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四章 五个条件
“玄悲大师……”扫地僧微微沉吟，脸上露出笑容，“那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劳请方丈通传。”
“是。”玄慈恭恭敬敬向扫地僧行了一礼。
成王败寇，事到如今，玄慈已无话可说。
他知道，自己死定了，哪怕何邪肯放过他，他也没脸再活下去。少林数百年传承，就因为他一个错误的念头，结果遭此灭顶之灾，他是少林的千古罪人。
他早已心生死志，此刻脑中所想唯有一样，那就是无论如何，也要保留少林最后一点香火不灭。
而玄悲，是最合适的人选，也是唯一能救少林的人。
玄慈和一僧耳语几句，去叫玄悲了。
而这边，何邪查探过黄裳和祁六的伤势后，也微微放心，两人都没什么大碍。
幸存的群雄默默聚集一处，观望场中。
这一场惨烈大战，没人想再继续下去了，然而却也没人忘了是怎么开始。
他们自然恨何邪，恨天下会，然而最恨的，却是少林。
这也是很奇怪的“人之常情”。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少林突然响起了钟声，沉郁的声声钟响中，玄悲才在刚才那个僧人的带领下自后门走进了大雄宝殿，在玄悲身后，还跟着一大群密密麻麻的少林弟子。
这些少林弟子一进大殿，立刻被眼前血腥惨烈的一幕彻底惊呆了，有人甚至吓得两股战战，瘫软在地，还有人看到相熟的僧人或者前辈倒在血泊之中，立刻哭嚎出声，一时间，大殿之中再度乱做一团。
玄悲仿佛对一切都充耳不闻，他脸色很是沉痛，走得也很缓慢，仿佛每一步，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一言不发走到玄慈面前，双手合十，躬身一礼。
玄慈面露悔恨之色，几番欲言又止，最后却化作一声长叹，只是对玄悲深深一礼。
继而，玄慈转身，静静看着满殿痛哭或茫然的僧人，脸上显出浓浓悲色。
他就这么站着，仿佛彻底失去了灵魂。
钟声响了九十九下才停止，殿中少林弟子们不约而同擦干了眼泪，走到了玄慈面前，跪坐在地，就连玄悲和扫地僧也不例外。
玄慈环视下方诸僧，沉声开口道：“诸僧比丘，且听我令。”
诸僧齐齐开口：“谨受法旨。”
“自即日起，玄悲为本寺第十五代住持，接我少林衣钵传承，弘扬佛法，普度天下。”玄慈缓缓道，“事急从权，便不办接任法典，自接我寺历代住持信物始，大礼乃成。”
说罢，玄慈缓缓双膝跪地，脱下身上袈裟，又从腰间取出一个古朴的木鱼和金钵，这才道：“玄悲师弟，你且上前。”
玄悲缓缓起身，走上前去，跪坐于玄慈面前。
玄慈将三样信物一一交给玄悲，末了深深匍匐在地：“不肖弟子玄慈，参见方丈。”
“参见方丈！”群僧齐齐拜下。
玄悲缓缓起身，一手拿着木鱼，一手托着金钵，环视四周，脸上却显出悲色。
他缓缓摇头，做了个虚扶的姿势，示意礼毕。
“玄慈自知罪孽深重，请方丈责罚。”玄慈匍匐不起，悲声道。
玄悲脸上悲色更浓，他摇摇头，转身向扫地僧深深一拜，扫地僧不敢怠慢，急忙回礼。
玄悲伸手在虚空写字：“劳请大师代我通传。”
扫地僧微微沉吟，便躬身道：“谨遵方丈法旨。”
玄悲又写道：“已非少林事，当问天下人。”
扫地僧顿时欣慰笑了，道：“阿弥陀佛，贫僧已明了方丈之意。”
说罢，他回过头来，对何邪笑道：“小施主，劳你久等了。”
“无妨。”何邪道。
“玄慈犯下淫戒、杀戒、妄语戒、毁他戒及嗔戒五大戒律，”扫地僧道，“依本寺戒律，依律当施以杖刑五百，且禁闭三十年。他与施主因果，不若等刑后再做计较，如何？”
五百杖后，人都死了，还计较什么？
何邪摇摇头，他很清楚，要是让玄慈临死前还挨了五百杖，那少林可就博得不少同情分了。
看玄慈的样子，只怕此人巴不得挨上五百杖，然后如原剧情一般，再自断心脉。
他这么做不是因为他对死去的人愧疚，而是为了尽可能为少林挽回生机和声誉。
这个和尚，连死都是功利的。
“前辈可还记得在下之前说过的话？”何邪笑着问道。
扫地僧微微沉默，深深看了眼何邪，叹气道：“当然记得，既如此，还请何施主赐教。”
“赐教不敢当。”何邪微微一抱拳。
“若非少林一己之私，何至今日惨剧？”何邪朗声道，“天下会今日大开杀戒，不知结下多少仇怨？日后又要波及多少性命？”
何邪语气微冷道：“玄慈号召天下群雄，意图杀我等而后快，灭天下会而安心，此乃灭门之仇，本座原想今日不单大殿之中所有人都要死，就连这数百年的古刹，也要一起殉葬！”
这话说得杀气腾腾，让所有人都心中发寒。
“然上天有好生之德，”何邪话锋一转，“本座非好杀之人，既有前辈求情，本座自从善如流，但少林身为始作俑者，必须为此得到教训！”
扫地僧叹了口气，道：“施主不妨说说你之前所说的六个条件。”
何邪微微一笑。
“第一，玄慈必须死于我二弟之手！”
“第二，少林自今日起封山五十年，不受烟火，只可留百人作为传人，五十年内，绝不能超过此数，其余弟子，必须在三日内皆尽遣散！”
“第三，自即日起，少林只传佛法，不修武功，且得发誓寺中弟子永不得暗中保留及修炼武功！藏经阁中所有武功典籍，必须全部交出，作为天下会的补偿。”
“第四，除少林寺院本地，少室山所有田产房契需全部交出，补偿天下会！”
“第五……”
何邪顿了顿，微微一笑：“第五，便不能算做条件，当时晚辈请求。”
“晚辈希望和前辈切磋一场，便已百招为限，百招之内，若是前辈能赢晚辈一招半式，前四个条件，可任意取消其一。”
第六百六十五章 丐帮蚕食计划
雪封少室山。
已是黄昏，然却不见夕阳，天气极为阴沉，铅云压顶，北风呼啸，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荒凉而萧索。
少室山下，何邪披着一件灰色麑裘，自一间茅屋中走出，环顾四周，感慨道：“瑞雪兆丰年啊，如此大雪，想来明年应有个好收成。”
他话音未落，其身后便走出三人，分别是乔峰、祁六和吴长风。
距离少林一战，已过去两日，那日何邪说了五个条件，扫地僧称事关重大，需要全寺细加斟酌，何邪答应给他们三天时间考虑。
今日，便是第三天了。
黄裳因肩负重任，自下山后，便跟何邪等告别回东京去了。至于吴长风……
围攻天下会的，都要付出代价，丐帮岂能例外？
大雄宝殿一战，丐帮高层仅有吴长风硕果仅存，其余皆尽战死，就连陈孤雁也未能幸免于难，而何邪又特意饶了吴长风一命。
当何邪事后算账时，吴长风很干脆表示丐帮自此解散，至于他吴长风如何处置，悉听尊便。
他之所以如此干脆，一来是天下会对丐帮的影响太大了，这才是刚开始的第一批招募，不到十天时间丐帮就有十分之一帮众脱离了组织，若是继续下去，丐帮的生存空间只会被天下会越压榨越小，最后彻底沦为末流。
二来，丐帮遭逢两次大变，高层长老已经只剩下他吴长风一人。吴长风自认不是领导丐帮的料，而下面的舵主们，无论武功和威望，皆不足以成事，他完全可以想象丐帮很可能走向分裂和内斗，如此一来，还不如宣布解散算了。
吴长风对丐帮，也确实心灰意冷了。
但丐帮就地解散，可不符合何邪的利益，于是何邪和吴长风一商量，干脆让丐帮破产重组，并入天下会，作为功臣，何邪允诺了一个舵主的位子给吴长风。
何邪拳拳相邀，加上乔峰极力劝说，吴长风一番考虑，终于欣然答应。
这两天，何邪等人倒是也没闲着干等少林的结果，而是一直在商议怎么让丐帮平稳并入天下会的方案。
两派合并，并非那么容易。
首先，天下会虽好，但也不是人人都想加入的。总有一些野心之辈，眼见丐帮群龙无首，势必生出心思，煽动人心，趁势而起。
其次，丐帮鱼龙混杂，良莠不齐，而且底层弟子大多好吃懒做之辈，说实话，何邪是不想全盘接收的，他只想要其中的优质股份，但如何筛选，又如何解决那些他不想要的帮众，还不引起太大矛盾，是个难题。
最后，丐帮分舵遍布天下，天下会目前其实并没有能力去全盘接受丐帮的地盘，若勉强蛇吞象，只会让好事变坏事，反而不美。
这三个问题不解决，丐帮只会成为天下会的麻烦。
何邪想了几个方案，却最终都自我否决，结果祁六终于表现出了他的才能，提了一个建议，顿时让何邪大为赞赏。
祁六的意见是，先不并派，让吴长风继续主持大局，然后天下会悄悄一一蚕食丐帮各地分舵，直到最后把整个丐帮全部吞下。
说实话，这个主意问题很多，但祁六无疑是提出了一个好思路。
何邪只想着怎么把丐帮全部吃下，这样的思维完全把自己局限住了。
先不并派这个思路就很好，以这个条件为前提，那何邪能操作的手段就多了去了。
他先是令乔峰重新出山，暂代丐帮之主。
因何邪的改变，乔峰除了是契丹人，所有冤屈已尽数洗刷，且丐帮中原本就有不少支持乔峰的帮众，让乔峰重回丐帮，且说好只是暂代帮主，无疑会很大程度上稳定丐帮局势，震慑住帮内的蠢蠢欲动。
接着，何邪又让乔峰宣布丐帮和天下会结盟，两派亲如一家，信息共享，互通有无，且丐帮弟子想要入天下会奔个好前程，只要上报高层，通过审批，绝不禁止。
这样一来，不但能外部趁火打劫之人打消心思，又能让丐帮成为天下会的供血机器。最妙的便是审批这一招了，有乔峰、吴长风等一众高层把关，适合天下会的弟子才会被审批过关，不适合的，自然阻止。
若是这批没通过的人强行脱离丐帮，那么对不起，天下会和丐帮是兄弟帮会，你没通过审批，连测试的资格都没有。而这种人想要回丐帮，也是不可能了。
如此一来，就等于是平稳抛弃了很多不良资产。
最后，乔峰和吴长风要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开始整顿丐帮风气。
这样一来，不但能再去掉一些不良弟子，还能让丐帮迅速凝聚士气。
完成了这一步，丐帮中就只剩下一批忠心耿耿的好弟子了，此时天下会就可完全介入，由乔峰宣布，丐帮弟子可以享受天下会一半的待遇，只要在完成本帮任务的同时，负责帮天下会打探情报、收集传递消息等任务。
如此长而久之，潜移默化之下，两派亲如一家，到了最后，只怕不用何邪提出，广大丐帮弟子就会主动要求并入天下会了。
很简单的道理，彼时丐帮除了个名头不同，其实跟天下会已经穿一条裤子了。那凭什么我们为了一个名头，要少一半待遇，还不能享受天下会武库开放的福利？
这个过程短则半年，长则两年，何邪就可以最大程度上，消化掉整个丐帮。
何邪说出想法，乔峰和吴长风都很高兴，因为这是双赢的局面。
何邪当场封吴长风为丐帮安抚使的临时职位，享六品福利，待日后丐帮彻底并入天下会，再论功行赏，算是给吴长风定下了名分。
而祁六进言有功，再加上他之前在少林一战中表现突出，何邪也给他官升一级，封他为春堂三月初五舵舵主。
少林一战后，那些提前退出的中立或者转换立场支持天下会的群雄，有不少表示要加入天下会，何邪派了乔峰为主考官，收下其中一百三十余人。
这一百三十余人，就全部都交给了祁六。
第六百六十六章 少林绝迹江湖
就在何邪和乔峰等人接着谈论丐帮事宜的时候，只见一僧自山上踽踽独行，向这边而来。
何邪第一个发现，顿时一笑，感慨道：“看来自此武林中，要再无少林一派了。”
其余三人都有些热血澎湃，一战而灭少林，尽管他们这些日子来足不出户，但可想而知，此事会在天下掀起多大波澜！
经此一战，天下会实已势不可挡，席卷武林，只是时间问题。
来的是硕果仅存的玄字辈高僧玄灭，到了诸人面前，他长吟佛号，合十为礼，再抬头时，看向何邪的眼神很是复杂。
有痛恨，有恐惧，也有解脱。
“何首尊，弊派方丈，请诸位入寺一晤。”玄灭语气苦涩道。
何邪微微颔首，回头对祁六道：“祁舵主，你带你的手下先回紫微宫总部，接受册封后，立刻去凤翔府建舵开府，不得有误。”
“是，首尊！”祁六心中激荡，大声道。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这么快就能主事一方，他这次跟随乔峰出来这步棋，算是走对了！
凤翔府位跟河湟二州比邻，何邪做出如此安排，其实用意已然昭然若揭，就是在为不久后和西夏的战争做准备。
“二弟，吴长老，我们便走一趟吧。”何邪笑呵呵道。
一路上去，见不少和尚正背着包裹哭哭啼啼地下山，显然，少林已经开始在遣散弟子了。
三人跟随玄灭入了寺，这次，却是在天王殿中。
寺中站了约百人左右，便是少林最后留下的所有火苗。何邪等人进来时，这些人齐齐向何邪行礼问好。
玄悲表情无喜无悲，坐在正中的蒲团之上，其余诸僧都是面色沉重。
何邪眼睛一扫，却发现玄慈和扫地僧都不在场。
跟玄慈见礼后，玄慈想玄灭一点头，后者上前一步，面色悲恸道：“阿弥陀佛，何首尊，好叫首尊得知，敝寺玄慈，已于一个时辰前，自尽而死了。”
何邪摇摇头，对此并不意外。
少林不可能让外人惩罚自家的前方丈，这是他们最后的遮羞布。
何邪看了眼乔峰，乔峰叹了口气道：“人死如灯灭，玄慈既已自尽，我和他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
另一边，少林诸僧也悄悄松了口气，他们就怕何邪不依不饶。
玄灭接着道：“既何首尊和乔舵主认可此结果，那么贵派和少林的第一个约定，便算是完成了？”
“不错。”何邪点点头。
玄灭用沉重的声音继续道：“何首尊想必已然得见，我寺今日已遣散各院弟子，如今少林所有弟子，就都在这殿中了，正好一百之数。”
顿了顿，他接着道：“止殇师叔祖已决定退出少林，故他不在少林弟子之列。”
何邪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玄灭说的是扫地僧。
少林这一代，以“玄慧虚空”来排辈，凡是法号以“止”字开头的，其实都是操执杂役的服事僧，扫地僧也不例外。
扫地僧要退出少林，何邪并不意外。这个老和尚绝对是和逍遥子同一时代的老怪物，甚至活得比逍遥子更久，少林四十年生涯，对于他来说很可能不过人生的四分之一，他对少林不可能有太大归属感。
少林封山在即，扫地僧也没有再留在少林寺的必要了。
“少林从明日起封山，自此五十年内，不再招待外客。”玄灭艰难地说道，眼中已有莹莹泪光。
“阿弥陀佛……”诸僧都悲切长吟佛号。
乔峰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看了眼何邪，很快便重新面无表情起来。
“如此，贵派和少林的第二个约定，也已达成。”玄灭很快收拾好情绪。
“可。”何邪点头，惜字如金。
“自即日起，少林只传佛法，不修武功，”玄灭看着何邪，继续道，“何首尊眼力超绝，想必已然发现，包括贫僧和方丈师兄在内，殿中所有僧众，武功皆已废去。”
这次连何邪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其实他只是想让少林后来者不能再学武功，但并不是想让寺中僧人把武功也废了。
不用想，这定是玄悲一意孤行所致。
果然，玄灭继续道：“此次少林行差走错，皆因名利二字，而武功便是一切烦恼根，故方丈师兄昨日便已命我等皆废去武功，从此一心修佛，不问世事。”
顿了顿，玄灭又指着一边一排大箱子，道：“藏经阁中所有武功秘籍，包含敝寺的易筋经和七十二绝技在内，都在这里，最边上一箱，便是除本寺外，少林历年来所有田产房契，及借据合约，稍后，还请何首尊亲自上藏经阁和寺库院中核查。”
“不必了。”何邪叹了口气，“玄悲大师……本座不会怀疑玄悲大师。”
玄悲突然抬头，对何邪笑了笑，笑得十分纯粹。
这一刻，即使何邪也有些羞愧，但很快便掐灭了这丝念头。
玄灭道：“既如此，那么贵派和敝寺第四、第五条约定，也算达成了。”
何邪点头：“不错。”
玄灭又道：“至于最后一条约定，止殇师叔已在后山达摩洞外恭候何首尊大驾。”
何邪点头：“从此天下会和少林只见的恩怨，一笔勾销！”
“阿弥陀佛……”一百僧众齐齐长吟。
沉默半响，玄灭看着何邪道：“方丈师兄还有句话对何尊主说，由贫僧代为转达。”
何邪面色郑重，拱手道：“请大师赐教。”
玄灭深深看着何邪，缓缓吟道：“心如工画师，能画诸世间。五蕴悉从生，无法而不造。”
何邪有些动容。
他看向玄悲，而玄悲却面带慈悲微笑，对他双手合十。
“你、你不怪我么？”何邪面色复杂问道。
玄悲笑着伸手，在虚空书写：“我知小友心，何错之有？”
何邪怔怔地看了玄悲半天，突然深深躬身一拜，缓缓道：“多谢玄悲大师赠偈，何邪谨记于心，此生不敢或忘。”
玄悲微笑点头，再度双手合十，微微垂上眼帘。
诸僧同时合十，口中念道：“愿令众生常得安乐，无诸病苦。欲行恶法，皆悉不成。所修善业，皆速成就。关闭一切诸恶趣门，开示人天涅槃正路。若诸众生，因其积集诸恶业故，所感一切极重苦果，我皆代受。令彼众生，悉得解脱，究竟成就无上菩提……”
第六百六十七章 扫地僧的身份
“也许这才是少林本该有的样子。”
在去往后山达摩洞的路上，乔峰不无感慨地道。
“玄悲大师不愧为一代高僧，当真让人折服。”吴长风也满脸敬佩地说。
何邪听闻，只是微微一笑，什么都没有再说。
那些武功秘籍和地契田产，何邪告诉玄悲暂存于少林，等他会完扫地僧后，便由乔峰亲自带人运送回紫微宫。
穿过塔林和初祖庵，便是后山达摩洞所在了。
远远地，三人便见到一个老僧正盘膝坐在洞口，犹如一尊雕塑，正是扫地僧。
等三人走近，扫地僧霍的睁眼，微笑道：“何施主，贫僧已候你多时了。”
“有劳前辈。”何邪抱拳。
“一流东入海，九曲不回头。面壁谁之印，只苇渡江来。”扫地僧缓缓吟着，慢吞吞爬起来，“遥想昔年达摩祖师在此终证菩提，该是何等风采？”
他感慨道：“只可惜后辈不肖，直令祖宗蒙羞。好在还有玄悲赤子仁心，否则，千年古刹，只怕迟早断绝。”
何邪目光一闪，点头道：“的确如此。”
玄悲的确触动了何邪，原本在他的计划中，少林是迟早要亡的，起码少林两个字，是不能留的。
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只是因为玄悲。
自身戒寺相识而缘起，大雄宝殿一战而缘灭，这一番因果，值得何邪为此画一个不甚圆满的句号。
“何施主亦是性情中人，宅心仁厚啊……”扫地僧若有深意地道。
这个老妖怪，是真的洞彻人心啊……
何邪看着他：“前辈和逍遥派，有何渊源？”
扫地僧叹了口气：“往事如烟，何必再提？不过既然何施主问起，贫僧也不好不答。”
“昔年贫僧还在红尘之时，潘施主曾是贫僧的书童……”扫地僧的眼中闪过一丝追忆。
何邪动容！
潘阆只给一个人做过书童，那就是太祖次子，后世称为隐太子的赵德昭！
他怎么也没想到，扫地僧的身份居然如此尊贵！
“昔年贫僧和潘施主，同拜入希夷先生门下。”扫地僧缓缓道，“但先生收了贫僧为入室弟子，他却只是记名，因而潘施主一直引为心结，甚至不惜因此和贫僧反目，一年不曾往来。”
何邪心中十分震撼，然而乔峰和吴长风却听得云里雾里，不明所以。
他们既不知道潘施主是谁，也不知道希夷先生代表着什么。
“贫僧本以为他是孤僻怪异的狂徒，哪知贫僧二十四岁那年，遭逢大变，他竟主动来找贫僧，立下重誓，要为贫僧讨个公道。”扫地僧神色复杂地道。
何邪默默点头，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他说的遭逢大变，应该就是斧声烛影疑案，太祖暴毙，太宗继位这件事。
也就是说，扫地僧已经活了一百四十二岁了。
真是个老妖怪。
而潘阆所谓的讨回公道，可想而知是为何。
“此后数十年，潘施主屡屡为贫僧之事奔波劳苦，却屡屡受挫，但他心高气傲，始终不肯服输。”
扫地僧摇了摇头，叹道：“贫僧告诉他，贫僧其实早就将此事放下，他却只当贫僧看他不起，更为此事而着魔。”
何邪听到这里，已经明白希夷先生为什么只收潘阆做记名弟子了。
“三十年前，潘施主突然找到贫僧，他很高兴地邀我前去主持大局，说大业将成。”扫地僧道，“但贫僧彼时早已对红尘毫无留恋，怎能答应？况且他所谓大业，必将掀起人间腥风血雨，贫僧自誓死不从。”
又是三十年前……
这个时间点真的很有意思，何邪推测，三十年前逍遥子潘阆来找扫地僧，应该是在他策划了慕容博挑动中原群雄袭击萧远山之后。
“话不投机，他竟恼羞成怒，和贫僧大打出手。”扫地僧摇头，“他终此一生都在为贫僧徒劳奔波，贫僧怎忍心伤他？是故只是生受他连番攻击，并不还手。”
“他将贫僧打得奄奄一息，才确定贫僧确无斗志，顿时发狂。”扫地僧说到这里，终于叹了口气，目露悲伤，“他威胁贫僧，若贫僧不出面，他便让五国大战，重演百年前五胡乱华的惨剧。”
“此人简直丧心病狂！”乔峰忍不住愤然道。
扫地僧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乔施主的确有理由这么说。”
“贫僧为阻止他，只好向他出手。”扫地僧接着道，“他数十年来只为俗事奔波，一身武功进展甚缓，而贫僧心无旁骛，一心苦修，是故虽则贫僧筋脉尽断，五脏皆损，但他依然败于我手。”
说到这里，扫地僧沉默良久，才接着道：“岂料他接受不了武功不如贫僧的打击，一边痛骂恩师偏心，一边自绝心脉而死，贫僧想要施救，却是已然不及了。”
“其实恩师传我的先天图，只是吐纳养生之法。”扫地僧目露悲色，“贫僧一身武功，全是后世浪迹红尘所搜集自学，他所学的，才是恩师最得意的武功啊……”
何邪内心狂震不已，一切都捋顺了，原来如此！
扫地僧赵德昭和逍遥子潘阆，昔年同拜入华山神仙陈抟，也就是希夷先生门下，逍遥子性格孤傲，且生性偏激善妒，但却有一副热心肠，且重义守诺。
他虽嫉妒陈抟只收了扫地僧为入室弟子，却只收自己为记名弟子，但斧声烛影疑案一发生，他还是第一时间跑来，告诉师兄他一定帮他讨回公道，那时候，他才七岁。
悲剧也就此开始发生了。
三年后，扫地僧赵德昭假死脱离朝堂，也许是真死，却被陈抟救回。
再两年，逍遥子就开始了他的谋反大业，自此后一百多年，他一直致力于为师兄讨个公道，完全不顾扫地僧愿不愿意。
直到三十年前，逍遥子的布局完成，他安排好了一切，兴高采烈来少林找扫地僧，告诉他你的公道，我已经能帮你讨回了，这次很有把握，只需要你站出来，振臂一呼即可。
但扫地僧的拒绝，让逍遥子彻底崩溃了。
一百年的执念，竟换来一句不愿意，换了谁也受不了这种打击，于是逍遥子打伤了扫地僧，并且打得扫地僧只剩一口气，这也是扫地僧武功这么高，但一身伤势却这么严重的原因。
扫地僧为了阻止逍遥子祸乱天下，出手打败他，逍遥子绝望自杀，也因此，慕容博、萧远山、无崖子、天山童姥等等，一系列的安排，自此陷入停顿，即使跑偏了也没人纠正了。
再之后，萧远山和慕容博先后跑到藏经阁来偷学武功，扫地僧未尝不是抱着歉意而默许了两人，后来鸠摩智也来了，扫地僧也干脆听之任之。
第六百六十八章 和扫地僧的第一次
“希夷先生是否尚在人世？”何邪听完扫地僧讲述过往，忍不住开口问道。
“贫僧亦不知晓，”扫地僧笑道，“早在一百年前，恩师便已出海，若是他还活着，已有二百二十三岁喽……”
这句话一出，乔峰和吴长风都甚为惊讶，他们实不敢想象，世上真的会有如此长寿之人，同时对扫地僧和那位希夷先生的身份，更加好奇起来。
“可惜，可惜，生不逢时，恨不能一睹希夷先生风采。”何邪不禁悠然神往，惋惜叹道。
“若是何施主见到，只怕会大失所望。”扫地僧摇头失笑，“恩师当年的武学境界，比起贫僧如今，尚有所不如，且贫僧如今所走的路，便是恩师当年所走的路。要说起来，却全都错啦……”
扫地僧不胜唏嘘，摇头喟叹。
他顿了顿，看向何邪道：“何施主，其实你已走出一条前所未有之路，你的才情，上下千年，也无人能及。贫僧身残体衰，前路已绝，你要与贫僧切磋武艺，只怕结果并不会让你满意。”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何邪恭谨一抱拳，“前辈的修为，已到了一种心无其心，形无其形，物无其物，空无所空的境界，大道三千，谁也不敢言自己的道便是唯一，前辈之路若能明辨，再进一步，未必不能直通大道。”
何邪说的这种境界用简单两个字来说，便是虚静。
扫地僧闻言，笑着摇头：“贫僧距离这个境界，还差得远呢。”
致虚极，守静笃，说来容易，做来却如登天，要达到无知、无欲、无为、无事、无我的虚静境界，简直非人可为。
因为人不可能做到完全虚静的，扫地僧现在的境界，最多是少知、少欲、少为、少事和少我，能做到这一点，已然是站在了巅峰，殊为不易。但再进一步，却是万万不能，这也是扫地僧这条路走到尽头的原因。
要是他能真的虚静，也就根本不会站出来管少林的闲事了。
就像是何邪的无招胜有招，是真的可以无招吗？
出剑既是招，怎么可能无招？
即便是你能一眼把人瞪死，你这一瞪，也是招。
所以所谓的无招胜有招，只是一种大道至简的招式，依然未能脱离樊笼。
若做到真正无招，那也算是虚静了。
何邪早早就发现这条路不通，所以他放弃了极快极简，转而开始寻求功法融合，招式衍化，想要走出一条新的道路来。
截至目前为止，何邪的千里之行，也才蹒跚数步，还差得远。
“大道漫漫真如铁。”何邪叹了口气，“谁不是摸着石头过河呢？”
扫地僧看向何邪的眼神更为赞赏：“何施主泰而不骄，当真有君子风范。也好，贫僧眼见人间竟出如此天骄，亦红尘心起，一时技痒。今日你我于此达摩洞前品武论境，探索前路，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正是如此。”何邪笑道，他伸出手掌向前虚托，“前辈，请。”
“请。”扫地僧也缓缓收敛了笑容。
一边的吴长风和乔峰此刻都热血澎湃，心中十分激动，他们知道，一场注定要惊天动地的大战，即将就在眼前展开，而他们能有幸看到这一战，简直是天大的造化。
眼看何邪取出剑，和扫地僧对面而立，乔峰和吴长风二人急忙后退，让开了场地。
“霄练？”扫地僧赞叹地看着何邪手中剑，“段氏也算是宝剑赠英雄了，此剑在施主手中，也算得遇明主了。”
“惭愧！”何邪淡淡道，“前辈，请恕晚辈先行冒昧进招。”
话语刚落，何邪脚下轻轻一蹬，剑尖直指，便轻飘飘向扫地僧飘去。
剑如影，人如虹。
这一剑灌注了何邪所有的意志和精气，虽是简简单单一招平刺，但其中却蕴含无穷变化，引而不发，含而不露。
若是寻常高手对上这一剑，贸然来挡，或是望风而逃，都难逃一个死字，便是因为如此。
所以何邪杀人很少用第二剑，因为不必。
而扫地僧自然识得这一剑的厉害，面色微微凝重，等何邪的剑距离他不足三尺之遥时，其浑浊的眼珠突然精光大绽，苍白的脸上也涌起红晕。
他不退反进，一指点向何邪的剑尖。
嗡！
这一刹那，何邪仿佛有种错觉，仿佛扫地僧的指尖在无限放大，任他如何施为，他这一剑，最终都只会刺在其指尖之上。
但其实，却是在这一刹那，扫地僧劲气外放，瞬间以磅礴内力禁锢住了其周身三尺的空间，让何邪如陷泥潭，剑势中的变化，连半点也无法生出，只能眼睁睁看着扫地僧这一指戳向自己的剑尖。
噗。
剑指相对，发出如戳破气球的声音，两者之间迅速凝聚出一个肉眼可见的光珠，璀璨夺目。
扫地僧面色一变，缩手而退。
砰！
光珠炸开，劲气四溢。
何邪没有趁胜追击，而是呆立原地，脸上露出思索之色。
扫地僧一连退了三步才停下，他将指头拿到眼前一看，却见一粒血珠在指尖缓缓凝聚。扫地僧真气运转，这滴血立刻渗入伤口，眨眼间便恢复如初。
他抬头看了看何邪，微微一笑，便站在原地静静等候。
约莫七八息后，何邪才停止思考，看了眼微笑的扫地僧，恭敬抱拳一礼，感谢他给自己体悟的时间。
“贫僧低估了施主内力的威力。”扫地僧叹道，“亦没想到施主的武功，居然有此玄妙。”
刚才他跟何邪碰撞的那一瞬间，其阴阳相济的三尺真气墙，突然被何邪的内力影响了平衡，被其同化且吸纳，瞬间吃了个亏。
他跟何邪功力相当，且刚才两人都没有尽全力，很默契地各施展出三成功力。
相对来说，扫地僧的内力更为凝练、精纯，毕竟这么多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以内力压制伤势，反而因祸得福。
但碰撞的结果，却是何邪轻易胜出，显而易见，比起他阴阳相济的内力，何邪负阴抱阳的内力在威力上更显优势。
第六百六十九章 难分上下
而之所以何邪的内力会同化、吸纳扫地僧的内力，这却是何邪三功合一后产生的新效果，兼容了北冥神功海纳百川和小无相功无所不化的特性。
他内力的属性独一无二，而且自成闭环，仿佛单独一界。
无论碰上何种属性内力，他内力的独特性，都会第一时间打破对方内力的均衡。
纯阳内力，会被他掺入纯阴，纯阴内力，会被他送入纯阳，阴阳相济，也会被他变得负阴抱阳。
如此一来，对方内力就被他同化，然后吸纳，威力也自然会突然变大。
扫地僧正是因为没想到这一点，才吃了个亏。
而他指尖出血，却不单单是这个原因，还因为霄练之利。
“积精而聚气，凝形而汇神。”何邪也忍不住赞叹道，“前辈好武功，好境界！”
扫地僧刚才那一指看似简单，却是一种类似画地为牢般的武功。
其向前一步的同时，却是浑身毛孔都喷发出内力，在其身前三尺方圆形成气墙，而他这一指点出，却不是放，而是吸。
三尺气墙猛地坍塌收缩回其指尖，一来禁锢住其内的何邪，使其生不出任何变化；二来却是将三尺气墙浓缩成一个点，来抵挡何邪这一剑的威力。
所以何邪才会有种指尖放大的错觉。
这一指简直妙不可言，若单论玄妙及韵味，刚才无疑是扫地僧胜出了。
“这一招，是我败了。”何邪坦然笑道，“若非力之强，剑之利，前辈这一指，足以退我。”
说罢，他突然一扬手，手中剑突然嗖地飞出，径直没入一边的石壁之中。
他竟是弃剑不用。
“不必如此。”扫地僧摇头道，“剑也是施主武功的一部分，并不算占便宜。”
“前辈误会了。”何邪傲然一笑，“我弃剑不用，只因我已想出如何破招。”
“哦？”
扫地僧眼睛一亮，欣喜笑道：“好！好！好！那便再来！”
“得罪！”
何邪道一声，微微一笑，突然一指点出，和刚才那一招如出一辙，指如剑，蕴含无数变化。
扫地僧有心想知道何邪如何破他画地为牢，也是故技重施。
刹那间，何邪再度“入瓮”，这一指势未用尽，但招已用老。
眼看何邪就要重蹈覆辙，便在这时，何邪突然变指为爪，猛地手腕一拧。
呼……
刹那间，原本该被扫地僧吸回指尖的三尺气墙，竟突然调转方向，被何邪吸附在掌心之中，形成一枚莹莹光球。
“擒龙功！”扫地僧眼神大亮，心中直呼妙！
他完全没想到何邪居然用这种办法破了他的画地为牢，然而不等他有所反应，何邪突然手腕反转，将光球一掌向扫地僧当头拍下！
扫地僧身子一矮，双手两指并拢，举于头顶，使出一式最简单的童子拜佛。
何邪手掌到了扫地僧头上，却被扫地僧再度禁锢在一尺之外，其掌心光球瞬间滴溜溜转动起来，且越转越大，竟有脱离何邪掌控的征兆。
何邪另一手穿花摘叶般自右手腋下窜出，自下而上，一指点向扫地僧的额头。
扫地僧一退，瞬间以光球牵引何邪不得不向前，他顺势转身，腾出一只手，头也不回拍出一掌，直击何邪小腹。
何邪暗道一声妙，突然双脚腾空，让其这一掌击了个空，同样一掌自上而下，打向扫地僧左肩。
扫地僧身形灵活，再转，猛地向上一窜，牵引何邪不得不随他一道上升。
双方你来我往，瞬间便走了三十余招！
但诡异的是，双方只是见招拆招，绝不硬碰硬，是以看似打得急促激烈，但自始至终，两人连对方衣角都没碰到过。
可若论其中凶险，却是何邪此生之战绝无仅有。
他只消挨上扫地僧一击，虽不至于送了性命，但立刻就会被扫地僧抓住机会。
高手之争，但争一线，胜负往往只在一击。
一旦扫地僧得势，何邪敢肯定，对方绝不会再给他反败为胜的机会！
而更诡异的是，两人只各出一手攻击，另外一只手，却死死抵着那团内力融合而成，越来越大的光球，在争夺它的控制权。
两人身法轻功自不用多说，都是十分精妙，窜出三丈余高时，两人逐渐在半空向崖边偏移，然手中动作绝不停息。
一边乔峰和吴长风只看得目眩神异，心惊肉跳！
吴长风倒也罢了，只因他只觉得厉害，双方无论哪一招他挨上也死定了。
但乔峰却对双方的意图和境地了如指掌，此刻他紧张到额头见汗，心砰砰快跳到嗓子眼了！
这绝对是前所未有之事，以往乔峰哪怕遭逢九死一生之险境，也绝不会这般紧张。
但眼下面前两人，武功境界均在他之上，两人比斗招招玄妙，式式凶险，看似游刃有余，但其实都游走在悬崖边缘，稍有失误，便胜负立分，这让乔峰有种于无声处听惊雷的极度压抑感。
他自忖，若是换了自己，无论和双方哪一个比斗，只怕早就落败了！
当然，若是生死之斗，乔峰却还有些信心。
切磋和生死之斗，完全是两回事。
眨眼又过十余招，然双方依然是部分高下，至于两人争抢的真气球，已从原先鸽蛋大小，涨到了足有孩童头颅那么大！
值得一提的是，双方打斗至今，一直是扫地僧外方内力，而何邪的内力却一直含而不露，不出体外。
所以两人掌心的真气球，其实完全都是扫地僧的内力所凝聚而成。
显而易见，是何邪很清楚自己负阴抱阳的内力很占便宜，所以故意限制。
但这也不能说何邪就技高一筹，因为如果他弄巧成拙，就只会贻笑大方。
此时半空之中，两人已打到对岸崖边，皆贴崖壁而疾走，手中招式仍你来我往越打越急。
两人所过之处，山石纷纷崩裂嗖嗖落下，动静骇然。
此时已过了七十多招，何邪知道这样打下去，别说百招，就算千招也难分胜负。
扫地僧绝对是他所见过境界最高、招式最随心所欲的敌人。
不能这样下去了！
第六百七十章 惊天碰撞！
便在僵持不下之时，何邪突然一掌拍出一道掌风，扫地僧刚偏身躲过，却不料那道掌风竟转了个弯，直击他的后脑勺。
白虹掌力！
扫地僧如何认不出？
如此骤变，他也心无波澜，其浑身衣衫突然鼓动，刹那间，那股掌风在距离其后脑勺不足半尺之地如陷泥潭，不得寸进！
然不等扫地僧趁热打铁进攻，何邪突然屈起四指，中指弹出，一道无形剑气直奔近在咫尺的扫地僧眉心！
前有追兵，后有来者，扫地僧终于心神微动，猛地下坠，躲过碰撞，一掌朝天痛击何邪小腹。
哪知掌到一半，何邪突然身形一翻，一指点向扫地僧另一只手腕。
这几招兔起鹘落，一气呵成，即便扫地僧招出随心，却也没能及时反应过来。
当下他来不及闪躲，只得以攻代防，想跟何邪来第一次碰撞。
之前就说过，若是分生死，扫地僧连何邪百招都撑不过，因为他有很严重的内伤，三十年来也未曾痊愈。其攻击力和境界当世除何邪外，无出其左右，但若论防守能力，只要有人能突破他的三尺气墙，便能伤到他。
想想原剧情中，扫地僧各用一招就制住了萧远山和慕容博，但随后乔峰一掌便打断其肋骨，前后差距这么大，就是这个原因。
而何邪在第一次碰撞后发现自己的真气会对扫地僧造成损伤，影响他伤势恶化，便干脆不与其正面碰撞，内力也含而不发。
扫地僧接受了何邪的好意，于是双方默契地来了场绝不硬碰硬的切磋。
可是现在，扫地僧迫于无奈，却只能跟何邪硬碰一招，毫无疑问，只凭这点，他就已经输了半招。
但何邪却志不在此，眼看扫地僧一掌拍到，他突兀将身子一横，让扫地僧这一掌结结实实打在自己后腰上。
扫地僧一击而中，不喜反惊，果然，他打入何邪体内的真气毫无阻碍自何邪另一只手掌激射而出，融入到两人僵持不下所争夺的真气球中。
突然融入的真气使得这真气球暴涨，扫地僧受其震荡，当下控制不住，这真气球顺势便被何邪夺了去。
打到这份上，若是任由被何邪将真气球夺取，再转化、吸收，就等于扫地僧已输了。
但好个扫地僧，不愧为天龙第一人！
眼看真气球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他突然猛地逆转真气，一掌打向何邪掌中真气球。
纯阴真气？
何邪心中一惊，他瞬间明悟扫地僧的用意——阴阳错综，五行克制，以阳气肇于建子，为发生之源；阴气萌于建午，为肃杀之基。二气交通，然后变化，所以杀万物！
这是扫地僧无意为之还是故意布局，何邪已无暇去想，他很清楚阴阳相克之时，会产生多大的威力。
但这一掌扫地僧打得极为迅捷，待何邪反应过来，这股纯阴真气也已没入真气球中。
刹那间，何邪感觉到一股狂暴毁灭的力量自真气球中传出，他面色大变，想也不想将真气球一把抛出。
然而便在这时扫地僧双掌挥舞，刹那掌影重重，缓缓向何邪推出！
嗡！
瞬间，一股无形气墙推动何邪不由自主向后飞去！
轰！
恰在此时，那边真气球轰然炸开，顿时地动山摇，狂暴劲气爆发开来，向何邪席卷而来！
与此同时，何邪上方大片山崖崩塌，也向何邪当头砸下。
三方夹击，肆虐劲气刹那间将何邪淹没！
此时留给何邪的唯有一条路，那边是劲气离体，形成护体真气，再从正面强行突破扫地僧，躲开上方崩塌的大块崖壁。
这就是扫地僧的目的，你逼我硬碰一次，我也逼你硬碰一次，大家扯平，继续切磋。
其实这一招也是他从何邪的真气属性中得到的启发，的确有提前布局。
对何邪来说，硬碰硬绝非他所愿！
再斗下去，可就过了百招，百招不分胜负，按照之前的约定，扫地僧是可以为少林减免一个条件的。
紧急时刻，何邪全力运转真气，突然他大手向上一伸施展擒龙手，身如陀螺盘旋，同时另一手如龙摆尾般不断摇摆，圆如车轮，快似舟楫，顿时将向他肆虐席卷而来的真气流全部引化消靡。
这一招，却是降龙十八掌中的利涉大川。
与此同时，如房屋大小崩塌的岩壁在何邪擒龙手因势导利的引导下，一边急速下坠，一边飞速旋转起来。
眼看其距离何邪不足一丈距离时，何邪猛地一个鹞子翻身，瞬间来到这大块岩壁背后，暴喝一声双掌齐出！
轰隆隆！
岩块碎屑崩飞间，这巨大岩壁瞬间改变方向，向扫地僧隆隆倾覆而去！
扫地僧不曾想何邪居然用这样的方式化解了自己的布局，心下大为惊异，当下他一边后退，一边也手腕翻转，双掌齐出，抵在巨大岩壁之上，然巨力传来，他却不敢硬抗，只得一边飞退，一边化解力道。
嗡嗡嗡！
在两人真气作用下，巨大岩壁隆隆颤动。
下一刻——
轰！
碎石崩飞，烟尘弥漫！
漫天碎屑烟尘中，两道身影冲天而起！
何邪一掌拍向扫地僧面门，扫地僧正要阻挡，却猛地脸色一白，嘴角瞬间沁出一股嫣红鲜血。
这一变故，使得何邪这一掌毫无阻碍拍在扫地僧胸口之上！
然何邪早见扫地僧脸色不对，便立刻承受反噬收了力道，手掌抵在其胸口处时，何邪突然传输出涓涓不绝纯阳真气，以掌抵着扫地僧，向崖边飘去。
两人落地，何邪缓缓收回手掌，扫地僧脸色瞬间红润了许多，对何邪微笑合十，微微躬身一礼。
刚才硬接那巨大岩壁所承受的压力，使得他内伤压制松动，刚才若非何邪撤了攻击给他运功疗伤，只怕他此刻伤势要加重了。
两人身后，无数滚石嗖嗖下落，深崖之中隆隆声不觉于耳。
“阿弥陀佛，贫僧输了。”扫地僧温和笑道。
在何邪内力不外放，且绝不和他硬碰硬的情况下，依然以如此方式胜他一招。扫地僧输得心服口服。
第六百七十一章 吐蕃风云起
何邪向扫地僧躬身一礼，道：“和前辈一战，晚辈受益匪浅。”
扫地僧笑着摇头：“此路非彼路，难以融合。贫僧这先天图的道理，对于施主来说只是多分见识，并无益处。”
何邪微微一笑。
扫地僧说的不错，扫地僧浑身每个毛孔都能收发内力，的确十分惊艳，而他这门名为“先天图”的功法，练好了只怕延年益寿，只是等闲。
然而切磋过这一场后，何邪却也明白了，这门功法根本不适合他。
原因很简单，扫地僧核心的武功先天图，是最为纯正的道家呼吸吐纳之法，以阴阳水火既济之理，以身为筏，炼精化气。
且不说这种不练肉身的功法本就不是何邪所愿，只说此功讲求中土为静，外四象为动，依然追求虚静的境界，便绝对不适合何邪。
但正如何邪曾说过，天下武功，俯仰皆拾，即便再不适合他的武功，也总有可取之处，给他启发。
何邪可以不讲求虚静，然而这每个毛孔都能收发内力的功夫，却是可以借鉴。
经过这一场切磋，他已至少明白了其中三成道理，只要细加琢磨，不难将其加诸己身。
便在此时，扫地僧微微沉吟，道：“施主且听好，天一起坎，地二生离，天三处震，地四居兑，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天五由中……”
何邪只听头两句，便精神一振，急忙用心谨记。
扫地僧所念的，正是先天图的内功行功吐纳之法！
这心法不过短短数百字，扫地僧只念了一遍，便停下来，微微一笑道：“这便是先天图运功方位之法，劳请施主将来择一良才，将此功传下，不使恩师传承断绝，贫僧感激不尽。”
何邪略微沉默，他哪里不明白，其实这是扫地僧在变相传他这门心法，有意成全他？
当下他深深一揖，道：“定不辜负前辈厚望。”
扫地僧微笑颔首：“何施主，既已缘尽，贫僧就此别过。”
何邪问道：“前辈意欲何往？”
扫地僧哈哈一笑，转身洒然而去，其悠悠话语随风飘来：“青灯数十载，佛前亦生风，空门既不空，便去红尘中。”
话音仍袅袅回荡耳边，但扫地僧已消失在茫茫雪中。
何邪叹了口气，他心里很清楚，扫地僧，已经没几年可活了。
这一战，当真让何邪受益良多，也更坚定了自己要走的路。
“路漫漫兮其修远，吾将上下而求索……”何邪远眺，但见峰峦起伏，一眼望不到边际。
“大哥（尊主）！”
便在这时，乔峰和吴长风二人走了过来，齐齐向何邪抱拳。
何邪回过神来，看了眼犹自难掩震撼之色的二人，微微一笑：“下山！”
下山的时候，三人顺便拿走了秘籍和房契田产。
何邪将所有秘籍收起，让乔峰将房契田产交给黄裳，由他处理，交代乔峰随时探听西夏动向，随即告别二人，一路向南而去。
少林退出江湖，封山五十年的消息，此时早已传遍整个江湖，天下会再次名声大噪！
而不久后，乔峰以天下会舵主身份重掌丐帮，暂代帮主之职的消息传出，江湖上再掀波澜。
中原武林两大魁首，一个被天下会覆灭，一个成为天下会附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得上是屠神证道了。
一时间无数英雄豪杰涌向长安、动静和余杭三地，天下会招募进程顿时加快数十倍。
等何邪赶到余杭时，他得到消息，三处招募点，每处都招了至少三万人，合计近十万众！
若是再加上外围的丐帮，天下会只论帮众数量，已然成为一个庞然大物！
何邪当机立断，立马叫停招募。
一来，这个人数已远远超过何邪的预期，一下子招了这么多人，消化起来已经很费劲了。
二来，若是再多，只怕会引起官家忌惮，得不偿失。
他原本还想着赶去大理，这下也不着急了，在杭州和段誉一起梳理人员，购置土地，安排职务，处理大小杂事，耗费十余日时间后，何邪立马又马不停蹄赶向东京。
东京停留二十日，他又迅速前往长安。
他亲自在长安坐镇，又是二十余日，天下会三个招募点的帮众，这才在何邪的梳理安排下，奔赴各地组建分舵、分府。
三个招募点工作圆满完成，接下来自然是论功行赏，何邪封黄裳为春堂三月坛坛主，坐镇洛阳；封段誉为春堂四月堂堂主，坐镇姑苏；全冠清为五月坛坛主，坐镇长安。
至此，天下会已开了四坛，何邪的一年规划，不到两个月时间，便已完成了近八成。
而由于这十万众中，士农工商武皆有，在何邪的安排分配下，相信最短三个月时间，天下会就有了初步的造血能力，可以不用何邪从系统里再去源源不绝兑换黄金，填补天下会的窟窿了。
忙完这些，时间已是三月上旬，乔峰传来情报，西夏大军蠢蠢欲动，似在向边境集结，而大宋这边也做出反应，开始闭关屯兵边关，谨防有变。
大理是来不及去了，何邪当即传令段誉、黄裳、乔峰，各挑选精干、忠心手下，并筹备粮草物资，向吐蕃边境卓不凡所辖处集结。而他却先带着赵钱孙等五百江湖好手，先一步前往吐蕃而去。
让何邪大为宽慰的是，鸠摩智干得不错，他把何邪的构想几乎全部都实现了，青唐已经彻底落入天下会的掌控之中，天下会的分舵，也基本都在吐蕃诸部建立起来了。
更让何邪惊喜的是，天下会在吐蕃风评极佳，鸠摩智安抚民心很有一套，天下会已然成为吐蕃独一无二的统治者了。
而何邪到后，自系统中兑换出一些物资，专门用来收买吐蕃民众人心，这样一来，天下会便更受吐蕃民众拥护了。
何邪在青唐坐镇十余日后，西夏赫连铁树亲率十万大军屯兵于边境。
战争阴云密布，笼罩了整个河湟、青唐地区，一触即发！
天下会自开山以来，所面临的最严峻的考验，到来了！
第六百七十二章 进击的慕容复
大辽皇宫，辽帝正在御书房中，手捧一本《六韬》正看得津津有味。有侍者来报，说南院枢密使慕容复到了。
辽帝立刻命宣。
不一会儿，慕容复阔步进来，整个人显得意气风发。
居移气，养移体，数月来独掌大权，倒让他看起来有种雍容华贵的气度。
“臣慕容复叩见陛下，恭问圣安。”一进门，慕容复立刻行大拜之礼，神态甚恭。
辽帝哈哈大笑，自书桌后绕了出来，亲自将慕容复扶起：“先生乃是朕的恩人，朕视你为手足兄弟，以后不必再行此大礼。”
慕容复拱手道：“君臣尊卑，礼不可废。”
辽帝满意点头，笑呵呵道：“你新婚燕尔，朕本不该打扰你清净，只是吐蕃倾覆，西夏异动，如此大事，若无先生相助，朕心不安。”
慕容复神色微动，道：“为君分忧，乃臣子本份，即便陛下不相召，臣原本也要来上京面圣的。”
“好！好！”辽帝哈哈一笑，“朕就知道，先生忠心体国，必然不会让朕失望。”
顿了顿，辽帝似是开玩笑般问道：“朕听闻，先生十日前喜得子嗣，真是可喜可贺。”
慕容复顿时心中一寒。
他执掌南院一个月后，辽帝便赐婚，下嫁给他一位郡主，至于这郡主的长相……
眼睛像包不同，嘴巴像风波恶，身材像岳老三。
提不成。
洞房当天，慕容复忍着恶心，在那股浓郁的骚羊味道中，借助药物和郡主圆了房，之后便再没碰过她。
但是食髓知味，某种事情不开始也就罢了，一开始，就会有了需求。于是，慕容复把阿碧收入了房中。
十日前，郎中查出阿碧有了喜脉，这件事慕容复秘而不宣，除了包不同和风波恶，谁都不知道，可如今，辽帝却知道了，怎能让他不惊惧？
慕容复脑中思绪急转，但脸上却不露分毫，只是一抱拳道：“月前酒后宠幸了一位奴婢，不想其竟怀了身子……卑贱庶出罢了，算不得喜事。”
辽帝呵呵一笑，便转移了话题，似乎真的是随口一问，但慕容复却心里很清楚，辽帝这是在告诫他，显然是那位包、风、岳三合一的郡主，给辽帝偷偷告状了。
慕容复心中哀叹，他又想起了那股骚羊的味道。
让他羞耻的是，心中竟有股异样的期盼，欲拒还迎……
“吐蕃和西夏的事情，先生怎么看？”又寒暄两句，辽帝正色问道。
慕容复精神一振，微微沉吟，缓缓道：“臣以为，西夏虽兵强马壮，却未见得能奈何吐蕃，其因有三。”
“愿闻其详。”辽帝道。
“吐蕃如今落入天下会掌控之中，而天下会首尊乃宋人，和大宋乃天然盟友，一旦西夏南侵吐蕃，大宋势必不会袖手旁观，此其一也。”
“青唐地势险恶，易守难攻，且居高原之利，西夏虽来势汹汹，但吐蕃依靠地势，依然可堪一战，此其二也。”
“天下会尊主何邪其人，此人老谋深算，且武功高强，短短三个月时间，便聚众十万，可见绝非易于之辈。赫连铁树碰到何邪，只怕未必能讨到便宜，一个不慎，反而会丢了性命，此其三也。”
说到最后一点，慕容复的心里很是复杂，简直妒忌到发狂！
他慕容家世代努力，但依然在江湖中蹉跎，但何邪出道江湖短短数月，却完成了他慕容家几百年也做不到的事情。
更何况，这个该死的何邪还骗走了表妹王语嫣。
一想到王语嫣，再想到三合一的郡主，慕容复心中就更怨恨了。
辽帝听慕容复说完，眼中露出十分赞赏的神色。
除了最后一点他并不以为意以外，慕容复说的前两点，他都同意。
这个慕容复，治理民生、练兵统帅，都很有一套，如今对国家大局也显得很有见地，果然是个难得的人才！
他知道慕容复这人另有野心，但他却丝毫不惧。
鱼食其饵，乃牵于缗，人食其禄，乃服于君，故以饵取鱼，鱼可杀，以禄取人，人可竭。
只要他永远攥紧慕容复想要的，就不愁慕容复不忠心于他，为他拼死效力。
“先生以为，我大辽在这件事中，应该处何立场，又能有何作为？”辽帝继续问道。
慕容复此刻心中十分激动。
他等了三十年，就是为了等这样一个机会！
他要争一口气，不是想证明自己多了不起，只是要证明，慕容家失去的江山，他一定要亲手打回来！
小慕容哥心潮澎湃，感慨万千。
“启禀陛下，臣以为，我大辽南下攻宋的大好时机到了！”慕容复忍着激动，缓缓道，“我大辽应与西夏结盟，从东西两翼，同取大宋，瓜分中原！”
辽帝面无表情，道：“可是西夏要攻取的，乃是吐蕃，并非大宋。”
慕容复神色坚定，抱拳道：“臣愿亲自出使西夏，说服西夏李后，佯攻吐蕃，实取河湟二州，兵指长安！”
“只怕西夏不会同意，”辽帝摇头，“大宋羸弱，而吐蕃却骁勇善战，若西夏剑指大宋，他们会担心后院起火，被吐蕃所趁。”
慕容复自然也想到这一点，不过他想起爹爹曾经言之凿凿告诉他，只要时机成熟，就让他去出使西夏，爹爹定会说服李后同意结盟。
他相信爹爹！
“臣愿立军令状！”慕容复跪地铿锵道，“必会说服西夏，联盟取宋！”
辽帝深深看着慕容复，半响才缓缓道：“好，朕相信先生，便依先生所奏。”
就在慕容复内心狂喜，踌躇满志走出皇宫的同时，在吐蕃青唐城，何邪也正在接待来自大宋的使者。
只是这边的气氛，显然不如慕容复那边愉快。
因为大宋来使，是来向何邪宣旨的。
来的人叫朱光庭，是大宋右谏议大夫给事中，从四品官员，官属门下省，显然，是代表官家来的。
这个人说起来也算是个名人，此人是程颐的弟子，成语如坐春风典故的主人公就是他。
这个人炮制了臭名昭著的车盖亭诗案，新党复起后被贬，因为辖地大旱，最终为了祈雨长跪烈日下而死。
第六百七十三章 拒旨不受
“好一个天下会，果然狼子野心！天子传旨，竟拒而不受！何邪，莫非你当真以为掌控了吐蕃，便能挟夷自重，威胁朝廷吗？”
青唐城府衙大堂之中，朱光庭指着高坐明堂之上的何邪厉声喝骂，引得在场众人齐齐色变。
此时的大堂之中，天下会高层除了全冠清、王语嫣和谭公谭婆，其余人皆在列。
原本在这西夏陈兵边界乌云压顶之际，大宋遣使而来让众人都精神振奋，黄裳等人亲自出城迎接，将使者恭恭敬敬迎至府衙大堂。
然而接下来使者的一番表现，却让众人始料未及，十分恼火。
这个朱光庭到了之后，何邪为表尊重，亲自到门口迎接，态度也算恭谦，然而朱光庭却恼火何邪没有出城迎接他，冷嘲热讽几句，让何邪差点下不来台，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进了大堂以后，众人请朱光庭落座，就要设宴招待，哪知朱光庭竟反客为主，大声呵斥提出此议的黄裳，说他大敌当前只知享乐，简直无知愚蠢。
骂得黄裳是面红耳赤。
乔峰看不下去，上前替黄裳辩驳，哪知这朱光庭却十分轻蔑地道：“契丹蛮夷，也配和本官说话？”
倒是对段誉很客气，客气地告诉段誉这是大宋自家事，不劳段誉这个番邦王子咸吃萝卜淡操心，让段誉结结实实碰了个软钉子。
对鸠摩智也很客气，客气到认为鸠摩智才应该是吐蕃的主人，言语间挑拨之意，简直快跟明说了一样。
何邪都快气乐了，大宋怎么派了这么个东西来，这是苏辙的意思，还是高太后的意思？
挨个儿说完何邪的手下们，朱光庭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拿出圣旨，要何邪摆香案接旨。
何邪惯得他？
当场淡淡道：“我虽宋人，然如今却为吐蕃之主，代表吐蕃万民，大宋官家应遣国书，而非圣旨，是故恕我不敢受。”
朱光庭闻言大怒，这才说了之前怒斥何邪的那段话。
何邪盯着朱光庭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
“黄坛主。”他说。
黄裳面色凝重上前：“属下在！”
“请这位使者出城。”他一字字缓缓道。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显然，他们根本没想到，何邪居然会做出这样一个决定。
当下，乔峰第一个反应过来，闪身而出，抱拳道：“大哥，小弟以为……”
何邪伸手止住乔峰，对他笑笑，转过头对黄裳继续道：“记住，一定要送尊使出城，莫要让他在青唐城出了意外。”
朱光庭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只气得浑身发抖，面红耳赤。
“大胆！大胆！”他哆嗦着手指着何邪，“何邪，你简直胆大包天！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何邪却连看都不看他，只是眼神微眯，看了眼还在愣神的黄裳。
黄裳心中叹了口气，明白何邪心意已决。
“黄大人，请。”尽管黄裳很不愿天下会和宋廷交恶，但当着外人，他们做下属的绝不会违逆何邪的意志。
朱光庭怒不可遏，指着何邪跳脚骂道：“莽夫！莽夫！如今西夏大军压境，你竟为一时意气，而葬送吐蕃大好局势，你今日拒绝官家恩典，他日就等着兵败身死吧！”
“黄大人，请！”听到这里，黄裳都听不下去了，当下加重语气，盯着朱光庭又说一遍。
朱光庭转过头怒视黄裳半响，最终不悦狠狠一拂袖，转身而去。
“竖子不足与谋！不劳相送，哼！”他愤然拂袖，转身离去。
黄裳刚要跟上，岂知其身后何邪再度淡淡开口：“既然尊使自己要走，那便莫扰了他清净。”
黄裳顿时脚步一顿，神色怔了怔，他看着朱光庭气呼呼离去的背影，想到此人以前并非狂悖之人，再想到何邪连吐蕃王子让他舞剑助兴的折辱都能欣然处之，突然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是，尊主！”
黄裳竟真的不送了。
等朱光庭走远后，除了黄裳，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些担忧。
“尊主，”鸠摩智面色忧虑，双手合十，“恶了大宋，我们何以抵挡西夏十万大军？”
另一边赵钱孙却有不同看法，冷哼一声道：“你看那狗官，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连我都受不了他的鸟气，何况尊主？”
“但国家大事，岂能意气为先？”乔峰面带忧虑，对何邪一抱拳，“大哥，虽然我们对战局有周密计划，但毕竟是兵行险招，大哥如此一意孤行，小弟以为不妥！”
段誉也站出来道：“不错，大哥，大宋官家下旨，应当是安抚我等，商议共同抵御西夏之事，毕竟唇亡齿寒，若是我天下会和大宋朝廷生隙，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啊！大哥，小弟恳请大哥三思，现在追回天使，赔礼道歉，还来得及。”
何邪笑了笑，看向黄裳：“黄坛主有话说吗？”
黄裳环环抱拳，沉吟着道：“想必尊主，自有深意。”
其实他已猜到了七分，不过他不说，自然是想让何邪出这个风头。
然而何邪却一摆手：“说！”
天下会不需要这种逢迎揣摩的风气。
黄裳心思剔透，只看何邪脸色顿时明白他所想，心中暗道一声惭愧，当下忙道：“以属下看来，这位朱大人，只怕是有意为之。”
乔峰“啊”了一声，诧异问道：“他为什么这么做？莫非当真欺我天下会走投无路，只能逆来顺受？”
黄裳笑了笑道：“也确有此意，不过这不是最主要的。”
“以属下看来，黄大人对我天下会如此态度，无非是试探我天下会可有不臣之心”黄裳道，“若无，则以安抚为主，封官加爵；若有，则不管不顾，任我等自生自灭。”
“如此一来，我们将天使驱逐出城，拒旨不受，岂非正好让官家认定天下会不臣，任由我等自生自灭？”乔峰闻言更加焦急，“我天下会正百废待兴，在宋境广建分舵，若官家视我等为叛逆，发兵围剿，岂非死路一条？”
第六百七十四章 另有深意
“发兵围剿绝无可能，”黄裳摇头，“大宋绝不会坐视西夏占据青唐，吞并吐蕃，无论尊主对官家态度如何，大宋最后都会出兵。对于朝廷来说，天下会掌控吐蕃，绝对是最好不过的结果。因为除非天下会不要大宋的根基，否则必然会被朝廷所制。”
这句话让乔峰等人稍微冷静了些，的确如此，只要天下会不想放弃在大宋境内的基业，只要天下会不想彻底沦为西夏的附庸，朝廷就不会对天下会做出什么过激之举。
一来，朝廷需要天下会吐蕃分坛抵抗西夏；二来，天下会在大宋的分舵，就是朝廷用来拿捏天下会最好的把柄。
但他们仍不明白朝廷为什么试探，而何邪为什么又做如此反应。
“朝廷之所以如此态度，是因为朝廷并未打算一开始就出兵。”黄裳解释道，“我天下会虽初掌吐蕃大权，但灭阿里骨等诸部时，吐蕃兵力损耗并不大，且鸠摩坛主声望如日中天，民心所向，对西夏完全有一战之力，故大宋会视战局变化而决定何时出兵。”
“此战虽关系天下会生死存亡，但对朝廷来说，只要天下会不被西夏所灭，或者投降西夏，就是最好结果。”黄裳叹了口气，摇头道。“甚至在天下会损失惨重，快撑不下去时朝廷再出手，反倒最有利。一来让天下会知道朝廷的厉害，明白谁主谁臣，二来借机削弱天下会和西夏的兵力，如此便可保边关数年平静。”
“因此，这位朱大人可以故意做出高高在上的姿态，来试探我等。若天下会恭顺，则安抚我等，赏赐粮草兵器，定我等之心，鼓舞我等誓死抵抗西夏；若天下会桀骜，则不管不顾，等天下会撑不下去时，自会向朝廷乞求援兵，届时朝廷势必会狮子大开口，甚至以青唐为筹码来要挟我等，也说不定。”
“如此不但毫不影响结果，还能探清我天下会对朝廷的态度，何乐而不为？”
这番话顿时让乔峰等人茅塞顿开，他们都不是擅用心机之辈，这里面的弯弯绕若非黄裳解释，他们只怕永远都想不到。
不得不说，黄裳久居官场，对于朝堂之上所考量的方向把握甚准，而且更能站在一个宏观的角度来看问题，这一点是天下会中除了何邪外，谁也比不上的优势。
“至于尊主的深意，请恕属下斗胆揣测，”黄裳向何邪一抱拳，“一则因为尊主对此战胜券在握，所以不愿受朝廷要挟，向朝廷低头；二则，若天下会此时接受朝廷册封，只怕会被天下人以为尊主本就是官家棋子，一旦这一点被有心人加以利用发挥，煽动蛊祸吐蕃民心，鸠摩坛主辛苦造就的大好局势，只怕从此不稳。”
他还有一点没说：只怕一个局势不稳，四处叛乱的吐蕃，也是宋廷想要看到的。因为如此一来天下会的精力就会被大量牵扯，就更依赖朝廷了。
“原来如此！”
乔峰彻底恍然大悟，对何邪羞愧抱拳道：“大哥，是小弟愚钝，未能理解你一片苦心。”
段誉和鸠摩智也急忙向何邪请罪。
“诸位，你们必须明白一点。“何邪敲了敲桌子，肃然道，“
，”何邪摇头，“不过这次恶了朝廷，朝廷只怕会对天下会广建分舵，购置田产之事会有所限制，特意打压。天下会在中原从此举步维艰，大好势头只怕会戛然而止。可以预想到的是，各地分舵必然会人心思变，甚至会有一部分人脱离天下会。”
这番话，让在场之人人人面色凝重。
“不过这对天下会来说，未必是坏事。”何邪笑了笑，“短短两个月，天下会聚集十万会众，虽然这十万会众都通过了三道考核，证明了自己的优异，但这其中，目光短浅，滥竽充数之辈，必然大有人在。”
“朝廷一旦对天下会打压限制，这部分人，恐怕会第一时间逃离天下会。”何邪继续道，“这反而是朝廷在为我们去除隐患，磨炼人心。正所谓大浪淘沙沉者为金，风卷残云剩者为王，这次风波过后，但凡仍留在天下会的兄弟，将来都是我天下会的中流砥柱。”
众人闻言，都眼神微亮，若有所思。
“诸位！”何邪突然提高声音，“为了这场战争，我们准备已久，虽敌众我寡，但在我看来，此战我天下会必胜！”
“我们现在要考虑的并非一时胜败，而是如何扩大战果，让天下会的版图趁此机会，正式进入西夏！”何邪呵呵一笑，深深地道。
这句话顿时让众人都振奋不已，又惊讶莫名。
他们实在想不出，十万大军压境，如铺天盖地般，何邪哪儿来这么大的信心？
其实，何邪驱逐朱光庭出城，还有一番深意，若是和他另一伏笔配合，足以让这次战争跌破所有人的眼球。
只是此番深意，无关这场战事，也有失光明，自不足为外人道了。
另一边，朱光庭出了青唐关后，直奔大宋洮州军营而去，到了营中，他手持一枚剑形令牌，一路放行，径直往主账而去。
到了帐前，朱光庭终于被挡住，他拱手一拜，恭敬道：“下官朱光庭，出使青唐归来，求见吕军使！”
帐中微微停顿，才传来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是公掞啊，进来吧。”
护卫这才放行，朱光庭正了正衣冠后，才恭敬迈步而入。
帐中，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正坐于案牍后，笑吟吟看着朱光庭。
朱光庭再度恭敬见礼。
这老人，乃是当朝尚书吕大防，此次西夏边关告急，他临危受命，被封为秦凤军使，权知军州事，掌镇戎、德顺、通远三军。
值得一提的是，几年前阿里骨十万大军全军覆灭，还被活捉了手下大将的那一战，正是拜吕大防所赐。
“公掞可见了那位何首尊？”吕大防笑呵呵问道，“以公掞观之，其人如何？”
朱光庭面色凝重，缓缓吐出两个字：“枭雄！”
第六百七十五章 诡异的大胜
“枭雄？”吕大防一怔，笑了。
“公掞知道，苏相是怎么评价这位何首尊的吗？”他问道。
朱光庭摇头：“请军使赐教。”
“他说这位何首尊卓荦文艺，峥嵘武节，可惜绝不会为朝廷所用。”吕大防感叹道，“这倒也正符合公掞枭雄二字。”
朱光庭神色一动，道：“那为何苏相……”
“为何苏相不干脆杀了他是吗？”吕大防淡淡一笑，“其势已成，不如用之，这便是苏相的原话。”
朱光庭面色凝重摇头：“只怕是……与虎谋皮！”
“公掞也莫要太高看他。”吕大防笑呵呵道，“不过一赳赳武夫，一时得志罢了。他可曾接旨？”
“未曾。”朱光庭摇头。
吕大防也不意外，又问了一些细节，末了道：“既如此，我三军当据城不出，静观其变，另，快马加鞭告诉苏相，那个天下会，该管管了。”
“是！”
夕阳西斜之时，西夏十万大军终于缓缓逼近，集结于青唐城外二里之遥。从城头看去，只见营地铺天盖地般，望不到边际。
这既是威慑，也是挑衅。
何邪站在城墙之上，遥望远方军营，目光幽深，其身后站着乔峰、段誉等人。
“大哥，来的是西夏擒生军。”乔峰面有忧色，“赫连铁树城前扎营，显然存心耀武扬威，咱们士卒们的士气……”
何邪淡淡一笑：“咱们的计划已经推衍了数十遍，这一点，我们也早有预料，二弟，你该放心才是。”
乔峰闻言只是摇头，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谁敢说自己的计划就一定会实现？
那个计划大胆而新奇，可一旦其中一环出错，对于天下会来说，绝对是灭顶之灾。更何况……
“鸠摩堂主已亲自坐镇督军，二哥，莫要太担心。”段誉其实也有些紧张，他勉强笑笑，安慰乔峰。“大哥的计划，咱们已推衍无数遍了，定会万无一失。”
何邪回头看了眼乔峰，笑道：“放心吧二弟，即便是计划失败，为兄也定会保得阿朱姑娘周全。”
“大哥，我……”乔峰有些羞愧。
“你我兄弟，不必解释。”何邪拍了拍他的肩膀。
自从得到西夏大军集结的消息后，何邪便派人去紫微宫请来了阿朱，对此乔峰十分不理解，但因为此事何邪根本没跟他商量过，所以他也一直不好说什么。
而何邪的计划，只反复推衍了前半程，后半程如何，他一直未曾提及，也难怪乔峰会担心。
北方的夜总是降临很快，很快天便已经黑了。
何邪在子夜时分召集乔峰、段誉、阿朱三人，换上夜行衣，悄然出了城。
与此同时，在鸠摩智的监督下，吐蕃诸部联军已兵分三路，一路留守，两路也从另外一个城门悄然出城，绕道前往西夏军队的营地。
赫连铁树虽存心耀武扬威，但为了防止吐蕃夜袭，也着实在营地上下了几分功夫，防守极为严密。
只可惜这一切在何邪乔峰这样的高手面前，根本不足一提。
四人没费多大功夫，便潜进了营地，凭借精妙身法轻功，直奔主账而去！
一路连续躲过数十道巡防线，最终，四人成功摸进了赫连铁树的营房。
赫连铁树此刻正在营中和四位副帅商议明日攻城一事，何邪一进营房，立刻以虚空点穴的手法，封住了几人的穴道。
在几位将军惊悚的眼神中，乔峰等三人也分别显出身形。
按照之前的计划，段誉立即在门口警戒，谨防有变。
乔峰第一时间将整个营房检查一遍，警惕打量四周，凑过来道：“大哥，安全。”
何邪点头，点了一个看起来最害怕的副将：“就他了，二弟，问详细一点。”
“是，大哥！”乔峰立刻提了那人，直奔营房后方而去。
何邪又看向阿朱：“怎么样？”
阿朱仔细端详着又惊又怒的赫连铁树，缓缓点头：“尊主，没问题。”
“很好。”何邪满意点头，“那么，就开始吧。”
半个时辰后，赫连铁树突然走出营房外，对门口的守卫沉声喝道：“传我军令，所有人都不得靠近本将军营房十丈，包括你们在内！另，传本将军令，召所有都头以上军官，在帐前候令！”
守卫虽疑惑，但还是一丝不苟执行了他的命令。
赫连铁树等目送守卫领命而去，这才转身回了营帐，原本严肃的表情顿时垮下来，突然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说不出的诡异。
是夜，西夏军突然全军出击，意图夜袭青唐城，岂知离营之后，军营四处火起。
西夏兵此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但所有都头以上军官，都被集中到了主帅赫连铁树跟前，导致无人下达军令，顿时阵仗大乱。
恰时吐蕃军自左右两方杀出，而青唐城城门洞开，也杀出一批人马来。
吐蕃三方人马很快便将西夏军团团围住，赫连铁树下令不抵抗，就地扔下武器投降。
这种乱命明显不合时宜，顿时引起骚乱。然赫连铁树左右侍卫武功极为高强，一连斩杀数十大将，才彻底弹压住骚乱，将投降的命令彻底贯彻下去。
此时西夏军已然彻底大乱，一片哗然，士卒们悲愤莫名，却无可奈何。
最终，十万西夏兵仅一百余人死于踩踏之中，另有五十余名大将被赫连铁树阵斩，而吐蕃方面，一卒未损！
吐蕃军花了整整一晚上的时间，才将十万降卒安置妥当，所有都头级别以上的军官，都被单独关押进了青唐城。
这场举世瞩目的大战，就以这样诡异而惊破世人眼球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次日，此战消息传遍天下，天下震动！
西夏皇帝震怒，立刻下旨调兵遣将，要与吐蕃决一死战，然抽调各地兵力，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且朝臣大多反对，直到大宋再次匆匆遣使去往青唐城的时候，西夏朝堂之上，仍在扯皮争论。
当日下午，宋使朱光庭，再次进入了青唐城。
第六百七十六章 前倨后恭
“痛快！真是痛快！”
青唐城府衙，乔峰爽朗的笑声很是响亮。
此时，天下会在吐蕃的高层都赫然在列，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难以言喻的振奋。
在何邪提出计划的时候，几乎人人都反对他，因为大家都觉得这太儿戏了。
十万大军压境，岂是区区四人潜入敌军大营，就能彻底改变局势的？
尽管大家都艺高人胆大，但也没这么敢想的，因为这简直就像是齐人说梦般荒诞不羁。
最让他们无法接受的是，何邪推衍局势，只对吐蕃诸部联军以及怎样潜入敌营做了反复推衍，力保万无一失。
但潜入敌营以后如何施为，何邪在战前却只字不提，让众人纷纷猜测，不明所以。
直到潜入营地之前，何邪才分别给段誉、乔峰和阿朱分配了任务，众人这才知道了何邪整个计划的真面目，也明白了何邪为什么会叫阿朱从长安赶来。
而在这之前，除了乔峰，没人知道阿朱的易容术竟这么高明。
何邪微笑着看着各个欢欣鼓舞的手下，开口道：“我还记得昨晚之前，大家还是一副惶惶不可终日的样子。”
众人闻言，都有些赧然，直到现在，大家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几乎兵不血刃拿下西夏十万大军，这种虚幻离奇的事情，事前谁会相信？
“诸位！“何邪微微提高音量，“你们必须要清楚的一点是，天下会的出现，势必会彻底改变战争的方式，这一次，只不过是我天下会小试牛刀而已。”
“不要被十万、百万的数量吓到，须知人再多，却也需要有人指挥才行。而我们天下会之人各个身怀绝技，只要不傻到和敌军硬碰硬，有的是办法对付凡俗军队。”
“这次我们之所以能大获成功，就是因为天下会充分发挥了自己的优势，高手潜入，控制敌军指挥高层，再以大军配合，最终以最小的代价，俘虏十万大军。”
“这种方式在短期内，也将是我天下会以后面临战争的主要手段。”何邪接着道，“除此之外，凭借我们的优势，我们还可以破坏粮草补给，夜袭偷城，甚至是潜入对方皇宫，俘虏西夏皇族，都未必不能做到！我们学得一身武艺，怎样才能在一场战争中发挥出最大的作用，这是天下会以后长期要研究的方向。”
这番话说得众人皆若有所思，隐隐激动。
在座的没一个笨的，这一战的成功让他们看到了，武林高手参与战争，的确让战争的走向，有了无限可能。
当然，天下会来这么一次，肯定会让以后的敌人做出针对性的防范，这就需要天下会冬堂以及玉衡殿发动脑筋，想出更有效、更周全的战斗方式来。
“十万俘虏，要让他们吃好喝好，而且要谨防他们串联暴动。”何邪敲敲桌子，拉回众人的思绪，“我之前就说过，赢得这场战争，并不算什么，我们要做的是，如何通过这场战争，将天下会的分舵开到西夏境内去！而这十万人，便是关键。”
“鸠摩堂主、段堂主，”何邪看向这两人，“这件事，就交给你们去做，我不管用什么方式，我希望能看到，在这十万人回归西夏之际，他们中至少有两三成，成为我天下会的弟子。”
鸠摩智和段誉急忙起身，轰然应诺。
乔峰听出何邪话外之意，好奇问道：“尊主，这十万俘虏，我们要把他们放回西夏吗？”
何邪笑了笑：“五国征战，我们不杀降兵，不收奴隶，这一点，以后也算做天下会的准则。”
众人肃然起敬，黄裳拱手道：“尊主仁义无双，只是这十万俘虏，却不能白白放回去。”
何邪点点头，正要问黄裳有什么想法，便在这时，门外弟子来报，说大宋使者来了，来的依然是那天的朱大人。
众人面面相觑，继而齐齐笑了。
“这位朱大人，来得倒是挺快。”段誉笑道，“我还真想看看，这次见我们，他会是什么表情。”
鸠摩智双手合十，眼有笑意：“以小僧之见，只怕笑脸而来，黑脸而去。”
乔峰向他竖起大拇指：“大师预感精准，乔某佩服。”
鸠摩智一副“哪里哪里”的表情。
何邪呵呵一笑，对传令弟子道：“请朱大人进来吧。”
众人闻言，皆正襟危坐。
“恭喜首尊，贺喜首尊！”
果然，朱光庭人还没进来，爽朗的大笑声就先到了。
段誉等人互视一眼，都神色古怪。
“何首尊当真用兵如神，以寡敌众，竟能一战而生擒十万戴甲之士，如此丰功伟绩，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何首尊，请受朱某一拜！”朱光庭一边往前走，一边大笑着道，仿佛昨日他痛骂何邪的那一幕从没发生过一样。
何邪笑眯眯盯着他，道：“将士用命，以伐不义，此胜乃必然，何功之有？贵使谬赞了。”
朱光庭满脸敬佩道：“首尊虚怀若谷，胸怀让人钦佩！”
“不知贵使大驾光临，所为何事？”何邪懒得跟他商业互吹，开门见山问道。
朱光庭一怔，笑道：“好，何首尊快人快语，在下也便不兜圈子了。”
他神色一肃，盯着何邪道：“请恕在下冒昧，不知首尊打算如何处置那十万俘虏？”
何邪早料到他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所以也不惊奇，淡淡道：“自然是放了。”
朱光庭眼神微眯，道：“首尊可知，西夏国主得知兵败的消息，大为震怒，他已决意再调兵遣将，讨伐青唐？”
何邪故作讶然：“竟有此事？”
“不错！”朱光庭叹了口气，“党项人骁勇善战，且睚眦必报，其实无论何首尊放不放人，他们势必都不会善罢甘休。”
顿了顿，他深深道：“何首尊用兵如神，在下极为敬佩，只是不知，若是再来十万大军，甚至是二十万大军，首尊还有信心，再来一场这样的胜利吗？”
何邪似笑非笑：“朱大人话中之意，莫非是大宋愿意出兵，帮我们击退西夏？”
朱光庭面不改色：“天下会也是大宋子民，保境安民，乃是将士的职责，何来帮字一说？”
漂亮话说完，朱光庭话锋一转：“不过，这十万俘虏，却是留不得，放了她们，西夏转眼便会让他们再上战场，继续进攻青唐，这一点绝不会因为首尊仁善而改变，首尊要三思。”
何邪问道：“依贵使之意……”
朱光庭抱拳，郑重道：“坑杀之！唯有如此，才能震慑西夏狼子野心，解倒悬于吐蕃！”
众人都心中一凛，看向朱光庭，显然没想到这个看似儒雅的书生，心肠其实如此残酷。
第六百七十七章 大小两个光头
“坑杀……”何邪深深看着朱光庭，缓缓摇头，”有伤天和，我所不为也。”
“首尊仁善，在下佩服。”朱光庭抱拳正色道，“若首尊不愿沾染鲜血，可将这十万降卒交由镇戎军，西夏擒生军和我大宋镇戎军是老对头了，仇怨甚大，绝不会让首尊失望。”
“尊使误会了。”何邪笑了笑，“这十万降卒，天下会不打算杀他们，也不打算让别人杀了他们。”
朱光庭微微皱眉：“首尊就不怕放了这十万降卒，他们转首便继续攻打青唐？”
何邪摇头：“自然是不怕的。”
朱光庭眉毛一挑，几乎忍不住要发作，却忍了下来，笑了笑道：“莫非何首尊有信心再败西夏一次？”
“自然是有的。”何邪笑呵呵道。
朱光庭深深看着何邪：“何首尊才智过人，有此信心不足为奇，只是兵无常势，还要多加小心才是。”
“贵使良言，何某愧受。”何邪点头。
朱光庭心中叹了口气，他看得出，何邪主意已定，心智甚坚，不是别人能劝阻的。
又勉强寒暄两句，朱光庭又提起想要和天下会结盟，共同对付西夏，何邪欣然答应，并表示感谢。
等朱光庭前脚刚走，何邪就对鸠摩智道：“派一人快马加鞭出使西夏，想要这十万降卒的命，拿粮草盐铁来换，具体的，要让他们来青唐面谈。”
鸠摩智立刻应诺。
何邪叹了口气道：“西夏朝廷的反应，朱光庭这么早就知道了，而我天下会却还要劳他告诉我们这个消息。”
乔峰肃然一抱拳：“尊主，丐帮兄弟毕竟无八百里加急的驿站，兴庆府距离这里数百里之遥，我们天下会，暂时还做不到能有朝廷那样的效率。”
“我自然知道。”何邪摇头，“不过情报滞后，这是个大问题，必须现在就要考虑着手解决。”
这件事何邪也早有定计，此时只是一时感慨罢了。
众人又商议了下十万降卒的安排事宜，当晚，丐帮的消息终于传来了。
西夏已再度开始集结兵力，果然是不打算善罢甘休。而辽国南院枢密使慕容复，也到了兴庆府中。
而除了西夏的消息，何邪一直关注的灵鹫宫那边也来了消息，据说三十六洞的洞主和七十二岛的岛主齐聚一堂，在灵鹫山下准备召开万仙大会。
消息自然是神农帮帮主司空玄送来的，何邪一早就埋下的这颗棋子，终于发挥了作用。
西夏集结大军重来，还需时日，所以吐蕃这边何邪倒是可以先放下了。
他打算先去灵鹫宫，再去西夏国都兴庆府。
临走前，何邪把吐蕃诸事交由乔峰、段誉、黄裳和鸠摩智四人处理，四人组成吐蕃战事督导部，凡大事均需四人商议才可决定。
不过为免众人意见相左，影响效率，何邪还给了鸠摩智三次决断权，容他可力排众议三次，强行推进自己的意志。
这么做，自然是因为吐蕃毕竟是鸠摩智的地盘，何邪必须考虑到鸠摩智的感受。
就在何邪离开西夏，刚到洮州和卓不凡汇合时，司空玄却再度送来消息。
万仙大会还没来得及开始，一个小和尚突然出现，把好好的大会搅得翻天地福，抢了一个乌老大自灵鹫宫掳来的小姑娘跑了。
如今，三十六洞和七十二岛的岛主们，正在漫山遍野搜寻小和尚的下落。
是虚竹吗？
何邪有些惊讶，没想到命运的惯性如此强大，他已经把虚竹的命运改得面目全非了，但他还是和灵鹫宫扯上了关系。
只是，这样一来，所谓万仙大会他就没必要去了。
一群乌合之众，也各个都是邪门左道，少有品性才能尚佳之人，何邪也懒得去招揽。
他当下吩咐卓不凡，让他通知司空玄和他所拉拢的小伙伴们即刻去吐蕃，听从段誉的安排。
至于他们所中的生死符，无论是黄裳还是段誉，都有办法解开。
离开了灵鹫宫山下，何邪一路施展轻功，日夜兼程赶路，用了三天时间，才到了兴庆府中。
他很快打听到慕容复所带领的辽国使团就住在西夏万国宫中，当晚，他便扮做慕容博的样子，潜入宫中，和慕容复密探一个多时辰，才离去。
慕容复这次出使西夏，原本是想联合西夏一起进攻大宋，西夏国主原本已有所意动，但吐蕃战事结果传来后，国主大怒，瞬间把联辽攻宋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慕容复几次求见被拒，正一筹莫展，却不想“爸爸”来了，还给他带来了吐蕃求和的好消息，让他大为振奋。
次日一早，慕容复再去求见西夏国主，声称所议事涉吐蕃，并声称有把握解决西夏的燃眉之急，西夏皇帝这才答应见慕容复。
慕容复受何邪点拨，很快和西夏国主达成一致，大辽愿意出物资，帮西夏赎回十万大军，等西夏赎回人后，立刻佯攻青唐，实则剑指大宋。
而另一边，大辽也将出兵，两者东西齐头并进，瓜分大宋。
何邪需要一个五国乱战的混乱局势，而这么一来，他关于西夏布局的第二步，也算成功实现了。
办完正事，何邪没有着急走，而是连夜潜入西夏皇宫，在皇家冰窖中，发现了童姥、虚竹和梦姑，也就是西夏郡主的踪迹。
他只是悄然看了眼，便一边直呼辣眼睛，一边摇头离开了。
大小两个光头，正和他的梦姑战况正酣，这个小和尚，连艳福都保留了下来。
这次由于西夏变故，导致李秋水追杀童姥未果后，便坐镇东宫，垂帘听政，并没有像是原剧情那样，到处搜寻童姥的下落。
而何邪并没有潜入皇宫去刺杀西夏国主，虽然这对他来说并非难事。但要想让夏辽之间联盟的稳定推进，他就最好什么也别再去做。
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何邪的利益极大程度保留下来。
于是，在彻底摸清了兴庆府虚实后，何邪便不再停留，立刻赶回青唐。
第六百七十八章 本卷终
元佑八年三月二十三，西夏使者抵达青唐，与天下会商议赎回俘虏之事，何邪口头承诺，答应以钱粮盐铁等物资换人。
当晚，秦凤路总军使吕大防亲至青唐，与何邪面谈，提议双方结盟，双方共取西夏。并建议杀十万降卒以祭旗，何邪怫然不悦，拒之。
三月二十四日，大宋境内天下会各个分舵遭到大宋官府打压，河湟地区及东京分舵被迫关闭，在大宋境内，有关天下会狼子野心，图谋背宋自立的谣言，开始广为流传。
是夜，天下会高层在青唐召开紧急会议，商谈半晚后，黄裳和段誉赶回宋境，处理宋境危机。
四月初四日，天下会总部紫微宫被大宋军队包围，全冠清求见京兆府转运使而遭拒之门外；东京城，苏辙假意召见黄裳，却将后者以禁军软禁于苏府；余杭，段誉接到大宋官家旨意，斥其私结朋党，行为不端，限其七日内离宋境，回大理居家思过，并责令大理保定帝上书请罪。
这段时日来因官府施压和流言困扰饱受争议的天下会，脱离组织的会众多达五千有余，而黄裳、段誉和全冠清等东奔西走，好不容易才勉强稳定人心，经此一遭，人心再度惶惶思变。
仅仅过了三日，脱离天下会的会众，就达到了两万七千人。
风光一时的天下会，风雨飘摇，末日将至。
四月初八日，西夏用来赎人的物资刚运送至边境，大宋镇戎、德顺、通远三军突然推进，包围了这支运送物资的队伍。
是日下午，朱光庭再次出使青唐，向何邪再谈坑杀十万降卒之事，何邪依然拒之。
天下会的转机发生在四月初十。
是日，慕容复携八万先锋汉军，跨过燕云十六州，以内应为计，攻克高阳、保州二城，大败宋顺安、威虏二军，兵锋直指定州，威胁东京，大宋朝野震荡！
与此同时，西夏五万质子军、一万铁鹞子重甲骑兵，五万步跋子，又有两千泼喜炮军，合计十一万大军，号称二十万，浩浩荡荡压境，兵峰所指，赫然便是河湟二州！
而更让大宋朝野上下恐惧的是，吐蕃诸部联军也隐隐开始集结，似有异动。
朱光庭再次赶到了青唐城，求见何邪，然而这次，他却吃了个闭门羹。
次日，西夏军开始向河湟二州推进，而另一边，大宋正集结兵力猛攻定州城，更雪上加霜的是，辽帝耶律洪基亲率三十万大军，正往澶州方向浩浩荡荡而来！
大宋双线作战，焦头烂耳，战局胶着之际，青唐城再次迎来一位尊贵无比的客人——苏辙。
何邪和苏辙面谈半个时辰，苏辙走时面色很凝重。
四月二十一日，宋军撤离紫微宫，黄裳恢复自由，官家撤销了对段誉的申斥，官府对天下会各地分舵，也彻底放开了管控。同日，西夏使者再入青唐，并带来大量物资，何邪同意三日后在城外交还十万降卒。
四月二十四，天下会和西夏就十万降卒交接之时，宋军凭借天下会所打探到的军情机密以及天下会特战精英高手的配合，于兰州城外大败西夏军，歼敌万余，俘虏数万，西夏溃不成军，仓皇退出宋境。
经此大捷，大宋终于缓了口气，将目光投向东边和大辽的战场之中。
而何邪根据和苏辙的约定，于四月二十七日，率吐蕃诸部联军，以乔峰、赵钱孙和祁六、丐帮为先锋联军，攻入西夏。
十万降卒在青唐城外被囚禁了近一个月，鸠摩智在这十万降卒中发展了近四分之一的会众，在这些被西夏军带回去的天下会内应配合下，天下会势如破竹，连克八城，一路打到了距离兴庆府不足五百里处。
五月初七日，何邪、乔峰、鸠摩智等天下会高层潜入兴庆府，一战而俘虏西夏皇室文武百官，放军入城，西夏国祚就此而亡。
李秋水在这一战中，逃之夭夭，不知所踪。
得了西夏，何邪立刻颁下安民榜，还地于民，并大肆提拔原西夏军中天下会众，用了足足两个月时间，才使得西夏暂时安定下来。
与此同时，大宋和辽国战局僵持不下，无暇西顾，这给天下会打来难得的修生养息的契机。
八月二十六日，大宋高太后薨，辽军趁宋军士气低迷之际，顺势突破澶州防线，兵锋直指东京！
九月初三日，何邪出使大理。
三日后，大理段氏宣布举国投入天下会，何邪封保定帝为天璇殿天璇长老，这也是天下会第一个长老。
整个元祐八年，天下便在一片动荡中，过去了。
次年四月，大宋官家改元绍圣，是为绍圣元年。
官家亲政，锐意进取，贬谪苏辙、朱光庭等旧党人士，拜章惇为相，大力提拔新党骨干，恢复王荆公部分新法，并遣使面见耶律洪基，主张联辽攻夏。
宋辽之战打了近一年，无论辽宋两国，都已到了极限，而天下会将自攻灭西夏，鲸吞大理后，又向西用兵，接连灭了于阗、高昌回鹘和黑汗等国，如今早已成为一个庞然大物，无论是宋辽两国，都对天下会忌惮不已。
更让宋辽两国忧心的是，在两国交战之际，天下会分舵不但在大宋遍地开花，就连大辽境内，也在悄悄发展。
天下会已成两国共同的威胁，辽帝答应大宋请和，象征性增加了些岁币，便要退兵。
慕容复怎能甘心到手的肥肉再吐出去？
百般劝谏无果，反而恶了和辽帝之间的君臣关系。
正在他一筹莫展之际，何邪小号再度上线，化身慕容博，找准时机，杀了辽帝耶律洪基，并说服慕容复取而代之。
然而一个鲜卑人，想要夺取契丹人的江山，何其难也？
大辽顿时四分五裂，陷入内战之中。
与此同时，大宋开始全面清缴宋境之内的天下会势力，可彼时何邪早有防备，且官家高估了官府对各个地方的掌控力，也低估了天下会这些年来在大宋的暗中发展的势力。
他这一清缴，竟使得五十多个州城直接宣布并入天下会，河湟二州一带，更是被卓不凡直接取而代之。
天下会这种政体，发挥出了连何邪都未曾预料到的惊人生命力和爆发力，尤其是对于这个年代的武人，天下会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天下会发展至今，乔峰、段誉等早改了心思，不再忠于大宋，所以何邪在召开高层会议时，众人一致认为，该趁着大辽内乱，夺取大宋江山，将大宋也纳入天下会的版图！
大宋的颠覆，显得格外戏剧化，大宋派来围剿天下会的军队，几乎少有例外，大多都直接率部投诚。
一来二去，到了最后宋廷几乎不敢再派兵围剿天下会了，但仍然止不住官兵主动投诚。
绍圣元年十二月三十日，大宋仅剩东京一府还在宋廷掌握之中，其余国土，皆落入天下会之手。
次日，何邪孤身入东京，和官家面谈三个时辰，哲宗皇帝当晚自缢于宫中，宋灭。
次年三月，何邪消化了大宋，举兵攻辽，势如破竹。
慕容复兵败自刎，大辽各部皆灭。
自此，天下会一统天下！
在慕容复兵败的当晚，阿碧怀抱一婴孩回到了燕子坞，垂泪对孩童道：“孩儿，你是不能再姓慕容啦……但你是鲜卑族后裔，却不能忘了祖宗，以后，你就姓独孤吧。”
“你爹爹一生争强好胜，落得如此下场，孩子，娘只希望你一辈子平平安安，莫要去争强好胜，以后，你就叫求败吧……”
天下会一统天下后，何邪改元太初，是年变为太初元年，并立法自即日起，天下会永不更改年号，延绵万年。
两年后，天下各地战乱已基本彻底平复，天下各武林门派基本全部彻底宣告消亡，这期间，虚竹终于被何邪聘请为武藏塔看守人。
天下会开始致力于发展民生，何邪自系统中兑换出多种远超这个时代的物种，使得天下逐渐富足，政局也向着平稳发展过度。
何邪又花了三年时间，逐渐完善法规制度，出台了一系列改革措施，有成功的，也有失败的，但总的来说，天下会的统治已经彻底牢不可破。
太初六年，王语嫣将天下武学融为一炉，创出一门走阴阳相济路子，却直通大道的神功，让何邪都觉得十分惊艳，王语嫣为之取名为太初神功。
太初七年，何邪王语嫣大婚，当日李秋水纠结一群致力反天下会的武林人士刺杀何邪，何邪一剑枭九首，震慑天下。
大婚后，何邪开始放权，黄裳、乔峰、段誉等人轮流担任天下会总行走职位，巡视天下。
太初八年，何邪开天下武学院，召集天下高手，共研武道。
太初十五年，黄裳继首尊之位，自此，再也没人见过何邪、王语嫣二人。
天下会在黄裳手中，未曾停下扩张的版图，在黄裳晚年之时，天下会的规模终于达到了何邪所描述的盛世愿景——凡日落月升之处，必有天下会分舵所在。
七百余年后，已变得腐朽不堪的天下会轰然崩塌，又是一个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