。
也不记得是哪天下午，和裴远晟在家看到一部关于威尼斯的电影，当时裴远晟一脸向往，说要是哪天不忙了，可以过去待一段时间就好了。
一周时候他抽不出来的话，那么三天总可以吧？
还有极光……她也好想去看。
到时候，他能不能再分给她三天时间呢？
她想好了，他就算工作再忙也好，也必须拿出一周的时间来，和她一起去到他最想去的地方，和她最想去的地方。
想着想着，唐笑就忍不住抿嘴偷笑。
“笑笑，我在曼城还有雾都分别有一套房产，将来有时间，我们一起去住一段时间，好吗？”
辛泉忽然提议道。
“……啊？”
唐笑一愣，瞪圆了两只眼睛，不可思议地望向辛泉：“辛小泉……原来你真是个隐形小土豪啊？！”
“算不上，只是买的早而已。”
辛泉谦虚地说：“况且，暹国的房子很便宜，你喜欢的话，也可以在那边购置房产。”
唐笑心中一动，倒真有这个打算。
早就被晓茹安利过暹国，据说风景美物价也便宜，最重要的是离华国也近。
“好啊，等宝宝生下来，我会过去看看的。”
唐笑笑道。
“真的吗？”
辛泉侧头看了她一眼，棕绿色眼眸亮亮的，“你要是去了，就住我家吧，随便你住多久都可以。”
“噗……这么大方啊？不知道你家大不大，够不够我和晓茹两个人住呢？”
唐笑开玩笑地问。
“够。”
辛泉点点头说：“三层小别墅，带泳池，保准你们满意。”
“哇！还说不是土豪，辛小泉，你可真让人意外啊！”
唐笑咂舌道。
辛泉抿嘴一笑，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那是他很久以前就想好的，为自己养老的地方。
在曼城，他当时接到的任务是杀死一个帮派的老大。
暹国那时候的帮派很多，还不像现在这样，女毒枭nicole一家独大。
他到现在不知道，他真正的雇主是否就是如今势力越来越大的nicole。
他只知道，那几年，暹国莫名其妙死了很多帮派的一把手二把手。
任务轻而易举的就完成了。
杀人这种事，做得多了，就和捏死一只蚂蚱没多大区别。
而在生活中，他甚至不愿意捏死一只蚂蚱呢。
可以肯定的是，这些年，他杀死的人，比他捏死的蚂蚱要多得多。
他杀死那个帮派老大之后，擦干净手上溅到的几滴血，便轻轻松松地跳窗而逃，一路畅通无阻。
他像个普通的游客一样混迹在人群中，手插着兜晃晃悠悠的闲逛。
东南亚特有的耀目阳光洒在他脸上，他微微眯着脸，脸上挂着点落拓不羁的笑意，没有人知道，这个看起来瘦削到有点弱气的年轻人，插在衣兜里的手上，沾染着新鲜的血腥味儿。
他走着走着，就看到了一栋漂亮的别墅，白墙红瓦，暹国风格明显的三层小楼，静静地伫立在蓝天下，散发着祥和的气息。
那样子很像他幻想中的家。
于是，他便将它买了下来。
听说，那空置已久的房子，曾经属于一个在暹国红极一时最后凄惨死去的男明星。
不过，这些辛泉都不在意。
他在意的是，那栋房子，在那个时间出现在他面前，就好像是专门为了给他和唐笑还有他弟弟准备的。
等到他把一切麻烦都解决掉，再也不用杀人的时候，他们三个人，就可以幸福快乐地生活在那里。
辛泉的车缓缓驶入企业大厦的地下停车场。
唐笑不好意思让辛泉等，也清楚待会儿裴远晟肯定会让人送她回去，便在下车前对辛泉说：“谢谢你了，辛小泉，你快回去休息吧。”
辛泉看了她一眼，说：“我等你。”
“不用了，我不想耽误你时间。”
唐笑说。
“好吧。”
辛泉无奈道：“那周末见。”
“好啊，你也回去准备下。”
唐笑松了一口气。
“好。”
唐笑下了车，一抬脚就看到了慕子豪。
他还是一身黑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严谨又沉稳的模样。
不过看到唐笑，慕子豪马上唇角微扬，露出由衷的微笑。
“唐小姐。”
“咦？这么巧，你怎么会在这里。”
唐笑又惊又喜道。
“我在等唐小姐啊。”
慕子豪笑着侧身一让：“唐小姐，请。”
原来，裴远晟通知慕子豪唐笑会过来以后，慕子豪忙完手头上的事情，算算时间唐笑差不多快到了，就马上在这里等待。
慕子豪带唐笑乘坐裴远晟的专属电梯，直达大厦顶层。
虽然才只是两天没见，但唐笑莫名心脏扑通直跳。
难道是因为楼层太高了吗？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大厦顶层是裴远晟的办公室，还有秘书和助理们的办公室。
难以相信，裴远晟光是秘书和助理就有将近十人。
当她出现在电梯口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朝她看过来，但在看到她身后的慕子豪之后，又马上调开目光各自忙碌。
“唐小姐，请随我来。”
慕子豪引着唐笑穿过宽阔而空旷的大厅，还有长长的走廊，终于抵达裴远晟的办公室门前。
慕子豪轻轻敲了敲门：“少爷，唐小姐到了。”
“进来吧。”
里面传来那道熟悉而清雅的声音。
慕子豪朝唐笑微笑：“唐小姐，您请。”
他拉开门，恭敬地将她送进去，唐笑往前一步，慕子豪并没有跟进来，而是在她身后轻轻带上了门。
1579、可不可以抱抱我
裴远晟的办公室大到不可思议。
唐笑疑心希尔顿酒店的总统套房都不及这间办公室大。
房间最中央是裴远晟的办公桌，而一身商务范儿的裴远晟正坐在后面，含笑望着她。
“你来啦。”
“嗯，我来啦。”
唐笑往前走了几步，与他隔着一段距离，略微歪头，笑睨着他：“是不是很开心？”
裴远晟嘴角笑意更深，并没有马上答话，而是直接起身，朝她缓缓走来。
室内温暖如春，裴远晟穿着质地精良的白衬衫与黑色西裤，身材高挑修长，眉目深邃隽永得仿佛名家绘就。
唐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眼中他越走越近，她看得有些呆住，却不知嘴角已经快要扬到天上。
还问他是不是很开心，其实，她看到他，才是特别的开心。
“是啊。”
裴远晟走到她面前，低头凝望着她，伸手轻轻抚上她光洁莹润的脸颊。
“辛苦你了，笑笑。”
“这么客气？”
唐笑开玩笑道：“那裴总是不是要给我什么奖励呢？”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裴远晟毫不犹豫地说道。
“嗯……我倒是没什么想要的了。”
唐笑摇摇头说。
“真的什么都不要？”
裴远晟目光宠溺。
“我是认真的，笑笑，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
他说这话时，墨玉般的眼眸中少见的流露出一丝睥睨一切的傲气。
平日里，他总是内敛的。
可是，他在她面前，是发自肺腑的，想要给她所有的一切，也拥有这份自信和底气。
不得不说，这样的裴远晟，显得格外的迷人。
唐笑眼中荡着悠悠的笑意。
她心情很好地仰头望着他说：“你觉得我现在还有什么缺的呢？”
“我不知道。”
裴远晟握着她的小手，将她带到旁边落地窗前的黑色真皮沙发上坐下。
“所以，你得告诉我。”
“裴远晟。”
唐笑扬起下巴，笑眯眯地唤了他一声，慢悠悠地说：“你的人你的心都是我的了，我还有什么可缺的呢？”
“……”
裴远晟心中一震，浓密的长睫也微微一抖。
他没想到，唐笑会对他说这样的话。
可是，这样的话，他好喜欢。
“是啊，我的人和我的心，都是你的。”
他笃定而温柔地望着她，“我是你的。”
唐笑柔嫩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秀挺的长眉，指尖是茸茸的触感，她嘴角弯了弯，又往下，缓缓地抚摸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雪白俊美的面颊。
“你真好看。”
她情不自禁地说。
他的唇瓣也是软软的，指尖按下去，心头痒痒的，仿佛那一指头不是按在他的下唇上，而是按在她自己的心口。
“你这个见色起意的坏女人。”
裴远晟轻轻叹道。
唐笑瞬间就笑了。
“你怎么知道我见色起意了？”
“都在你眼睛里写着呢。”
“我眼睛里写着什么？”
两人离得很近，声音都放得很低很低，仿佛耳语一般。
偏偏这样轻微的一扯就断的气流声，才最是撩人。
“你眼睛里写着，你喜欢我，你想要……”
裴远晟蝶翅般的长睫扑闪了一下，居然说不出来后面的话，甚至耳根还悄悄的热了。
“我想要什么？”
唐笑故意逗她。
裴远晟垂下眼睛，莫名的慌乱。
很奇怪，从前他可不是这样的。
但当她用她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望着他时，他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焦急，仿佛有很多话蹿到嘴边，却不知道哪句最好。
他很想不那么在意她的一举一动，变得像从前在女人面前那般潇洒。
可是他连忽视她的气息忽视她的眼神都办不到。
他太太太太紧张她了。
此刻她就是一整个宇宙。
“笑笑……我给你倒杯水吧。”
他一脸镇定地站起来说。
唐笑噗嗤一笑，伸手拉着他的手说：“我不准。”
“……不准？”
裴远晟语气诧异，但眼睛却直直望着前方，压根不敢对上唐笑的眼睛。
唐笑心想，他这是累傻了吗？
和平时好不一样呢。
但是，他这个样子，好像特别的……可爱。
她握住他冰凉的手，轻轻晃了晃，柔声说：“裴远晟，十分钟内，我不允许你离开我半步。”
“……为什么？”
裴远晟哑然失笑。
“你坐下我再告诉你。”
唐笑握紧了他的手，手指在他手背上挠了挠，又将他的手往下扯了扯。
裴远晟无奈而镇定地重新坐下。
唐笑睁大一双微微上翘的杏眼，专注地凝视着他。
可他偏偏不肯看她，黑琉璃似的眼珠子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
唐笑不乐意了。
她松开他的手，两只手一左一右捧住他的脸，同时猛地凑过去。
“……！”
裴远晟猝不及防间，差点儿变成对眼儿。
唐笑皱着眉，紧紧盯住他。
“喂喂喂。”
“……？”
“我长得很难看么？你为什么都不愿意看我。”
她不满地抱怨。
“……也不是。”
他又眨了眨眼，感觉不仅耳根发热，连面颊也开始发热了。
可是他又没法让自己不发热。
她这样摸着他的脸，他很怕她察觉到他的脸变烫了，便伸手抓住她的手，不准她再像现在这样。
“……居然连小脸儿都不让人碰了啊。”
唐笑哼了一声，更不高兴了。
虽然但是……她好像一个女流氓哦。
“我……”
他总不能说他紧张吧？
心脏也跳得很快。
甚至快到隐隐让他有点吃不消的地步。
裴远晟努力控制住呼吸，垂下眼睛，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裴远晟？”
她感觉他的手指好凉。
果然，她不在他身边照顾他、陪着他，他是没办法把自己照顾得很好的。
想想又有些难过。
再看看他，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面前，眼眸低垂，面孔雪白，还真是一位小可怜儿啊。
“笑笑，可以给我一个抱抱么？”
他轻声询问。
唐笑没有回答，直接抱住了他。
裴远晟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鼻端满是她身上的甜香。
她耳边落下的碎发拂过他的鼻尖，痒痒的，软软的
本以为躲开她的目光心跳多少能平复一些。
可是这样一来，心脏却跳得更快了。
他又幸福快乐，又有点难以负荷的痛。
耳边满是隆隆的心跳声。
大概幸福也是这个声音吧。
他微微阖上眼，那声音太大了，震得他有点儿发昏。
唐笑松开他的一只手，伸手一下一下地顺着他的后背。
也许是太累了，他背脊处渗出一些汗水的痕迹。
她的手指往上，捏住他的后颈，轻轻按了几下，又往上，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他发出舒服的叹息声。
于是她又一下一下地抚摸他，像是抚摸一只小小的猫咪或者一只小小的小奶狗一样，从他的后脑勺，到后颈，再到整个背脊。
这样过了一小会儿，她感觉肩膀上的重量越来越沉。
“裴远晟……”
轻轻唤了一声，他没有回应。
她扳过他的肩膀一看，他果然阖着眼睡着了。
这个傻瓜……
她无奈地看他一眼，见他面容安详沉静，终是不忍心唤醒他。
于是轻轻扶着他，将他放倒在沙发上，然后一面百无聊赖地勾着他的手指，一面低头凝视他。
他脸色和唇色都很淡，眼睛下方却有着一片青影，显然，这几天并没有休息好。
再看一眼他办公桌上堆着的厚厚的文件，大概也能猜到，他最近应该很忙很忙。
不好好睡觉，还背着她猛喝咖啡，看他整个人好像又瘦了，可想而知，饭也是没好好吃的。
就这样还骗她说自己吃好睡好了啊？
真是个笨蛋。
唐笑脱下外套盖在他身上。
睡梦中，他握着她的手，侧过头来，在她手心蹭了蹭。
唐笑的心一下子软得快要化掉了。
好像，接下来的几十年，和他一起度过，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她只要一看着他，内心就变得很平静，很舒适，很快乐。
她对他，好像也有着用不完的耐心。
这种不可思议的耐心是什么时候生出来的，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她只知道，她好像永远也不可能真正生他的气，永远也不想对他不好。
她舍不得对他生气，也舍不得对他不好。
也许是因为，他对她，只是特别特别好。
在这个世界上，大概不会有人比他更在意她，比他对她更好了。
裴远晟不知道睡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睡着。
等到他忽然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唐笑。
一时间他还不太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可是视线逡巡一圈，唐笑真的已经不见了。
他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因为起得太快，心口骤然一痛，他眼前发黑，禁不住伸手摁住了胸口。
“……唔！”
淡色的唇边溢出一声呻吟。
他闭着眼，克制住这股突然袭来的痛楚，耳边隐约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是子豪么？
这时，一阵熟悉的温软的甜香飘来。
与此同时，一双手握住了他的肩膀。
“裴远晟，你怎么了？心脏又不舒服了吗？”
裴远晟不可置信地张开眼睛。
只见唐笑正一脸紧张地站在他面前，弯腰凝视着他。
裴远晟心口痛极了，可是嘴角却下意识地扯出一个微笑来。
“……原来你还在啊。真好……”
1580、你走吧！坏女人
“我当然还在。”
唐笑握着他手，挑眉道：“难道你以为，我是那种趁你睡着了就丢下你不管的狠心坏女人吗？”
裴远晟听了，笑着咳嗽一声，意味深长地望着她说：“我看你比较像那种趁我睡着对我干坏事的女人。”
“……喂！”
唐笑气得摔开他手，却又被他紧紧攥住。
她也没挣脱，只是瞪着一双圆溜溜的杏眼，佯怒道：“没想到在你心里我是这种人！哼，你把我唐笑当成什么啦？”
裴远晟心口仍然疼着，但是因为她在身边，就觉得没那么疼了。
他脸色和唇色皆是雪白，但是笑得却无比畅快：“把你……当老婆啊。”
“……！”
唐笑没料到他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整个人都吓得呆住了。
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并不会觉得讨厌。
在她心里，她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岁月是要和他一起过的。
那么……
两个人好像，迟早要成为夫妻的。
只是……
还是要再等一等。
现在还太快了。
裴远晟见她默默坐着，一声不吭，心里那股痛意又丝丝缕缕地蔓延而来。
她果然还是不愿意么？
“笑笑……”
他轻轻唤了一声，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心跳和表情，平静道，“时间不早了，我让子豪送你回去吧。”
“……啊，好……嗯，也确实是不早了。”
唐笑慌里慌张地站起来说。
也许是因为太慌了，她下意识地松开了他的手。
裴远晟脸上表情一变，眼中的光亮瞬间熄灭了。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笑道：“回去后早点休息。”
“嗯……”
唐笑眨眨眼，看向窗外。
在裴远晟办公桌后面是一整片的落地窗，从这个角度望过去，可以看到一整个城市璀璨的灯火。
平日里他一个人坐在这间空阔而巨大的房间内办公时，瞥见万家灯光与闪烁的霓虹，是否会感到寂寞呢。
他总是这么孤独。
刚刚认识时，她和晓茹都以为他是那种风流快活的花花公子。
直到真正了解他，才知道旁人很难走进他的世界。
他对旁人总是心怀悲悯，温柔而包容，但是，他始终与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从前的他，身边只有严叔，现在的他，身边也只有子豪，或许……还多了一个她。
她应当对他好一点，不要总让他一个人。
回过神来，他已经不在沙发上，而是信步走到房间内几乎占据一整面墙的书架前，似乎在翻阅什么文件。
他穿着白衬衫与黑色西裤的侧影如松柏般挺立，脸庞皎皎如月。
但不知道为什么，唐笑隐隐察觉到他此刻情绪似乎有些低落。
她颇想问问他，可转念一想，他这么忙，自己好像不应该继续耽误他的时间。
那就这样离开么？
她皱了皱眉，脚下仿佛被什么黏住了一样。
总觉得倘若这样走了，心里会有点空落落的。
还差点什么呢？
从她来，到现在，两个人好像也没说上几句话，也没聊什么实质性的内容。
就这样走了吗？
接下来几天，她肯定没办法和他在一起的。
这个人看着一点儿也不在意她的离开，但会不会，她一走出去，他就捧着文件默默垂泪呢？
唐笑被自己的脑补给逗乐了。
于是故意清了清嗓子，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可他偏偏一副专注于文件的样子，连一个眼神儿都不给他。
嘁，还傲娇上了。
唐笑下巴一抬，哼道：“我走了哦？……我真的走了哦！我走了以后，你就看不到我啦！”
裴远晟：“……”
唐笑瞥他一眼，继续说道：“我回去和晓茹玩儿去啦，还有楼下的小泉泉……哇，回家真好！”
“……”
裴远晟皱了皱眉，无语道：“幼不幼稚。”
“说我幼稚？”
唐笑叉着腰气咻咻地：“好啊，你不幼稚，你最厉害最大气最聪明啦，我这么幼稚的人，可不配和你一起玩儿！反正，我走啦，你自己玩儿吧！”
嘴里说着要走，偏偏脚下一动不动。
唐笑怀疑自己这是和裴远晟杠上了。
裴远晟也站在原地，远远地斜眼看过来，冷若冰霜的模样。
“你回去和小鲜肉玩儿吧，我又老又无趣，不配和你一起玩。”
“……”
唐笑咽了咽，莫名很想笑，瞧了他一眼，见他一脸平静，仿佛真的毫不在意的样子。
可她又不是傻子，难道看不出他在阴阳怪气吗？
这个笨蛋、傻子、小可怜儿。
“好的呢。”
她点点头，认真地说：“我会和小鲜肉一起玩儿的，不仅要一起玩儿，还要一起去泡温泉呢！反正某人也不愿意搭理我，连个正眼都不给我。”
“……”
裴远晟僵立在原地，听到她说要和小鲜肉一块儿去泡温泉，只觉得心脏声像是闷雷一样隆隆地在耳边炸响，他竭力去控制住自己的呼吸，可胸口的闷痛越来越强烈，让他逐渐有些透不过气来。
修长如玉的手指猛然收紧，用力地攥住了手中的文件。
他垂下长长的眼睫，克制住眼前的阵阵晕眩，低声道：“好……”
再多一个字，他都说不出来了。
唐笑等了半天，见他就只说了个“好”字，自己也颇觉得没劲。
他果然没她想的那么在意。
也是，对他来说，工作当然是第一位的。
她和谁一块儿出去玩，最后不都一样会乖乖地屁颠屁颠地跑来找他么？
他料定了她不会轻易走掉吧。
所以，根本没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他那么完美、优秀，大概也早料到她会被他吸引，会喜欢他，会愿意留在他身边。
她像现在这样故意拿话激他，在他看来，也不过是无聊又幼稚的举动吧。
真傻，真笨，真可怜。
她自嘲的笑了笑，说：“知道了，马上就走，不惹你心烦。”
说完，再也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走的时候，还是带着气的，出去时还砰的一声反手关上门——
“唐小姐？”
等在门外的慕子豪吓了一跳，也不知道唐笑为什么突然这么大的火气。
唐笑没料到慕子豪居然一直在外面候着，自己这点儿小脾气落在对方眼里，还实在是太不体面了。
讪讪地挠了下鼻尖，干巴巴地笑道：“啊……手劲儿太大了，没吵到你吧？”
“没。”
也许是因为时间太晚了，慕子豪让其他的人都下班了，此刻位于大厦顶层的总裁办显得极为空旷和安静。
“那……走吧。”
唐笑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慕子豪随唐笑走到电梯口，又默默地停住。
“怎么了？”
唐笑诧异地回头。
“唐小姐就这么走了吗？”
慕子豪站在原地脸色伤感地问。
“呃……不然呢？要是你不方便的话，我自己打车回去吧。”
唐笑随意道。
“不不不，我当然要将唐小姐安全送到，只是……”
慕子豪犹豫了几秒，到底忍不住说：“唐小姐就这么走了吗？”
唐笑听的好笑：“子豪你怎么了……变复读机了？这句话刚刚你说过了啊。”
“我知道……我就是，舍不得唐小姐就这么走了。”
慕子豪低头注视着唐笑，灵机一动道：“要不，唐小姐，我送您回山上吧？”
“……”
唐笑默了默，说：“子豪，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啊。”
慕子豪羞赧一笑，摸了摸后脑勺说：“唐小姐，可以吗？您好久没回去了。”
“……不是才两三天么。”
唐笑忍不住吐槽。
“……才两三天吗？我还以为已经过了很久了。”
慕子豪今晚话似乎有点儿多，和他平时不太像。
唐笑眼神古怪地打量着慕子豪，简直怀疑他被夺舍了。
察觉到唐笑的目光，慕子豪更觉得不自在了。
欲言又止道：“唐小姐，有些话……我不知道当讲不讲。”
“那就不讲了吧？”
唐笑微微一笑：“时间不早了，我们要休息了。”
说着，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腹部。
慕子豪只好叹气：“好的……唐小姐，是我多话了。”
两人默默地乘电梯下到地下车库。
慕子豪走得很慢，脚步十分沉重。
唐笑见慕子豪愁眉苦脸的样子，便好奇地问：“最近感情不顺利吗？”
“……啊？没有……”
慕子豪连忙摇头。
“看来你和那位小姐发展得不错。”
唐笑一脸欣慰。
慕子豪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还是多亏唐小姐。”
“谢我做什么，那是你们自己的姻缘。”
唐笑莞尔一笑。
两人走到车前，慕子豪躬身为唐笑拉开车门，未等唐笑进去，忽然又伸出一只手挡住。
“……？”
唐笑登时一愣，一脸不解地望向慕子豪。
慕子豪重重叹了口气，神色挣扎道：“唐小姐……本来我不想说，可就这么让您走了，又实在是……”
“实在是什么？”
唐笑皱眉。
“唐小姐，您刚刚是和少爷闹不愉快了吗？是不是……少爷哪里惹您生气了？”
慕子豪不安地问。
“……倒也算不上吧。”
唐笑讪讪道。
“唐小姐……少爷他这几天其实不太好，要是说了什么让您不高兴的话，还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1581、你要怎么惩罚我？
慕子豪诚恳道，“旁人可能无法理解……倘若一个人身体不适，又得靠强大的意志力忍受痛苦，拼命工作，其实……是一件很累的事情。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唐小姐……请您不要生少爷的气，他只是——”
“他这两天身体不舒服？”
唐笑心里咯噔一下，不等慕子豪说话，转身就往回走。
“唐小姐！”
慕子豪连忙关上车门，快步跟过去。
唐笑走得有点急，无奈怀着孕到底不方便，没走几步就气喘吁吁的。
“唐小姐，您慢点儿……”
慕子豪搀住唐笑。
唐笑心里说不出的着急。
她想到自己刚刚故意和裴远晟斗嘴，又想到他明显脸色不太好的样子，顿时后悔极了。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唐小姐，其实您应该能想得到的，只要您不在，就没人能管得住少爷。”
慕子豪叹气。
“……”
唐笑心头一梗，眼睛酸酸涨涨的，再一次后悔刚刚和裴远晟说的那些话。
她应该对他好一点，温柔一点的。
怎么就那么不懂事，偏偏要气他呢？
刚刚从大厦顶层下来地下车库的时候不知不觉，此刻再乘电梯到达顶层，只觉得时间好像过得格外慢。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显示楼层的数字，直到电梯门开启。
她心急如焚，电梯门刚一打开就急匆匆地往外冲，却脚下不稳差点摔倒。
“唐小姐小心！”
慕子豪吓坏了，连忙伸手一捞将唐笑揽住。
唐笑也吓出了一头汗：“谢谢你，子豪。”
“唐小姐，您就是少爷的命，对他来说您比他自己要重要得多，您可千万不能有任何事，否则我如何向少爷交待？”
慕子豪神情严肃道。
“我知道，我知道。”
唐笑喃喃，任由慕子豪搀扶着，克制住心头的焦急，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到了裴远晟的办公室门口，她看了身后的慕子豪一眼，居然有点紧张。
慕子豪递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唐笑深吸一口气，在门上敲了敲。
“裴远晟，我可以进来吗？”
“……”
等了几秒，里面并没有声音。
唐笑路上一直在担心，怕裴远晟有事，此刻再也等不了了，直接将门推开，不管不顾地冲了进去。
“裴远晟！”
她叫了一声，却见裴远晟坐在那排巨大的书架底下，阖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晕倒了。
等到她走近了，又看到他微微张开眼睛，目光中带着疑惑。
“……你，你没事吧？”
唐笑屏住呼吸，紧张地问道。
“怎么回来了。”
他声音十分低弱，嗓音微哑，但一如既往地清醇动听。
“你……站得起来么？”
唐笑不答反问。
裴远晟缓缓地起身，手扶着身后的书架，唐笑注意到他闭了下眼睛，肩膀微微晃了晃。
虽然是极轻微的幅度，但还是令她紧张到瞳孔一震。
“裴远晟，你是不是心脏又不舒服了？”
裴远晟微垂着头，神色有些懒散，肩背也没有平时那么挺直，雪白
的面孔上浮现出显而易见的疲倦。
“……只是有点困。”
他轻声道。
她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指尖沾染上他自额角淌落的细汗。
“怎么还出汗了。”
她声音颤抖地问。
“嗯……热。”
他低头喃喃。
唐笑捉住他垂在身侧的手，他的手心变得更加冰冷了。
她禁不住搓了搓他的手指，说：“你不要骗我了，我知道你难受，你难受就要告诉我，你为什么……”
“我告诉你，你就不走了吗。”
他忽然轻飘飘地抛出一句。
而后，苍白的唇边绽出一抹自嘲的笑。
唐笑仰头望着他雪白面孔上乌黑而低垂的长睫，那密密匝匝的睫毛掩盖住了他的双眼，她看不清他的眼神，也不知道他此刻到底在想什么。
可是她的心口忽然火辣辣的疼。
这股倏然而至的疼痛，使她的呼吸都错乱。
她一下又一下地搓着他修长而冰冷刺骨的手指，试图给他一点安慰和温暖。
她以为她能，但此时此刻，她觉得这远远不够。
她必须要做点其他的什么。
她不愿意看到他现在这副模样，因为她真的好难受。
“我不走，我不走了……”
她张开双臂抱住他瘦削的身躯，紧紧地抱着他。
“裴远晟，你不舒服你难受你要跟我说，你跟我说了，我就不走了，我就留下来陪你。”
她的声音又轻又柔地划过他的耳廓。
“你不要再一个人了，我不准你总是一个人忍着……你不高兴要说出来，你心脏疼你要说出来，你累了困了也要说出来……裴远晟，你这个笨蛋，我不准你再在我面前做一个完美无缺的人，你就算对我发脾气也好，骂我也好，但至少……你不可以什么都不说。”
她颠三倒四、翻来覆去地说了好些话，可他一直沉默着，不言不语，她又惶恐不安，生怕他是疼得说不出话来，连忙从他肩膀上抬起头，仔仔细细地看他。
他脸色很差，一点血色也没有，嘴唇也是苍白的，泛着淡淡的绀紫色。
可是他那双被长睫簇拥的凤眼可真好看啊，那里面正蕴着柔柔亮亮的星子一般的光芒，深深地朝她望过来。
“我这里很疼。”
他握着她的手，摁向自己的胸口。
唐笑呼吸一窒，当她的手贴上他的心脏时，她感受到它杂乱无序的跳跃。
“裴远晟，你快吃药……”
“不。”
他摇摇头，专注地凝视着她，那灼热的眸光犹如燃烧的星子，砰然砸向她的心房。
“我和你说了，所以，你是不是就不会丢下我了？”
他轻轻地问。
“嗯，我不走，我陪你。”
唐笑笃定地说。
“以后也会吗？只要我告诉你，你就不走，是吗？”
他的语气中透着一丝被他竭力隐藏的小心翼翼，还有一丝藏无可藏的期待。
“是。”
她点点头，认真地说。
“你可不许骗我。”
他唇边缓缓绽开一抹微笑。
那笑容足以使冰雪消融。
她的心也像是泡在水里的砂糖，被他这微笑一搅，瞬间全部化成了丝丝缕缕的甜。
她竟因为他这一笑，而生出一种莫大的成就感，
并且，由衷地想要看他一直这么朝她笑。
“嗯，不骗你。”
他的眉梢眼角全是笑意，又忽而像个调皮的孩子一样对她说：“你要是骗我，我就惩罚你。”
她好奇地问：“你要怎么惩罚我？”
“如果你骗我，我就罚你这辈子再也见不着我。”
他嘴角微翘，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着，伸出洁净修长的食指，在她挺翘的鼻尖轻轻一刮。
唐笑并未多想，伸手捉住他的手指，放在手心捏了捏，笑眯眯道：“就算你藏起来，我也会找到你的。”
他含笑望着她，目光沉沉的，“那你可要记住你说的话。”
“放心，我一向记性不坏。”
“好，信你咯。”
裴远晟低头，在她额角印下一吻。
她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草木气息，心里十分安宁，靠在他胸口想象着以后的日子，同时更紧地搂住他消瘦的身躯。
“你可不准再瘦了，再瘦就没有了。”
唐笑嘀咕道。
“好，听你的。”
他非常顺从。
唐笑怕他站得累了，扶着他坐到沙发上，瞥了眼他桌上那些文件，还有始终亮着的笔电，心想，他到底要忙到什么时候呢？
听说裴家并没有能够帮他分担的人，所以，这么多年来他全凭一己之力支撑，而裴家这一辈，还有不少混吃等死之人尽给他添乱。
他的身体……怕是也没打算要子嗣。
有些事情，不能细想。
稍微一细想，便叫人难过。
她见他姿态慵懒地靠在沙发上，侧头望着她，目光温柔，唇角始终含着淡淡的微笑，便伸手摸了摸他苍白的脸颊。
“我是不是打扰你工作了？”
他摇了摇头，依然静静地望着她。
他的眼神总是带着一股眷恋，仿佛看一眼，就少一眼。
只是彼时她未曾察觉。
“我给你倒杯温水，你把药吃了，好不好？”
唐笑和他商量：“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嗯。”
他闭了下眼，又睁开，长睫翕动，面容沉静，在灯光下整个人看起来都十分柔顺的模样。
唐笑倒是忽然巴不得他和她斗嘴，像从前那样噎得她说不出话来。
骄傲又毒舌的他，才是她最开始认识的裴孔雀啊。
裴远晟吃了药，又在沙发上靠了一会儿，下意识地抬眼看了下时间。
唐笑知道，他要继续工作了。
再待下去就是打扰，可她又实在是放心不下。
“要不周末一块儿出去泡个温泉放松一下？总觉得……你看起来很累。”
唐笑犹豫不决地说。
她心里也在纠结。
按道理，有晓茹在，是不太好拉上裴远晟一起的。
可是……她已经越来越没办法和他分开了。
他总是这样让人惦记。
她自己也说不清这是喜欢还是爱。
但她很确定，她愿意这样一直与他相伴。
“不用。”
裴远晟摇摇头，说：“你们去吧，我周末还要其他的安排。”
“嗯？”
唐笑诧异道：“什么事？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1582、到底谁才是你的正牌男友
裴远晟挑眉一笑：“怎么，以后我的行程是需要向你报备了么。”
唐笑撇撇嘴，哼道：“谁稀罕你报备啊？”
“好，那我跟别人约会去了。”
裴远晟抬眼瞧着她，眼中带着三分笑意，促狭地道。
“跟谁？”
唐笑瞪圆了眼睛。
“不是说不稀罕么？”
裴远晟故意逗她，嘴唇按捺不住的上扬。
“……我就随便问问。”
唐笑努努嘴，讪讪道。
“傻瓜，我哪儿会丢下你跟别人约会？我是去给太爷爷祝寿。”
裴远晟不忍看她郁闷，笑着解释道，“在a城，我明早过去，至多住一晚，后天就回承北。”
“太爷爷?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
“是我爷爷的表叔，平日里也不常来往。”
裴远晟淡然道。
“原来是这样啊。”
看来是不怎么熟的亲戚了，唐笑恍然大悟，想到裴远晟这两天身体状况不佳，又问：“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不等裴远晟答复，她又连忙说道：“你要是怕不好解释我的身份，我可以在附近找个酒店住下来等你。”
“说什么傻话？”
裴远晟捏住唐笑白嫩的脸蛋，皱着眉，目光宠溺道：“你要真和我一起去，我怎么可能把你一个人丢进酒店？再说，我为什么要那样做啊？”
“我这不还大着肚子嘛……”
唐笑心说，我可不能让人说你喜当爹啊，那样多不好，男人不都在意面子么？
想到这里，她忽然有种自己和裴远晟不是很般配的感觉。
人家可是钻石王老五，她呢……结过婚还有个孩子。
若是晓茹的话，和他站一块儿会更般配吧。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裴远晟一脸无奈地看着她，手指尖在她脸颊上轻轻戳了一下：“你听好了，笑笑，你是我裴远晟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也是我最爱的女人，我会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和你成为合法夫妻，我不在意其他人怎么看我，他们也没资格对我的决定说三道四，我认定了的人，这辈子都不会因为任何其他因素而放手，除非，你自己不要我了。”
“裴远晟……”
因他这一番表白，唐笑心中翻江倒海一般，眼中甚至隐隐有些泪意。
裴远晟笑了笑，拍拍她的肩膀说：“开开心心去玩儿吧，我没有请你和我一起去，是因为那地方确实没什么好玩的，我也舍不得你舟车劳顿。”
“好，那我等你回来。”
唐笑握着他手说。
“好。”
两人正说着话，唐笑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
拿出来一看，是季晓茹。
“晓茹打来的，我接一下。”
唐笑对裴远晟说。
“需要回避么？”
裴远晟调侃道。
“别闹。”
唐笑拉着他的手不让他动弹，另一只手在屏幕上划了下，接通电话。
“笑笑，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饿了，突然好想吃夜宵喝啤酒哦！你饿不饿？要不我点外卖等你回来一起吃吧！”
季晓茹兴冲冲地说。
唐笑看了眼时间，说：“好啊，大概半个多小时吧。”
“好，搞快点！”
季晓茹催促道。
“嗯，你别点太多啦，我不是很饿。”
唐笑提醒道。
“好好好，知道啦。”
挂了电话，裴远晟捏捏她的手指，故意摆出一副哀怨的模样，幽幽地问了一句：“你对象催你回家了？”
“噗……”
唐笑差点喷了，“什么啊，我和晓茹才不是拉拉！”
裴远晟似笑非笑地说：“我看她更像你正牌男友。”
“啧，你这是又吃醋了？”
唐笑睨着他问。
“是啊。”
裴远晟倒是也不否认。
“乖啦，你好好工作，早点搞完回家休息，不准熬夜，知道吗？”
唐笑哄小孩儿似的说。
“我知道。”
裴远晟恋恋不舍地望着她，目光温存：“可我舍不得你啊，笨蛋。”
“你以为我很舍得你吗？”
唐笑笑了下，说：“可是，我不在的时候，你也得照顾好你自己，不然我会担心的。”
“好。”
裴远晟点点头。
“那我走了。”
唐笑起身，裴远晟也跟着站起来。
“别送我，我知道你时间宝贵，你快去工作吧，我已经耽误你很长时间了。”
唐笑望着他说。
“好，听你的。”
临别前，唐笑又忍不住抱了抱他。
“过两天见。”
“嗯。”
慕子豪开车送唐笑回去，路上，从后视镜里偷偷看了唐笑好几眼，见她坐在后排若有所思的模样，便忍不住开口说：“唐小姐，您打算什么时候搬回来？”
“嗯，过段时间吧。”
唐笑想了想说：“其实，在晓茹来之前，我也打算回来住的。”
慕子豪听了，叹了口气说：“您要是真决定搬出来，那少爷也只能搬到您家楼下了。”
“什么？”
唐笑一脸莫名。
“少爷前段时间，让我在唐小姐居住的小区买了套公寓。”
唐笑默了默，说：“……至于么。”
“对于少爷来说，至于。”
慕子豪认真道：“毕竟，您楼下可住着一位对您虎视眈眈的小鲜肉。”
“你说辛泉吗？”
唐笑摇摇头，不以为意地说：“辛小泉知道我只把他当弟弟。”
“知道是一回事，接不接受，还有没有想法，是另一回事。”
慕子豪说。
“你想多了。”
唐笑不赞同地说：“我已经和辛泉说过我和裴远晟在一起了，他自己也亲眼看到了。”
“唐小姐，您不懂男人，尤其是，像辛先生那个年纪的男人。”
“你把辛泉想得太复杂了吧。”
唐笑笑了一声，自顾自地摇摇头：“他只是个半大孩子，在承北又没什么亲人，性格也不是那种外放的，身边随时围着一大堆朋友的，所以，才会对我有一点依赖。”
“唐小姐，您总是把人看的太单纯，对辛先生如此，对季小姐也是如此。”
慕子豪直言不讳道。
唐笑哑然失笑：“子豪，难道你还不了解晓茹吗？她向来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难道她还能有什么坏心思不成？”
这话若是换成旁的什么人来说，唐笑恐怕要生气的。
也就是慕子豪，她才忍了。
但还是感到不能够理解。
为什么，子豪会说她把晓茹看得太单纯？
晓茹本来也不是个多么复杂的人啊。
“唐小姐，难道您忘了季小姐当初差一点就与少爷结婚了吗？若不是季小姐突
然做出伤害少爷的事情，那么现在，季小姐就是少爷的夫人——”
“子豪，我始终相信，晓茹她不是有意要伤害裴远晟的。”
唐笑皱眉道。
慕子豪苦笑一声，说：“但那毕竟是事实，不论出于什么原因。”
“子豪，你是因为这件事，到现在还在责怪晓茹吗？”
“我不是怪季小姐，我只是希望唐小姐在处理和少爷的事情时，不要太过于考虑季小姐的感受，而要以您自己的感受还有少爷的感受为优先。”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慕子豪也顾不上什么逾越不逾越的了。
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永远只有少爷的安危。
而少爷最牵挂的最在意的人都是唐小姐。
所以，唐小姐必须要一直好好地陪在少爷身边才行。
“唐小姐，恕我直言，您与季小姐关系再亲密，能够与您共度一生的人，也还是少爷，您不可能一直陪着季小姐，季小姐也不可能一直陪着您，不是吗？倘若将来季小姐有了喜欢的人，肯定也不会再像现在这样缠着唐小姐的。”
“子豪，你不也说了，倘若将来晓茹有了喜欢的人肯定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缠着我了吗？你看，晓茹不会一直和我黏在一起，我也迟早会回到裴远晟身边，既然如此，你又何必着急呢？”
唐笑感觉慕子豪是有点儿过度紧张裴远晟了。
不过，她倒是可以理解的。
严叔在世时，也总是对裴远晟的事情格外挂心。
有慕子豪这样一个事事为裴远晟考虑的人在他身边，想必严叔在天之灵也能得到宽慰吧。
所以，唐笑并不怪慕子豪说得太多。
“唐小姐，您难道看不出，比起季小姐来，少爷更需要您吗？”
慕子豪实在是憋不住了。
那个季小姐，之所以这么缠着唐小姐，还不就是因为嫉妒吗？
唐小姐可真是太傻了。
季小姐当然也算不上坏，只是，在慕子豪看来，未免还是有些自私。
“我知道他需要我啊。”
唐笑嘴角翘起，眼中露出一丝笑意：“不在一起的时候，我也会想他的。但是，他也有他的事情要处理，我们两个天天黏在一起，倒未必是件好事。”
慕子豪心说，这又怎么会不是好事？
少爷和唐小姐在一起的时候最开心了，连饭都能多吃一碗。
这几天唐小姐不在，少爷吃得少睡得少，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儿呢。
再加上身体不适，面色也远不如唐小姐在的时候。
“唐小姐，我再啰嗦下去，您怕是要嫌我烦了吧，不过，我还是希望您能多陪陪少爷。”
慕子豪叹息道。
“会的，放心吧。”
唐笑笑了笑，随口说道。
不一会儿，到了唐笑居住的小区，没想到刚下车，便看见穿着睡衣拖鞋扎了个丸子头的季晓茹站在楼下。
“晓茹，你怎么跑出来啦？不冷么？”
唐笑忙道。
“我一个人在家太冷清了，想着你快到家了，就下来散散步，顺便看看能不能碰着你。”
季晓茹往唐笑身后看了眼，说：“谁送你回来的？”
“子豪啊，还能有谁。”
“哦哦，难怪……”
季晓茹点点头。
“难怪什么？”
“难怪你这么快就下来了。不然的话，不得在车上腻歪一会儿？”
季晓茹眨眨眼促狭道。
15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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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茹，你胡说什么呢。”
唐笑摇摇头说，“咱们还是赶紧上楼去吧，不是说饿了么？”
“好吧好吧，上去吃好吃的咯！”
季晓茹搓搓手，一脸期待。
“还真是个小馋猫。”
唐笑无奈地笑。
“我告诉你笑笑，今天我点的这家外卖特别绝，是远近闻名的网红店！那个小黄鱼啊，特别的肥美**，保证你吃了忘不了……”
季晓茹一面走，一面兴冲冲的向唐笑安利。
“是吗？你这说的我口水都快掉下来了。不过先说好，啤酒我可是不能陪你喝的。”
“好好好，我等你卸货了再喝。”
两人上了电梯，季晓茹嘴角噙着笑，偏头瞧了眼唐笑，见她神情坦然，但是眉梢眼角都仿佛蕴着幸福的光芒，明显是被一副被男人宠爱的模样。
她收回目光，心脏紧紧缩了一下，心想，我这又是何苦呢？非得凑到笑笑跟前感受她现在有多幸福么？
她当然知道裴远晟这个人，不论和谁在一起，都会对对方极好。
因为他一向是一个很有责任心的人。
从前裴远晟不爱她，都能把她照顾得那么好，更何况，裴远晟从一开始就对笑笑情有独钟。
她垂下眼睛，低头望向自己的脚尖，脸上的笑容都快有点挂不住了。
好在唐笑并没有注意她。
到家后，餐桌上果然摆放着一大堆烧烤和啤酒。
整个客厅都弥漫着烧烤的孜然味儿。
这味道亲切又熟悉，一下子就令唐笑回到了从前和季晓茹一块儿在学校附近吃夜宵的情景。
一眨眼，这都多少年过去了啊。
两人坐下来边聊边吃，不知不觉，季晓茹喝光了三瓶啤酒。
唐笑怕她喝醉，连忙劝她别喝了。
桌上没吃完的烧烤也差不多都冷了。
可是季晓茹还要喝。
“笑笑，把你们家成烈珍藏的红酒搞两瓶给我尝尝呗！”
季晓茹眼睛瞄着酒柜。
“那些酒啊，你想喝多少喝多少，喝不完的给你连带酒柜一块儿搬回去我都没意见，只是，今晚不行。”
唐笑劝道：“我怕你喝醉了，晓茹，不早了，我们睡觉吧？”
“你太小看我了，笑笑，这点酒算什么啊？漱口水差不多……”
季晓茹揉了揉鼻子，哼道：“难道你对我连这点儿信心都没有吗？”
“我倒不是对你没信心，只是觉得……晓茹你最近老是喝酒，也不太好。”
唐笑犹豫了下还是看着她问道：“晓茹，你心里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季晓茹微微一怔，低头笑道：“怎么突然这么问呢，你看我这不挺好的么，天天吃吃喝喝，多开心啊！我也不愁钱，不用上班，也没什么感情烦恼，过得多逍遥快活！”
“晓茹……”
唐笑想到慕子豪说的那些话，心里也半信半疑起来。
季晓茹见唐笑欲言又止，嗤的笑了一声说：“怎么，笑笑你有话都不敢跟我直说了？这么犹犹豫豫的，是怕伤害我啊，还是怕刺激我啊？”
唐笑皱了皱眉，端起桌上的牛奶喝了一口，缓缓道：“晓茹，其实我能感觉得到，
你这段时间没那么开心。”
“也许吧。”
季晓茹靠在椅背上，侧头望向窗外。
都已经十一点多了，窗外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对面楼栋上闪烁的灯光。
“晓茹，你……是不是——”
“怎么突然就困了……”
季晓茹忽然伸手打了个呵欠，然后起身伸了个懒腰：“笑笑，我去洗澡啦。”
“……”
唐笑默了默，无奈地笑道：“好吧，你去吧。”
季晓茹晃晃悠悠地朝洗澡间走去。
唐笑望着季晓茹的背影叹息一声，却也无话可说。
她不希望自己和晓茹之间变得有距离，可是，有些事，晓茹似乎不愿意和她谈。
次日下午，唐笑季晓茹辛泉带着小樱一块儿去度假山庄。
晓茹性格活泼，比唐笑更能逗小樱开心，这一路上，小樱便一直黏着晓茹。
唐笑这天睡醒整个人精神就不太好，便恹恹地靠在后座上，看这晓茹和小樱玩闹。
开了两个小时后，季晓茹换下辛泉去开车，小樱玩了一路，等辛泉过来陪她的时候，她的小脑袋已经困得往下一点一点的了。
小樱坐在辛泉膝盖上睡着了，唐笑望着窗外发呆，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很困，但又没那么想睡觉。
拿出手机，百无聊赖的刷了刷微博，看见自己从前在疗养院经营的那个微博号又涨粉了，居然颇感欣慰。
虽然现在官博皮下不是她了，但看到越来越多的人关注那个号，她还是有种自家的崽儿越来越争气的感觉。
刷着刷着，心血来潮，想起来搜索裴远晟的名字。
按道理来讲，裴远晟这样的人，应该是不玩微博的。
但没想到，这一搜，还真给她搜出来了。
不过，如她所想，只有寥寥几条微博，最后一次微博，还是许多年前发的。
那是一张照片，背景应该是学校。
裴远晟站在一颗樱花树下，手里抱着一叠书，迎着光线，微微眯起眼睛。
但毕竟年轻，满脸的胶原蛋白，看起来好像偶像剧男主角一样。
这个颜值……也真是没谁了。
唐笑下意识地点了保存，等到反应过来，不由得一阵赧然。
怎么回事，自己居然也变得这么花痴了？
可是……
樱花树下的美少年什么的，真的很戳人呐。
唐笑嘴角翘了翘，不知不觉间又点开那张照片，放大——
这一看，她忽然在照片的角落里，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这不是……晓仪么？
虽然和整容后有一定差别，但唐笑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并且，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总觉得金晓仪在照片里的样子，看着有种熟悉感。
就好像……最近在哪里见过一样。
这种感觉来的莫名其妙，毫无缘由，但又让人有种说不出的不舒服。
唐笑放下手机，又想起一件事——
她似乎好久没见到金晓仪了。
这个人，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样。
从去年开始，所有的社交账
号都停止更新。
唐笑曾经在微信上问过她近来可好，但对方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复。
唐笑虽然以前和金晓仪有过来往，可也算不上多好的朋友，对方没回复，她也就没有继续联络。
唐笑闭着眼试图让自己不再去想那些纷纷扰扰的事儿。
身体很疲惫，从今天一大早上就感觉不太舒服。
不过，因为和晓茹辛泉约好一起出去玩，她也就强打精神，压根没有提起这件事。
忍一忍就好了。
反正对于温泉，她本身就兴趣不大。
不过是陪晓茹来放松心情罢了。
到时候等到了度假山庄，若是没精神，就找借口回房间休息，等晓茹他们泡完温泉再一块儿吃饭好了。
唐笑心里做好了打算。
这时，肩膀上突然一沉。
她睁开眼睛，侧头一看，视线中出现一张熟睡的脸庞。
辛泉睡着的样子，比平时显得更加年轻。
唐笑低头打量着，只觉得睡着的辛泉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学生一样。
尤其是他最近或许又瘦了，下巴变得尖尖的，脸颊也十分苍白，衬着长长的乌压压的睫毛，说是还没毕业的大学生也不为过。
唐笑正看着他，忽然那长长的睫毛轻轻一抖。
一双棕绿色的眼眸沉静地朝她望过来。
唐笑顿时尴尬地道：“你醒了啊……辛小泉。”
辛泉扬了扬嘴角，低声道：“笑笑，你为什么那样看着我。”
唐笑更尴尬了：“我……我只是刚刚好看到你睡着了。”
“不对，你明明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
辛泉笃定地说。
“……我没有。”
唐笑连忙辩解道：“我真的不是故意要看你的。”
辛泉见唐笑这么急着解释，小脸儿红红的怪不好意思的样子，脸上笑得更愉快了。
“笑笑，你想看我就看呗，我愿意被你看，你看多久都可以。”
“我真的没有……”
唐笑无奈极了，“辛小泉，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你这么自恋啊。”
辛泉仍然靠在唐笑肩膀上，似乎并没有打算起来。
唐笑也不好直接把辛泉推开，只好说：“你醒了，就把头挪开吧，我肩膀上也没什么肉，你肯定睡着不舒服吧。”
“不，我睡着特别舒服。”
辛泉认认真真地说。
“可我不舒服。”
唐笑也无比认真地说。
辛泉默了默，说：“……笑笑，你哪里不舒服？”
唐笑笑了下，说：“辛小泉，我的肩膀也不是随便给人靠的。你这小屁孩赶紧去找个女朋友，想怎么靠怎么靠。”
辛泉愣住，没料到唐笑会说得这么直接。
再靠下去也不好了，辛泉只好讪讪地坐直了。
“笑笑，你就这么不喜欢我吗？要这样拒绝我。”
“我没有，你明明知道，我一直把你当弟弟的，辛小泉，我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那个人是裴远晟？笑笑，我到宁愿你心里的那个人不是他。”
“对不起，辛小泉。”
唐笑朝辛泉笑了笑说。
1584、你是少夫人你说了算
唐笑一行人到达度假山庄时，天边隐隐传来滚滚闷雷声。
“要下雨了吗？”
唐笑仰头望了望天，早上还是一片蔚蓝的晴空，此时天边却堆积了厚厚的铅灰色云层，连空气都变得潮湿而阴冷。
“也不一定呢，没准雷声大雨点小，一场小雨就完事儿了，咱们该干嘛干嘛，况且，里面的温泉也不全是露天的呀。”
季晓茹毫不在意地说。
“真佩服你，永远这么乐观。”
唐笑由衷道。
跟晓茹在一起，很难有沮丧的时候。
无论干什么，她都有一股兴冲冲的劲头在里面。
“走吧。”
辛泉牵着小樱说。
小樱今天穿着漂亮的新裙子，扎着两个羊角辫，辫子上还系着粉红色的蝴蝶结，实在是可爱极了。
“笑笑阿姨，晓茹阿姨，我们快进去吧！”
小樱伸出另一只小手拉住唐笑，仰着头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地说。
唐笑看了眼站在小樱另一侧的辛泉，将晓茹让到自己身边，“晓茹，你来牵着小樱吧。”
季晓茹和唐笑认识这么多年，见状自然知道唐笑心里在想什么。
她不愿意和辛泉有太多牵扯，更不愿意辛泉还对她怀有期待，所以，才不想给辛泉哪怕一丝希望。
笑笑果然是打算和裴远晟过一辈子了吗？
季晓茹心情复杂极了。
她当然希望笑笑幸福，可是，如果笑笑的终生幸福寄托在裴远晟身上，她心里总是没那么舒坦的。
算了……先别想了吧。
季晓茹和辛泉一左一右牵着小樱，唐笑在另一边挽着晓茹的胳膊，三大一小一起走进了度假山庄。
四人一共开了两间房，本来小樱是要跟着季晓茹与唐笑住的，但小樱这一路上却特别黏辛泉，进去后也抓着辛泉不撒手，于是便只好让小樱待在辛泉房间了，反正两间都是标间。
度假山庄的客房全部是独门独栋的小别墅，二楼观景台，一楼客房，环境优雅怡人，出门即是碧绿的人工泳池，再往前走走，便是群山环绕下的天然温泉池了。
唐笑在房间内换完温泉浴衣，却躺在床上有点不愿意动弹。
再看晓茹，身上穿了件黑色波点背后镂空的泳衣，批了件薄如蝉翼的黑色蕾丝浴衣，披散着长长的卷发，肌肤在自然光下莹白如玉，两条长腿笔直纤细，真是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
而她站在镜子前仍不满足，两只手捻着另一件白色蕾丝拼接泳衣在身前比划，眉目间满满的纠结。
“笑笑，你说我穿哪件比较好看呀？”
唐笑躺在床上眯眼瞧着，懒洋洋地说：“我觉得吧，两件都可以，你身材好，穿什么都好看。”
“笑笑，你也太敷衍了吧！”
季晓茹不满地噘了噘嘴。
美人娇嗔，那画面自然也是养眼的。
唐笑宠溺的一笑，澄净的双眼认真地注视着她说：“骗你是小狗，在我眼里，你怎么样都美——世界上再没有比你更漂亮的女人了。”
季晓茹被唐笑夸得喜上眉梢，嘴角忍不住上扬，却还是眨巴着一双亮闪闪明灿灿的大眼睛凑到唐笑跟前，娇滴滴地催促道：“哼，我不管，你一定要给我选一件！快点嘛！”
“嗯……那把你身上那件试试看吧。”
唐笑无奈地笑道。
“好啊！”
就等她这句了。
季晓茹嫣然一笑，麻溜地动手脱衣服。
在唐笑面前，她可是一点儿都不避讳的。
反正两人一起长大，对方什么样子没见过呢？
唐笑也视若无睹地躺在床上，一脸淡定。
不过，心里倒是生出了几分羡慕。
自怀孕以来，她确实不曾好好打扮过了。
这次过来泡温泉，也不可能像晓茹那样穿漂亮的泳衣，而是换了十分宽松的日式浴袍。
尽管如此，她还是只是在岸边稍微泡一泡。
再等两个月吧。
等到肚子里的宝宝出生了，就想做什么做什么。
也不知道，他到底长得像谁呢？
唐笑心里挺纠结，一会儿希望是个男孩，长得像成烈最好。
一会儿又希望是个女孩，长成自己和成烈的综合体。
尤其是看到小樱的时候，这种愿望越发强烈。
如果是个小女孩，自己就能给她买许许多多的好看的小裙子，还有各种颜色各种款式的小蝴蝶结，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可可爱爱的了。
“笑笑，你在想什么呐？”
季晓茹一边换衣服一边随口问道。
“什么都没想。”
“骗人，你想没想什么，我不知道啊？”
季晓茹扬了扬眉毛。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那你说，我刚刚在想什么？”
唐笑促狭地笑。
“你在想……肚子里这个宝宝啊，到底是个小公主，还是个小王子呢？”
季晓茹动作停了下，侧头睨向唐笑。
“怎么样，我猜得对不?”
她那张明艳动人的小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
“啊……你怎么知道的？”
唐笑怔住，一双水眸瞪得圆溜溜的。
季晓茹就喜欢看唐笑这副呆萌可爱的模样，她的那张脸，还有那双眼睛，都好像永远不会老似的。
过了这么多年了，她惊讶时、或者不高兴时，又或者心里有事时，都总是相似的表情。
这个女人啊，这辈子都学不会隐藏了。
可她偏偏就爱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她喜欢她的坦诚与心无城府。
虽然，从前在学校时，由于唐笑不太爱说话，看起来比较高冷，所以好多不了解的人都说她心思深。
其实啊，她早就知道，唐笑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一个会算计别人的人。
她永远只说自己想说的话，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得罪人也不在乎，招人嫉恨也不在乎。
她总是这样，毫无顾忌地去成为一个她想成为的人。
都说人活着活着会活成自己小时候最讨厌的样子，可是，这种事在唐笑身上是永远不会发生的。
想到这些，季晓茹望向唐笑的目光中便多了一层怜惜。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总是先由怜，再有爱的。
人的感情又复杂、又不复杂。
可惜的是，唐笑没有变，她自己却变了。
她到底是没有唐笑那样的好运。
岁月有时候也会
偏爱一些人，才让他们可以保持初心，不是吗？
她垂目微微一笑，掩饰住目中的苦涩与妒意，复又抬头，嘚瑟地扬了扬下巴：“我是谁啊？还不了解你嘛？笑笑，你信不信，我会是这辈子你最最最长久的朋友，世上没有人会比我更了解你。”
“我当然相信啊，晓茹，我也要做你最最最长久的朋友，我们一辈子也不要分开。”
唐笑惬意地躺在床上，双手垫在脑后，笑眯眯地望着季晓茹说。
“必须的。”
季晓茹换好衣物，在唐笑面前转了个圈儿：“怎么样？”
“好看！”
唐笑朝季晓茹竖起大拇指。
季晓茹看着唐笑问：“刚刚你心里是不是在想，要不要生个像我这么漂亮的小女孩，每天给她买花裙子穿？”
“哇，又被你猜到了。”
唐笑作惊讶状。
“都说了，我懂你嘛。”
季晓茹嘿嘿一笑：“一个人只要愿意懂你，愿意站在你的角度去想问题，自然知道你在想什么了。”
唐笑“嗯”了一声，赞同道：“是啊。”
这样的人，从前有成烈，现在有晓茹、裴远晟……她终究是不孤单的。
季晓茹换好了衣服，又让唐笑帮她做出决断。
唐笑眼里自然是都好看的，但季晓茹偏要个答案来。
于是唐笑便指着她身上那套白色蕾丝拼接泳衣说：“那就这件吧。“
“为什么？”
季晓茹歪着头问。
“就知道你会问我。”
唐笑慧黠一笑，丢出早就准备好的答案。
“一般来说，一个人倘若在已经有了一个选择的情况下，又喜欢上第二个，那肯定是更偏爱第二个咯，不然就会满足于第一个，不是吗？”
“有道理诶。”
季晓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看了唐笑一眼说：“笑笑，那你也是这样吗？”
“什么？”
唐笑一脸莫名。
季晓茹扬了扬嘴角，却不回答，只是披上外衣，朝唐笑伸出手去：“我们快出门吧！小樱和辛泉肯定早就等急了。”
“嗯，也是。”
唐笑点点头，没再多想。
刚走到门口，唐笑右眼皮重重一跳，脚步也顿了顿。
“怎么了？”
季晓茹问。
“没什么。”
唐笑摇摇头，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感觉有一丝不安。
昨晚和慕子豪分开时，她曾经叮嘱过慕子豪，倘若裴远晟有任何事，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她。
慕子豪当时为难道：“唐小姐，可若是少爷交待让我一定不能告诉你呢？”
“越是他不让你告诉我的，你越是得告诉我。”
唐笑肃然道：“否则，他要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必定会抱憾终身。”
慕子豪被吓住了，一贯淡然的俊脸上现出纠结之色。
“听我的，子豪。”
唐笑温和而坚定地交待道。
慕子豪沉默几秒，看着唐笑问：“唐小姐，您是以什么身份给我下达这样的指令？如果，您是以未来的少夫人的身份，那无论您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义不容辞。”
1585、他为什么还没死
在得到“今后一定不会离开裴远晟”这样的承诺后，慕子豪才答应唐笑，无论裴远晟有任何不适，无论裴远晟再怎么交待不准告诉她，都一定第一时间通知她。
尽管如此，唐笑此时心里还是不踏实。
也许是因为昨晚裴远晟看起来太疲惫吧。
“笑笑，你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啊？”
在与辛泉和小樱会合后，辛泉牵着小樱走在前面，季晓茹和唐笑两个人慢悠悠地走在后面。
漫步在山间小径，空气清新舒适，纵使天空阴了下来，但因为周遭天然温泉雾气蒸腾，倒不会令人感觉寒冷。
季晓茹见唐笑一路上都不怎么说话，两道眉毛又一直轻轻皱着，便忍不住询问。
“啊……我有吗？”
唐笑回过神来，表情恍惚道,“刚刚你说什么了吗？”
“我什么也没说。”
季晓茹撇撇嘴，摇摇头：“笑笑，我看你现在虽然人在这儿，可是你的心，却完全不在这里。”
“晓茹，我……”
唐笑试图解释，却被季晓茹打断了。
“好啦笑笑，我懂的，我都懂，你什么都不用说，好朋友之间哪还需要解释？”
季晓茹笑道。
她当然懂。
她看得清楚，唐笑心里的确有了裴远晟。
否则的话，又怎么会如此牵肠挂肚？
a城。
一处位于山脚下历经岁月沉淀的中式庭院。
往日里因人迹罕至而显得十分萧索的裴氏祖宅，这两天热闹得有些不像话了。
裴家几乎能沾上点关系的亲戚全部由全球各地赶来为八十岁的老太爷祝寿，这位老太爷说起来倒并非当今裴氏掌门人裴远晟的直系亲属，而是他爷爷的一位表叔。
但作为硕果仅存的这么一位耆老，在裴家自然是被子孙们供着的份。
裴远晟的父亲、爷爷均早逝，直系亲属人丁凋零，旁支倒是靠着裴氏财团滋养，一个赛一个活得滋润。
谁不知道裴氏财团自从落到裴远晟手里，便蒸蒸日上，如今市值规模早已是当初的几倍？
这其中裴远晟当然功不可没。
裴远晟平日很少露面，此时裴氏众人得知裴远晟将来a城为老太爷祝寿，一时间蜂拥而至。
这些人与其说是来贺寿，倒不如说是不肯错过这难得的在裴远晟面前露脸的机会。
听说裴远晟尚未婚配，各位姑嫂们更是蠢蠢欲动，纷纷携了自家适龄女眷，亦或是信得过的女性亲友，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一眼望去衣香鬓影、花团锦簇，只是这些女性们纷纷伸长了脖子翘首以盼，活似一群目露精光的大鹅，多少有些不那么淑女了。
可是试问谁不想攀上裴远晟这高枝呢？
而这位裴大少，又是出了名的难得一见。
男人们各自寒暄着，说着些虚与委蛇的话，绝大多数人，也是盼着裴远晟的到来。
筵席从中午开始，而裴远晟知道晚上才姗姗来迟。
原来，在上午出发之前，因为一场临时股东会议，裴远晟耽搁了半日
大多数人是不敢有什么意见的，唯有老太爷裴兴材背着众人气得摔了好几只茶盏——
他不过是裴远晟爷爷的表叔，从小对裴远晟并没有多么深厚的感情，要不是裴家直系亲属各个早逝，原也轮不到他来享福。
这么多年他被裴家好吃好喝的供养着，又为自己的亲儿子亲孙子等谋得不少好处，他那几个小辈都不怎么争气，整日混吃等死的，他看着着急，却也毫无办法。
他心里倒是明白，他活一日，裴远晟能对他的儿孙们照顾一日，倘若他不在了，以他家那几个小辈的能耐，怕是日后难以为继。
也因此，他格外在意裴远晟对他的态度，越是忌惮，越是要装作不把对方当回事，拿出作为长辈的威严来——
说白了也不过是外强中干罢了。
裴兴材老态龙钟地靠在红木太师椅上，手里颤巍巍地捧着年轻女秘书新沏的茶，布满老年斑的脸上皱眉密布，浑浊的双目中透出一丝与年龄极不相称的戾气。
“什么？……他把老六踢出董事会了？”
“回老太爷的话，是的。”
站在旁边侍候的女秘书淡然自若地答道：“六少刚刚打开的电话，看样子是气着了，原定的上午从承北赶来……现在怕是来不来了。”
“混账！”
裴兴材手一抖，差点又把茶盏给摔了。
女秘书忙凑过去轻轻抚摩着裴兴材的后背，娓娓道：“老太爷，您消消气……六少来不了了，那裴大少不是马上就到了么？您到时候再仔细问问也不迟。”
“哼，还有什么好问的？”
裴兴材花白的眉毛压低，一双三角眼中射出两道怨恨的光芒：“这混小子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我看他就是看我老了，不中用了，想着趁早把我们这一支的赶尽杀绝……混账！”
“老太爷……您犯不着和小辈计较啊，您消消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这偌大一个家，还等着您来坐镇呐。”
年轻貌美的女秘书俯身帮裴兴材顺着气，不疾不徐地安慰道。
裴兴材胸脯上下起伏了几下，将手中的茶盏朝女秘书递过去，而后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一阵，瓮声瓮气吩咐道：“他来了让他直接来见我。”
“是。”
女秘书正待退出去，又被裴兴材叫住。
“过来。”
女秘书低头微微一笑，顺从地上前来，蹲下身来细细地侍弄裴兴材一番。
半个小时后。
裴远晟甫一进门，便闻到一股腐烂的气息。
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老太爷的卧室内，一应红木家具，厚重而奢靡，房间内未开窗，灯光昏暗，人一走进去，便仿佛进入了一场梦魇。
裴远晟脑海中下意识地便牵扯出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
他之所以不愿让唐笑陪他一起来，不仅仅是因为不想唐笑舟车劳顿，更重要的是，这里于他而言，实在不是什么令他感到愉快的地方。
这位老太爷年轻时性情暴躁，常爱动手伤人，记忆中有许多次将人打伤致残，差点上社会新闻，最终都是裴远晟的父亲出面压了下来。
那时候，裴家的掌门人还是他的父亲。
太爷是他父亲的表叔，对他父亲也算不上好，只是因为父亲年少读书时，曾在老太爷家中借住过一段时间，承蒙太奶奶的照料，被这位老太爷指点过几次功课——
他父亲是个记好不记坏的人，此后一直对老太爷一家人极好，但凡老太爷有要求，向来有求必应。
老太爷也毫不客气，一股脑将膝下子侄们全丢进裴氏企业，老太爷的几个儿子还进了董事会——
这其实没道理的，要知道，老太爷算不上裴远晟父亲的直系亲属，他的子侄们更算不上。
况且，老太爷这一支，实在是很不争气，基本上没一个脚踏实地的，各个都是好高骛远、眼高手低。
等到裴远晟接手裴氏财团之后，发现这些人的确是不堪重用，只得一步步地将这些人调离核心部门。
但这些人早已经拧成了一股绳，在公司内部形成一股不小的势力。
这些年，裴远晟为清理掉这批蛀虫，费了不少工夫。
上午召开的临时股东会议，将老太爷的六子从董事会除名，算是收尾。
从此以后，董事会中，再也不会有老太爷这一支的声音。
裴远晟知道他做到这一步，将面对什么。
可这件事，他必须做。
“阿晟，你来了。”
瞥见那抹修长的黑色身影步步走近，靠在太师椅上打盹儿的老者掀开眼皮，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
“是，我来晚了，老太爷。”
裴远晟在老者面前一米处站定，面上从容不迫，唇角含着一抹淡笑。
裴兴材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吹了口气，耷拉下来的眼皮子下，是掩饰不住的怨恨。
这年轻人，凭什么？
他为裴氏企业打拼的时候，他在哪儿？
如今他一步步蚕食他的权力，让他在公司内再无立足之地，分明是蓄谋已久。
这混账！真不得好死。
裴兴材捏住茶盏的手指紧了紧，心道，他为什么不跟他那个短命的父亲一样早早死了，偏偏到现在还活着？
他至今尚未婚配，甚至不愿意与其他家族进行联姻，自然也不可能有继承人。
倘若现在死了，倒是……
裴兴材浑浊的老眼中精光一闪，朝裴远晟缓缓微笑：“不晚，你事务繁忙，能拨冗来见我，我已经十分欣慰，也不枉你小时候我对你……”
接下来便又是那些老话。
裴远晟每次见着这位老太爷，他总是孜孜不倦地旧事重提。
要说起来，也无非是裴远晟幼时曾有一年寒假，来老太爷家小住一段时间。
那时太奶奶还在，为裴远晟做了一些好吃的，就如同她当年对他父亲那样。
裴远晟与他父亲，多年来记在心里的情分，是属于太奶奶的。
而太奶奶，也已经过世多年了。
裴远晟耐着性子洗耳恭听，他一日未进食，这几天本就身体不适，此时站得久了，胃部便隐隐作痛，脸色也越发苍白。
不过这都是可以忍受的。
裴远晟想着熬过这一晚，明天回承北就能见到唐笑，心底就忍不住泛出一丝丝的甜。
1586、我想成为大明星
不到七点，天色便渐渐暗了下来。
即便泡在温泉中，也能感受到空气中的湿气。
远处，闷雷声滚滚。
“晓茹，我看是真的要下雨了。”
唐笑坐在温泉池边，拢了拢浴袍，对泡在水中悠闲自在的季晓茹说。
附近传来小樱与辛泉的欢声笑语，看来这一大一小玩兴正浓。
除了唐笑之外，似乎每个人都十分享受这一场短暂的旅程。
唐笑抬头望了望天，心里仍然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安。
季晓茹眯着眼躺在温泉池中，莹白如玉的脸颊被雾气蒸腾出一层细汗，这池中洒了玫瑰花瓣，此时香气馥郁，熏得人昏昏欲睡，只想下半辈子就待在这里醉生梦死。
“管它下不下雨呢……好舒服哦。”
季晓茹喟叹一声，明艳动人的面庞上露出一丝恍惚的微笑。
“好想喝酒……笑笑，这种时候要是能来一杯冰镇梅子酒就好了……”
“……”
唐笑默了默，说：“我怕你醉死在池子里。”
“那倒也不错。”
季晓茹笑嘻嘻地说：“说真的，我一直觉得，要是能美美地死去，也挺好的……至少大家看到我的尸体还会惋惜一声，这么美怎么就死了呢，怕不是美死的吧？哈哈哈……”
唐笑听得皱眉，板起小脸说：“晓茹，你说什么胡话呢，以后不准这么说。”
“嗨呀……你看看你，又较真了不是？”
季晓茹斜眼瞧着唐笑，她越是像个小古板似的，她就越是想逗逗她。
“我就开个玩笑嘛，不过，比起又老又皱的死掉，还被人嫌弃，我还不如漂漂亮亮的时候死掉呢，你说是不是？”
“……”
唐笑不喜欢季晓茹和她开这种玩笑。
她心里本就莫名的不踏实，因为季晓茹这几句玩笑话，那种不安感更是有增无减。
见她抿紧了嘴唇一言不发，甚至皱紧双眉不愿给自己一个眼神，季晓茹知道，唐笑这是真的生气了。
于是她缓缓游到她脚边，双手抱住她纤细笔直的小腿，仰起头可怜巴巴地说：“笑笑……我错了，我胡乱说话啦，你别不高兴呀。”
“我没有不高兴。”
唐笑淡淡地说。
“你明明就是不高兴了。”
季晓茹把脸贴在唐笑的小腿上，像只小猫小狗似的，小心翼翼道：“笑笑，你可以生我的气，但是你不准离开我哦，我们说好了做一辈子朋友的……对不对？”
换成以往，唐笑会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说，是啊，我绝不会抛下你的。
但这次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又想到裴远晟也仿佛说过类似的话。
他们一个个的，都要她保证不离开他们。
那他们呢，也一定不会离开她吗？
她真害怕有生之年不得不接受自己最在意的人离开。
成烈、成烽……已经足够令她心碎了。
若是再有
人离开，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得下去。
太难了。
人越是长大，越承受不了生离死别。
心脏也是日益脆弱。
也许表面上看起来是一天更不一天的云淡风轻，喜怒不形于色。
可实际上那颗心已经是千疮百孔，再经不起一点点裂痕。
她害怕失去怕到了只要一想起失去这件事，心脏就隐隐作痛。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可岁月这条蛇，又有谁能躲得过。
“笑笑，你说句话嘛。”
季晓茹摇了摇唐笑的手。
唐笑低头，面无表情地看她：“我不跟你保证，以后，你要是再说那些胡话，我就头也不回地走掉，季晓茹，你要真拿我当朋友，就不该说那些话让我害怕、伤心。你看到我为你担心，看到我害怕你真的挂了……你是不是很得意？可我不喜欢你这么试探我。”
面对唐笑澄净的目光，季晓茹不由得一阵心虚。
她又羞又惭地低下了头：“对不起，笑笑。我再也不说那些傻话了，你忘了吧，求你啦。”
“真的再也不说了？”
“嗯，再也不说了。”
“好。”
唐笑该说的都说了，气也消了。
便伸手在季晓茹头顶摸了一把，柔声道：“乖，只要你听话我们就还是好朋友。”
“……喂，笑笑！”
季晓茹又气又笑地抬起头，闪闪发亮的一双大眼朝唐笑瞪去。
又待了片刻，雷声越来越大，眼见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
温泉是不能够再待下去的，四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回房间换了衣服后一起去吃晚饭。
唐笑一进房间，第一件事就是取出手机。
想给裴远晟发消息，但犹豫了几秒，还是发给慕子豪：“子豪，你们到了吗？”
“已平安抵达，唐小姐请放心。”
收到慕子豪的回复，唐笑总算是松了口气。
“笑笑，你怎么紧张兮兮的？该不会是裴远晟出什么事儿了吧。”
季晓茹一边换衣服一边随口问了句。
“没有，我就是问问子豪他们到a城没。”
唐笑放下手机，正准备从行李箱中取出干净衣物，却看见季晓茹已经帮她把衣服准备好放床上了。
“省得你弯腰累得慌。”
季晓茹一脸求表扬：“怎么样，我是不是很贴心？”
“贴心，你就是我的贴心大棉袄。”
唐笑朝季晓茹竖了竖大拇指。
季晓茹嘻嘻一笑，说：“看来你决定生个闺女了。以后啊，咱闺女就是你的贴心小棉袄，我呢，就是你的贴心大棉袄，有我们一大一小在，保准你这辈子幸福无忧。”
“好啊，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自己真的好幸福！”
唐笑夸张地大声说道。
“哈哈哈，你是我最爱的女人，我怎
么可能让你不幸福？”
季晓茹说这句话时，眼睛亮亮的，让唐笑觉得，她是真心希望她幸福。
“你最好说到做到，还有啊……”
唐笑带的常服比较宽松，很快就换好了。
她伸手在季晓茹泡完温泉后显得更加滑、嫩的脸蛋儿上轻轻捏了一把，笑道：“如果我真的生了个女儿，我希望将来你能给我女儿生个老公，好么？”
“哈哈哈，不得了，我干闺女还没出来呢，老公先预定上了！”
季晓茹大笑道。
“怎么，你不愿意呀？”
“我愿意得很，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不过，问题是我上哪儿找个男的跟我一块儿创造新生命？要是有这么个人，你以为我不想啊。”
季晓茹咂舌道：“老天爷！我这么美的美女，咋就没个大帅哥爱我爱到死去活来呢？”
“会有的，没准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唐笑安慰道。
季晓茹耸耸肩说：“但愿如此吧！”
她心里并不认为自己还会再爱上其他人，对于爱情，她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但这话自然是不能当着唐笑的面说的。
四人在度假山庄内找了家音乐餐吧吃晚饭，因为有小樱这么个可爱的小朋友在，气氛欢脱了很多，期间还有客人过来逗小樱玩，季晓茹开玩笑说，小樱这样的颜值和性格，不出道当童星都可惜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小樱这样年纪小小的小女孩，在回去的路上，居然仰头问唐笑：“笑笑阿姨，小樱长大后当大明星，好不好？”
“嗯？”
唐笑十分意外，但想了想，还是摸了摸小樱的小脑袋鼓励道：“当然可以啊，小樱长大后，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就可以去成为什么样的人。”
如果小樱真的想以后当明星的话，她倒是可以回去问问唐幂和裴远晟，毕竟，这两个人一个是明星，一个是明星的大老板。
辛泉牵着小樱的小手，侧头凝望着唐笑浅笑的容颜。
她是那么的温柔而富有耐心，和他记忆中的母亲一样。
他想他之所以那么喜欢她，多多少少，也是因为想要靠近这份他早已经失去的温柔吧。
“小樱啊，你想当大明星，容易得很，而且不用等到长大哦，现在就可以！”
旁边的季晓茹笑嘻嘻地说。
“哇，真的吗？小樱现在就可以成为大明星吗？”
小樱瞪大了葡萄似的大眼睛，红扑扑的小脸上写满了兴奋。
“晓茹，你在说什么呢……”
唐笑小声道。
“出名要趁早，既然小樱想当明星，为什么非要等到长大后呢？咱们又不是没这个资源，是吧。”
季晓茹朝唐笑眨了下眼睛。
“晓茹……”
唐笑很想说即便裴远晟名下有娱乐公司，她也不愿意裴远晟因为她的关系公私不分，给小樱走捷径。
但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
在晓茹面前提起裴远晟，多多少少是有些尴尬和不自然的。
1587、他是死是活，根本无人在意
“砰！”
冒着热气的青花瓷茶盏重重地朝裴远晟砸去。
他站在原地没躲，任那茶盏砸到自己额角，滚烫的茶水与茶盏的碎片一起沿着额角滑落。
白皙如玉的额角被砸出一片红痕，有血丝从中渗出。
侧脸上肉眼可见的变得红肿。
裴远晟瘦削的身子微微晃了一下，但始终面色平静，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满室寂静。
这是在寿宴结束之后，老太爷以及几位德高望重的叔伯一起，将裴远晟客气地“请”到客厅议事。
其实该说的，在寿宴开始前，他就与老太爷全部说清楚了。
但执拗的老者始终不肯接受。
不光是他，他的那几位子侄，裴远晟实际上并未有多少来往的所谓叔伯们，也一个一个地试图让裴远晟改变主意。
然而，裴远晟从来不是一个可以被“亲情”绑架的人。
更何况，这些人，大多数都只是与他有着并不紧密的亲戚关系。
在他们眼中，裴远晟只是一个可以被不断吸血的对象罢了。
这群水蛭们早就该被清理了。
裴远晟原本并未打算在今日把话说绝，可如今看来，倒是什么都不必说了。
他抬起头，朝那坐在太师椅上看似威严实则不安的老者微微一笑，淡然道：“话已至此，告辞。”
裴兴材灰白色的瞳孔猝然一缩，布满皱纹的老脸情不自禁地抽搐了一下。
在场大多数人，已经露出绝望的神情。
他们愤怒、不安，却又无能无力。
裴兴材这一支，靠着裴家这座大山混吃等死多年，竟无一个能成事的。
若不是因为这些人太废物，裴远晟也不至于赶尽杀绝。
裴兴材咬咬牙，手肘撑着扶手起身，放缓了声音道：“等等……”
裴远晟脚步顿了顿，却并未回头，只缓缓道：“老太爷，您多保重。”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
“轰隆——”
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惊雷声，一场蓄谋已久的大雨倾盆而至。
裴远晟走到门前，慕子豪已经举着一把大而结实的黑伞静静守在门外。
当他看到裴远晟额角滚滚落下的血珠与侧脸上的烫伤时，瞳孔一震，上前一步，低声道：“少爷，谁伤的您？”
其实心里已经有答案，只是仍不敢相信对方居然敢做到这个地步。
裴远晟目光穿透重重雨帘望向远方，苍白的面容上毫无情绪波动，水墨氤氲的眸中一片寂寥。
“无碍。”
“少爷……”
慕子豪一贯温文尔雅的面容上蓦地浮现出一丝狠戾，“他们怎么敢这样对您，要不是您，他们早就——”
“好了。”
裴远晟目光淡漠地扫向慕子豪，语调轻不可闻：“走吧，回家。”
“……”
慕子豪心颤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看了眼从客厅追出来的那几人。
他们脸上神色不一，一个个欲言又止。
慕子豪双眉压低，目
露讽刺，脸上是一副“胆敢靠近就杀了你们”的表情。
没有人敢靠近。
慕子豪身上有枪，不远处，那辆黑色的加长林肯车前后左右，皆是荷枪实弹的保镖。
这更让那些人确信，裴远晟是有备而来。
眼见裴远晟上了车，保镖们上了随行车辆，黑色的加长林肯与随行车辆消失在重重雨幕中，那几人中，终于有人忍不住重重地跺脚。
“就这么让他走了？！”
一名宽额凤眼的中年人焦急道。
“不然能怎么办？我们根本拦不住他！”
另一个身材高瘦的中年人摇摇头说。
“他这一走，我们今后的日子可没着落咯！”
一名矮胖的中年人摇摇头，哼道：“太爷也罩不住我们了，以后等太爷他老人家仙去，我们这些人，怕不得出去讨饭吃……”
“咳咳……老四，你胡说什么？快住嘴。”
宽额凤眼的中年人连忙道。
“老三，人都走了，你还怕老四说实话？那小子根本没打算给咱们留活路啊。”
“老二，你这话说的……我还他也未必那么无情吧？”
老三犹犹豫豫地说。
“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接受现实？”
那身材矮胖面目阴鸷的老四恨恨道：“那小子早就看不上咱们这一支了，先前老太爷的话他还听听，现在翅膀硬了，老太爷又年纪大不中用了，他哪儿还记着咱们老太爷的好？我看他巴不得老太爷早死！更巴不得咱们这帮穷亲戚早点饿死，省得碍他的眼！”
“老四，你快别说了……今儿个可是老大太的大寿，你这都说的什么胡话？收回去……”
老三急急忙忙地拍了下老四的胳膊。
“那小子该死。”
老四压低了声音，口气中充满了怨毒，“他爸当年在世时，可是答应了老太爷保证咱们子子孙孙衣食无忧的。谁知道那小子才接掌裴氏十年，就等不及地要把咱们的人全部赶出来自生自灭……我看，他还不如他那个短命鬼老爸。”
“老四！你可别说了。我看晟弟也不是故意针对我们，他想必也有苦衷，再说，裴氏在他手里壮大后，咱们分到的钱不是比从前要多上数倍不止吗……”
老三叹了口气，说：“算了吧，老四。凭借咱们手上各自剩下的钱，下半辈子也不愁吃穿了，不至于落到出去跟人打工的地步。”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老二摇摇头，叹息一声，拍拍老四的肩膀，意有所指道：“老四啊，你要是有什么好主意，不妨私底下说与你老哥我听听。他三哥么，他向来是个佛系中年，与世无争的，可是不争，岂不是什么好处都捞不着？要我说啊，裴家偌大的产业，本就有咱们的一份儿。”
“这个自然，还是二哥你明白事理。”
老四嘴角一扬，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我有个计划……”
老三皱皱眉，并未与老二老四争辩，而是假装什么也没听到，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房车内，慕子豪打开医药箱，为裴远晟处理了伤口。
由于裴远晟身体不好，作为他管家的慕子豪，自然是在车上常备各种药物与急救药箱的。
裴远晟阖目靠在椅背上，除了因为伤口疼痛而偶尔轻轻皱一皱眉外，全程没有说一个字，发出一声呻吟。
而，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却越来越苍白，唇瓣甚至呈现出浅浅的绀紫色。
他的呼吸声很轻，有时慕子豪会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昏过去了。
“少爷，包扎好了，您有没有不舒服？”
慕子豪轻声询问。
“没事。”
裴远晟声音很轻，依旧是阖着眼。
慕子豪担心极了，很想多问几句，可他家少爷此刻一脸疲惫，显然今天已经召开股东会议，处理公司大大小小的杂事，又赶到祖宅应对那一帮棘手的亲戚……此刻已经累到了极点。
那位老太爷的举动不仅是伤到了少爷的额头和脸颊，同时也伤了少爷的心吧。
他跟在他身边这么久，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他的。
少爷从来不是一个不重感情的人。
他从家人那里获得过的关爱很少，但他对他们，尤其宽容照顾。
对于那位老太爷一家人，少爷实属仁至义尽。
若不是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少爷又怎么如此坚决地将他们同裴家剥离开来呢。
据他所知，那位被少爷从董事会除名的股东，名下隶属于裴氏财团的分公司，账面上亏损了十个亿。
这还只是冰山一角。
更多的内幕，还有待挖开。
少爷已经忍不了那群水蛭了。
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比少爷更加仁慈。
慕子豪越想越是气愤，默默攥紧了拳头，真恨自己当时没有守在少爷身边，如若自己在场，是绝不可能让那迂腐顽固的老头子伤害少爷哪怕一根头发。
窗外雨势越来越大，汽车穿行于滂沱大雨中，即便门窗紧闭，依然能够感到一股令人浑身不适的湿气。
慕子豪犹自后悔着，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喘息声。
扭头一看，只见裴远晟脸色惨白，绀紫色的薄唇微张，修长洁净的五指用力摁住胸口，正吃力地喘息着。
“呼哧……”
“呼哧……”
苍白的额角上，汗水缓缓流经刚刚上完烫伤药的侧脸。
秀挺的长眉紧皱，胸膛剧烈起伏着，但呼出来的气仍比吸进去的少……他脸色逐渐发青，紧紧。合拢的长睫不断颤抖着。
少爷这是……
心脏病发作了！
慕子豪吓坏了。
虽说不是第一次看到少爷发病，但这一次，来的格外凶猛，少爷的状态也比以往看起来更加糟糕。
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被那位老太爷刺激到了？
慕子豪一阵心痛。
少爷终究还是……在意那些所谓的“亲人”。
可这个世界上，又有谁真正在乎少爷的感受？
慕子豪眼中含泪，飞快地翻出救心丸，一手扶着随时可能昏厥的裴远晟，一手将白色的药丸送到裴远晟嘴边。
“少爷，您快把药吃了吧！”
裴远晟靠在慕子豪臂弯中，缓缓张开双眼，瞳孔已经有些涣散。
“少爷，您坚持一下……很快就到家了，很快……”
知道他没有力气了，慕子豪不得不强行将药塞进他微张的唇瓣中。
1588、笨蛋，你爱他
1588、
“轰隆——”
窗外雷声滚滚，雨势越来越大。
唐笑躺在床上，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慌气短，难以入眠。
房间内一片寂静，隔壁床上季晓茹侧卧的身影随着呼吸而轻微起伏着，似乎已经睡熟了。
唐笑伸手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腹部，自打怀孕以来，她基本上只能躺着睡，尤其最近随着肚子越来越大，翻身都变得困难。
她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入睡，可是脑海中乱纷纷的一片，困意迟迟不来，让人焦躁不已。
侧头看了看晓茹，她伸长手臂，轻轻打开床头柜，摸出手机，又怕手机的亮光会吵醒对方，于是拉起被子蒙住头，在被子里面悄悄摁亮了手机。
微信里静悄悄的，裴远晟没有给她发消息，慕子豪也没有。
已经睡了吗？
是在那位老太爷家休息的吗？
今天累不累？身体状态如何？
唐笑满脑袋的问号。
盯着聊天框看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退了出来。
也许他早就睡了，今天行程满满当当的，要应付那么多人，一定很辛苦吧。
可唐笑还是担心。
按道理来说，慕子豪会给她报一声平安的。
他没有给她发消息，为什么？
唐笑的心像是被人揪住了似的，怎么样都没办法平静。
她把脑袋从被子里伸出来，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快点睡去。
一切顺利的话，明天下午就启程回承北了。
回承北之后，就能见到裴远晟了。
到时候就能够亲眼确认他是不是安然无恙。
说来也奇怪，唐笑很久没有这样挂念一个人了。
这种牵挂对方的感觉，很上头。
她有些烦恼，有些忧伤。
这个人怎么就这么让人操心？
以后等孩子出生了，她一定要好好督促他养生，也绝对不允许他再超负荷工作。
她要让他成为一个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人，否则的话，一旦他身体不好，又该她担心了。
唐笑闭上眼睛，慢慢睡了过去。
她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裴远晟浑身是血，站在暴风雨中摇摇欲坠。
他眼神悲伤地望着她，想说什么，但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缓缓倒下，瘦削的身躯重重地砸在地上的泥水中。
“……啊！”
唐笑胸口一滞，猛然张开眼睛，惊叫出声。
“笑笑，你怎么了？”
季晓茹也醒了，从床上坐起来，来到她身边，伸手摸了摸，她额头上满是汗水。
“做噩梦了吗？”
季晓茹问。
“……”
唐笑茫茫然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笑笑？”
季晓茹伸手在唐笑眼前晃了晃。
唐笑整个人呆呆的，像是失了魂一样。
“笑笑，你醒醒……那都是梦，别怕，有我在呢。”
季晓茹低头望着她，温柔地说着，又伸手轻轻摸了摸她
的头。
“晓茹,我……”
唐笑缓缓侧过头，将脸转向季晓茹的方向。
黑暗中，季晓茹看到唐笑黑色眼睛中细微闪烁的光。
她是要哭了吗？
是梦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了吗？
“笑笑，别怕……别怕，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你。”
季晓茹一阵心疼，握住唐笑的一只手，一下一下地轻轻抚摸着。
唐笑闭了闭眼，一行泪水沿着眼角滚落。
属于凌晨的寂静中，两人沉默着，就这样过了十多分钟，唐笑终于呼出一口气，反手握住季晓茹的手说：“晓茹，我没事了，谢谢你。”
“真的没事了？”
季晓茹不信。
唐笑默了默，从床上坐起来，伸手按亮了床头灯。
微黄的光晕中，唐笑脸色苍白，眼睛湿漉漉的，瞳孔亮晶晶的，唇畔挂着一丝脆弱的笑容。
季晓茹看得心生怜惜，更紧地握住唐笑的手，用她生平最温柔的声音对她说：“笑笑，你梦见什么了？和我说说，别怕，说出来就好了。”
“我梦到……”
唐笑迟疑了一下，低头轻声道：“我梦到裴远晟……浑身是血，倒在雨里。晓茹，我……我有点害怕。”
季晓茹愣了愣，说：“怎么会做这种梦？”
这画面她只要稍微想像一下，心口就疼得厉害。
也难怪笑笑刚才那个反应了。
真讽刺，她居然和自己的好姐妹爱上同一个男人。
笑笑知道她爱他吗？
这个傻子怕是还不知道吧。
如果一开始笑笑就和裴远晟在一起，那自己必定能早早的死心，也许后面所有悲剧都不会发生。
成烈啊成烈，早知如此，当初你何必强行逼笑笑和你结婚？
季晓茹心里突然怨恨起成烈来了。
这几年发生的一切，从一开始，不正是因为成烈么。
要是没有成烈，她和笑笑的人生，是不是可以少走不少弯路？
然而，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
成烈倒是好，直接死了干净。
她和笑笑可怎么办呢？
“我也不知道……晓茹，我——”
唐笑握着季晓茹的手收紧了，她抬起头，期期艾艾地望向她，泪光盈盈的眸子在灯光下闪烁不定。
“我真的很担心。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预感那玩意不一定准的，有时候就是自己给自己的心理暗示。”
季晓茹努力安抚道，“笑笑，别想太多了，快睡吧，外面天气也不好，打雷下雨的，我看他多半也早就睡下了。你瞎操心也没用啊，对不对？”
“可是，我……”
唐笑苦笑一声，说：“我真的放心不下。晓茹，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好像满脑袋都是他，他实在是太让人担心了，我不应该这样的，我知道这样不好，但我没办法。”
季晓茹笑了笑，目光如炬地射向唐笑：“你这样担心他，为什么？笑笑，你是不是对他已经情根深种，无法自拔了？”
“我……不是你想的那样，晓茹，我只是……只是——”
唐笑眼中一片慌乱。
她下意识地想否认，但否认的话却哽在喉咙处说不出口。
可要她承认，似乎又没到晓茹说的那个地步。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她也搞不清楚自己对裴远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好了，笑笑，我都懂的。”
季晓茹了然地一笑，不打算再为难她了。
她心中划过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
“我知道你担心他，他那个人啊，总是照顾不好自己，总是不在乎自己，又天生的温柔专情，长得也好看，当然是会让人情不自禁的，也当然是让人忍不住挂念的，这有什么奇怪呢？”
季晓茹翘着嘴角，漫不经心地说：“可是啊，现在已经很晚了，你看看，都十二点多啦，没准他已经睡得香香的了，你担心也没用啊，难道你要打电话把他吵醒吗？据我所知，他睡觉一向很浅的。”
说到这里，季晓茹故意顿了顿，瞧了眼唐笑的表情。
她想要暗示她，以前她和裴远晟同床共枕过。
她知道以笑笑的性格，即便和裴远晟确认关系了，也一定不会那么早和裴远晟睡在一张床上。
那么，笑笑会不会吃她的醋？
然而，让她失望了。
唐笑素净秀美的面容上，连一丝丝的嫉妒都捕捉不到。
她脸上所有的，只是担心和焦虑。
她大概满脑子都在想裴远晟，根本分不出心来理会她这点小心思。
季晓茹心情复杂地叹了一口气，说：“笑笑，你要是实在担心的没有办法，你就打电话问问吧，问问也没什么的，至少，能让你安心。”
唐笑轻轻“嗯”了一声，从季晓茹手里抽出自己的手，往被子里摸索了一阵，摸出她的手机来。
季晓茹看到唐笑把手机藏在被子里，料想在之前她一定躲在被子里纠结了很久，不禁哑然失笑。
“真是个傻瓜，要是我，早就打电话了，你怎么能这么傻呢？”
她摇摇头说。
又想到笑笑一贯是这样温和的性格，从来不像自己一样想一出是一出，做事风风火火不计后果。
若不是如此，她们也不会成为朋友了。
而笑笑的温柔，不正是成烈和裴远晟他们所喜欢的吗？
她季晓茹，这辈子都没法修炼出笑笑一半的温柔了。
“我还是先打给子豪吧。”
唐县终究还是怕吵醒裴远晟。
“嗯，也好。”
季晓茹咧嘴一笑：“反正慕子豪被叫醒也无所谓，你可是裴家未来少夫人呢。”
“……”
面对季晓茹的揶揄，唐笑没有做出回应，只是低着头，默默拨通了慕子豪的手机号码。
然而，等了好一会儿，慕子豪都没有接电话。
“怎么回事？”
唐笑一双秀挺的长眉紧紧皱起。
这实在是不符合常理。
按道理来讲，慕子豪是不可能不接她的电话的。
哪怕是半夜，以慕子豪的性格，都一定会第一时间接起电话。
难道……
真的是裴远晟出什么事了？
唐笑越想越是忧心，等到忙音结束后，又一次拨了慕子豪的电话。
季晓茹的一颗心也提了起来。
她和唐笑一样，知道慕子豪是什么样的人。
慕子豪不可能无缘无故不接电话的。
除非……
除非裴远晟真的出了什么事。
“晓茹，我怎么办？”
1589、他到底是死是活？
“别急……再等等，别急。”
嘴上这样说，可季晓茹自己也着急。
裴远晟啊裴远晟，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唐笑攥着手机，眼睛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六神无主地喃喃道：“晓茹，我现在想见到他，想确认他没事……否则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能再失去他了。”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掉了下来。
闭了闭眼睛，她深吸一口气，说：“当初要是我知道可以去哪里找成烈，天涯海角我也要去找到他，都说他尸骨无存，可我一定要亲眼过去看看，我要亲自确认，我才死心……可是他们都不肯告诉我，他们连他最后在哪里牺牲的都不能和我说！晓茹，你知道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吗？”
“这种只能被动的、什么也不能做的失去一个人的滋味儿，这辈子我再也不想尝试第二次了，再有一次我会疯掉的，晓茹，我受不了了……”
季晓茹望着她，眼神中充满了怜悯。
她想起自己得知陆晨晞的死讯的时候，她也像个疯子一样无法接受。
后来她真的疯了。
那两年时间，不堪回首。
现在她成了个正常人，但也只是看着正常而已。
疯子的记忆已经烙印在她心底里。
如果裴远晟死了，笑笑也会发疯吗？
爱情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它能让人为之生，为之死。
她了解笑笑，若不是因为肚子里这个孩子，在知道成烈死了的那一刻，她就会因无法忍受而选择随成烈而去。
失去一个所爱之人，就好像从心口硬生生地剜下一块肉来。
太痛了。
笑笑没有办法承受第二次了。
“笑笑，你冷静一点……不会有事的，你要相信他，你相信他……”
季晓茹下意识地说着这些没用的话。
她自己都不相信裴远晟平安无事，又怎么能让唐笑相信？
“晓茹，我想去找他——”
唐笑丢下依然没有任何回应的手机，双手紧紧攥住季晓茹的手，两只黑魆魆的眼睛闪着灼热的光芒。
“我等不了了，我必须去找他，现在，立刻，马上！晓茹，我真的一刻也等不了了。”
“傻瓜，你现在去哪里找他？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季晓茹皱眉道。
“我……”
唐笑哽住了。
秀美的小脸上露出难过又焦急的神色。
她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连裴远晟到底在哪里都不清楚。
为什么她不问问清楚他老太爷到底住在什么地方呢？
“听话，好好睡一觉，他会没事的。”
季晓茹垂下眼睫，毫无底气的说道。
可是，除此之外，她还能做什么呢？
“也许，慕子豪只是睡得太沉了，说不定他睡醒了，就会给你回电话了。”
她柔声安慰道。
“不行，我不放心。”
唐笑说完，又从通讯录里翻出裴远晟的号码拨过去。
季晓茹一下噤声了，她盯着唐笑的手机屏幕，心想，他
到底会不会接电话？
两个女人都仿佛被定格了一样，一动不动的。
然而，裴远晟的手机也始终没有人接起。
唐笑这下是真的慌了。
“晓茹，他一定出事了。”
她竭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可她的双手却止不住的发抖。
“他不可能不接我的电话的，哪怕是十万火急的会议，他也不会不接我电话，他说过，任何时候我都可以打电话给他，任何时候我都可以找到他——他一定是出事了晓茹！”
“笑笑……”
季晓茹双唇蠕动了一下，劝慰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裴远晟从前不爱她，但是他与她在一起的时候，也曾经说过类似的话。
他说，他绝不会让他的女人感到不安全，不论任何时候，他都不会消失。
季晓茹曾经试探性的故意在他出席一个极其重要的会议时给他打电话过去，没想到，他居然真的临时中断了会议，接起电话问她有什么事。
得知季晓茹只是恶作剧，他虽然有一些生气，但仍十分克制地叮嘱她照顾好自己，不要让他担心。
想到过往种种，季晓茹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
再也回不去了吗？
唐笑低着头，心急如焚地再一次拨打慕子豪的手机。
两个女人同时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屏幕。
几秒钟之后，电话忽然被人接通。
唐笑手一抖，差点拿不稳手机。
慕子豪沉稳中透着一丝疲惫的声音传来：“唐小姐，我在。”
唐笑深吸一口气，竭力稳住心神，尽力让自己不显得那么慌张。
“子豪，裴远晟还好吗？你们现在在哪儿？”
“……”
慕子豪那边陷入了沉默。
唐笑与季晓茹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抑制不住的紧张与担忧。
“子豪，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为什么不说话？”
唐笑小心翼翼地问。
她害怕慕子豪隐瞒真相，她害怕慕子豪会编织善意的谎言来欺骗她不让她担心，尽管，那很可能是裴远晟的命令。
“唐小姐，少爷他……身体确有不适，已经……睡下了。”
慕子豪沉吟片刻后，缓缓道。
唐笑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然而，不等那颗心落回原位，她耳尖地听到了背景音里的其他人的声音，似乎还有隐约传来的仪器声。
慕子豪一定已经非常小心地走远了，站在远离那些声音的地方接的电话。
但是，唐笑毕竟曾经在医院工作，背景里偶然闪过的几个鹰文名词，还有那熟悉的仪器声……这一切，令她心脏紧缩，不得不联想到某种最坏的可能。
“子豪，你在骗我，对不对？他怎么样了？你们现在是不是在医院？”
唐笑练声问道。
她什么也顾不得了，她现在整颗心跳得剧烈，都快要从嘴巴里跳出来了。
“……唐小姐，少爷他没事，真的。”
慕子豪低沉的声音仿若叹息。
“子豪，别再骗我了。说实话——难道，你忘了你和我的约定吗？”
唐笑哽咽道：“你明
明知道现在对于我来说他有多重要，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你真心希望我被你们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最后只能傻傻地、被动地接受结果？”
“……”
慕子豪沉默了。
少爷在失去意识前最后一刻，对他说的话是，不要告诉她。
而后少爷心脏骤停，被紧急送到附近医院进行抢救。
差一点……就救不回来了。
即便是现在，少爷经过电击后重新恢复了心跳，但整个人仍然昏迷不醒，戴着氧气罩无知无觉地躺在icu里。
少爷这一次的病情，来势汹汹，参与急救的医生表情严肃地告诉他，情况不容乐观。
也许，不仅仅是因为在老太爷那里受到的刺激，这段时间的高强度工作，还有从去年冬天开始反复的病情，都预示着，少爷的心脏又重新出现了问题。
换心手术，不过为少爷带来了短暂的健康，而在那短暂的健康的时光，少爷却饱受季小姐的折磨。
如今好不容易与唐小姐在一起，却又……
慕子豪眼中落下泪来。
真是造化弄人。
上天为什么不能对少爷好一点？
“子豪！你在听吗？我求你了，快告诉我，他到底怎么了？你要是实在不愿意说，你只要告诉我你们在哪儿……行吗？子豪，我只要静静地看他一眼，确认他还活着，我就放心了。”
唐笑强忍眼泪，可是声音控制不住的发抖。
从慕子豪的沉默中，她仿佛感知到了什么。
“对不起，唐小姐，我不能告诉你。”
慕子豪沉声道：“现在太晚了，外面又下着暴雨，如果少爷醒着，一定不会同意您在这个时候过来找他的。”
“如果他醒着……”
唐笑喃喃，“什么叫如果他醒着？子豪，他到底怎么了？你说啊，你快说啊！”
她急不可耐地催促道。
一旁的季晓茹屏住呼吸，手指无意识地紧紧绞在一起。
“少爷他……在回承北的路上晕倒了，不过，现在已无大碍，只是人还没醒。”
慕子豪半真半假地说，“唐小姐，您放心，我在外面守着，医生说了，少爷不会有事的，也许……也许明天少爷醒了，我们就回承北去了，到时候，您就能见着少爷了。”
“发生什么了？他不是说明天才回承北的吗？为什么会大半夜赶回去，他身上到底发生什么了，为什么会突然晕倒？”
唐笑控制不住地问道。
慕子豪叹了口气，缓缓道：“一言难尽，总之……唐小姐您不必过于忧心，少爷已经没事了。”
唐笑听了却并不能安心，她总感觉，慕子豪有所隐瞒。
可是，她也知道，慕子豪是个口风很紧并且对裴远晟绝对忠心的人，他决意隐瞒的话，她是无论如何也撬不开他的口的。
她该相信他吗？
明天她真的能够在承北见到一个安然无恙的裴远晟吗？
难道，这一次，她又必须被动地等待吗？
除此之外，她还有什么能做的？
“视频。”
这时，季晓茹朝她动了动嘴唇提醒道。
唐笑心中一动，连忙对慕子豪说：“子豪，我们视频吧，你让我看一眼他——只要看一眼，我就放心了。”
1590、你身边必须有我
“……”
慕子豪再一次沉默了。
他怎能让唐小姐看到少爷现在的样子呢？
连他看着都难受，更何况唐小姐了。
少爷醒来后若是知道自己这样做，一定会生气的。
考虑了几秒，在让唐小姐不高兴和让少爷不高兴之间，他果断选择了前者。
“对不起，唐小姐，我现在手机没电马上自动关机了，等我充好电再——不，您先休息吧，明天一早我给您打过来。”
慕子豪心虚地说完，不等对方做出反应，立即挂掉电话，顺便还关了手机。
唐笑：“……”
季晓茹：“……”
唐笑再打过去，果不其然，提示对方手机已关机。
“怎么会这样？”
“笑笑，要不，你还是先睡一觉吧？睡醒了咱们再联系慕管家。”
季晓茹想了想说：“我听他的语气，裴远晟现在应该还好。你别太担心了。”
“我睡不着。”
唐笑焦急地道：“哪怕不能马上见到他，我也想确认他人在哪儿。”
“可你现在着急也没用啊。”
季晓茹竭力安抚道：“睡不着的话，我们聊聊天吧，没事的，你要相信慕管家，他不是那种不靠谱的人。有他在，裴远晟不会有事的。”
唐笑张了张嘴唇，又无奈地把话咽了回去。
难道真的是她过度担心了吗？
还是说，她现在情绪越来越不稳定了？
她闭上眼睛，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
这是她自己的事情，不应该因此而影响到晓茹。
冷静，冷静……
片刻后，她重新睁开眼睛，眼神沉静了许多。
她的确是焦虑得睡不着，但是，这种情绪她应该自己消化，而不是去为难晓茹或者子豪。
子豪他也有他的难处，倘若他告诉她裴远晟现在在哪儿，等裴远晟醒来，势必要怪罪子豪。
她不怨子豪，也不想再去逼他。
那么，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知道他们此刻的位置？
唐笑侧头朝窗户的方向看去。
窗帘拉着，看不见外面的情景，但是雷雨声阵阵，此刻外面必定是一片风雨凄迷。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马上奔到裴远晟身边，亲眼确认他还活着。
可是，这种天气，即便她知道他在哪儿，她也不应该带着肚子里的孩子在大半夜跑出去。
“晓茹，对不起……我刚刚情绪太激动了。”
唐笑缓缓说着，再次深呼吸，“我去洗把脸冷静一下。”
说着，她慢吞吞地从床上下来。
季晓茹连忙伸手去扶：“小心点，笑笑。”
“嗯，放心……我没事。”
唐笑朝季晓茹笑了笑。
不同于刚刚的焦灼无助，此刻唐笑虽然仍一脸担忧，但眼神中透出一股坚定的光。
从前她就知道她是外柔内刚的性格，此刻季晓茹更加惊讶于这几年间唐笑身上发生的变化。
比起前几年，如今的笑笑，似乎变得更加温柔坚强了。
也许……她的确是比不上笑笑。
洗手间内，唐笑用冷水热水交替冲了冲脸，而后站在镜子前凝视自己。
镜子里的女人也静静地望着她。
这张脸和从前比起来变化不大，但轮廓变得更清晰了，或许是胶原蛋白流失的缘故，但她并不为此感到烦恼。
没有人可以永远不老。
比起外在的变化，内在的变化是更值得人关注的。
从前的唐笑或许是病急乱投医，匆匆忙忙做出决定，但现在的她更明白自己到底该做什么。
镜子里的女人拥有一双乌黑沉静的双眼。
她想，无论如何，她应该变得更强大一些，即便还不能去保护身边所在意的每一个人，至少该妥善地处理每一件事，不给人添乱。
在这个基础上，尽己所能地温柔对待身边每一个人，去照顾好身边每一个人。
岁月就是大浪淘沙，每一个能留下来的人，都比金子还要珍贵。
裴远晟也好，晓茹也好，都值得她好好珍惜。
还有肚子里的孩子……属于她和成烈的那个孩子。
她低头轻轻抚摸着隆起的小腹，苍白秀美的面容上浮现一抹柔和、充满母性的微笑。
她就要做妈妈了。
下半生，她一定要照顾好这个孩子，还有裴远晟，还有晓茹……还有她所在意的每一个人。
唐笑推开门，发现季晓茹站在门外等她。
不由得失笑：“怎么在这儿？”
“这样才能第一时间看到你啊。”
季晓茹眨眨眼，认真打量唐笑：“还好吧？”
“你看我像是有事儿吗？”
唐笑拍拍季晓茹的肩膀说：“放心啦晓茹，这几年，什么样的事儿没经历过啊，我没那么脆弱的。”
“那就好。”
季晓茹松了口气，拉着唐笑重新回到卧室。
“笑笑，睡不着的话咱们随便聊点什么吧，等今天晚上过去，明天天一亮，就去找他。”
唐笑想了想，摇摇头说：“可是我不想被动的等待。晓茹，你先睡吧，我想办法查下他现在在哪家医院，等外面暴风雨停歇就打个车过去。”
季晓茹没想到段段时间内唐笑已经做好了决定，并且她看起来是如此的理性。
“笑笑，你还是要去？”
“是啊，子豪这个人，说话只说三分，还总是避重就轻。”
唐笑若有所思地说：“他不可能无缘无故晕倒的，这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我猜和那个老太爷有关。我得把这件事搞清楚，也许我帮不上什么忙，但至少，我不会对他所经历的一切一无所知，像个局外人一样。”
“还有……他身体状况一定很不好，如果不是这样，慕子豪不会在回承北的途中就近送他去医院。他这个人，但凡能待在家里接受治疗，是不愿意去医院的，但凡能去自己名下的私人医院，是绝不会去其他不熟悉的医院的。”
唐笑摇摇头，笑道：“你看，这个人多挑剔啊？平时看着也还好吧，其实真的挺不好伺候。可是，我一想到，他这么讲究的人，现在被迫躺在自己最不喜欢的医院里，身边除了慕子豪以外全是陌生人，我就觉得……”
她伸手按住自己的胸口，轻声道：“……就觉得这里很难受。”
“……”
季晓茹怔怔地望着唐笑。
在她说这一番话时，她更加明白一件事。
那就是为什么裴远晟会选择唐笑。
纵然他身上有万般不幸，但至少，他这一生，没有爱错人。
她季晓茹，的确是配不上他。
“好啦，晓茹，你快休息吧，这些事，我会自己想办法处理好的。你放心。”
唐笑朝季晓茹笑了笑，反过来安慰她：“不用为我担心，也不用为裴远晟担心，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季晓茹轻轻摇了摇头，却说不出话来。
嘴上说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人，为什么眼里含着泪光？
她真的确信一切都会好起来吗？
很多时候，人们只是不得不这样安慰自己而已。
否则的话，又该如何撑过去呢。
“你打算怎么做？”
季晓茹问。
唐笑给阿猛打了一通电话。
一个小时后，她从阿猛那里得到了慕子豪手机的准确定位。
果然，如她所料想中那样，是在承北周边城市的一家医院。
那家医院自然是无法和承北的大医院所相提并论的，更没有裴远晟的专属医疗团队，唐笑猜测此刻裴远晟的情况是没办法马上转院的。
她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往外看，黑沉沉的夜晚，暴雨如瀑，闷雷滚滚。
这样的暴风雨夜当然是不适合出行的。
即便再想马上见到裴远晟，她也不可以这样冒险。
“晓茹，我打算睡一会儿，等到睡醒了，看看外面的情况，再决定什么时候出发。”
唐笑重新回到床上，脱了鞋钻进被子。
季晓茹惊讶于唐笑的行动力，换作几年前，她一定做不到如此理智和果断。
“笑笑，我和你一起去，你不准拒绝我——如果连这一点都无法做到的话，我还算什么好闺蜜？笑笑，你身边必须有我。”
季晓茹认真道。
“好，我知道了。”
唐笑朝季晓茹笑了笑，在手机上设置了两个小时的闹钟。
“我订了两个小时的闹钟，希望外面的暴风雨能早点停歇，晓茹，两个小时够吗？”
“够的。”
季晓茹点头道，“如果不是天气不好，一个小时候出发也是可以的。”
她心里对裴远晟的担忧可一点不比唐笑少。
但是，通过这一晚，她好像更加清楚地意识到，她和裴远晟是不可能的了。
她应该去祝福笑笑和裴远晟吗？
如今的她，似乎也还没办法做到。
除非，哪一天，她真的真的一点也不爱裴远晟了。
季晓茹啊季晓茹，你是真的应该找个男人了。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有时候，你再爱一个人，可倘若对方不需要你的爱，那这份爱，对对方来说就一文不值啊。
人又怎么能一辈子活在自我感动中呢。
所谓爱而不得，不过是自己与自己较劲罢了。
单向的爱，与他人何干。
要是因此怪罪他人，迁怒他人，那么这个被自己所爱的人，何其无辜。
1591、千里追夫可还行
两个小时后，唐笑被闹铃闹醒，见季晓茹还睡着，便飞快地伸手摁掉闹铃，下了床蹑手蹑脚地走到窗前。
她一点困意也没有，脑袋里似乎有一根弦绷得紧紧的，即便在刚才那短暂的睡梦中，她也一直在思索见到了裴远晟之后该怎么做。
其实，她也做不了什么，因为，她根本没办法代替他承受任何的痛苦。
但她还是一定要尽快见到他，唯有见到他她才能心安。今后她再也不容许任何一个她在意的人独自面对那些不好的事，即便她什么都不能做，那么至少，她应该要做到陪伴。
她轻轻拉开窗帘，朝外望去。
凌晨三点的天依然是黑沉沉的，外面疾风骤雨，连她们所住的别墅近前的一棵桂树都被吹得东倒西歪。
她不由得一阵忧心，也不知道这雨势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减缓。
她与晓茹已经决定好了先不告诉辛泉，让辛泉留下来照顾小樱，等到天亮再把这件事告诉辛泉。
在天亮之前，她是一定要找到他的。
心里做好了打算，也知道此行的目的地，脑袋里这根弦便越绷越紧，再不出发，这根弦怕是都要断了。
可这样紧绷的状态，也好过不知道他在哪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他的茫然无措心乱如麻。
她在窗前又站了一会儿，脚下有些累了，便又回到床上闭目养神。
她不担心自己会睡着，这种情况下，她根本不可能睡着。
又躺了一会儿，正想拿出手机看看时间，旁边床上的季晓茹忽地从床上坐起，瞪大一双圆眼，声音犹带睡意，一开口就问了一连串问题：“笑笑，几点了？我是不是睡过了？什么时候出发啊？”
唐笑不慌不忙地手撑着床起身，瞧了脸上被睡出印子的季晓茹一眼，笑道：“别急，还早着呢。”
“还早？”
季晓茹扬了扬眉，摸出手机：“哎呀，睡了三个小时了，外面雨停了没？”
说罢，不等唐笑搭话，跳下床赤脚奔到窗前，哗啦扯开窗帘张望：“好黑啊外面！还下着呢。”
伸手推开窗，将脸伸过去——
“哇！冷冷的冰雨胡乱的往脸上拍~~”
居然还唱了起来。
唐笑忍俊不禁道：“好啦，别吹感冒了。”
季晓茹被风一吹，睡意一扫而空，精神抖擞地拉上窗户，扭头把脸上的雨水一抹，朝唐笑傻乐：“洗了把脸，精神了。”
这种时候，身边有季晓茹这么个活宝，唐笑心情也放松了许多。
“也不知道雨什么时候停，不过，看样子好像小多了已经。”
“是啊，我也觉得。”
季晓茹又站在窗前张望了一会儿，“而且也不打雷了，笑笑，再等半小时，不管雨停没停咱们都出发吧。”
唐笑也正有此意。
她等不下去了，这场雨看样子是不会停，但终归是已经变小了。
“好啊。”
她点点头说。
也许人的一生之中，总要去做一些事，以弥补过去没有做，或是没来得及做某事的遗憾。
半个小时
后，季晓茹开着车，唐笑坐在副驾，漆黑的车身穿透重重雨帘，朝她牵挂的人奔去。
“晓茹，开慢点，不差这么点儿时间。”
唐笑提醒道。
“嗯嗯，放心，我怎么说也是老司机了，稳着呐。”
季晓茹瞥了眼唐笑：“笑笑，要不你还是坐后边去？你坐旁边我总觉得不安全。”
“所以你才要小心开车啊，我有这么个重量级人物坐镇。”
“你这可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啊。”
季晓茹调侃道。
“那你更得加倍小心了。”
“得嘞。”
季晓茹笑着伸手比了个ok的手势。
这一路比两人想象中顺利，也许是凌晨四五点路上没有车辆的缘故。
等到到达慕子豪手机定位的那家医院时，竟比原先预想的时间还提前了半小时。
唐笑给慕子豪打电话，依然是关机。
不得已，两人跑到医院前台去问，问了好半天，甚至拿出慕子豪的照片给给前台认，最后却得到一个让人意料之外的答复——
裴远晟已经转院了。
“你确定？有没有可能是你看错了？这大半夜的，怎么会转院？”
季晓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说。
“怎么可能看错，这么大的阵仗我们医院很少见的，那位病人送过来的时候还惊动了我们医院院长，这大半夜又是刮风下雨的，不是一般人我们院长哪儿肯亲自过来啊。”
那前台的小护士啧啧道，“听急诊科的护士说，那病人长得特别俊，一开始都以为是什么大明星呢……哎，你们是病人家属吗？你们跟病人什么关系啊？怎么连人家联系方式都没有？”
唐笑根本无心去听那前台又说了些什么，低着头飞快地又拨了几遍慕子豪的电话，依旧是关机。
季晓茹也忧心忡忡的，看了眼那眼神疑惑的前台小护士，解释道：“是他家里人，现在联系不上了，我们也着急呢。”
前台将季晓茹和唐笑两人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见两个人衣冠楚楚的，虽然都没化妆，但看得出都是美人胚子，最关键的是，两人脸上的担忧不像是装出来的。
她在这医院前台上了几年班，人情冷暖见的人多了，是不是真关心病人，倒是一眼能看得出来。
“你们等下，我找人问问吧。”
说着，给急诊科的同时拨了个电话。
“好，谢谢了，谢谢啦。”
季晓茹连忙致谢。
几分钟后，那前台对两人说：“我同事也不清楚具体哪个医院，但应该是承北的什么私人医院，说是病人两个小时前醒了一小会儿，说要回承北去，然后没多久，那医院的人就过来接了。”
“原来如此……”
季晓茹点点头，朝唐笑看过去，只见唐笑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醒过来就好。”
那张忧心忡忡的小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
“谢谢你了。”
唐笑朝前台笑了笑，对晓茹说：“我们走吧，晓茹你累不？你累的话我叫个代驾。”
“整那么麻烦干啥，从这儿开回承北
也要不了多久，你可别太小瞧我啦。”
唐笑伸手揽住唐笑，另一只手往前一指，元气满满道：“出发——！”
再次坐回车里，天已经蒙蒙亮，雨也终于停了。
季晓茹一边开车一边感叹：“这一晚上可是一波三折啊，我看都能拍个千里追夫记了，笑笑，你不容易啊！”
“不不不，我只是在车上坐着，真正辛苦的是你。”
唐笑发自内心地说：“晓茹，真的谢谢你。”
“又来了。”
季晓茹摇摇头，说：“谢我什么？我不就是一司机么，要不是你这一颗拳拳之心，我们又怎么会踏上征途，你可别来谢我，就算没有我，你请个代驾也是一样的，所以啊，我这真不算什么。”
“有你陪着我，我才能安心。”
唐笑朝季晓茹侧脸望去，秀美的面容上满是感激，“对我来说，你永远是最好、最靠谱的朋友。”
“好啦好啦，可别再夸了。天天夸天天夸，也没见你以身相许啊？”
季晓茹揶揄道。
“我要是男的我一定以身相许。”
唐笑认真道。
“反正咱俩这辈子是没戏了呗。”
季晓茹啧了一声，说：“这辈子，你就跟裴远晟两个人好好过吧。”
“……”
唐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眼眶却悄悄地湿了。
季晓茹抿了下嘴角，无奈道：“说真的，我快嫉妒死你了，你这女人，何德何能被他死心塌地地爱着？我到现在，我没办法完完全全地认输，你知道的，我可是差一点点，就嫁给他了。”
“那可是我第一眼就喜欢的男人。那也是我曾经朝夕相处，每天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以为会那样过一辈子的男人。笑笑，你要我一点也不在意你和他之间的事，我坦白告诉你，我做不到，甚至我回来后在酒吧那晚看到你们俩在一起，我心里也烦得要命。”
“对不起……晓茹。”
唐笑低头搓了搓自己的手指。
“对不起个屁啊！你有本事把他还给我？”
季晓茹嘁了一声说。
“……晓茹，我——”
“别我我你你的了，你以为你还给我我就要的起吗？人家根本不爱我心里没我，你说让就让的啊？笨蛋。”
季晓茹哼道。
唐笑哑然失笑：“谁告诉你我要让给你了？”
“……啊？”
季晓茹愣了下，挠挠头说：“原来你没这打算啊？话说，这种情况，一般不应该你流着泪和我说对不起我然后哭哭唧唧地把他让给我吗？”
“他是个人，又不是谁的所有物，我凭什么说让就让啊？要是能说出那种话，我岂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儿啦？”
唐笑摇摇头，轻笑道：“晓茹，你能对我说心里话，我真的很开心，以后，不——这辈子，你都要和我说心里话，不准对我隐瞒你的真实情绪，好不好？”
“我什么时候对你隐瞒了。”
季晓茹口是心非道。
“好好好，你没有。”
唐笑笑着在季晓茹头上轻轻拍了一下：“晓茹，谢谢你。”
1592、如果爱变成回忆
“笑笑，你困不困？困就眯一会儿吧，快到了我喊你。”
季晓茹贴心道。
“我不困。”
唐笑眼睛望着前方，凌晨的高速静悄悄的，车灯穿透薄雾射向远方，蛋青色的天空一片阴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太阳。
“也是，你现在肯定睡也睡不着，毕竟，马上就见到他了嘛。”
季晓茹嘴角扬了扬说。
“是啊。”
唐笑点点头，“可能得见到他，亲眼确认他平安无事后，才会困吧。”
伸手摸了摸肚子，感慨道：“连累肚子里的宝宝还有晓茹你了。”
“以后对我好点呗。”
季晓茹大咧咧地说：“我呢，就不跟你客气了，以后，让裴远晟把他公司签的那些个小鲜肉全部介绍我认识认识，我季晓茹别的不稀罕，就稀罕帅哥，怎么样，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噗……”
唐笑万万没想到季晓茹会这么直接，不过，这么直接，才是晓茹啊。
“你和小醉儿真是太像了。”
“又提那个小醉儿，我下次倒是要看看，到底有多像。”
季晓茹不服气道。
“世界上另一个你。”
唐笑生怕季晓茹吃醋，连忙又补了一句：“不过，晓茹你永远是独一无二的，在我心目中你是最好最好的。”
“这才差不多。”
两人正闲聊着，唐笑手机嗡的一声响，拿起来一看，竟然是裴远晟发来的。
她呼吸一滞，居然开始紧张。
季晓茹敏感地察觉到唐笑的反应，下意识地问：“怎么了？不会又出什么事儿了吧？谁给你发消息？”
“裴远晟。”
唐笑说完，才伸出手指点开消息。
“啊……”
季晓茹惊讶了一下，心想，他一醒来就给她发消息吗？
看来他对她果然是真爱啊。
唇角不免泛起一丝苦笑，想当初，他还不曾对她这样用心过。
算了算了，不提也罢。
唐笑盯着那条消息，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
“笑笑，我已回承北，一切安好，勿念。”
就这么短短一行字，她的眼睛却不舍得从手机上挪开。
“他说什么啦？”
季晓茹问。
“他说回承北了，一切都好，叫我不要担心。”
唐笑喃喃。
“哦……那就好。”
季晓茹吁了一口气。
唐笑蓦地笑了一声，季晓茹诧异地侧头看她一眼，问：“你笑什么？”
“这肯定是他让慕子豪发的。”
唐笑一面笑，一面小幅度地摇摇头，“遣词造句不是他的风格……话的意思倒是到了。”
“这都能看出来？”
“是啊。”
唐笑想了想，给慕子豪拨电话过去，这次倒是很快接通了。
“唐小姐。”
“手机充上电了？”
唐笑揶揄道。
“这个……嗯，对啊，刚刚充满……”
慕子豪尴尬地笑了笑说。
“好了，不怪你，你也有你的难处。”
唐笑善解人意道。
“唐小姐能理解就好。”
“我快到了。”
唐笑看了眼窗外，已经逐渐是熟悉的风景。
再过不久，就正式进入承北了。
“唐小姐你……？”
慕子豪一阵讶然。
“是啊，刚刚收到裴远晟的短信我就火速飞过来了，是不是很神速？”
唐笑心情好了，还有心思和慕子豪开玩笑。
慕子豪也不知不觉放松下来，料想唐小姐一定有她的办法，不过，这个行动力……还是令人感叹。
看来，唐小姐的的确确是把少爷放在心上的。
也不枉少爷时时刻刻挂念着唐小姐，昨夜昏过去前叮嘱不要让唐小姐知道，方才醒过来片刻，得知唐小姐曾经打来电话，立即命自己给唐小姐报平安。
只不过，少爷状况仍然不佳，非常吃力地说了两句话之后，再次昏睡过去。
“唐小姐有心了。不过少爷此时又睡过去了，唐小姐过来后，估计也……”
“没事，我看到他我就放心了。”
唐笑了然道。
“那就好，唐小姐路上小心。”
“好，过会儿医院见。”
唐笑挂了电话，靠在椅背上，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季晓茹瞧了一眼，笑道：“瞧你这傻样儿。”
唐笑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努力收敛笑意，但心里还是愉悦得很。
她是不是很久没见着他了？
怎么像是隔了很久呢。
即便到时候他还睡着，说不上话，她在旁边看看他，陪陪他，也是好的。
“睡会儿吧，也没多久了，你就当是养精蓄锐。”
季晓茹劝道。
“嗯，好。”
唐笑从善如流地闭上眼睛。
也不过是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但还是做了个短暂的梦。
梦里是从前和成烈一起去看电影的情形。
那时候她压根就不喜欢成烈，甚至有点讨厌他。
可成烈这人，为了跟她看电影，竟然还包了场。
她并不喜欢这种感觉，有点儿埋怨成烈做这件事，根本都不考虑她的意愿，就这么独断专行。
但要说没有一点开心，也不尽然。
有人能够这样花心思对待自己，讨自己欢心，归根结底，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儿。
一个人对另一个的喜欢，说白了，不就是理所当然的那点偏爱和区别对待么。
梦里看了什么电影不记得了。
也许根本没看完，也许中途被一个电话叫回去医院做手术了，也许……
她实在是记不清了。
可是，在梦里，她不知道为什么，侧头偷偷瞧了成烈一眼。
他的极其英挺利落的侧影，笼在电影院微微发蓝的光里，看起来倒更像是一帧爱情片的定格画面。
唐笑伸出手，想要碰一碰他那格外高挺的鼻梁，可是，指尖刚一碰过去，他人便悄无声息地消散了。
她惶惶然张大眼睛，只见四周布满了幽幽发亮的蓝色碎片，每一个碎片里，都映着他们在一起的曾经。
然而只要她一伸出手，那些碎片便尽数消散。
于是，她安静下来，不再试图触碰，也不再试图挽留。
梦里她仿佛明白了，那些发着光的碎片，全部都是她曾拥有的美好。
那一切都已经远去了。
逝去的时间，是一条无法第二次涉足的河流。
你只能眼睁睁看着它远去。
倘若你愿意，你便记得。
倘若你不愿意，你便遗忘。
可无论再怎样伤心痛苦绝望，一切都无法挽回。
是真的再也再也回不去了。
“笑笑，笑笑……”
耳边传来季晓茹的轻唤声。
“……唔！”
唐笑豁然张开眼睛。
“到了。”
季晓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担忧地问：“是不是做噩梦了？”
“……没有。”
唐笑神色怔忪地摇了摇头。
季晓茹欲言又止地望着她。
“怎么了？晓茹。”
唐笑揉了揉眼睛，有些迷茫地朝她看过去。
“你刚刚……好像叫了成烈的名字。”
季晓茹犹豫道，“怎么了，是梦到成烈了吗?”
“啊……”
唐笑愣了愣，回想起梦中的场景，心中一片怅惘。
但这样的经历不是第一次了，次数多了，其实，也能够接受了。
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
“是梦到了，不过，这也没什么，不用担心我。”
唐笑笑了笑，取出一瓶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整个人精神了不少。
天已经完全亮了。
车停在医院附近的露天停车场，马路上行人如织车辆络绎不绝，果真是繁忙的承北。
“真没什么，干嘛这么看着我？”
感应到季晓茹直勾勾的目光，唐笑无奈地侧过头去：“晓茹，梦到故人这种事，难道你没有过吗？”
“我……”
季晓茹突然凄然一笑，“当然，我以前也经常梦到陆晨晞，梦里他总是……后来有一次，我在梦里和他说，你不要老是来梦里找我了，我害怕，难道你是为了让我害怕才来的吗？”
唐笑睁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你当真这么说？”
“是。”
季晓茹点点头，说：“我是不是很坏？我知道，这辈子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陆晨晞，他遇上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虽然但是……倒也不必这么说吧。”
唐笑挠了挠鼻尖，神色尴尬。
季晓茹噗嗤一笑：“你这反应……也觉得他遇见我是他倒霉？”
“这个……”
唐笑轻咳一声，想起那些曾经，想安慰安慰晓茹，却也不愿口是心非。
于是委婉道：“如果我是他家人，肯定希望他能够被人一心一意的爱着，付出皆有回报吧。”
“哈哈……哈哈哈哈。”
季晓茹被唐笑说得笑了起来。
“你还真是一贯的耿直啊，真不愧是你啊，笑笑。”
“都过去了。”
唐笑低头解开安全带，柔声道：“人总得向前看才能活下去，承认自己的过去，接受自己以前做得不好的地方，也未尝不可，接受了，才能更好的去面对未来， 不是吗？”
“好，这碗鸡汤我干了。”
季晓茹朝唐笑竖了竖大拇指。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唐笑喃喃道，“不然的话，难道去死吗？还是得活下去才行啊。”
“是啊，不然的话，难道要一辈子当一个疯子吗？还是得当个正常人才行啊。”
季晓茹有样学样地说。
两人相视一笑，倒是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与释然。
病房内，裴远晟戴着氧气罩，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俊美的面容上毫无血色，连放在被子上的两只手指尖都透着淡淡的绀紫色。
尽管早有预料，但当亲眼目睹，唐笑的心还是狠狠地揪了起来。
她缓缓走到床边坐下，伸出双手捧起他的一只修长而冰冷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吻了下他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