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九章 大雄宝殿
亲眼目睹了何邪和苏辙的交锋，黄裳对何邪佩服得五体投地，刚才看似苏辙在步步紧逼，但其实最后，却是何邪以吐蕃威胁到了苏辙，最终苏辙选择了妥协。
经此一晤，朝廷必会先暂时观望，天下会当下最大的危机，就这么解决了。
黄裳既松了一口气，又觉愧疚，抱拳道：“属下无能，碌碌多日而无为，还请尊主责罚。”
何邪笑着道：“若非黄舵主，苏相岂能见我？黄舵主有功无过，无须自责。”
黄裳连道惭愧，突然想到一事，肃然道：“尊主，少林居然在苏相面前毁谤尊主，只怕尊主此行，无异于深入虎穴，属下恳请尊主三思，莫要以身涉险。”
何邪遥望少室山上影影绰绰的飞檐斗角，悠然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黄舵主，你入江湖以来，还未曾参与过英雄大会，既然到了少室山下，不如一起上去见识一番中原武林泰斗的气派吧。”
黄裳神色郑重，躬身道：“属下遵命。”
少林寺方丈院中，玄慈听到苏辙、何邪在山下知客亭会面的消息，神色凝重，久久无语。
良久他才叹了口气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奈何？奈何？”
摇了摇头，他自嘲一笑，道：“天下会首尊驾临敝寺，怎能不大开山门相迎？慧可，去召集全寺上下，准备迎接贵客。”
“谨遵法旨。”
何邪到少林寺时，门前站满了少林寺的僧人。
何邪等人下马上前，少林诸僧长吟佛号，合十为礼，恰时，钟声响起，九响方停。
玄慈上前一步，越众而出，再次拜道：“天下会英雄尊驾临敝寺，敝寺蓬荜生辉，未曾远迎，失礼，失礼。”
何邪一抱拳，笑道：“少林庄严宝刹，何某心仪已久，今日应约前来，只盼佛祖有灵，叫邪崇无所遁形。”
玄慈眼神一闪，淡淡道：“我佛慈悲，是非自有定论，何首尊，请入大雄宝殿，天下英雄，已尽数到齐，就等天下会诸位英雄大驾了。”
何邪淡淡一笑，负手向前走去，乔峰等紧随其后。
大雄宝殿内的确已宾客满堂，天下群雄，就属天下会到得最晚。
这倒不是说何邪故意压轴前来，他没这么小家子气，只是少林说好英雄大会午时开始，何邪在山下耽误了一阵，也还差近一个时辰才到午时，但据他所了解，天下英雄辰时就已聚集在这里了。
其中深意，自不言而喻。
何邪身后乔峰等人自然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各个神色凝重，暗自警惕。
何邪等人一到殿中，大殿之中原本喧嚣之声突然戛然而止，气氛十分诡异。而每个人看向何邪等人的眼神，都似乎别有深意，且隐藏敌意。
何邪仍面不改色，径直向里走着，到了丐帮跟前，他向对方点头示意，陈孤雁眼神有些躲闪，但还是向何邪抱拳行礼。
何邪还看到了单正，此人在聚贤庄时被何邪打碎了右肩胛骨，自那以后，几乎没给过何邪什么好脸。
天下会开山广发英雄帖时，单正也去了，不过也是不苟言笑，今日见了，他眼中的恨意，已不加掩饰。
“阿弥陀佛。”便在气氛诡异之时，随着一声佛号，一个老僧越众而出，向何邪笑吟吟道：“何施主，乔施主，再见二位英豪，老衲不胜欣喜。”
何邪和乔峰忙一起回礼。
“智光大师已并非武林中人，何必趟这趟浑水？”何邪叹了口气道。
智光笑吟吟道：“看来何施主心思洞明，老衲这便放心了。实不相瞒，老衲却是不请自来，乃恶客登门。”
此言一出，一边玄慈忙道：“智光禅师言重了，少林早盼大师前来开坛说法，宏扬佛义，只是今日之会乃为了解武林公案，自不敢叨扰大师清修。”
智光回礼道：“此事说来也与老衲有关，老衲厚颜前来，却也是想了却因果，得罪，得罪。”
玄慈眼中闪过一丝黯然，缓缓道：“大师客气了。”
便不再说。
等何邪等人就位后，玄慈长吟佛号，使得场中安静下来，他这才缓缓开口：“诸位同道驾临敝寺，怠慢之处，还望海涵。”
“今日少林广邀天下英雄来此，便是为月余前聚贤庄一事，给天下一个交代，其中是非因果，今日当事之人均已到场，自会一一辨明，当庭对质，了结此段公案。”
说完这段话后，整个大雄宝殿已鸦雀无声。
玄慈环视一周，接着道：“此事说来，要从月余前少室山下之事说起，那日……”
何邪听到这里已然不耐，你怎么不从盘古开天说起？
“方丈大师且慢！”
当下，他出声打断玄慈。
玄慈面无表情看来，道：“不知何首尊有何见教？”
何邪淡淡道：“方丈大师，咱们近日齐聚一堂，为的是什么？”
“自然是为了辨明乔峰是否杀害乔氏夫妇，以及杀害玄苦师弟的真凶而来。”玄慈道。
何邪放声大笑，笑声中满是不屑。
少林诸僧人人对他怒目而视，但何邪却恍若未见。
笑罢后，何邪环视一周，缓缓道：“本座见到，当日聚贤庄中很多故人到场，哪位好心提醒一下方丈大师，我们今日所为何来？”
陈孤雁站出一步道：“何首尊，我们自然是为了聚贤庄枉死之人讨个公道，但乔峰若真是弑父弑母弑师的凶手，那么玄寂玄痛两位大师，便算不得蓄意挑拨，存心构陷，因此方丈大师所言，并无不妥。”
“没错，少林是武林泰斗，大师们一向慈悲为怀，又怎会做出如此龌龊之举？”单正冷哼一声上前，“那日聚贤庄中，何首尊你先以武力胁迫群雄，又以机辩之术让我等心存疑虑，但你无凭无据，既不能证明乔峰清白，又不能证明玄寂大师说谎，如何可以服众？如今方丈大师有意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个一清二楚，你没听一句便打断，莫非是自知难以自圆其说，心虚了？”
随着陈孤雁和单正两人站出来，群雄看向何邪等人的眼神更加狐疑和不善。
第六百五十章 百口莫辩
乔峰又惊又怒，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些人竟如此不要面皮，竟把聚贤庄那日所对质的一切，全部推翻了！
“敢问方丈！”乔峰大喝一声站出来，“昔日在聚贤庄，玄悲大师亲口说出杀害我养父母和恩师之人另有其人，此人乃一老朽，藏头露面，且已亲口承认杀人事实，此事亦有少林弟子亲耳所闻，为何到了今日，尔等还诬陷我杀人？”
“阿弥陀佛。”玄慈面无表情，“乔施主，亲耳听到所谓事实真相的弟子，如今就在堂中，止境，你且出来，将那日情形，一五一十说出，不得有半点隐瞒和遗漏。”
“是，方丈师叔！”一个小和尚有些畏畏缩缩上前，左右看了看，开始讲述那日被掳走的经历。
何邪自然认出这小和尚便是那日他掳走的人，而小和尚确实也没有半点隐瞒，将那日的经过说了个详细。
他摇摇头，知道今日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了。
少林和尚，已经彻底不要脸皮了。
果然，随着小和尚说完，玄慈再次开口。
“乔施主，止境所言，你认为可有不妥？”他看向乔峰。
乔峰摇头：“这位小师父憨厚老实，自……”
哪知那止境突然指着乔峰啊了一声，惊恐叫道：“是你！你这恶人！那晚就是你杀了我师父，我亲眼看到的！”
此言一出，顿时一片哗然，就连少林寺诸位高僧也都怔住，显然没曾想自家弟子会突然指认乔峰。
“止境，莫要胡言乱语！”玄止面色大变，急忙呵斥。
此时少林高僧们人人以为这止境是妄自揣摩“上意”，所以干脆说亲眼看到乔峰杀人，毕竟玄苦临死前亲口所说，杀死他的是一个老者。
但止境认定了是乔峰，因为萧远山和乔峰真的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师叔，弟子绝不敢妄言！”止境焦急道，“那日弟子在窗外看的清清楚楚，就是他，一掌打在了玄苦师叔的胸口上。”
现场更加嘈杂哗然，乔峰简直怒不可遏，指着止境怒喝：“你受了谁的指示，竟敢污蔑我？”
止境吓得往后一缩，却仍嚷嚷道：“就是你，就是你！”
“阿弥陀佛！”
便在这时，玄慈一声长吟，压住所有声音。
他心中念头百转，深深看着止境，心里有些怀疑。
“止境，你瞧得仔细些，别认错了人。”玄慈缓缓道。
止境惊恐叫道：“我瞧得清清楚楚的，那一晚他身穿灰布直缀，方脸蛋，眉毛这般上翘，大口大耳朵，正是他没错！”
“简直荒谬！”乔峰怒喝，“那日恩师临死前亲口说打死他的是个老者，方丈大师也在场，如今你莫非不承认了吗？”
玄慈摇摇头：“易容装扮，原非难事，止境，你再瞧瞧，这位乔施主的样貌，和那晚你所见之人，有何不同？”
止境大胆盯着乔峰看了一会儿，立刻叫道：“除了头发没那么白，脸上少了些皱纹，根本就没什么不同，就是他，连这般恶狠狠的眼神，都是一模一样！”
“阿弥陀佛。”玄慈摇头，“乔施主，止境武功低微，自幼生在少林，从未外出过，但那日被你的同伴莫名其妙便掳走，那位老施主掳走止境，也不杀，也不逼问，只是让他听了和另一个蒙面人的对话，便放他回来，好像那位老施主专门通过止境说给我少林听的。”
说到这里，玄慈顿了顿，又道：“若是止境真没看到你，亦或者我少林无有其他旁证，只怕还真会被你如此安排给骗过去，只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乔施主你聪明反被聪明误，恐怕你也没想到，你行凶时，却被人看了个正着吧？”
此时，少林诸僧各个心中振奋，没想到居然有这样的变化，倒是让事情变得更简单了。
乔峰悲愤莫名，此时只觉百口莫辩，他心中大恨，恨到了极致，什么少林高僧，慈悲为怀？
佛堂之下，念阿弥陀佛的，净是些无耻之徒！
便在这时，何邪终于开口了。
他问：“方丈大师，敢问玄悲大师何在？”
众人顿时一愣，就连乔峰也才发现，少林这么大场面，玄悲居然没有在场。
玄慈面不改色，叹了口气道：“玄悲师弟误信人言，不辨是非，以致玄寂、玄痛两位师弟在他面前被何首尊所杀，他自知罪孽深重，无法解脱，如今他修了闭口禅，自封于后山思过洞中，已立誓终生不踏出洞口半步。”
玄慈说话时，其一边的玄难面露痛苦之色，低下了头。
“可惜，可惜！”何邪叹了口气，整个少林，他唯一有好印象的，便是玄悲，可如今这个真正仁慈正直的和尚，却自封于思过洞，修了闭口禅，这让他对眼前少林的所有和尚，心中再无半点怜悯。
听到这里何邪哪里还能不明白，玄慈不但要彻底洗白少林，还要再次把屎盆子扣在乔峰头上。
不用再继续说下去，何邪也能猜到玄慈接下来会怎么说。
无非说萧远山和慕容博其实也是乔峰的同伙，三个人在给少林演戏，混淆视听。
这时何邪死无对证，唯一肯说真话的玄悲又被思过了，可以说，乔峰真的百口莫辩了。
少林打的真是好主意——好馊的主意！
如果这个主意是玄慈想出来的，那么玄慈当真该自己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何邪冷冷一笑，看向玄慈，道：“玄慈方丈，你力证乔峰有罪，便是想洗清少林的清白，然后把聚贤庄惨案的责任也推到乔峰身上，对不对？”
玄慈道：“真便是真，假便是假，事实如何，天下自有公论，不是老衲说了算的。”
何邪叹了口气，道：“本座杀了玄寂和玄痛，本乃是替天行道，如此一来，也变成了杀人灭口，想来少林自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玄慈道：“不错，乔峰已被证实是杀害玄苦师弟的凶手，而何首尊为了包庇义弟，又害死我玄寂、玄痛两位师弟，佛门弟子虽向来与人为善，但面对大奸大恶之徒，却也不乏雷霆手段。”
“是这么个理儿。”何邪点头。
第六百五十一章 一头雾水
何邪又看向陈孤雁，“如此一来，贵帮的奚山河长老之死，自然也要算在我们兄弟头上了？”
陈孤雁缓缓点头：“冤有头，债有主，乔峰杀害玄苦大师，那边证明当日我等围攻乔峰没错，奚长老的死仇，我丐帮自要讨个公道。”
“奚山河若泉下有知，也该倍感欣慰啊……”何邪叹道。
陈孤雁闻言神色不变，其一边的吴长风却脸色通红，低下了头。
“既然是乔峰杀人，而何某又胡搅蛮缠，包庇乔峰……”何邪笑呵呵环视一周，“那么那日聚贤庄的好汉们，自然要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把我们几人留在这里了。”
众人皆沉默不语。
何邪轻笑一声，又道：“那日没有在聚贤庄的武林同道，为了惩恶扬善，肃清武林，想必也不会坐视我和乔峰两个大奸大恶之徒走脱，必然也要动手，何某说得没错吧？”
“没错！”
终于有人忍不住大叫一声。
何邪记住了这个人的样子。
“何某自忖武艺不错，而我二弟当日以一敌百，大伙儿也都知道。”何邪继续道，“待会儿一旦动起手来，单打独斗你们自然没把握，徒劳伤亡而已，想必对付我们这种武林败类，你们也不必讲什么江湖道义，自然会一拥而上，将我等碎尸万段，对不对？”
这话说得群雄人人脸上表情都很不自然，十分怪异。
何邪叹了口气：“你们以为人多势众，今日我们必然是死定了，但本座可以明确告诉你们，一旦厮杀起来，今日在场所有人全都死在这里，本座也会安然无恙，因为自入江湖，本座从未用过三成以上的功力。”
此言一出，顿时现场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又惊又疑，有的不屑，有的却心中胆寒。
何邪笑呵呵睥睨四顾，所有对上他眼神的人，竟都下意识心中凛然。
然而下一刻，何邪却转过头和颜悦色问那个小和尚止境：“小师父，你说我二弟乔峰是杀人凶手，那么你那晚在太室山所见的黑衣人，自然便不是凶手了，对不对？”
止境回想着那晚见到的黑衣人的声音以及露出来的半张脸，肯定地摇摇头，指着乔峰道：“那晚的那个大恶人也是他，不过那时他用的是老人的声音，不是他现在的声音。”
此言一出，少林寺诸僧面色再度一变。
何邪笑呵呵提醒他道：“小师父，那晚你被掳走后，我二弟人还在少林，他不会分身术，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你再想想，你是不是记错了？”
群雄听何邪这么问，都感觉莫名其妙，搞不懂他的意图，就连原本打算开口叫停的玄慈也不禁咽下了嘴边的话，因为何邪的这个问题，止境无论怎么回答，都对乔峰不利。
止境眼神茫然，想了半天才道：“那晚那个黑衣人，无论是神态、身形、声音还是眼神，分明就是杀我师父的人，但……但他……”
止境又看看乔峰，挠挠头道：“许、许是小僧真的记错了吧。”
何邪微笑点头，道：“杀师之仇不共戴天，你既然看到凶手的脸，想必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你再仔细看看看看我二弟的这张脸，他是不是那晚杀你师父的凶手？”
止境闻言老老实实看向乔峰，看了半天，眼中又露出恐惧之色，指着乔峰大叫道：“是他！就是他没错！”
“阿弥陀佛。”玄慈终于缓缓开口，神色凝重盯着何邪，“何首尊，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何邪入中原武林后两次闻名于天下，一是在燕子林中替乔峰洗脱杀害马大元的嫌疑，第二次便是在聚贤庄中，除了他那一手神秘莫测的剑法，留给中原武林印象最深的，反倒是他的缜密智谋和舌战之术。
此时人人都以为何邪又会以一个所有人都想不到的角度来找出破绽，为乔峰狡辩，就连少林诸僧的心也全部提了起来，等着何邪出招。
但何邪却微微一笑，看向乔峰道：“二弟，看来你的确就是杀害玄苦大师的凶手了，你瞒我瞒得好苦。”
乔峰又惊又疑，一时不禁万念俱灰，连大哥也怀疑我了吗？
而众人闻听此言，却各个面面相觑，目露诡异。
有那心思机敏之辈，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何邪要壮士断腕，放弃乔峰了。
这怎么行？
今日这场杀局，大伙儿可是专门为何邪布下的，乔峰只是顺带。你何邪想“大义灭亲”后再安然而退，想得美！
何邪笑呵呵盯着乔峰，道：“二弟，我问你，你既然杀了玄苦大师，为何还留在少林，是不是觊觎少林的武学？”
乔峰怔怔看着何邪，惨然一笑：“大哥，小弟之心，天地可鉴，只是事到如今，我、我也百口莫辩了。”
“是了，你定是觊觎少林的武功。”何邪叹了口气，“所以你杀了玄苦，便偷偷潜去少林寺藏金阁偷取秘籍，这才被少林诸位高僧抓了个正着。”
乔峰此刻已满心绝望，只觉天大地大，却无无他容身之地，但听到何邪说他去藏经阁偷经书，却再也忍不住了，悲怆道：“大哥，小弟从未去过少林藏经阁，小弟那日被一个灰衣人引至恩师禅房中，便一直待在那禅房的房顶之上！我们去时，恩师他已然遭遇不测……”
当下，他把那晚所经历的一切说了一遍，末了悲愤瞪着玄慈道：“玄慈方丈，乔某所言，可有半点虚言？”
玄慈斟酌片刻才道：“老衲和众师弟赶到时，玄苦师弟已然命垂一线，房中只有那灰衣人，而乔施主的确一直躲在房顶，老衲也早有察觉。但这并不足以证明，玄苦师弟不是你杀的，且那装扮成少林弟子盗走易筋经的贼人，的确是乔施主救走的，这又作何解释？”
乔峰顿时一滞，一时竟不知怎么回答。
但便在这时，何邪接过话道：“那盗走经书的，定是我二弟的同伙，他觊觎少林的易筋经，所以杀了玄苦，躲在屋顶之上，然后他的同伙趁乱去偷取经书。结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被少林诸位大师察觉了踪迹。“
顿了顿，何邪笑呵呵看向玄慈：“方丈大师，你看本座这么解释，是不是就非常合情合理了？”
第六百五十二章 壮士断腕？
玄慈脸皮一阵抽搐。
合理是合理，我也打算这么说的，但话让你说了，怎么都感觉你没安好心。
但何邪到底打的什么主意，玄慈却想破脑子都想不到。
“不对！”
何邪突然皱眉，道：“这件事还有一个漏洞。”
来了！
少林诸僧顿时全部都精神紧绷起来，目光死死盯着何邪，等待他的转折。
“你乔峰既然杀了人，又有同伴配合偷经书，你为什么还要留在玄苦的禅房屋顶？”何邪疑惑看向乔峰。
不等乔峰回答，何邪又看向玄慈，一脸疑惑问道：“方丈大师，是不是那晚你们赶到及时，乔峰来不及逃走？”
玄慈无语地看向何邪，善了个哉的，老衲刚想到这个理由，你又替我说出来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
玄慈心中都有些抓狂了。
“不错！”玄慈点头，“那晚我等一听到消息便立刻赶去，乔峰来不及逃走，才被抓了个正着。何首尊！”
他看向何邪：“既然连你也认定乔峰便是凶手，那今日……”
“不急，方丈大师。”何邪笑呵呵打断他的话，“本座今日来，本来只是想听少林一个交代，谁知道方丈大师和诸位武林同道竟要重审乔峰是否杀人一案。既然诸位如此雅兴，那么此事若不弄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岂非辜负了大家一片美意？”
这话说得不无讥讽，任谁都听出了何邪话中隐藏的不满，有那不耐烦的早想着干脆大战一场，何必这么啰嗦？
但今日这一局乃是少林主持，何邪和乔峰武功那么高，少林诸位僧人不动手，谁会傻乎乎地先冲上去送死？
玄慈也想赶紧动手，但奈何此时根本找不到动手的借口，何邪一直说话，而且表面看来正在“坐实”乔峰杀人的事实，他根本没有理由强行中止，然后号召群雄一拥而上。
更况且，现在还只是说了何邪枉杀玄寂玄悲，他准备的一系列关于何邪的罪状都还没说出口。
没有完全把何邪钉在耻辱柱上，就不能以大义的名头来号召群雄动手。
何邪对这些人的心思洞若烛照，只是心中冷笑，口中却继续道：“玄慈大师说乔峰没来得及逃走，这的确是个理由。但依然有些说不通。”
“这位止境小师父目睹乔峰杀人，然后跑去给诸位大师报信，这一来一回，要花费多少时间？难道乔峰不能趁着这段时间逃走吗？”
玄慈冷冷道：“何首尊，乔峰为何不逃走的原因，根本无关紧要，如今铁证如山，证明杀害玄苦师弟的就是他，只此事实，便已足够，无须再多言。”
“不，这很重要！”何邪面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方丈大师，若能查明乔峰为何滞留玄苦大师禅房的原因，此事便彻底真相大白，再无任何辩驳的余地，否则，此事真相依然模棱两可。”
玄慈皱眉：“难道止境亲眼看到他行凶的事实，这还不够清楚吗？”
何邪笑了：“方丈大师，说起止境小师父，本座心中疑虑就更深了。”
他再次看向止境小和尚，笑着问道：“小师父，那晚你看到乔峰杀人的时候，有没有吓到叫出声来？”
此言一出，玄慈等少林和尚面色顿时再度大变。
止境虽老实，但此刻也看出师叔师伯们已经不想再纠结这件事，而这位何施主却死缠烂打不放。
他支支吾吾片刻，最终道：“小僧、小僧没有出声，看见师傅遇害，便立刻去报信了。”
那晚何邪的小号和乔峰在一起，分明听到了这小和尚发出惊呼，止境说谎了，但何邪却没有选择戳破他，而是淡淡一笑：“小师父这么一说，就能解释得通了。因为你跑得快，所以乔峰没来得及逃走，对不对？”
止境偷偷瞄了眼玄慈，硬着头皮道：“对的。”
何邪长长输了口气，笑道：“事情终于真相大白了，这件事已经没有任何破绽和漏洞，乔峰就是杀人凶手，大家可以找乔峰报仇了，只要杀了乔峰，那日在聚贤庄枉死的人，就可以瞑目了。诸位好汉，如果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真相，你们可以动手了。”
乔峰惨然一笑，上前一步，环视一周，缓缓道：“乔峰大好头颅在此，谁人来取？”
而乔峰身后，祁六正要着急站出，却被黄裳一把拽住，对他使了个眼色。
玄慈此刻心中也松了口气，直到此刻他才确定，何邪的确是想壮士断腕，抛弃乔峰以保天下会。
这人的确智近乎妖，且也足够心狠。
这反倒让玄慈对何邪更为忌惮，今日若走脱了此人，只怕中原武林遗祸无穷！
“阿弥陀佛，乔峰你弑父弑母，弑杀恩师，此罪……”
玄慈刚说到一半，岂料便在这时，突然又有人大叫一声：“且慢！”
声音含怒，无比悲怆。
众人循声望去，却是丐帮吴长风。
玄慈心里顿时“咯噔”一声，隐隐察觉到不妙。
只见吴长风怒视着玄慈，悲愤问道：“方丈大师，你当真觉得此事毫无疑点了吗？”
玄慈斟酌着道：“只凭止境亲眼见到乔峰杀人，此事便已无可辩驳。”
玄慈一直都知道强行把这件事诬陷给乔峰，破绽很多。
但同样，何邪想证明乔峰没有杀人，也拿不出任何证据。
所以这件事只要乔峰有重大嫌疑，便足够了。
他没想到的是，止境竟亲眼看到乔峰杀人，结果省却了他多费唇舌，效果比原先的要好得多。
“这小和尚言辞前后矛盾，分明是在说谎！”吴长风怒喝道，“方丈大师当天下人都是睁眼瞎吗？”
玄慈一怔，道：“止境和乔峰无冤无仇，何必说谎？”
“但你少林却和乔峰有血海深仇！”吴长风冷笑，“谁知道小和尚说的话，是不是有人教他？”
此话一出，少林寺诸僧人人变色。
然而不等他们反应，又有一人越众而出，大声道：“方丈大师，此事疑点颇多，乔峰到底是不是杀人凶手，还需再详加斟酌，不可如此随意了之。”
玄慈面色再次一变！
第六百五十三章 愚蠢的玄慈
这次站出来的，是当日聚贤庄一战的幸存者，然而他不是最后一个。
“不错！少林寺根本就是强词夺理，莫要把我们都当傻子哄！”
“玄慈方丈，天下会是天下会，乔峰杀人是乔峰杀人，这是两码事，你说过定会给我们一个交代，我兄弟绝不能白死了！”
“我父亲、我大伯都死于聚贤庄那一战，眼看真相要明，此时怎能不查？”
“让何首尊继续查，一码归一码，乔峰到底是不是大奸大恶之徒，今日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随着一声声叫喊，站出来的人越来越多。
那日聚贤庄的幸存者，除了一个单正，其余全站出来了。
而还有很多人，是聚贤庄一役中惨死之人的亲朋，也都纷纷站了出来。
此时越众而出之人，已黑压压一片，足足有两百余人，但仍没有结束！
玄慈的脸色终于彻底变了，而少林寺玄字辈诸僧，更是各个都面色如土！
何邪看着这一幕，眼中满是讥讽。
他从一开始就觉得玄慈蠢，打了个馊主意，就是这个原因。
聚贤庄一事，那日在何邪的参与下，其实根本就已无从辩驳。
玄寂、玄痛两人口口声声说乔峰是凶手，几次三番挑拨群雄向乔峰出手，结果酿成大祸。
何邪出场后，很快便将玄寂、玄痛二人不可告人的心思彻底戳破，还挑明了玄慈就是三十年前杀害乔峰父母的带头大哥，让少林诬陷乔峰的事情无论从动机还是证据上来说，都清晰明了，玄悲来之前，其实事情已经相当清楚了。
而玄悲到后，更是当场承认了乔峰不是凶手，也承认了玄寂和玄痛故意诬陷。当时那些意识到被少林寺利用的群雄，差点一拥而上将那两个和尚活活儿打死。
可以说，若非那日何邪卖了玄悲面子，默认玄悲力挽狂澜，为少林做了一次成功的危机公关，此刻哪里还轮得到玄慈在这里睁着眼说瞎话？
这些吃饱没事儿干的热血武林人士，早就嚷嚷着上少林讨说法了！
何邪只要稍加施以手段，少林的名声早就臭遍大宋了。
所以，无论今天玄慈以什么理由说服这些人共同对付天下会，但聚贤庄一事，其实少林根本绕不过去！
玄慈若壮士断腕，狠心把玄寂和玄痛抛出去当替罪羊，然后不由分说号召群雄出手，这事儿少林还有的玩。
但他偏偏贪大求全，不但想强行洗白少林，把乔峰跟何邪彻底诬陷为罪人，再铲除天下会，哪里有这么好的事儿？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证明乔峰真的杀人了，但当时少林寺根本没有证据，玄寂和玄痛也依然还是恶意挑唆众人出手，以至酿成了大祸。
玄慈想让少林从聚贤庄一事中彻底摘干净，根本是不可能成功的，因为他方向就错了。
这种本就理亏的事情是根本不能多说的，说得越多越错，做得越多也越错，更况且，他面对的人是何邪，何邪怎么可能会被他钻了空子？
何邪先提玄悲，就是让群雄意识到不对，少林既然要澄清在聚贤庄的事情，玄悲是根本绕不过的一道坎，这么重要的一个证人，为什么却突然修了闭口禅，面壁思过去了？
此时群雄心中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了。
随后，何邪又故意说起玄寂和玄痛，提到聚贤庄旧事，就是让群雄都回忆到那天的场景，群雄肯定越想越不对。
而他知道吴长风这人还算忠直义气，所以他故意拿奚山河的死说事儿，结果陈孤雁入套，但吴长风的表情却被群雄看了个清楚。
那时候，和聚贤庄一战有关的群雄，大概心里都不是滋味吧？
之后何邪提到自己和乔峰的武功，以及群雄若是动手的后果，其实也不单单是威胁，而是再次让他们加深印象，回忆起聚贤庄惨案，是在问他们是不是还要重蹈覆辙，再被少林利用一次？
这时，其实群雄的气势已然彻底跌落了，心思也都散了。
可惜，玄慈居然蠢到一无所觉，还不制止何邪说话。
接着便是止境了。
何邪既然敢把止境放回来，还敢带着乔峰上少林，就根本不怕他把乔峰给认出来。
原因很简单，一件事不可能有两个真相，这个止境前脚说亲眼见到“大恶人”在太室山，后脚又说乔峰就是凶手。
可乔峰分明就在少林，他在太室山见到的难道是鬼？
玄慈狡辩说这是乔峰自导自演，群雄想想，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但接下来，他们这种想法就彻底被推翻了。
因为何邪引导乔峰说出了那晚的真相。
如果乔峰要自导自演，那么他的同伙灰衣人，也就是何邪的小号，为什么要在少林寺诸人的面前现身？而且为什么他临走前特意叫破了乔峰的行踪，还问乔峰东西到手了吗，引得乔峰不得不现身，面对少林诸僧的围攻？
好，这一点依然可以勉强说是乔峰自导自演，但乔峰杀了玄苦后大可以一走了之，何必多此一举脱裤子放屁，要留在那里演一出戏？
这根本说不通。这就等于一个人杀人之后，明明有机会毁灭罪证轻松逃走，却偏偏还留在现场等警察来，告诉警察不是我干的，我一来就这样了。
警察会信才有鬼呢。
而此时玄慈已经意识到不妙，所以他把话题强行牵扯到阿朱偷取易筋经的事情上，以阿朱是被乔峰救走的为借口，证明乔峰到少林寺的确是图谋不轨。
这是一步臭得不能再臭的臭棋！
可以说，从这个时候开始，群雄已经对玄慈的说辞一句话都不再相信了。
原因很简单，玄慈把自己的思维局限住了，在他看来，只要能证明乔峰是坏的，是卑鄙的，少林就可以洗白了。
但这根本是两码事。
群雄关心的是什么？
是乔峰到底有没有杀玄苦，他们聚贤庄那一战，到底是不是被利用。
乔峰偷没偷你少林寺的经书，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这件事情本来就破绽百出。
第六百五十四章 局势反转
到了这个时候，其实局势已经完全反转过来了。
人心是个很奇怪的东西，一旦有了怀疑，就会一发而不可收拾。
现在，何邪已经不必去证明乔峰有没有杀人，而是玄慈必须澄清他们在聚贤庄中所扮演的角色。
只可惜，玄慈依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根本不能明白，何邪所说根本不是为了和他辩驳，而是说给群雄听的。
接下来何邪又诱导止境说谎，让群雄都意识到这小和尚也不老实。一个人被人戳破一句谎言，别人就会怀疑他之前是不是也在骗人。
这样一来，止境言之凿凿说看见乔峰杀人，就在群雄心中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何邪以止境被戳破的谎言为依据，又引导玄慈，他说什么，玄慈就应什么，这副场景怎能不让群雄怀疑，明明这么多破绽，玄慈却根本视而不见，他到底是蠢，还是心虚？
其实是既蠢，也心虚。
因为何邪到了后半段，故意不提灰衣人的事情，而玄慈知道灰衣人的出现很莫名其妙，若是提起的话，反而会让乔峰嫌疑减轻，所以下意识也没提。
但明明这个出现在凶案现场的人十分可疑，牵扯重大，玄慈你身为苦主，为什么不提？
你都怀疑这人是乔峰同伙了，你却对他只口不提，就只死死咬住乔峰不放，急不可耐要对乔峰动手，你个糟老和尚，真当我们都是傻子，被你少林利用一次又一次？
玄慈根本不明白，哪怕他把天下会描述成人人得而诛之的邪魔外道，但那也是整个武林的事情。
人大多都是自私的，涉及到自己的私人恩怨和利益，大义往往先靠一边，先都紧着自己来。
更何况，在何邪一步步引导下，群雄已经全都陷入聚贤庄惨案的回忆中，随着何邪的“复盘”案件，情绪也深陷其中。
这个时候你玄慈说不查了，乔峰说不清楚又这么可疑，肯定是他，群雄岂能答应？
死得可都是他们的亲朋啊！
就像那些人所喊的，天下会是天下会，乔峰杀人是乔峰杀人，这是两码事，岂能混为一谈？
何邪冷眼旁观着一切，眼中不无讥讽，而乔峰此刻却已惊呆了。
他完全想不明白，明明在上一刻他已百口莫辩，就连大哥也抛弃了他，但现在，怎么突然群雄都为他说起话来？
他其实不是蠢人，只是太容易被情绪左右，此刻冷静下来回想之前发生的一切，顿时意识到诡异，下意识向何邪看去。
何邪对他眨了眨眼睛。
乔峰整个人瞬间发自灵魂深处般，全身每一处血肉都重新活了过来！
他又惊又喜又愧疚，心里满满都是感动。
黄裳松开了祁六，对他笑笑，若有深意道：“要相信尊主。”
“相信！绝对相信！”祁六恨不得哈哈大笑，“我要是再不信，我就是乌龟王八蛋！”
少林诸僧此刻各个面色如土，而玄慈此刻彻底懵了。
他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明明眼看胜券在握，怎么群雄突然就鼓噪起来要真相了？
明明之前大家都说好了，一起对付天下会的，你们怎能如此不讲道义，言而无信？
但此刻情形，却已不容他多想，他脑中思绪急转，一声佛号响彻大殿，终于将群雄鼓噪之声压了下去。
此时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失误，不该跟何邪过多纠缠。
他心中懊恼不已，明知道这个何邪巧舌如簧，杏子林中，聚贤庄上，哪一次不是他玩弄人心的舞台？
千防万防，居然还是没防住，着了道了！
这个何邪太狡猾了！
但如今大家都已经站在悬崖边上，都没有退路了，硬着头皮，也要走下去了。
他环视四周，脑海里飞快整理着措辞，缓缓开口道：“诸位，老衲何尝不知，此事疑点颇多？但玄苦师弟身死之时，乔峰正好在现场，他……”
话说一半，便被吴长风打断。
“方丈莫非忘了，当时真正在现场的，是那个灰衣人！而乔峰是藏在屋顶之上的，此事你方才也亲口确认过！”
玄慈顿时一滞，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不错，那灰衣人的确在现场，乔峰亲口承认，他和此人一同潜入少林寺，其到底是何方神圣，少林至今毫无头绪。”
“方丈没有头绪，本座却能猜出一二。”突然，何邪再度插话。
玄慈心中顿时便是咯噔一下。
他现在太害怕何邪开口了。
但偏偏，他没法阻止。
“莫非此人是何首尊旧识？”他淡淡问道。
这句话问得很恶心，其实包藏祸心。
但何邪恍若未觉，只是淡淡一笑：“若说旧识，也不为过，因为此人和本座交手两次，皆落荒而逃。”
顿了顿，何邪又叹道：“只可惜，直到刚才我才猜出他身份，否则又何至有今日之祸？”
群雄顿时嗡声大作，议论纷纷，各个面露惊奇。
“敢问何首尊，此人是谁？”玄慈问道，他心中也十分好奇，因为那晚见到灰衣人，他也隐隐有种和对方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偏偏想不起来。
何邪淡淡一笑，转过头问乔峰：“二弟，你刚才说，你在祭奠父母时，那灰衣人突然出现，你还和他交了手，对吗？”
乔峰点头，道：“不错，那灰衣人武功好生厉害，若他有心杀害小弟，只怕并非难事。”
群雄再次哗然，在他们心中，乔峰的武功已经高到没边了，但这灰衣人居然能轻易杀了乔峰？
而刚才何邪说，这人两次从何邪手中落荒而逃，那何邪的武功，岂非更深不见底了？
联想到这里，群雄心中更是凛然。
何邪继续问道：“二弟可能看出对方武功路数？”
乔峰微微沉默，缓缓道：“当时，小弟以降龙十八掌迎敌，但内力被对方一转，竟原数返还回来……”
话音未落，群雄中已有人惊呼出声：“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斗转星移？”
玄慈听到这里，脑子里只觉轰隆一声，瞬间呆立原地。
他想起那灰衣人为何如此面熟了！
慕容博的音容相貌，和那晚的灰衣人缓缓在他脑海里重叠，合二为一。
怎么会是他？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左思右想也猜不到的灰衣人身份，竟是一个死去三十年的故人！
可，到底是为什么？
第六百五十五章 本尊揭露小号
群雄此刻再度喧嚣一片，有人高喊：“和乔兄对敌的，莫非是姑苏慕容复？”
乔峰缓缓摇头：“此人垂垂老矣，绝非慕容复。”
“那会是谁？”
乔峰仍然摇头，看向何邪。
而群雄此刻也都纷纷看向何邪，毕竟何邪说曾和此人两度交手。
而何邪却死死盯着玄慈，似笑非笑：“玄慈大师十分震惊，想必已然猜到此人身份了吧？”
众人又看向玄慈，果然发现玄慈神色有异，不但如此，好几个玄字辈的高僧脸上都写满不可置信，显然他们也猜到了灰衣人的身份。
玄慈根本不想跟何邪说话。
他看着何邪的脸，怎么看怎么讨厌。
但他却不得不说。
有心撒谎，但转念一想就知道根本没有，徒添笑柄而已。
“阿弥陀佛……”玄慈缓缓摇头，“老衲委实不敢相信，原本已死去三十年的故人，竟重现人世间。”
这话让众人更加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打哑谜什么的，最讨厌了。
好在何邪也不打算卖关子。
“三个月前，本座初出江湖，自无量山前往大理城。”何邪缓缓道。
这句话让群雄有些恍惚。
他们这才想起来，这何邪踏入江湖，才不过短短三个月时间而已，然而人家已经开宗立派，连武林泰斗少林寺都忌惮到要拉拢整个武林来对付他，防止他成长坐大。
很多人都心生感慨：跟何邪生在同一个时代，也不知是他们的幸运，还是不幸？
他们想多了。
“途径大理陆梁州身戒寺时，何某误了时辰，便下榻于此地。”何邪继续道，“当真有缘，恰好少林玄悲大师也在身戒寺中挂单……”
随着何邪将身戒寺中发生的一切娓娓道来，众人这才知道，原来何邪和少林寺居然还有这么一段因果。
也就是说，何邪怎么着也算对少林有恩了，然而如今，少林竟殚思竭虑也要置何邪于死地，这么一想，群雄看向少林的眼神，就变得更加鄙夷起来。
玄慈也注意到了这种变化，心中暗骂何邪卑鄙，这种事情现在拿出来说，不就是想让少林难堪吗？
当下他硬着头皮合十为礼，道：“何首尊仗义相救玄悲师弟，少林上下感激莫名……”
“哎，方丈不必多礼。”何邪打断他，“那日我只是不知道那灰衣人是否想对我不利，故先下手为强而已，却也不值一提。”
玄慈顿时有些尴尬，心中更为恼火。
然而这话听在群雄耳朵里，大家却都觉得是何邪不屑受少林感激。
想想也是，要是真感激，早干嘛去了，现在才感谢？要是真感激，也不会这么不遗余力对付何邪了。
何邪没有在意玄慈什么想法，继续将那日四大恶人来袭，慕容博偷袭一事也说了。
只不过结局改成慕容博不敌，落荒而逃了。
何邪只是只言片语，轻描淡写，但群雄听了却各个热血沸腾，遐想着那一战该是何等惨烈和精彩。
四大恶人纵横江湖这么久，作恶无数，偏偏没人能奈何得了他，可见这四人绝非易于之辈，可偏偏，全都折在了何邪手里。
更别提，那日还有一个武功比乔峰还高的灰衣人在。
“在本座面前，那灰衣人却也不敢隐藏自己的本门功夫。”何邪淡淡道，“本座当场便认出了他的武功，正是姑苏慕容氏的斗转星移，还有参合指。”
“慕容家绝学向来一代单传，而当今武林掌握斗转星移武功的，便只有慕容复一人。”
何邪说到这里，群雄已隐隐猜出何邪说的是谁了，不禁一片哗然。
果然，何邪直接揭破谜底：“本座被此人偷袭两次，焉能不查明他跟脚？是以离开大理后，本座便直接去了太湖燕子坞，暗中查探，却发现慕容家上代已故家主慕容博的棺椁之中是空的！”
“阿弥陀佛……”玄慈终于忍不住长吟佛号，长叹一声，心中百味杂陈。
其实说起来，他也是被慕容博坑了。
但是他蠢，不坑他坑谁？
“此老诈死而生，本座想来其定有大阴谋。”何邪继续道，“于是本座继续详加查探，发现此老连番作案，数月前江湖上不少人死于自己的成名绝技，便是此老所为！”
现场之中，便有慕容博所杀之人的亲属，闻言顿时再也忍不住站出来道：“何首尊，果真是这老贼兴风作浪？”
何邪缓缓点头：“此老之所以接连杀人，便是看中了他们的家财想要占为己用。而他之所以要这么多钱财，是因为他乃是五胡乱华时，后燕国主慕容垂的后裔，百年前叱咤江湖的慕容龙城，正是其祖父。慕容氏历代以来都在图谋颠覆大宋，复大燕国，这慕容博如是，慕容复也如是。”
何邪话落，群雄顿时再次喧嚣起来。
而玄慈却神色复杂，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之前站出来那人恭恭敬敬单膝跪下，向何邪拜了一拜：“四个月前，家父惨死于秦家剑法之下，我秦家一直苦寻凶手，今日才知杀父仇人是何方宵小，小人秦山，叩谢何首尊大恩！”
何邪坦然受了他一拜，摇头叹了口气，看向乔峰：“我也是刚才想到慕容博诈死于三十年前，而二弟你三十年前家世遭变，你所遇到的灰衣人和少林，和你都产生瓜葛，想必定是此人无疑了。”
乔峰看了眼玄慈，凝重道：“大哥，你是说，此人便是三十年前向中原群雄报假消息，导致我父母惨死雁门关外的那个妄人？”
何邪似笑非笑看着玄慈：“是与不是，你要问问当年的带头大哥了。”
玄慈此刻颇有些心灰意冷，满心绝望。
他心累了。
“既造业因，便有业果。”玄慈深深一叹，“当日慕容老施主假传音讯，说契丹武士要大举来少林寺夺取武学典籍，结果导致雁门关外一役，老衲铸成大错……”
他摇了摇头，叹口气道：“想不到，慕容氏竟是帝王后裔，如此一来，他假传音讯的用意，也就明白不过了。”
第六百五十六章 六月飞雪，天下奇冤
“这么说，你承认你便是当年的带头大哥了？”乔峰惊怒喝道。
玄慈缓缓点头：“不错，正是老衲，乔施主若要报仇，不妨随时出手。”
“假惺惺！”乔峰此刻已恨透了少林寺这些虚伪的僧人，言辞也变得毫不客气起来，“我问你，你诬陷我杀人，让我不齿于中原武林，便是怕我找你报仇，是不是？”
玄慈缓缓摇头：“老衲做事，敢作敢当，何来怕字一说？况且，乔施主是否杀人，尚存疑虑，也未能尽去嫌疑。”
“你……”乔峰又惊又怒，想不到这老和尚到现在还诬陷他，无有丝毫悔改之意。
他哪里知道，玄慈此刻也想一认了之，他已经非常后悔还拿乔峰出来说事了。只可惜一步错，步步错，事情到了现在，这已经不是他玄慈一个人生死荣辱的事情，而是关系到整个少林的兴衰，玄慈此刻即使想承认，也不成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走。
“况且乔施主和慕容博同进少林，他明知你是乔峰，却不杀你，此事又作何解释？”玄慈反将一军道。
乔峰一愣，摇头道：“我也不知。”
他求助地看向何邪：“大哥……”
何邪淡淡一笑，道：“这还不简单？二弟，你且想想，这个世界上谁最怕你的身世被揭露？”
乔峰不假思索道：“自是当年雁门关杀害我父母的罪魁祸首！”
“以慕容博一贯的作风，自然是见到威胁，便先下手为强。”何邪道，“他得知你去了少室山下养父母家中，自然要去找机会偷袭你，想要杀你而后快，哪知你不在家他便先杀了你的养父母。”
乔峰面露悲色道：“是了，是了！那几日我隐隐察觉有人窥伺于我，但悉心查探，却一无所获，只以为是错觉，哪知……”
他摇摇头，接着道：“我祭奠父母的地方极为荒僻，但这老贼居然径直便找到我，可见他一直都在暗中监视我一举一动！”
何邪笑了笑，二弟啊，这还真是巧合。
他似笑非笑道：“巧的是，少林的玄痛大师那么巧，偏偏慕容博前脚杀人，他后脚便赶到去捉拿凶手，一口咬定一个抱着父母痛哭的孩子，就是凶手。”
“何首尊你……”玄慈又惊又怒，就要开口。
然而何邪却笑呵呵伸出手来：“哎，不解释，不解释。在下只是推测，也拿不出证据，自然不敢诬赖少林的大德高僧心有龌龊。”
这句话讽刺意味十足，但偏偏玄慈有苦说不出，他让玄痛去乔三槐夫妇家，虽不为杀人，但也没安什么好心。
何邪继续道：“慕容博见你痛失父母，想必心神大乱，以为有机可趁，却不想二弟你骤逢大乱，武功却丝毫不弱，你们拼了一招，不相上下，他自知没有把握，便想把你引入少林再除去。”
顿了顿，何邪又似笑非笑看了玄慈一眼：“毕竟，你的仇人不止他一个，有的人不能坐享其成，也该出一点力。”
玄慈脸皮抽了抽，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
乔峰回头冷冷看了玄慈一眼，道：“可是那老贼为什么说要去上山救人，还径直把我引到恩师的禅房之中去？”
何邪笑了笑，淡淡道：“慕容博要是说他去上山杀人，二弟你会怎么做？”
“自然是绝不允许，拼死也要……”只说一半，他就露出恍然之色。
何邪笑道：“不错，它若不说去救人，只怕二弟你绝不允许他上山的，而他若说是去救人，你不明所以，反倒不会轻举妄动，跟他上山。”
说到这里，何邪长长一叹：“可惜，你这一去，却是正中了圈套。”
“不错，不错！”乔峰恍然大悟，他本就一直怀疑那晚在少林就是一个圈套，但那晚他临时起意才去，说是圈套又未免牵强，经何邪这么一解释，就说得通了。
“至于他为何引你去玄苦的房中，自然是知道有人要对玄苦下手。”何邪冷笑道，“因为少林寺中最不想让你死的，便是玄苦大师了，有的人怎能容他坏了大事？”
“血口喷人！”玄慈再也忍不住怒火，勃然喝道，“何尊主，你有话就说清楚，含沙射影，非君子所为！”
何邪叹了口气，道：“方丈大师，本座只是猜测，又无证据，事关一位英雄的声誉性命，本座岂能断而言之？”
“你……”玄慈又惊又怒，哪里听不出何邪这是在讽刺少林寺无凭无据就诬赖乔峰？
他此刻满心悲怆，怎么也想不通，好好的一件事，怎么说着说着就变成这样了？
他就不该让何邪开口说话！
此时别说在场群雄，就连少林寺中人也心里直犯嘀咕，莫非真是方丈害怕玄苦坏事，才杀了他？
毕竟当时最激烈反对的，便是玄苦和玄悲，玄苦已经死了，玄悲也修闭口禅，进了思过洞，终生不出，这么一想……
嘶……
不怪和尚们怀疑，实在是何邪推测的太合情合理了，每一个细节都能对得上，而此人一直以来都十分聪慧，谁也不敢否认，何邪说的就不是真相。
何邪继续道：“二弟你刚才说慕容博让你藏在屋顶，你之所以屈从，是因为此人以凶手身份为要挟，对么？”
“不错。”乔峰缓缓点头。
“此人当真是把握人心的高手。”何邪叹了口气，“若非为了恩师，以二弟的性情，岂会如此藏头露尾，委屈自己？”
“但这便是慕容博的聪明之处。”他接着道，“他怕你见了少林诸位高僧便立刻退走，便以此事要挟你乖乖就范，你果然中计。”
“接下来，便是慕容博开始和有的人开始演戏，他收到某人的暗号，知道这位止境小师父看到了凶手样貌，但从慕容博曾经出手杀玄悲一事看来，他和少林某人并非一心，而是有自己的思量，所以抓了这位止境小师父就走，他刚好撞破屋顶，还喊破你的身份，希望借少林诸位高僧之手，把你除去。”
乔峰回想那晚的一幕幕，越想越觉得何邪说得合情合理，惨然一笑：“想我乔峰堂堂七尺男儿，竟如牵线木偶般被人戏耍，当真枉为男子汉！”
此时听到这里，在场群雄已有九成信了何邪的推理，因为实在太严丝合缝了！
而玄慈此刻已悲愤莫名！
他居然成了杀玄苦的凶手？
这简直是六月飞雪，天下奇冤！
第六百五十七章 玄慈的绝望
“阿弥陀佛！”玄慈再也忍不住，声音饱含怒气，“何首尊，你的故事讲的不错，但你只怕想错了一点，止境当日看到杀害玄苦师弟的人正是乔峰，若老衲真和慕容博勾结，留着止境当场指认乔峰，岂不更好？”
“方丈大师原来是这么想的，”何邪点点头，“只可惜，慕容博却有自己的心思。”
他似笑非笑：“少林家大业大，乃武林魁首，而慕容博却是孤魂野鬼一个，你既然能为了一己之私杀害自己的师弟，想来杀他灭口亦非难事，以此人谨慎性格，怎能不留你把柄？”
“你……”玄慈简直快气炸了，他第一次知道，被人诬陷原来是这种滋味。
“他掳走止境小师父，故意和他的同伙演了一出戏，再把止境放回去，就是为了警告你不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就算杀了他，此事也另有人知。”何邪笑呵呵看着玄慈道，“但他没料到的是，结少林十余高僧之力，竟也没能杀得了我二弟，还被他带着一人从容离开少林。”
“阿弥陀佛……”少林诸僧齐齐长吟佛号，脸有愧色，这件事的确丢人，他们也觉得汗颜。然而此刻，他们对玄慈的怀疑更重了。
玄慈惊怒道：“何首尊莫非故意忽略，止境亲眼看到是乔峰杀人的事实！”
何邪呵呵一笑，悠然道：““易容装扮，原非难事，止境，你再瞧瞧，这位乔施主的样貌，和那晚你所见之人，有何不同？”
此话一出，群雄一愣，都笑出声来。
只因何邪这话，分明是之前玄慈说给乔峰的原话，连一字都不差。
止境此刻也有些慌乱，听何邪问他，当下便指着乔峰言之凿凿道：“便是他，小僧看得真正儿的，样子和他一模一样！”
“那人穿什么衣服？”何邪突然问道。
“是一身打更师兄们传的黑色僧袍。”止境不假思索道。
他是真的记得真正儿的，这孩子没说谎。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片哗然！
身穿僧袍，乔峰的面貌，但声音苍老了许多？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落在玄慈身上。
玄慈此刻恨不得撕碎了何邪那张嘴。
何邪说到现在，别说别人，就连他自己也怀疑是不是自己杀了玄苦。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玄慈悲怆道，“老衲问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何邪猛地眼睛一瞪，一声断喝，如春雷炸响！
乔峰看着这一幕一时有些恍惚，这一幕何其熟悉？
当日聚贤庄中，大哥便是将玄寂玄痛逼问到词穷，随即义正言辞一声断喝，洗刷了他的冤屈。
而现在，这一幕又发生了。
要是没有大哥，我乔峰只怕早就含冤受辱，背负骂名被人乱刀砍死了。
何邪冷笑向前一步，瞪着玄慈道：“慕容氏数百年来妄图复国，但最终一事无成，可偏偏慕容复莫名其妙摇身一变，成了辽国重臣，此事凭借慕容博父子二人，怎能做到？”
“你血口喷人，此事与老衲无关！”玄慈惊怒大吼。
他心态彻底崩了，这世界太灰暗了。
“和你无关？”何邪冷笑，“据我天下会得到的消息，慕容复所施展的武功，一是少林的袈裟伏魔功，二是大挪移身法，都是七十二绝技之一，你还敢说和你无关？”
“这……”玄慈懵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慕容博手握你杀玄苦的把柄，你不得不妥协就范。“何邪继续冷笑道，”于是你便传慕容复武功，暗中助他救下辽主，执掌辽国南院大权，你敢说不是这样？”
现场的气氛，此刻已经彻底炸开了！
一切都连上了！
所有事情，全部都串联成一条线，所有细节严丝合缝，合情合理！
这就是真相！
少林玄慈，居然是一个人面兽心，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
“老衲对佛祖发誓……”玄慈此刻脑子已彻底乱了，急怒之下，便要举起手掌发誓。
但何邪说到这份上，岂容他节外生枝？
“发誓？”何邪哈地一声讥讽大笑，“玄慈，你知不知道，本座今日来，是势必要杀你的，不是因为你是带头大哥，也不是因为你诬陷我义弟，更不是因为你阴谋诡计对付我天下会，本座从一开始就知道你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在武林中犯下了如何令人发指的弥天大罪！此罪罄竹难书，不杀你，一万冤魂难以安息！不杀你，数十万百姓难消心头之恨！”
“信口雌黄！老衲倒要听听，老衲如何造下如此大孽！”玄慈气得直发抖，他虽然为了少林做了一些亏心事，但他自问绝非恶人，但何邪刚这一番话，简直把他描述成了千古罪人！
他还不信了，何邪那张嘴真神奇到可以凭空生事，无中生有，愣是真能把白的说成给的！
“你要听我便说给你听！说给天下群雄听个清楚，好让大家都知道，你玄慈是个什么东西！”何邪指着玄慈的鼻子破口骂道。
“何施主嘴上积德，莫要学泼妇骂…”玄慈火冒三丈，怒喝到一半，何邪突然冷笑着对他说出三个字。
这三个字一说出，玄慈顿时浑身一僵，脑子里轰隆一声，瞬间如堕冰窟，遍体生寒，脸色刷地一下变得煞白！
何邪说的三个字是———叶二娘！
“你敢说你不认得叶二娘？”何邪冷笑着道，“此人死于我三弟之手，她有什么秘密，本尊一清二楚！玄慈，你该清楚本座若无确凿证据，话绝不说满！怎么说你也是堂堂方丈，事到如今，最好莫要让我把你最后一层脸皮也撕破了！”
玄慈整个人此时瞬间苍老了许多，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二娘，二娘……
他不相信叶二娘会出卖他，他知道叶二娘对他的感情，可他不敢赌。
今天少林已然输光了所有的筹码，但哪怕全天下都怀疑他，他依然可以一口咬定何邪是胡编乱造，因为他相信何邪也拿不出什么证据来，这样一来，起码少林还留着一层遮羞布。
可是，二娘！
二娘啊……
万一何邪真的拿出证据呢？
玄慈满心绝望。
第六百五十八章 玄慈认罪
“众所周知，四大恶人中的叶二娘，号称无恶不作！”何邪盯着玄慈冷笑道，“此毒妇以杀害满月左右的婴孩为乐，近三十年来，每天都有一个婴孩丧命于她手，可怜这些孩子辛辛苦苦来到人间，未曾亲眼看看这花花世界，便惨遭毒手，一命呜呼！”
这话顿时让在场群雄都面露恻隐，叶二娘臭名昭著，名声谁人不知？
曾经也不是没人去找她替天行道，但何邪段誉能杀叶二娘，并不代表其他人也能杀了他。况且叶二娘眼见弄得天怒人怨，走投无路，干脆跟着段延庆去西夏了，这下中原武林更加鞭长莫及，才让这恶人逍遥于世这么久。
群雄都知道叶二娘每日都要杀一个婴孩为乐，但很少有人算过这笔账，一天杀一个，三十年来，可不有近万婴孩死于她手？
想明白这一点的，不禁人人遍体生寒，没想到叶二娘竟造下如此令人发指的大孽！
但这跟玄慈方丈又有什么关系？
莫非何邪是觉得玄慈方丈没有及时替天行道？
“事出必有因。”何邪继续道，“诸位都知道叶二娘此人之恶，罄竹难书，但你们知道她为何要以杀婴孩为乐吗？”
他环顾四周，冷冷道：“只因这毒妇在二十多年前，被一位武林中德高望重之人所诱惑，二人无媒苟合，也产下一子，但是她的儿子在刚满月不久，便被人偷了去。于是这毒妇便因恨而生怨，开始造孽。”
群雄一片哗然，此时已有不少人猜到，何邪口中所谓“德高望重之人”，指的便是玄慈，但大家都有些不肯置信。
何邪盯着玄慈，冷笑道：“这位德高望重之人明知道自己的妻子为恶世间，却如这佛堂中泥塑的菩萨一般，只管享用信徒香火，受尽天下尊崇，对于那每日惨死他妻子之手婴孩的惨叫声，充耳不闻！对天下痛失骨血的无数父母的悲恸哭嚎，无动于衷！”
何邪说到这里，已声色俱厉，而玄慈在他的呵斥声中，早已面色如土。
“诸位！”何邪猛地提高音量，睥睨四顾，“你们说，这样残忍狠毒的伪君子，该不该杀？”
“该杀！”
“把他剥皮点了天灯！”
“这恶贼才是天下第一恶，罪该万死！”
群雄义愤填膺，纷纷叫嚷起来。
何邪冷笑着看着玄慈，道：“方丈大师，你张口闭口阿弥陀佛，动辄便说慈悲为怀，只是不知每逢夜阑人静之时，你心中可有一丝为这成千上万惨死的婴孩而感到内疚？”
随着何邪这句话问出，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看向玄慈，等着他的回答。
“阿弥陀佛……”玄慈长长吁出一口气，事到如今，他脸色反而平静下来。
“老衲的确犯了佛门大戒，有伤少林清誉。”他缓缓看着何邪，无喜无悲道，“二娘的确是老衲的妻子。”
此言一出，整个大雄宝殿中，顿时一片哗然！
就连少林诸僧也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家方丈，一副失魂落魄的茫然样子，仿佛天塌了般。
“这二十多年来，老衲知她苦思孩儿，因恨而生毒，便四处掳掠别人的孩儿……”玄慈摇摇头，唏嘘长叹，“老衲负了她，既给不了她名分，又不能陪她左右，也护不了她，以至我们的孩儿也被人偷了去，害得她一个好好的大家闺秀，竟成为武林中恶名昭著之辈，老衲又有何颜面见她？”
说到这里，玄慈再度叹了口气，仿佛要将这数十年来心中结郁尽数倾吐而出。
“克敌不易，克服自己心中贪嗔痴三毒大敌，更是艰难无比。”他接着道，“何首尊问老衲在夜阑人静之时，可曾为那些无辜惨死的婴孩内疚过？其实老衲这数十年来，早已放弃了修行，也放弃了武艺，每日诵读百遍往生经，希望能超度无辜亡魂……”
“简直虚伪透顶！”何邪冷笑一声打断他，“你若真有心恕罪，便应该杀了叶二娘这毒妇再自行了断，而不是任凭妻子在外屠戮无辜婴孩，自己却躲在佛堂中念阿弥陀！”
“不错，不错。”玄慈微微颔首，“老衲的确罪大恶极，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玄愧师弟，依本寺戒律，该当如何惩处？”
玄愧面露难色道：“这、这个……师兄……”
玄慈笑了笑道：“自来任何门派帮会，宗族寺院，都难免有不肖弟子，玄慈犯了淫戒，且坐视妻子为恶世间，不管不顾，等同犯下滔天杀孽。老衲身为方丈，罪刑该加倍才是。按少林戒律，老衲该挨五百戒棍才对，是不是？”
玄愧叹了口气：“的确如此。”
“少林寺清誉攸关，岂可坏于我手？”玄慈又道，“只是眼下我少林到了生死存亡之际，玄慈不肖，却只好暂留戴罪之身，待退了强敌，再行责罚。”
说着，玄慈目光炯炯，看向何邪，凛然道：“何首尊，你要为武林除老衲这一害，老衲自知罪孽深重，无话可说，但你凭空捏造，巧舌如簧，污蔑老衲杀害玄苦，老衲却不得不辩！”
还辩什么？
何邪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玄慈。
他看得出来这和尚已心生死志，决定为少林殉难，临死前要洗脱冤屈，想必心中已有说辞。
但就算玄慈今天能说破天，他也黄泥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因为他的信誉已经彻底破产了。
没人会相信他。
不过何邪也不会任他徒劳挣扎，毕竟辩下去也不过多费唇舌，毫无用处。
他看着玄慈，缓缓道：“你到底杀没杀玄苦，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本座拿不出任何证据，也无心越俎代庖，替少林探查真凶。”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但我二弟乔峰绝非杀害玄苦的真凶，如今已证据确凿，毫无疑虑！少林以为然否？”
玄慈淡淡道：“乔施主依然未能解除嫌疑。”
此言一出，不但群雄纷纷鄙夷，就连少林诸僧也都低下了头。
第六百五十九章 一触即发
其实到了现在，的确不能证明乔峰没有杀人，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一个事实，那就是聚贤庄一战，他们都被少林给利用了。
只这一点，便已足够。
何邪也懒得再说下去。
他负手转身，淡淡道：“本座不知少林跟你们说了什么，号令尔等和我天下会为敌，但想来无非是勾结异族，图谋不轨之罪名。”
他不屑一笑，接着道：“正所谓清者自清，本座本不屑辩驳，若当真有是非不分的糊涂虫想要送死，无非一剑。”
这话让在场群雄人人变色，心生不忿，就连黄裳、乔峰等人也吃了一惊，不明白何邪在局势彻底扭转之时，为何还要说这种话来刺激群雄。
“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古但凡成大事者，概莫如是。”何邪的眼神缓缓扫视全场，继续道，“天下会异军突起，必然会改写武林格局，乃至天下大势。这势必会让很多人如芒在背，视我天下会为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不快！”
何邪说完这句话，很多人都眼神闪烁，显然，这句话说到他们心里去了。
“何以生死相向？仇也，利也！”何邪微微提高声音，“今日，无论是玄苦之死，亦或是聚贤庄惨案之因，都已不必多说，徒废唇舌而已！是非自在人心，天下会和少林谁善谁恶……”
他突然一伸手臂，划过半圈，傲然道：“便由诸位自行判定！我辈武人，习得一身武功，便是要快意恩仇！如妇人饶舌般无休无止，当真惹人生厌！”
他再度提高声音，眼神凌厉：“天下会虽讲求以和为贵，但绝无以德报怨之迂腐！有人视我为仇寇，我必当其为草芥！”
“少林今日召集天下群雄于此，其妄图覆灭天下会之心，已路人皆知！”何邪冷笑，转头看向面色凝重的少林诸僧。
“何首尊，有人曾见到贵派鸠摩智大师和南慕容联合杀我少林僧人，抢夺易筋经，你……”玄慈上前一步，缓缓说道。
但他只说了一半，便被何邪伸手止住。
“方丈大师，是非何须置喙？”他笑道，“你骂我天下会狼子野心，我必然不认，你也无有证据，我亦不屑辩驳，说来说去，也是一笔糊涂账，还不是要做过一场，才能了结？”
“更何况……”何邪再度环视一周，“少林今日摆出这么大阵仗，岂会纵虎归山？你既杀心已决，便无非你死我活，又何必假惺惺冠以大义为名，欺骗天下？”
玄慈深深看着何邪，咽下了到嘴边的一系列话语。
他为天下会准备了八条罪状，如今，却是一个也用不到了。
再想想自己莫名其妙背上了同门相残的罪名，还被揭露了和叶二娘之事，以致身败名裂，只能以死殉寺。
早知如此，还不如一来就摆开阵仗，拼个你死我活，当真是何苦来哉？
何邪淡淡一笑，缓缓解下剑匣，一边打开盒盖，一边道：“今日这大雄宝殿之中，要么天下会烟消云散，要么少林，血流成河！”
这句话说得杀机凛然，让所有人心中都冒出一股寒气。
铮！
何邪取出霄练剑，轻轻一弹，顿时让在场所有人都心中一震，目光全部被吸引到了这把通体漆黑的剑上。
这便是天下第一剑么？
有人心中热血沸腾。
“刀剑无眼！”何邪朗声道，“本座知道诸位英雄好汉，并非各个愿意和天下会为敌！”
他环顾四周，笑呵呵道：“如今开战在即，为免误伤好汉，诸位，站个队吧！”
“想和少林一条路走到黑的……”
他剑指少林方向，顿时让诸僧面色微变。
“就站到那边去。”何邪缓缓道。“而无论是想要两不相帮，亦或是支持天下会的好汉，还请立即退出大雄宝殿，以免待会儿打起来，误伤到大伙儿。”
这句话，让群雄都十分意外，却又都敬佩万分。
天下会今日来的，就只有乔峰、祁六、黄裳、何邪四人，但他们面对的，却是数以千计的江湖高手，更别说还有整个少林。
但如此劣势，眼看就要拼个你死我活，何邪不但不拉拢盟友，反而让支持他的人和不想打的人都出去。
此刻哪怕是早就打定主意要覆灭天下会的人，心里也不禁为何邪此刻所表现出的豪情和自信所折服。
何邪话音刚落，便有人喊道：“何首尊，今日你揭破少林真面目，我向望海愿与天下会同进退，不惜一死！”
这人话音刚落，又有数十人也相继出声，表达了对天下会的支持，这让少林诸僧脸色很是难堪。
但何邪只是一抱拳，笑道：“多谢诸位好汉支持，何某心领，只是既然诸位拿我天下会当朋友，天下会又怎能置诸位好汉于险境？何某心意已决，诸位，先请退出大殿吧，若我等侥幸存活，再与诸位畅饮一番！”
“何施主……”便在这时，智光大师满脸悲悯地走上前来。
何邪知道这老和尚要说什么，呵呵一笑，抢先道：“智光大师，你是何某的朋友，也请退出吧！”
智光深深看了何邪一眼，知道何邪根本不会听他劝说，最终摇头长吟一声佛号，转头向殿外走去。
殿中人头攒动，有人向殿外走去，也有人走向少林那边。
而每过去一人，少林诸僧便齐齐行礼，以示感谢。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随着大雄宝殿大门缓缓关闭，殿中已无不相干之人，敌我赫然分明。
走的人，远远超乎了玄慈的想象，几乎有三分之二的人都走了，这让玄慈心中愈发后悔。
天下会广招门徒，待遇优厚，只这一点，便影响了太多太多武林门派的利益。有识之士都能预见到，长此以往，其余门派必然会走投无路。
玄慈今日招来的群雄，每个人都是细心斟酌挑选过的，而在何邪来之前，所有人也都达成了共识，共同对付天下会。
然而现在，三分之二的人都反悔了，显然是何邪那三寸不烂之舌的功劳。
第六百六十章 大战开始
留下来要与天下会为敌的，人数最多，势力最大的，要数丐帮了。
因为若论天下会开山，对谁影响最大，便是丐帮。
又有俸禄，还发武功，谁还愿意做一个臭要饭的，要来的钱还得大半上交？
短短十天时间，丐帮便有近十分之一帮众脱离，去往天下会的招募点了。陈孤雁和一群长老紧急开会，正一筹莫展，便在这时，少林遣使而来，双方顿时一拍即合。
丐帮所有人都留下了，神色坚定。
正如何邪所说，这时已无关是非对错，只论生死存亡。
除了丐帮，便还有铁面判官单正一家，这几人看向何邪，目光中都是遮掩不住的仇恨。
不就废了你一只手么，至于吗？
何邪心中不屑，原本他还想招募单正来着。
单正啊单正，你只是失去了一只手，但我，失去的可是一个手下啊！
青城、崆峒、云州秦家寨、洛阳王家、湘西金剑门、盐帮、杭州铁掌门……
站在何邪等人面前的，几乎都是武林中的大势力、大门派，其实也能理解，毕竟天下会开山收徒，对于这些势力的影响才是最大的。
“晟仲，怕吗？”
面对汹汹敌众，何邪却脸上带笑，回头看向黄裳。
黄裳此刻心里其实慌得一批，从小到大，他哪里经历过这么大阵仗。
但何邪询问，他却不能示弱，像是为自己鼓气一般，大声道：“回尊主，属下无惧！”
何邪笑呵呵拍拍他肩膀，道：“还是要怕的，只有怕到了骨子里，才能让今日场景永远不再重现。”
黄裳闻言，若有所思，心中慌乱倒是冲散了不少。
何邪又看向祁六。
祁六此刻悔得肠子都青了。
何邪离开紫微宫时，其实就带了乔峰一人，祁六有点擅于钻营，想着跟着何邪乔峰出去，能加深印象，混个脸熟，于是这才请求乔峰带上自己。
他现在恨不得把自己一脚踹死，为啥非要凑这个热闹，现在好了吧？特么四人对三五百人，死定了！
但心怂人不怂，见何邪看他，当下他胸膛一挺，“爽朗”大笑道：“尊主，属下今日能和你同死共死，当真是死不足惜，哈哈哈……”
“……”
你特么说的啥？
祁六笑得跟哭一样也就不说了，关键声音颤的连腔调都变了，谁听不出来他怕得要死？
何邪、乔峰黄裳三人面面相觑，继而齐齐哈哈大笑！
祁六也老脸一红，知道自己丢人了，讪讪地挠着头，也笑了起来。
这一笑，倒是轻松了许多。
“祁行走！”乔峰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待会儿你跟在我身后，只要乔某不死，你就一定没事！”
这话反倒激起了祁六的血性，当下大声道：“舵主，祁六也不是纸糊的，当年的贡生刀，早就没人叫啦！”
这话引得三人又是大笑。
何邪笑罢，越众而出，剑指群雄朗声道：“何人战我？”
“我来！”一个玄字辈高僧站了出来，正是少林新晋的戒律院首座玄愧，他是玄慈的铁杆心腹，心中早就恨极了何邪，此刻眼见何邪叫阵，哪里还忍得住？当下便站了出来！
何邪不屑一笑，道：“你不是本座的对手，除了玄慈，你们少林一起上吧！”
“大言不惭！”玄愧大怒，纵身一扑，伸出蒲扇般大手，向何邪当头抓来，用的赫然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中的龙抓手，看其声势，显然已炉火纯青。
但是……
下一刻，何邪手中霄练剑已刺穿了他的咽喉，将他僵住的身子轻轻甩了出去。
鲜血抛洒长空，这是今日，第一滴血。
噗通。
玄愧的尸身重重跌落在地上，没了声息。
堂堂少林玄字辈高僧，在何邪手中，居然连一招都走不过！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动容，一时竟愣在原地。
铮！
何邪轻轻弹剑，缓缓道：“不想白白送死，就一起上吧。”
“阿弥陀佛！”少林诸僧悲怆齐齐长吟佛号，旋即，除了玄慈外所有玄字辈高僧都站了出来。
为首的是玄难，他一脸沉重对何邪道：“何首尊武艺高强，但眼下并非江湖比斗，而是你死我活，请恕我等不遵江湖道义，要并肩迎敌了。”
“正该如此！”何邪淡淡一笑，突然身形一晃，向后退去。
众僧齐齐怒吼，扑了上去。
刹那间人影翻飞，已战成一团。
何邪腾开了战场，乔峰一步上前，手一指玄慈，怒喝道：“玄慈方丈！三十年前你杀我父母，如今你又杀我恩师，还诬陷乔某，今日，这笔账便和你了结一清！”
玄慈脸上无悲无喜，浑身袈裟无风而动，淡淡道：“正要领教乔施主高招。”
乔峰眼神一凝，突然上前一步，双手虚画半圈，猛地向前双掌推出！
正是降龙十八掌的见龙在田。
玄慈面色凝重，同样运足内力双掌推出，他使得却是少林的大力金刚掌，其威力丝毫不逊于降龙十八掌。
砰！
四掌相接，顿时劲气四处炸开，离得近的群雄顿时被掀飞出去。
乔峰身后祁六正踌躇满志要上前让群雄见识自己快刀的厉害，也被两人对掌的余**及，顿时噌噌噌倒退几步，才勉强站稳，这一下，刚才的气势顿时泄了。
玄慈和乔峰一对掌便心说糟了，他没想到乔峰内力这么深厚，震得他五脏俱颤，气血翻涌，险些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来。
乔峰纹丝不动，他却噌噌噌向后退去。
乔峰恨极了玄慈，不依不饶爆喝一声再度向前一掌拍出。
玄慈不敢怠慢，浑身袈裟突然猎猎作响，猛地向前一甩，就要挡住乔峰这刚猛无比的一掌。
哪知乔峰气势汹汹的一掌到了跟前，却突然化为绕指柔，手臂一卷，一顿，然后再往前一探。
这陡然产生的变化让玄慈完全猝不及防，顿时被乔峰一掌拍在胸口，当场脸色一红，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整个人倒飞出去。
乔峰使的，却是何邪教他的太极拳。
打太极拳的乔峰，谁见过？
第六百六十一章 混战
乔峰一掌打飞玄慈，正要趁胜追击，哪知便在这时，突然五道身影从四面八方向他扑来，乔峰只好暂缓迎敌。
“契丹狗人人得而诛之，一起上！”有人大喊一声，挥刀便冲向战团中的乔峰。
顿时响应者如云，乔峰瞬间被敌人团团围住，几乎看不到他的身影。
这一幕，和聚贤庄一战简直如出一辙。
危急时刻，乔峰也顾不上留手，当下掌毙数人，血性彻底被激起。
“以多敌寡，无耻之尤！”
便在此时，黄裳一声暴喝，如魔音灌耳，正是逍遥派的传音搜魂**。
他如大鸟般纵跃入人群，和乔峰以背相抵，连连出掌，劲气纵横间，十余人惨叫倒地，恰在此时有人大喝一声一拳打向黄裳后心，黄裳自学武功后几乎少有出手，面对偷袭猝不及防，顿时中了招。
哪知不等此人面露喜色，便觉这一拳如同打在棉花上一般，被死死吸住，且浑身内力如洪流般向黄裳涌去，他顿时面色大骇！
旁边的人不明其究里，想要出手相助，哪知手刚碰到这人，便也被吸住，一来二去，却是沾了一大堆人。
“化功**！”
丐帮陈孤雁惊叫一声，眼中一狠挥起手中三节鞭，向黄裳当头打来。
北冥神功吸功时有个弊端，自身也是不能动的。
眼看陈孤雁攻击将至，而乔峰被数十人重重围住，黄裳焦急之下，便要不顾自身，强行逆转内力挣脱，但这样一来，他必受反噬。
关键时刻，只听一声大喝，眼前刀光一闪，挡住陈孤雁这一击。
“黄舵主，祁六来也！”祁六爆喝着，接连三刀攻向陈孤雁，打得陈孤雁连连后退，只有招架之力。
另一边，何邪独斗十余位玄字辈高僧，已稳占上风。
俗话说蚁多咬死象，何况少林玄字辈高僧绝算不上是蚁，他们各个都掌握着一两门七十二绝技，且一身内力十分浑厚，十分难缠。
可何邪毕竟功力大涨，今非昔比，他手中剑神出鬼没，短短这么一会儿工夫，还是有四位玄字辈高僧死于他剑下。
这些和尚吃了亏，知道何邪内力深厚，剑势诡异，身法飘逸，所以他们也不敢再跟何邪正面相斗，要出手时必然多人齐齐出手，一击不中绝不贪恋，瞬间远遁，而其余人立刻补上，绝不给何邪喘息的时间。
他们以为这样就能耗死何邪，但岂不知，这样一来还不如他们一拥而上给何邪带来的压力大。
乱拳能打死老师傅，但套路，却绝对是老师傅最拿手。
两三个回合后，又有三人伏尸当场，和尚们终于绝望了，也急眼了。
“恶贼，纳命来！”
一位玄字辈高僧绝望怒吼着飞扑上前一把向何邪抓来，手掌隐隐有光泽闪动。
何邪认得这是少林握石手，当下一剑挥去，直斩其手腕，哪知此僧不躲不闪，反而脚下一蹬，向何邪加速撞来！
与此同时，何邪身后也有二僧齐齐袭来，三方夹击，让何邪躲无可躲！
刷。
一剑落下，面前老僧手腕齐根断开，但其身体也如炮弹般到了何邪跟前。
与此同时，身后二僧齐齐出掌，一个打何邪后心，一个拍何邪左肩。
更有上方一老僧从天而降，一指点向何邪百会穴。
眼见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何邪却不慌不忙，猛地运一口真气，身子瞬间冲天而起，如霹雳闪电般一剑自上方老僧的头顶齐根没入，随即他身如狸猫般一翻，下一刻他便和老僧异形换位，已死去的老僧代替他又回到了地面。
砰砰砰！
何邪这番动作兔起鹘落，迅捷至极，也巧妙至极，等老僧尸身落地，其余三僧察觉不对却已来不及撤手，当下三人攻击齐齐落在这老僧尸体上，其上半身顿时变形扭曲得不像样子。
刷刷刷！
何邪挥剑，下方三老僧顿时如遭雷击，僵硬不懂，而上方何邪却又一个鹞子翻身，如雄鹰扑兔一般直扑不远处的另两个老僧，在他身后，三个老僧斜斜向地上倒去，却是三人已在刚才那一刹那，都是被何邪一剑自左肩胛骨刺入，震断了心脉。
“姓何的疯啦，大家一起上啊！”不远处正在围攻乔峰的单正眼见少林高僧们已经死了一半，顿时心中大急，高呼一声，率先向何邪这边冲来。
杀到此时，所有人都杀红了眼，单正一声吼，立刻便有上百人齐齐向何邪冲来。
何邪一剑再次斩杀一名老僧，却被另一位老僧的大摔碑手逼退，他身如陀螺盘旋后退至半空，突然纵声大笑，猛地将手中剑往半空一抛，旋即两根中指指尖不断激射一股股无形剑气。
噗噗噗！
瞬间，便有十余人胸前血雾爆开，惨叫着倒地！
当！
单正以刀格挡，挡住一击，却被内力震得虎口发麻，气血翻涌，心中大为惊骇，此时的何邪，可比他在聚贤庄时面对的何邪还要强大得多。
何邪连连出指，他融合了六脉神剑、参合指以及少林多种指法的无形剑气，犀利而威猛，称得上是当今世上最厉害的远程攻击，此时施展出来，谁人能挡？
当下，群雄已阵型大乱，被压制得四处逃窜。
何邪伸手接住坠落而下的霄练，一声长啸，径直激射向大乱的人群，剑影所过之处，人如割韭菜般一茬茬倒下！
何邪很快杀了个对穿，一扭头，却见一把长刀当头砍下。
“受死！”
来人愤怒嘶吼，不是单正是谁？
这一刀势大力沉，可谓是单正最得意的一刀了。
但何邪持剑向前虚画一圈，单正顿时手腕一轻，手中大刀连同小臂当啷落地。
不等他反应过来，他便觉胸口一麻，顿时浑身气力消失，噗通一声扑倒在地上。
临死前，他只看到何邪头也不回地和他错身而过。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仇恨，对方根本从来没放在眼里。
“爹！”五声惊恐悲愤的大叫齐齐传来，却是单正的五个儿子。
“哎！”何邪答应一声，持剑杀了过去。
第六百六十二章 扫地僧现
没有人是何邪的一合之敌，根本没人能接住他一剑！
此时在场群雄终于知道了，何邪之前说一旦动起手来，所有人都死在这里他也会安然无恙，根本不是胡吹大气。
然而明白这个道理，却要付出一百多条生命的代价。
天下第一剑！
这就是天下第一剑！
任你招式再如何精妙，任你内力再如何身后，无论是三五人结阵还是十余人一拥而上，何邪杀人，都只出一剑。
每一剑都直中要害，但诡异的是，死的人身上连一滴血都没有流出。
没有人是何邪的一合之敌，根本没人能接住他一剑！
此时在场群雄终于知道了，何邪之前说一旦动起手来，所有人都死在这里他也会安然无恙，根本不是胡吹大气。
然而明白这个道理，却要付出一百多条生命的代价。
天下第一剑！
这就是天下第一剑！
任你招式再如何精妙，任你内力再如何身后，无论是三五人结阵还是十余人一拥而上，何邪杀人，都只出一剑。
每一剑都直中要害，但诡异的是，死的人身上连一滴血都没有流出。
“妖法！他用的是妖法！”
终于，有人彻底崩溃了，惊恐大叫着扭头就跑。
这就像是一根导火索，本来杀到现在，何邪所过之处，群雄几乎都慌忙逃窜，根本不敢和他照面，只是寄希望于别人能缠住他，然后一拥而上把何邪乱刀砍死。
但大家都抱着这样的心思，就导致何邪走到哪儿，哪儿立刻便清空一片，何邪要做的就是随便挑选一个最倒霉的，一剑结果了他。
这种你伤不了对方，而对方却随时都能取你性命的局势，早就让围攻何邪的群雄濒临崩溃边缘，结果现在有人带头逃跑，顿时引发多米诺骨牌反应，像是约好的一样，剩余之人齐齐向大殿外跑去，只留下几个硕果仅存的玄字辈高僧。
何邪也不去追，回头一看，陈孤雁正带着两个丐帮长老围攻祁六，祁六浑身是血，已危在旦夕。
他顿时一声长啸，脚下一蹬，向那边飞掠而去。
这边何邪杀得群雄惊慌逃窜，另外几处战团也都有留意到，早就胆战心惊。
眼见何邪过来，陈孤雁眼中闪过惊骇，大吼一声：“退！”同时身形已飞速向后掠去。
“狗贼想跑？”祁六大喝一声不依不饶追了上去，他身上的伤大多都是陈孤雁带给他的，心中对此人恨极，眼见何邪来援，压力顿减，怎能饶了他？
而丐帮诸人也立刻呈鸟兽散，但偏偏，吴长风倒霉得距离何邪最近等他反应过来，何邪已到了跟前。
吴长风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他很清楚自己根本不是何邪的对手，他根本挡不住一剑，但眼看逃无可逃，他却也没有束手待毙，反而悲壮怒吼着，向何邪迎了上去。
刷刷刷！
两人照面，吴长风只觉浑身一轻，顿时身上布袋刷拉拉跌落一地，耳边传来何邪淡淡的声音：“念你忠直，饶你不死。”
再看眼前，哪里还有何邪的身影？
吴长风瞬间痴傻般呆立当场，手中刀“当啷”一声跌落在地。
此时，黄裳周边躺了一大片失去内力的人，而黄裳状若疯魔，连连怒吼着左冲右突，围攻他的人一个不慎被他打中，立刻就是当即毙命，无一幸免。
但好在黄裳仿佛失去理智般，双目赤红，手上招式根本不成章法，所以群雄躲避他的攻击倒也不难，只是很难伤到他，双方都僵持不下，谁都不敢近身。
何邪轻飘飘落在黄裳身边，哪知黄裳竟不辩敌我，怒吼着一掌向何邪拍来。
何邪伸出手掌，和黄裳对了一掌，另一手，一指点在其眉心，送出一道纯阴真气。
黄裳顿时如遭雷击，呆立原地，眼中迷茫尽去，逐渐恢复清明。
而在这过程中，原本围攻黄裳之人齐齐后退出两丈开外，各个警惕看向这边，竟无一人敢动手。
“尊主，我……”黄裳面色一变，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吸收太多内力，以致走火入魔，精神错乱，若非何邪出手，只怕他会彻底发狂，以致爆体而亡，不禁吓出了一声冷汗。
何邪点点头，正要说话，却突然神色一变，眼中精光暴涨，猛地身形一闪，向乔峰那边窜去。
另一边，乔峰脚下横尸无数，此刻他终于再度冲到玄慈面前，两掌毙了两个横身在前的和尚，乔峰怒喝着一招鸿渐于陆，一掌拍向玄慈。
玄慈此刻背倚殿墙，已躲无可躲。
眼见满殿惨状，他此刻万念俱灰，竟不再阻拦惨笑一声，静静等死。
便在此时，异变骤生！
就在乔峰手掌马上就要落在玄慈身上是，只听殿外突然传来一声叹息。
轰隆！
玄慈身边的大殿墙壁突然轰然倒塌，烟尘四起中，一只干枯的手掌悄声无息向乔峰额头当头拍下！
此时乔峰满心大仇即将得报的畅快，谁料竟有如此变故，心中大惊之下，急忙分出一掌相迎。
哪知这一掌一对，他顿时只觉丹田中劲气轰然炸开，他猛地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顿时倒飞出来。
人还在半空，就被何邪一把接住，顺手在他身上连点数下，使得乔峰身体内肆虐狂暴的内力重新归于平静。
两人轻飘飘落地，也来不及打招呼，便齐齐向玄慈那边看去。
此时的玄慈也是一脸惊愕，他原本已在闭目等死，谁知竟有人一掌击退乔峰，将他救下。
此时除了祁六还在和陈孤雁缠斗不休，其余战场都已纷纷停下，那只干枯手掌的主人，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烟尘散尽，只见一个身穿青袍，双眉皆白的枯瘦老僧，缓缓显出身形，他微微伛偻着身子，双眼浑浊无神，走起路来有气没力，身上连半点内力的气息都无。
这个样子，顿时让以为得遇高人的群雄大失所望，同时有些不肯置信，刚才一掌打得乔峰吐血，救下玄慈的人，就是他吗？
而相对于其他人来说，玄慈心中的惊讶更深。
看这位老僧服色打扮，乃是少林寺中操执杂役的服事僧，服事僧虽是少林寺僧人，但只剃度而不拜师，不传武功、不修禅定，除了诵经拜佛之外，只做些烧火、种田、洒扫、土木粗活。
看这老僧也不像是有武功的样子，莫非救他的另有其人，不是他？
这般想着，玄慈便绕过老僧，向老僧身后看去。
与玄慈同样想法的有很多人，也一起看向老僧身后。
而唯有何邪，却眉头紧皱，死死盯着这老僧。
老僧也在看着何邪。
两人的眼神都很精彩。
何邪眼中有惊讶，有欣喜，还有一些失望。
而老僧的眼中却满是凝重、警惕和怀念。
少林扫地僧，天龙第一人！
第六百六十三章 得饶人处且饶人？
“冤孽冤孽……”扫地僧满眼悲悯，缓缓摇头，“佛门原本清净之地，竟化作争名夺利之所，如今更沦为修罗杀场，伏尸满殿，若达摩祖师再世，只怕悔将佛法东传，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玄慈神色黯然，沉默良久才双手合十，道：“莫非刚才就是老师父救了贫僧？”
扫地僧叹了口气微微躬身：“参见方丈。”
玄慈忙回了一礼，正要说话，扫地僧却转过头，不再理他，继续看向何邪。
“这位小施主一身道家武功已臻化境，竟将逍遥派的小无相功、纯阳至尊功和一门纯阴的内功合三为一，负阴而抱阳，当真令人惊叹。”扫地僧缓缓道，竟是一口道破了何邪内功的来历。
何邪没有意外，扫地僧能看出他的来历，他也能看得出扫地僧的来历。
因为扫地僧一身武功根基，竟也有逍遥派的影子，虽不是逍遥武功的任何一种，但却绝对同根同源。
何邪一直怀疑扫地僧就是逍遥子，可现在看来，并非是这样。
但他和逍遥子定有非比寻常的关系。
他是谁？
何邪脑中思绪百转，口中却也缓缓道：“前辈一身武功阴阳相济，返璞归真，可惜，可惜……”
他摇摇头，脸上一副惋惜神色。
他看得出，扫地僧之所以看起来返璞归真，倒不是他的修为真到了这种境界，而是扫地僧受了伤，很严重的伤，他的身体就像是一个黑洞，将内力全部锁在身体之内，滋润着自己残破的身躯。
不但如此，老人家走的也是阴阳相济的路子，只不过他的路已经走到了尽头，再无更进一步的可能。
可扫地僧丹田内无时无刻不在运转的内力，还是给了何邪极大启发和惊喜。
内力，真的只能在经脉中运转吗？
这扫地僧一举一动，一呼一吸无不在是修炼，他浑身每一个毛孔都能随时吸纳真气，必要时，他的内力也可以从每个毛孔里发出。
他的内力，才当真是到了挥发自如的境界。
扫地僧知道何邪说的可惜是什么，脸上也露出一丝遗憾：“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原来武学最高深的至理，一直都在世间广为流传，贫僧踏遍万里河山，蹉跎百年岁月，一直苦苦追寻的答案，其实早已摆在面前而不自知，可怜，可悲，可叹！”
他这句话除了何邪，也就乔峰和黄裳听得似懂非懂，而其余人只是感觉怪异，老子的言论，竟从一个和尚嘴里说出。
其实人到了一定境界，佛也好，道也罢，儒也行，世间所有道理，都可以拿来加持自身，根本不会有什么门户之见。
就如何邪，他虽然骨子里很崇尚道家，但其实对佛家流注生灭，妙有真空的道理，也是深以为然，且身为华夏人，很多儒家思想也早就融入到了他骨子里。
“若是贫僧早个四五十年见到小施主，哪怕废去一身修为重练，也心甘情愿。”扫地僧神色复杂看着何邪，“小施主年纪轻轻便明照前路，假以时日，必成古往今来第一人，成就不可限量。”
话中之意，显然也是认为何邪这条路，才是对的。
群雄听到老僧对何邪的评价，都心有戚戚，刚才这一战，仅仅死在何邪剑下的便有百余人，这一战，本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必将为后世所铭记。
“前辈出面，莫非要阻止晚辈？”何邪深深看着扫地僧问道，心中隐隐有种饥渴。
这是见了同类高手的兴奋与期待，久违的感觉。
扫地僧淡淡一笑：“若是比武切磋，小施主在贫僧手中撑不过百招。但若要分个生死，只怕贫僧百招内必死于施主剑下。小施主戾气太重，贫僧不敢阻止，只是想来求个情。”
顿了顿，他叹了口气：“贫僧毕竟窃居少林四十余年，实不忍少林数百年传承就此断绝。”
他看向何邪，笑呵呵道：“不知小施主，可否卖贫僧这个面子？”
便在此时，只听另一边一声惨叫，却是祁六终于凭借从天下会武藏塔中新学会的武功，将陈孤雁斩于刀下。
何邪没有回头，他微微沉吟，突然笑了。
“六个条件，前辈若应了，今日少林可免除名之灾。”他说。
其实他本就没打算彻底灭了少林，因为自古至今，华夏都有一种很不合理，但却无处不在的规矩。
那就是——得饶人处且饶人、死者为大、大过年的、来都来了……
诸如此类。
少林害乔峰，想要灭天下会，结果被何邪按在地上摩擦，这个因果关系是合情合理的。
但如果结果变成何邪把少林灭了，少林寺自此消亡，那何邪就会被千夫所指。
这种事情没道理可讲，想要快意恩仇，除非是不在乎自己的名声。
所以历来江湖上快意恩仇者，运气好一点成了“邪”，运气差的就变成了魔。想当大侠，做正派领袖，就要胸襟宽广。
怎么才能体现你胸襟宽广？
以德报怨，是世人最想看到的。
这种融进华夏人骨子里的东西，何邪没办法改变，也没兴趣自不量力去尝试，所以他不会让少林这块招牌彻底断绝。
他会给少林留一口气，体现自己的宽宏大量。
其实很多时候，这么做反而更残忍，但世人就认这个，很奇怪。
“这样吗？”扫地僧也微微沉吟，对何邪笑笑，“小施主可否稍等片刻。”
何邪伸手做出请的姿势：“前辈请自便。”
扫地僧再次笑呵呵致谢，转过身来。
此时，少林残存的十余弟子，相互搀扶着走到了玄慈身边。
之前大殿中，三百余僧人，现在就剩下这些了，十几人人人脸上挂着麻木和茫然。
扫地僧转过身，看着玄慈叹了口气，道：“贫僧斗胆，请方丈退位，另择贤明，继承住持职位。”
玄慈神色黯然，缓缓点头，声音嘶哑道：“玄悲师弟佛法武功皆精湛，远胜贫僧，少林住持之位，唯有他可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