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八章 以子之矛
玄寂的话看似说得毫无毛病，你乔峰两次出现在杀人现场，而且你又是有杀人动机的契丹野种，你说你没杀人，谁信？
老衲这是合理的怀疑！
但何邪作为这件事的亲历者，他一眼就能看出，这老和尚绝对包藏祸心！
这还真不是何邪冤枉他，因为前夜在少林寺中，何邪引导玄苦死前说出凶手特征时，这玄寂就在现场！
但现在，这玄寂为何只口不提此事？
再者，一个正常人看到一个人抱着父母尸首痛哭，第一反应绝对是“谁杀了你父母”，而不是“你怎么把你爹娘给杀了”！
为什么少林和尚偏偏要一口咬定乔峰杀了他父母，杀了玄苦？
少林高僧都不正常吗？
他们是傻子吗？
亦或者都是偏执的种族主义者？
这其中缘由，以何邪的心思，一想便通。再联想到原剧情中，玄慈死后钦点了此人做少林方丈，他便什么都清楚了。
耳听玄寂如此混淆视听，何邪冷笑连连，道：“敢问大师，乔氏夫妇身死，少林可有高僧亲眼所见？”
“阿弥陀佛！”玄痛上前一步，“好叫何施主知晓，贫僧当时，恰好赶到。”
何邪又问：“那玄苦大师圆寂之时，玄痛大师可在？”
玄痛点头：“自然是在的。”
何邪仰天一笑，突然一指玄痛大师：“你就是杀害乔氏夫妇和玄苦大师的凶手！”
此言一出，现场一片哗然！
玄寂和玄痛二人又惊又怒，前者上前一步，怒喝道：“何施主何故血口喷人？玄痛师弟和乔氏夫妇无仇无怨，和玄苦师弟亦是同门，相交甚笃，他根本没有理由杀人！”
何邪丝毫不让指着玄痛瞪眼喝道：“不，他有！也许他嫉妒乔峰，所以他杀了玄苦，杀了乔氏夫妇，然后嫁祸乔峰！”
“满口胡言！”玄痛怒不可遏，“何施主，你为了维护乔峰，竟不惜污蔑于贫僧，此事你若不给少林一个交代，今日势必难以善了！”
“荒谬！”何邪怒喝，“玄痛，你同时出现在乔氏夫妇和玄苦大师身死现场，世间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你还敢说你不是凶手？”
“贫僧没有杀人！”玄痛急怒交加，“谁说出现在现场就是凶手的？贫僧……”
话只说一半，玄痛就怔住，继而脸色猛然一变！
一边的玄寂也怔了半天，深深看着何邪。
此时，群雄中有机灵的，也都明白过来，不禁若有所思。
何邪冷笑：“谁说的？当然是令师兄玄寂大师说的！玄寂大师刚说过，世上根本无这般巧合之事，所以同时出现在两个杀人现场的，一定就是凶手！莫非何某理解错了玄寂大师的意思？”
“阿弥陀佛！”玄寂叹了口气，“何施主好辩术！”
何邪眼中闪过一丝讥讽，若有深意道：“大师又何尝不是？”
也不去看玄寂微变的脸色，何邪转身，突然提高声音：“诸位，何某刚所说玄痛大师杀人，不过是谬论！就像何某敢为我义弟乔峰担保一样，何某亦敢担保，这位玄痛大师，绝不是杀人凶手！”
顿了顿，何邪略带讥讽道：“毕竟何某从来不信出现在杀人现场就一定是凶手这种鬼话，真正的凶手杀了人，哪个不立刻逃走，生怕别人发现？若杀人凶手这么容易指正，以后官府判案，只消将出现在现场的人尽数杀了，不就功德圆满了？这岂不正合少林高僧之意？”
何邪说罢，立刻有人笑出声来，群雄议论纷纷，嗡声一片。
“阿弥陀佛！”玄寂目若喷火瞪着何邪，“何施主，贫僧绝无此意，贫僧之所以认定乔峰是杀人凶手，是因为他不但出现在杀人现场，而且他有杀人的理由！”
“什么理由？”何邪悠然问道。
“因为他是契丹人！”玄寂大声道，“乔峰以为杀了他的养父母和师父，便能隐瞒他的出身来历，跟大家来个抵死不认，可他没料到邪不压正，弄巧成拙，反而暴露了自己的罪恶！”
玄寂这话一出，群雄中立刻有人大点其头。
“大师说得没错，乔峰这恶贼以为消灭了他是契丹人的证据，就还能当他的丐帮帮主，他的确有理由杀人。”
“契丹野种凶残成性，干出什么畜生事都不足为奇！”
“没错，乔峰又有理由杀人，又没来得及逃脱，被当场抓住，这有什么好说的？”
现场很多人议论纷纷，然而谭公谭婆、赵钱孙和受伤的单正，此刻却各个脸色古怪，彼此尴尬对视，都察觉到了事情不对。
而丐帮诸长老，也脸色大变，吴长风甚至呆若木鸡，忍不住踉跄几步，满脸惨然。
何邪嘴角勾起一丝讥讽，对玄寂道：“看来玄寂大师根本没和谭公谭婆等四位前辈，以及丐帮沟通过，乔峰为隐瞒身世杀人？真是天大的笑话！”
“难道不对吗？”玄痛忍不住怒喝道。
谭婆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大声道：“两位大师，当日在无锡，我夫妇二人，赵师兄、铁面判官和智光大师，还有丐帮陈长老和奚长老，一共七人，受丐帮已故徐长老之约，前往杏子林为乔峰身世一事做见证。”
“事情原委解释清楚后，何少侠委托丐帮和我等向全天下宣扬此事，将乔峰身世原委如实告知全武林，众而周知。当时，乔峰亦无反对之言。此事之所以传得如此沸沸扬扬，便是因为我等敬重何少侠仁义，自愿四处宣扬。当然，丐帮人多势众，在此事中出了大力。”
谭婆说罢，陈孤雁沉声道：“不错，陈某受了何少侠委托，回帮后立即召集各位长老舵主，阐明此事，再由各舵告知门下弟子，周告天下。乔峰的身世之所以遍传天下，便是因为我丐帮在此事中出了大力。”
此言一出，群雄哗然一片，而玄寂玄痛两位和尚面色同时变得惨白。
单正孙耷拉着一条手臂，站出来怒声道：“既然乔峰主动将自己身世宣扬天下，他又怎么会为隐瞒身世而杀人灭口呢？两位大师，我倒要问问你们，我们四个来时一再向你们确认，乔峰是不是杀了人，你们都言之凿凿说一定是他，我们相信少林高僧，这才决心出手为武林除此大害，现在你们怎么解释？”
第五百八十九章 何邪的杀意
单正说罢，赵钱孙也站出来气急败坏道：“不错！我们因为相信你们，相信少林，连何少侠的面子也不顾了！我赵钱孙和乔峰本来仇怨已了，今日也站了出来，就是因为你们少林，你们到底有没有证据证明乔峰杀人？”
“玄寂大师！”吴长风大叫一声，面色悲怆，站出来，目若喷火盯着他，“我之前亲口向你确认，为此还和大伙儿起了争执，大家还以为我丐帮包庇乔峰！你当时怎么说的？你说乔峰罪大恶极，若不杀他，遗祸无穷，是也不是？你现在怎么说？”
随着谭婆、单正、赵钱孙和丐帮两位长老相继站出来质问，少林二僧已面色惨白到了极点！
而群雄此刻早已喧嚣哗然一片，彼此争论成一片。
另一边，阿朱吃了何邪所赠之药，伤势已暂时无碍，但仍很虚弱。
眼看风向扭转，她几乎喜极而泣，一把握住乔峰的手，惊喜道：“乔大爷，说清啦！你的冤屈，终于能说清啦！”
乔峰感慨万千：“当日大哥要将我的身世公布天下，四处宣扬，我心里还有些怨言……”
说了一半，饶是他铁打般的七尺大汉，此刻也不禁微微哽咽：“如今才知乔峰才知大哥用心良苦，对我何其爱惜。”
便在此时，场中玄寂大师又是一声佛号，压住喧嚣。
“各位施主，这位何施主是乔峰义兄，其心自然有偏，各位施主万万不可受其诱导蒙蔽！”
玄寂声音中暗含内力，顿时让院中鸦雀无声。
他面色沉重，环视四周，最后目光落在何邪身上。
“乔峰武艺高强，若只有当场抓住他杀人才算证据确凿，只怕我中原武林被其屠戮一空，我等也拿不到何少侠所谓的证据，此其一也。”玄寂缓缓道，“就算乔峰不为遮掩身世，但契丹人天性凶残，毫无人伦情感，其杀人泄愤，亦或是追查其父母之死的仇人，难道这都不是他的杀人理由吗？此其二也。”
玄寂说到这里，声音逐渐变得高亢起来，他猛地一挥手臂，指着满地残尸断臂，痛声道：“今日数十好汉惨遭此恶贼屠戮，可谓百年来武林第一惨案，这难道不是乔峰所造的杀孽？如此凶残恶毒的契丹胡虏，难道不该杀他以谢天下吗？”
说罢，玄寂长长吐出一口气，目光炯炯看着何邪，双掌缓缓合十，口中吐出最后几个字：“此其三也！”
此言一出，顿时又引起大部分人同仇敌忾。
今日一战，委实惨烈无比，死在乔峰手中的人大多又有亲朋好友，哪怕以前没有仇，今日却也是把仇结下了。
“没错！契丹狗贼，人人得而诛之！”
“杀乔峰，报血仇！”
“姓何的也没安好心，跟契丹狗杂种是一丘之貉，连他一块儿杀了！”
刹那间，群情激愤，纷纷振臂狂呼，现场气氛顿时再度变得紧张起来，一场恶斗眼看便要一触即发！
何邪面无表情地看着玄寂，而玄寂也以森然目光看着何邪。
为了一己之私，一派之利，不惜血流成河，这还是吃斋念佛、慈悲为怀的高僧吗？
恶魔也不过如此了吧？
这是何邪来此世界后，想杀的第一个和尚。
在何邪心里，已经给玄寂判了死刑。
还有那个玄慈。
另一边，阿朱眼中含泪拼命摇头：“不，不是的，这些人怎能如此是非不分？是他们要杀你的，这账怎能算在你头上？”
乔峰绝望惨笑：“阿朱，他们是铁了心要我死，说什么也没用了，只可惜，连累了大哥。”
“何大爷一定有办法的！”阿朱充满期望看着场中何邪，紧紧握住乔峰的手，“他那么有本事，一定有办法说得清的！”
现场之人，倒也没有全部都被玄寂煽动，赵钱孙等四人还有丐帮诸人，都面色阴晴不定。
“都住口！”突然，丐帮吴长风大喝一声，喝止喧嚣。
他上前一步，盯着何邪一抱拳，大声问道：“何少侠，他们都说你偏袒乔峰，我吴长风第一个不信！我却是知道，那日在杏子林，你和乔峰也是第一次见面，只因大理世子的关系，你才挺身而出，戳破了康敏那毒妇的阴谋诡计！”
随着吴长风说话，场中再次安静下来。
“那时你只是和乔峰只有义兄之名，乔峰为万夫所指，百口莫辩，何少侠你完全可以不认，但你依旧站出来了，可见你义字当先，我吴长风佩服你！”
吴长风继续大声道，语气略显激动：“我丐帮一底层弟子因公战死，那时我丐帮上下所有人都被丐帮大事所吸引，那底层弟子的生死，根本无人有空过问！而何少侠你却没忘，你脱下自己长袍，覆其尸身，还施舍金银，交代其他弟子料理其后事。只此一事，吴长风便知你是大仁大义，大慈大悲的好人！”
此言一出，在场人人都对何邪肃然起敬。
就连玄寂和玄痛二人，也豁然色变，两人齐齐双掌合十，长吟佛号。
乔峰听到此处，脸有傲色，与有荣焉。
而陈孤雁则神色黯然，此时他已完全想明白，那日他为什么会突然众叛亲离了。
只因在一个外人都在关心体恤本帮战死弟子的时候，他却急着要排除异己，不顾一切也要杀全冠清，怎能不让人寒心？
陈孤雁心中对何邪当然有怨恨，但他不得不承认，何邪的确是个仁义之人。
只听吴长风继续道：“何少侠，今日大伙儿都说乔峰是弑父弑母弑师的畜生，我吴长风本来是不相信的，可连少林高僧也这么说，我却不能不信！何少侠，乔峰到底有没有杀人，你有没有证据？我吴长风，只信你的！”
他顿了顿，惨然一笑：“若乔峰真的杀人，奚长老死得其所！但倘若乔峰没有杀人，他死得窝囊冤屈。今天有人，定要给我吴长风一个交代！”
最后的话，他说得斩钉截铁，坚决至极。
何邪心中给了吴长风一百八十个赞，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是个捧哏的好手？
是个人才！
他的目光缓缓从群雄脸上划过，最后目光锁定在玄寂身上。
他突然笑了：“大师啊大师，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第五百九十章 呼之欲出
“不错，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玄寂面无表情，淡淡道：“何施主若想杀贫僧泄恨，尽管出手。”
“你不配我出手。”何邪摇了摇头，很不客气地伸出手指点了点他。
“姓何的，你放尊重些！”一边玄痛怒道。
何邪不屑一笑，看向吴长风，道：“吴长老，你问我到底有没有乔峰没杀人的证据，何某现在就能给你答案，本来何某是没有的，但何某现在却有了。”
吴长风尚未说话，玄痛再次怒喝起来：“你少故弄玄虚，什么以前没有，现在却有了？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任你巧舌如簧，也改变不了乔峰是契丹胡虏的事实！”
何邪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佛曰，无有男女、尊卑、上下，亦无异名，众共生世故名众生，是故众生平等，天下无不可度之有情众生。《阿含经》中，连佛祖都说与众生平等不二，怎么今日两位大师一口一句契丹胡虏？一副不杀乔峰不罢休的样子？”
何邪顿了顿，眼中讥讽不加掩饰道：“佛经中有王子饲虎、尸毗贷鸽的故事，可见便连禽兽都算作有情众生。如今两位大师恨不得杀乔峰而后快，莫非少林寺已篡改了佛门典籍，将契丹人排除在有情众生之外了？”
“你、你——大胆！”玄痛又惊又怒，却面红耳赤，一个字也反驳不了。
“你们才大胆！”何邪突然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吓得玄痛下意识后退一步。
“你们口口声声说乔峰杀人，但乔氏夫妇和玄苦死于何时何地，死因如何，你们却一概不提，你们到底在隐瞒什么，真当何某猜不出？”何邪声若震雷，然而其话中蕴含之意，却更是石破天惊！
“佛门向来不杀生，即便罪大恶极之人也以禁闭渡化为惩戒，可今日你们不但拿不出任何乔峰杀人的证据，反而殚心竭虑急着置他于死地，到底是何缘由？”何邪怒目圆睁，大声喝问。
玄痛急怒交加，叱道：“乔峰杀人是贫僧亲眼所见，如何有假？”
“你当真亲眼所见？”何邪上前一步，指着他怒喝，“出家人不打诳语，你敢以佛祖之名起誓吗？”
“贫僧……”玄痛死死瞪着何邪，咬牙道：“贫僧赶到乔三槐家中，亲眼看到乔峰和乔氏夫妇的尸身，现场再无他人……”
“所以你就断定是乔峰杀人？”何邪打断他，再向前一步，怒喝逼问。“你看到一个儿子抱着父母尸身痛哭，不问缘由，就断定儿子弑杀双亲，这就是你的慈悲？”
玄痛气得脸通红，强辩道：“但是乔峰有很大嫌疑，很有可能是他杀的！”
这句话让何邪都是一怔，他没想到玄痛居然自动送上破绽。
那还客气什么？
何邪突然轻蔑一笑：“乔峰是否杀人之事虽不明，但其事莫须有，这便是少林的慈悲和公道？呵呵，大师，仅凭莫须有，便可轻易毁了一个人的前程和性命，少林此举，何以服天下？”
群雄当场一片哗然！
而玄寂和玄痛两人，此时已是面色大变！
何邪根本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声音猛地再度提高，指着他问道：“我再问你，玄苦大师身死之时，现场除了乔峰，可有他人？玄苦大师曾留下遗言？”
玄痛此刻已冷汗淋漓，明显方寸大乱，玄寂不敢再让师弟说话，急忙站出一步，道：“何施主，你强词夺理，无非是想替乔峰洗脱嫌疑，但你可有证据能够证明，乔峰没有杀人？你若没有，今日任你舌绽莲花，也无济于事！”
何邪心中暗叫可惜，差一点就攻破玄痛心防，没想到玄寂跳出来了。
这个老家伙可比玄痛难对付多了。
看来只能摊牌了，先把水搅浑再说。
何邪虽在少林做了安排，但那都是他小号干的，他知道也没法说出来。如今萧远山也死了，死无对证，万一少林把那个报信的小和尚一藏，再统一口径，何邪再怎么努力，今天在聚贤庄也不能彻底洗清乔峰的嫌疑。
“何某当然有证据！”何邪冷笑开口，“你少林为何如此着急杀我义弟乔峰？是因为三十年前雁门关外带头杀害乔峰父母的，便是你少林寺中一位德高望重的高僧！”
何邪说出这番话，所有人都面色大变，随即一片哗然！
乔峰也不可思议站了起来，神情紧张看着场中。
“乔峰的身世，何某以请谭公谭婆等五位前辈，以及丐帮众兄弟广传天下，众人当知，当年率领中原群雄杀害乔峰父母的，有一位神秘的带头大哥。”何邪冷笑着，环视一周，侃侃而谈。
“当时智光大师为了保全这位带头大哥的名声，以及不让我义弟复仇，一口吞了这位带头大哥信笺上的署名落款。”何邪道，“我义弟怒不可遏，但智光大师和这位赵前辈，宁死都不肯透露此人姓名，此情此义，令我兄弟二人极为敬佩！”
这是众人第一次知道这件事的细节，闻言都惊奇不已。
赵钱孙心中热血涌动，感激看了何邪一眼，何邪刚才一番话，无疑是替他扬名了。
他一挺胸，站出来道：“不错！我赵钱孙深受带头大哥恩义，岂能出卖他？”
“赵前辈好样的！”
“有情有义，好一个赵钱孙！”
群雄纷纷大声夸赞，赵钱孙心中得意，忙向四周抱拳。
何邪叹了口气，道：“可惜，你们就算不说，何某也当场便猜出这位带头大哥是谁。”
赵钱孙等人顿时面色一变。
何邪淡淡道：“此人振臂一呼，便能号召群雄随从，就连丐帮前任帮主汪剑通也甘为其羽翼，此人一声令下，玄苦大师就成了我义弟的授业恩师，且其连丐帮选任帮主都可干涉，是问武林中，有谁有如此威望和身份？这个人是谁，难道还不明显吗？”
玄寂和玄痛黑着脸，都一言不发。
群雄惊疑不定，口中一个名字，已呼之欲出。
谭婆长长叹了口气，道：“我早该想到，以何少侠的心智，我们又怎么可能瞒得过你呢？”
话中意思，显然是证实了何邪的推测。
第五百九十一章 未卜先知？（9万推荐票加更）
“大哥！”此时的乔峰，早已按捺不住，忍不住走上前来，满脸激动，“这带头大哥，莫非就是如今的少林方丈，玄慈大师？”
何邪看着乔峰，叹道：“二弟，你可还记得，当日无锡分别在即，我跟你说过的话？”
一提这个，乔峰就追悔莫及，此刻更是悲从心起，忍不住“噗通”一声跪下，痛苦道：“大哥，你当日就提醒小弟，说恐怕会有贼人对我爹娘不利，让我今早迁移二老……”
此言一出，群雄再度一片哗然，每个人心中，都生出一种匪夷所思的念头来。
何邪居然早在乔氏夫妇遇害前，就预感到有人要害他们？
玄寂眼神一闪，站出来大声问道：“何施主，你如何提前预知有人要杀乔氏夫妇？难不成你有未卜先知之能？”
何邪瞥了他一眼，转念就猜到这和尚这句话的险恶用心，心中杀机更盛。
不过表面他却依然不动声色，淡淡道：“并非何某未卜先知，而是何某深知人心险恶，不免多了几分小心。可是就连何某当时也只是以防万一，不敢确定。否则，何某只要再三叮嘱，我二弟何必承受如此冤屈和痛苦？”
“不怪大哥，是我，是我枉为人子……”乔峰痛苦不堪摇头，眼中盈着泪。
眼看玄寂还要说话，何邪冷笑一声直接打断他，道：“我知道大师想说什么，你是不是想说，世上无人能未卜先知，何某其实是贼喊捉贼，杀乔氏夫妇和玄苦的，其实是我？”
玄寂一愣，心中对何邪忌惮更深，他淡淡道：“贫僧听闻何施主和西夏、吐蕃交恶，而乔峰武艺高强，阁下逼得乔峰走投无路，正好收其为己用，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否则何施主你提前预知乔氏夫妇身死，就简直如神如佛了。”
玄寂此话一出，何邪明显感到很多怀疑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简直一派胡言！”何邪还没说话，乔峰已怒不可遏，他指着玄寂的鼻子，“你之前说我是弑父弑母的凶手，现在又说我大哥杀了我爹娘，枉你也是一代高僧，竟无凭无据，仅凭一张嘴便颠倒黑白，信口雌黄！”
玄寂面不改色，淡淡道：“乔峰，你是契丹人，而这位何施主一到此处便处处偏袒你，为你狡辩，你们到底有何阴谋，贫僧也想象不出。只是贫僧知晓，你身为丐帮前任帮主，如今又有一个来历不明的何施主作为后盾，若中原武林放过你们二人，只怕遗祸无穷。”
“你——”乔峰简直快气炸了，“若非你是我恩师同门，乔某现在就杀了你这指鹿为马的卑鄙小人！”
玄寂淡淡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无耻……”乔峰还要再说，何邪却止住了他。
“二弟！”何邪盯着玄寂，“你难道看不出来，这位玄寂大师是不想我继续说下去，所以才故意转移话题吗？”
乔峰一怔，随即恍然，又惊又怒：“原来如此，大哥，小弟愚钝，险些上了这和尚的恶当！”
玄寂心中一沉，却看向何邪道：“何施主，除了佛，世上不会有未卜先知之人，你和乔峰到底有什么阴谋，你自己清楚，只是贫僧但又一口气在，便绝不会叫你们危害中原武林！”
“大师说得好！”
“没错，契丹野种怎么会有好心？我不信乔峰，也不信姓何的！”
“姓何的凭空冒出来，谁知道他是不是也是契丹人？”
人群中，顿时有人鼓噪起来。
何邪眼神一扫，记住了刚才喊话几个人的面孔。
他淡淡一笑，道：“二弟，你忘了吗？当日我未卜先知的，不止这一件事。你仔细想想，我还告诉过你什么？”
何邪居然预知了不止一件事？
何邪这句话声音不大，但暗含内力，悄然送至了所有人耳朵里，使得喧嚣一下子就停了下来，就连玄寂和玄痛也忍不住好奇起来。
乔峰勉强压住怒火，仔细一想，道：“大哥你还说，如果那位带头大哥听到我的消息，主动站出来承认，小弟自然有仇报仇，可如果他依然不肯站出来，只怕我会有莫大凶险，到时候一定等大哥你赶来，再做打算。”
乔峰说着说着，自己都吓到了，更别说现场群雄了。
乔峰这才想起，原来大哥连自己现在所遇到的困境，都提前想到了！
他现在，可不就是有了“莫大凶险”吗？
现场再度一片哗然，谭婆忍不住站出来问道：“何少侠，你为什么会提前预知乔峰会有凶险？”
随着他发问，喧哗声略微减缓。
何邪向谭婆微微一笑，看向赵钱孙：“赵前辈，当日杏子林中，你明知一旦袒露真相，就成了乔峰的杀父仇人，我二弟必会杀你而后快，你为何还是选择说出真相？”
赵钱孙一愣，没想到会问到他，他不加思索道：“当日乔峰的身世涉及到丐帮兴衰存亡，我赵钱孙岂能大事不分，只顾自己生死？”
此言一出，丐帮几位长老忍不住各个向赵钱孙抱拳，目露恭敬。
赵钱孙心花怒放，但脸色却只是淡然。
何邪又问：“赵前辈承认了自己参与三十年前雁门关大战，然却对带头大哥的事守口如瓶，显然是为了一个义字！”
赵钱孙傲然昂首：“不错！”
“姓何的，你到底想说什么！”玄痛忍不住站出来喝道。
何邪没理他，继续道：“何某以己度人，在下若是那位带头大哥，有赵前辈这般义薄云天的朋友为在下扛下一切，在下必然不忍，势必要站出来，和赵前辈福祸同担。”
赵钱孙一愣，脸色已有些变了。
何邪笑眯眯看向他：“敢问赵前辈，自乔峰身世大白天下后，那位带头大哥，可曾找过你，要与你有难同当？哪怕只是流露出一点点意图？”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赵钱孙身上。
赵钱孙脸色有些难看，却仍道：“他……他身份尊贵，一身干系甚大，自不敢率性而为。”
“我辈武人，义勇当先！”何邪微微提高声音，“那人明知你为他担下一切，却连一句话都没有，他此举，称得上一个义字吗？”
第五百九十二章 不堪一击（9.5万推荐票加更）
赵钱孙脸色再难看几分。
何邪继续道：“当日我二弟要报父仇，你竟引颈就戮，你为何不还手？”
赵钱孙大声道：“他父母之死我也有参与，当年我铸成大错，他想报仇天经地义，我把命还给他便是，我为什么要还手？”
何邪冷笑：“赵前辈，你也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所以你有慨然赴死的勇气，可那位带头大哥呢？他连承认错误都不敢，他隐藏幕后，称得上一个勇字吗？”
赵钱孙面色再变！
何邪上前一步，指着他的手臂道：“我二弟感怀于你的慷慨义气，所以只废了你一只手臂，你为了维护他命都可以不要，那位带头大哥可曾关心过你的伤势？哪怕只是托人带来一句口信？”
赵钱孙的脸色已经变得难看至极，他叹了口气，缓缓摇头：“没有。”
何邪笑了，轻轻道：“他如此冷漠，称得上是仁慈吗？”
群雄此刻已是一片哗然！
而玄寂和玄痛，面色再次大变。
这句话，再次把所有人的眼神吸引到他身上。
何邪环视一周，冷冷道：“如此不仁不义不勇之人，又有身份尊贵，德高望重的外表，何某怎能不怀疑他是假仁假义的伪君子？”
“何某怎能不怀疑他怕我二弟找他报仇，所以先下手为强，先让我二弟沉冤受辱，百口莫辩，再杀他而后快？”
何邪再次猛然提高音量：“这就是何某未卜先知的原因！”
此时，群雄已经彻底哗然一片，每个人脸上都显出极度不可思议的表情，因为谁都知道，何邪说的带头大哥，就是少林寺方丈玄慈大师。
有人争辩玄慈方丈不可能是伪善之人，可立刻有人反驳那何邪刚才说的怎么解释？
不管乔峰是不是契丹人，他玄慈杀人父母，难道连站出来承认的勇气都没有吗？
赵前辈如此义薄云天，他玄慈连问都不问一句，怎能不让人齿冷？
再联想道何邪之前质问玄寂和玄痛的话，很多人立刻发现乔峰弑父弑母弑师的事情，完全都是少林寺一面之词，根本没有任何实证！
这样想来，莫非真的是玄慈为了先下手为强，故意栽赃嫁祸乔峰？
玄慈方丈，真的这么狠毒无耻吗？
群雄此刻已分成两派，一派坚称玄慈不可能做出这么恶毒的事情，另一派强烈质疑玄慈的人品，一时间，群雄之间吵得不可开交！
“好狗贼，敢污蔑方丈师兄！”便在此时，玄痛突然一声怒吼，向何邪扑来！
两个和尚眼看何邪倒打一耙，把脏水泼在了少林头上，且箭头直指玄慈方丈，怎能不怒？
玄寂尚且还勉强能忍，而脾气火爆的玄痛，又哪里忍得住？
他一掌凌空而下，虎虎生风，其威势如翻江倒海，一时，让所有人都脸上变色。
何邪一眼认出，这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的大摔碑手，威力极大。
在他面前施展七十二绝技？
简直找死！
何邪心中冷笑，眼看玄痛到了跟前，突然一步迈出，如穿柳寻花般，一指点在玄痛腋下。
大摔碑手的罩门所在，正是腋下！
当下，玄痛便面色大变，如被扎破的气球般迅速变得萎靡。
何邪手掌反转，又一指点在其胸膛之上。
玄痛顿时倒飞出去。
玄寂眼疾手快，急忙接住玄痛，却被何邪内力震得两人齐齐倒退出丈余远才停下。
“哇！”
下一刻，玄痛一口鲜血喷出！
这一番过招兔起鹘落，可谓是一触即分，然而就是这一瞬间，玄痛却已惨败于何邪手下！
现场一片寂静后，旋即一片哗然！
众人再看何邪的眼神，已全都变了！
以往还都只是传闻，然而何邪一招击败玄痛，终于让大家对这位天下第一剑的武功有了很直观的认识。
不出剑尚且如此，若是其出了剑，那该有多恐怖？
何邪缓缓收回手臂，冷笑道：“玄痛大师，你佛法修得一塌糊涂，武功也练得稀松平常，你数十年如一日，莫非只顾着研究如何阴谋诡计，栽赃害人的法子了？”
“你……噗！”玄痛气急攻心，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气势再度萎靡许多。
“何施主，嘴上积德！”玄寂怒目圆睁，咬牙道，“你无凭无据，污蔑我少林寺，污蔑方丈大师，此事少林势必要追究到底！”
“说得好！”何邪哈哈大笑，“好一个武林泰斗，果然是顺者昌，逆者亡！玄寂大师，你们说乔峰是凶手，只需有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便鼓动群雄，群起而攻之！可何某只是凭借事实质疑少林用心不良，便是无凭无据污蔑？好，好一个慈悲为怀的得道高僧，何某今日见识了！”
“你少含血……”玄寂怒喝。
但他只说了一半，便被何邪厉声打断：“住口！”
“你这奸险毒辣的妖僧！”何邪指着他的鼻子喝骂，“你没有任何证据，便欺骗诱导群雄围攻我义弟乔峰，以致今日群雄死伤惨重，这全是你玄寂造的孽！你还将此过错诬赖给乔峰？”
“乔峰不堪含冤受死，奋起反击，这有错吗？难道非要他引颈就戮，成全你的阴谋，才算对吗？你问问天下人，谁甘愿死得如此憋屈糊涂？”
“何某揭破你，你不但不解释清楚，反而顾左右而言之，一口咬定乔峰是契丹人，以宋辽两国仇恨来鼓动人心，想要继续利用他人为你所用，玄寂，你简直枉学佛法，你修的到底是佛，还是魔？”
“何某从未见过你这等厚颜无耻，卑鄙恶毒的妖僧！哬——忒！”
玄寂简直气到七窍生烟，再也按捺不住，大喝一声，临空扑来，一掌拍下！
一拍两散掌！
何邪再次一眼认出。
他不躲不闪，飞身上前，一指点在其掌心穴位，在玄寂面色大变之余，也反手一掌拍在他胸口，顿时打得玄寂喷血倒飞出去。
噗通！
玄寂重重摔在地上，再度喷出一口血，他挣扎着站起来，哆嗦着手指着何邪：“你、你……”
何邪不屑笑道：“和你师弟一样，练了一辈子武功，到头来只练会了满肚子阴谋诡计，真是给少林寺长脸！”
“噗！”玄寂再度喷出一口鲜血。
善了个哉的，太特么气人了！
又是一招！
这回，群雄各个都噤若寒蝉，而玄寂玄痛二人，却没一个人去扶他。
这些人虽都是墙头草，听风就是雨，但起码不是傻子。
何邪刚才骂玄寂的话，他们此时听听，还真有道理。
你玄寂可不就是一直鼓动我们杀乔峰吗？
甚至到最后，你还鼓动我们杀何邪！
莫非你少林，真的是在栽赃嫁祸，借刀杀人？
那今日死了这么多人，其实全都是你少林寺的阴谋？
第五百九十三章 晚来一步的真相
“乔峰到底是不是杀人凶手，你少林寺无凭无据，怎能凭一面之词定论？”何邪缓缓踱步，盯着玄寂冷冷道，“此事何某必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若最终证实少林寺说谎，故意污蔑我义弟，你少林寺不单要给我们兄弟一个交代，还要给今日枉死的英雄好汉，一个交代！”
玄寂死死瞪着何邪，目若喷火，若眼神能杀人，此刻何邪已死了八百回了。
何邪不再理他，转过头，面向群雄，道：“今日，你们数百人围攻我义弟乔峰，有一算一，也势必要给何某一个交代！”
“哼，就算乔峰不是凶手，他也是契丹狗杂种，人人得而诛之！”一人上前，对何邪怒喝道。
何邪冷冷看着他，认出这人便是之前出言说“谁知道姓何的是不是契丹人”的那位。
他淡淡道：“你辱我兄弟，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出手吧。”
这人面色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他左右看看，但目光所及之处，却人人躲避。
他心中更加慌乱，却仍色厉内荏道：“姓何的，难道我说错了吗？你敢说乔峰不是契丹人？”
何邪冷冷一笑：“我二弟的确是契丹人，但那又怎样？”
这人叫道：“契丹人凶残成性，我宋人和契丹杂种不共戴天！”
何邪仰天大笑：“不共戴天？燕云十六州上，不知多少汉人为契丹人所统治，若是契丹人也和你一样想法，他们岂非各个该死？”
“这怎么能一样？”这人一滞，强辩道。
“当然不一样！”何邪冷冷道，“你若只是受人蒙蔽，误以为我二弟是杀人凶手，今日我尚且能容你活命。可你只因为乔峰的身世便要辱他杀他，何某怎能饶了你？”
他环视一周，朗声道：“我二弟自幼在大宋长大，有生以来，不知为大宋立下多少汗马功劳，可就因为他有契丹人血脉，有人就忘了他为大宋做过的一切，对他喊打喊杀，百般诋毁，你们扪心自问，他有什么错？难道他可以决定自己的身世吗？”
“契丹人也未曾把辽国境内的汉人赶尽杀绝，而有人却容不下一个对大宋有功的人，若论忘恩负义，卑鄙无耻，这些人比起大伙儿口中凶残成性的辽人，又强得了多少？”
何邪说这番话的时候，并未把所有人都囊括进去，而是说“有的人”。
顿时，在之前还对乔峰喊打喊杀的一些人，开始主动撇清了。
有的说：“何大侠说得没错，乔峰若不是杀人凶手，他也不该死。”
还有的道：“连契丹人也不是见了宋人就杀，我们宋人怎么能连契丹人都不如？”
一时间，群雄之间议论纷纷，但仍有相当一部分人沉默着，只是恨恨看着乔峰，毕竟，刚才一战死的人着实不少。
何邪看向面色已变得极为惨白的这人，淡淡道：“出手吧，今天你我势必有一个要死在这里！”
“姓何的，你不要逼人太甚！”这人惊恐大吼。
“辱我兄弟者死。”何邪面无表情。
这人额头冷汗直流，眼睛死死盯着何邪，缓缓把手放在刀柄上，捏得很紧，却始终不敢拔出。
何邪毫无感情的眼神看着他。
良久，这人突然大叫一声，拔刀冲了上来。
然而下一刻，他就死在了自己的刀下。
很多人连何邪怎么出手都没有看清楚。
整个大院，此刻鸦雀无声。
啪、啪。
何邪拍了拍手掌，正要说话，便在这时，他突然眉头一皱，看向院门外。
群雄不解，也跟着何邪的眼神看去，过了约莫四五息，有那耳聪之人才听到前院匆匆而来的脚步声。
不一会儿，两个身披大红袈裟的老僧，便出现在了院门之处，两人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显然是赶了不近的路。
领头的一老僧，正是何邪的老熟人——玄悲大师。
而玄悲身后那个面色红润的僧人，则是少林寺达摩院首座玄难。
二僧一到现场，一眼便见到满地的尸首。
两人立刻便面色沉重，不由长吟佛号。
“是少林的玄悲和玄难两位大师！”有人认出了二人。
此时，聚贤庄两位庄主已被乔峰打死，而薛慕华之前见乔峰出手，深受打击，自何邪来后就一直缩在后面，没敢出来。
二僧径直前来，竟无人相迎。
玄难快到跟前时，一眼就看到受伤的玄寂和玄痛，不禁面色大变，不顾旁人，立刻快步上前询问伤势。
倒是玄悲，面露悲悯之色，摇头叹息着，走到群雄跟前，合十为礼道：“老衲玄悲，见过各位施主。真是冤孽啊，老衲迟来一步，罪过，罪过！”
众人纷纷回礼，玄悲又看向何邪，语气稍缓道：“何施主，大理一别，不想今日竟有缘再见，只是此情此景，老衲实在无法生出故人之喜，万望施主海涵。”
何邪回礼，开门见山道：“玄悲大师，你刚说来迟一步，到底此言何意？”
此时，一边玄难已从玄寂口中得知，打伤他俩的人正是何邪，心中正恼，心说我们师兄弟二人匆匆来报信，就是怕群雄误伤了你义弟，你倒好，居然打伤老衲的两位师弟。
玄悲大师叹了口气道：“老衲匆匆赶来，乃是为了澄清乔氏夫妇，以及敝寺玄苦师弟遇害一事，并非乔施主所为，谁知……”
他话没说完，群雄已一片哗然！
而玄寂和玄痛二人刹那间呆若木鸡，只觉如晴天霹雳在心头炸响。
何邪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心里却松了口气，很好，看来那个小和尚，还是把话带到了。只是不知道玄悲前来，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玄慈的意思？
吴长风激动一步窜出来：“玄悲大师，你说，你说乔峰没有杀人？”
“罪过，罪过！”玄悲叹气道，“乔施主只是恰逢其会，的确没有杀人。”
吴长风呆立半响，突然仰天长嘶：“奚长老，你死得好冤啊！”
他的声音充满悲怆和愤怒。
而在场群雄，又有哪个不悲愤莫名？
他们打生打死一场，付出这么沉痛的代价，到头来，却是搞错了？
第五百九十四章 少林，少林
玄悲此时已察觉到气氛不对劲，现场群雄看向自己师兄弟四人的目光，充满愤怒和敌意。
他心中念头百转，看了眼玄寂，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玄悲大师，”何邪微微躬身，“还请阐明此事缘由。”
玄悲刚要开口，玄寂便上前一步抢先道：“玄悲师弟！”
他死死盯着玄悲的眼睛：“你下山来，可是得到方丈师兄的允许？”
玄悲看着他沉默良久，才缓缓道：“未曾，师兄也知，玄苦师弟的弟子止境被人掳走，贫僧外出寻找，在东京城外三十里找到了迷路的止境，止境告诉贫僧，他亲耳听到另有其人亲口承认杀害乔氏夫妇以及玄苦师弟的罪行。”
何邪听了，不禁摇摇头。
他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但谁能料到那个小和尚这么路痴，在少林寺山下，居然会迷路，还差点跑到东京城去了！
就因为那个小和尚没来得及回少林传话，这才导致玄寂和玄痛二人起了杀乔峰的心思，不然的话，但凡少林得到这个消息，必定会知道此事已漏洞百出，再强行诬赖乔峰已是不现实了，
如此一来，他们就不得不出面阻止聚贤庄一战。
小小差错，导致今日事态无法收拾。
也不知是乔峰命该如此，还是少林当有此一劫。
玄寂此时的表情很奇怪，似是松了口气，又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而其身后的玄痛，此刻仍是面色惨然，紧咬牙关，一言不发。
乔峰此刻忍不住站出来焦急道：“敢问玄悲大师，到底害我父母和恩师的，是什么人？”
玄悲摇头：“此人一直未曾露出过真面目，只是据亲眼见过他的那位少林弟子说，此人当年过花甲，双鬓半百，声音苍老，另外，此人与乔施主似有深仇大恨。”
何邪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看来那晚和萧远山的谈话，成功误导了那个小和尚。
玄悲其实话没说尽，两个外人藏身少林寺数十年，毕竟对少林来说很不光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却是不好说出口。
玄悲在东京城外碰到止境小和尚，听闻此事，立刻知道要坏事，当下吩咐跟随弟子护送止境回寺，自己则和玄难二人急忙往聚贤庄赶来，想要阻止玄寂。
他为什么会如此着急？
只因为他知道玄寂要做什么。
玄慈三十年前带领中原群雄血战雁门关，玄悲虽未参与，却也在寺中留守，怎能不知此事？
但凡和玄慈同时代的玄字辈高僧，其实都知道此事，毕竟三十年前这件事闹得这么大，没理由玄慈瞒着寺里所有人。
乔峰身世大白天下后，少林为此分成两派争辩不休，一派认为玄慈应该站出来承认此事，另一派则认为玄慈若站出来认错有损少林百年清誉，乔峰契丹人的身份是事实，堂堂中原武林魁首，怎能向一个契丹胡虏认错？
而且，乔峰武功高强，谁知道此人会不会因为此事而迁怒整个少林？
到时候少林不但名誉有损，还平添一位大敌。
玄悲就是支持玄慈认错的那一派，在他身后支持他的只有两个人，一个就是跟他来的玄难，还有一个就是玄苦。
而另一派支持玄慈死不承认的，为首的就是玄寂，剩下所有玄字辈高僧，都支持他。
就连玄慈方丈也倾向于暂且静观其变。
少林寺内统一了思想，接下来就要去找当年亲历此事，或者知道此事的人，让他们暂且保密。
智光、赵钱孙、谭公谭婆，还有单正，这都是少林寺要交际攻略的目标。
而除了这些江湖人，还有少林寺山脚下一对农夫也知道玄慈身份，就是乔氏夫妇。
因为当年把襁褓中的乔峰送到乔氏夫妇手中的，就是玄慈、汪剑通和智光三人。
少林寺统一内部思想的第二天一早，玄痛便带人先来统战乔氏夫妇，结果被萧远山抢先了一步，把乔氏夫妇给杀了。
其实少林寺会议，萧远山也旁听了，这也是为什么萧远山突然杀人的一个重要原因。
玄痛为什么会直接把乔氏夫妇的死扣在乔峰头上？
就是因为，他发现再没有比乔峰身败名裂，更好的结果了！
所以他当机立断，污蔑乔峰弑父弑母。
等乔峰逃脱后，他立刻回少林，向玄慈禀告此事，玄寂十分赞同玄痛的想法，而玄慈虽推脱几句，最终也默认了。
而这件事，玄悲、玄苦和玄痛三人，自始至终都是不知情的。
后来玄悲听一位师弟无意中说起此事，立刻察觉到此中猫腻，然而不等他去问玄痛，玄苦就被袭击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玄悲自始至终都不赞同少林隐瞒此事，在他看来，这对于少林清誉根本没什么影响。但这件事毕竟关系到玄慈的名誉和性命，他向来慈悲，根本不忍说出让玄慈偿还因果的话来，他根本没想到，事情会变化这么快。
玄悲很清楚，这件事背后还隐藏着更多隐秘，比如杀人凶手到底是什么身份，而那晚掳走止境的人，又是谁？
而那人放止境回来传话的意图十分明显，玄寂若还是一意孤行，把一切罪孽都算在乔峰头上，少林反而会因此而彻底声誉大跌，被武林人所不齿。
这也是他见到晚来一步，大错已经铸就后，心情那么沉痛的原因。
不单是因为死了很多人，还因为他知道少林寺这次注定要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而玄寂问他话，他沉默那么久才答，也是因为他最终还是遵从了自己的内心。
出家人不打诳语对于玄悲来说，从来不是一句口号，而是准则。
乔峰因玄悲的话而陷入苦思，他不记得自己有一个年迈的仇人。
而玄悲则怜悯地看向玄寂，轻轻一叹，微微摇了摇头。
师兄弟二人虽一直意见不合，但数十年相处，却也早心有灵犀。
玄寂知道玄悲的意思，明白事情已经不可为了。
他脸色突然变得平静下来，双手合十，深深向玄悲一礼。
玄悲脸上悲色更浓，眼中露出不忍之色。
而另一边和他一起来的玄难也忍不住吟了声佛号，摇头叹息不止。
何邪冷眼旁观，敏锐察觉到几个和尚之间微妙的眼神交流。
第五百九十五章 认罪
聚贤庄中，随着玄悲的一番话，群雄已义愤填膺。
被别人当傻子一样利用，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被人当傻子一样利用，付出了巨大代价后，还被当场拆穿。
“玄悲大师，如此说来，我义弟乔峰就绝不是弑父弑母弑师的杀人凶手了？”
便在此时，何邪淡淡的声音，落在每个人的耳边。
喧嚣声稍缓。
“阿弥陀佛！”玄悲叹了口气，“老衲不敢断言，但十有**，并非乔施主所为。”
“那为什么，玄寂大师口口声声说乔峰就是凶手？”吴长风终于忍耐不住，愤怒质问，“我丐帮奚山河长老，就是因为相信少林高僧不会说谎，这才愤然出手，以致惨死当场！今日数十好汉，都是因为听信玄寂之言，以致和乔峰大打出手，酿成如此惨案！这件事，你少林如何交代？”
“没错！”谭婆也愤怒站了出来，“莫非真如何少侠所说，你少林根本就是蓄意污蔑乔峰，再利用武林正义之士一片拳拳之心，借刀杀人？”
“狗屁少林寺！三叔，你死的好冤啊！”
“少林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没错，还武林泰斗？还慈悲为怀？我呸！你们简直卑鄙无耻，连歪门邪道都不如！”
一时间，群情激愤，各个都在向少林寺诸僧质问。
玄悲双掌合十，叹了口气，就要开口，便在此时，玄寂突然一声佛号，压住众人声音。
他上前一步，环视众人，双掌合十一礼，缓缓道：“玄寂鲁莽，误会了乔施主，此事和少林无关，全是贫僧修行不够，想差行错所致。各位施主，贫僧大错已铸就，万般罪孽，皆由贫僧一人担之，贫僧自知罪孽深重，愿身入阿鼻地狱，永受无间之苦！”
他说着说着，突然开始七窍流血。
何邪面色一动，突然一闪身上前，手指飞快在玄寂身上连点了十余下，玄寂顿时僵在了原地。
直到此时群雄才反应过来，玄寂竟是自断了心脉！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死去，便被何邪封住所有穴道，使得其丹田一口气没来得及散去。
“玄寂大师，我义弟的冤屈，还有这数十条人命，你以为你一死便能了之吗？”何邪淡淡道。
玄寂此刻唯口能言，又惊又怒，道：“何施主，老衲铸成大错，愿以身抵命，你何必还要苦苦纠缠不休？”
“今日聚贤庄数百人围攻我义弟乔峰，乔峰重伤，数十人因此惨死！玄寂大师一句一人担之，便以为能扛下所有罪孽吗？”何邪讥讽一笑。
“老衲的确罪孽滔天！”玄寂咬牙道，“但此事的确是老衲一人之错！何施主非要牵强附会构陷少林寺，到底是何居心？”
“不错！”玄痛也站出来，怒视何邪，“姓何的，我们师兄弟二人有眼无珠，脑子糊涂，今日犯下弥天大错，这只是我们二人的罪孽！你非要得理不饶人，莫非是想帮乔峰这个契丹人，毁掉我少林寺，达到削弱中原武林的目的？”
这两个和尚死到临头还不忘往何邪和乔峰身上泼污水，何邪怎能让他们死得这般痛快？
他淡淡一笑，道：“二位大师也太妄自菲薄了，两位精通佛法，无论是智慧武功，都属当世翘楚，怎么可能是有眼无珠，脑子糊涂呢？”
他语气陡然转冷，道：“事已至此，你二人诬陷我义弟乔峰，再利用群雄之手杀他，此阴谋已败露无遗，毋庸狡辩！但你二人跟乔峰无冤无仇，此事必定仍有内情！”
他看也不看玄寂和玄痛咬牙切齿的表情，而是看向玄悲：“玄悲大师，何某于大理和你相识，对大师的人品武功，十分敬重！但今日，请恕何某无礼！我义弟蒙冤，聚贤庄中数十条人命，绝不能糊里糊涂就这么算了！敢问大师，构陷我义弟的事情，是不是玄慈方丈在幕后主使？”
“何邪！”玄痛已目眦欲裂，“此事全因老衲痛恨契丹人，一时鬼迷心窍，玄慈师兄对此毫不知情！”
何邪轻蔑地看了他一眼，道：“大师，你之前满脸慈悲说谎的样子还历历在目，你问问在场的好汉，现在可有人信你半个字？”
“你……”玄痛面色恍惚，茫然四顾，但所见者，全是一张张痛恨鄙夷的脸庞。
“阿弥陀佛……”玄悲长叹一声，他看向玄寂和玄痛，满脸悲悯之色。
“如是世界六道众生，虽则身心无杀、盗、淫，三行已圆，若大妄语，即三摩地不得清净，成爱见魔，失如来种。”他缓缓吟诵出一段经文，而玄寂听着听着，已泪流满面。
他颤声接道：“未得谓得，未证言证，或求世间尊胜第一，谓前人言，我今已得须陀洹果，求彼礼忏，贪其供养，是一颠迦，消灭佛种……”
“如人以刀断多罗木，佛记是人永殒善根，无复知见，沉三苦海，不成三昧。”玄难双掌合十，面色沉重，诵出最后一段。
这段经文的大致意思，是在说玄寂虽然持戒修身，但因为看不破名利二字，贪图世间供养，以“大妄语”诓骗众生到头来，仍是一身佛性尽数化空，坠入阿鼻地狱，永不超生。
“师弟！悔不听师弟言……”玄寂泪流满面，痛苦不已，“贫僧，错了！”
“南无阿弥陀佛……”另一边的玄痛也痛苦地跪在地上，低下了头。
玄悲面色沉重，看向何邪，缓缓道：“何施主，我少林的确有僧人受名利所累，五蕴迷失，乃至铸成大错，只是个中缘由，说来复杂，连贫僧也不甚清楚，但事情也并非如何施主所猜测那般不堪，少林屹立江湖数百年，若当真堕入魔道，只怕早就飞灰湮灭于尘世之中了！”
“玄慈方丈虽和乔施主结下因果，可贫僧以一身修行担保，他从未想过要污蔑乔施主，甚至不惜杀他而后快！更不想造成如此罪孽，以致一生修行，尽数东流，得不偿失。”
“事已至此，若各位还信得过老衲，恳请诸位约定时日地点，届时我派方丈定会亲至，将此事缘由一一陈述清楚，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第五百九十六章 做主
玄悲处理这件事的思维脉络很清晰，第一，把自己放在一个公正的位置，甚至主动揭露事情部分真相；第二，诚恳承认错误，但拒绝阴谋论；第三，表明愿意承担后果，但要把事情再拖一拖。
看起来是不是很眼熟？
后世每一个成功的危机公关，几乎都是这老三步。
何邪十分赞叹地看着玄悲，这老和尚，绝对是危机公关学的始祖，如果按他说的来，不但为少林争取到了斡旋的时间和余地，而且还能将事情的主动权，再度掌握到少林的手中。
等以后到了少林，在巍峨肃穆的佛殿之中，宝相庄严的佛像面前，数百僧侣的环视之下，去讨个说法的群雄下意识就气短几分，然后少林拉出几个有分量的替罪羊，玄慈再自打三十大板，群雄就会觉得少林不愧是天下第一大派，戒律森严，慈悲公正，对自己人也绝不偏袒。
到时候，少林依然是少林，受人景仰，而做坏事的，只是一小撮无组织无纪律的不良分子而已。少林处理了他们，不但把对声誉的损害降到了最低，反而还能进一步彰显中原武林魁首的气度和胸襟。
一举两得，你说多美？
何邪其实很佩服玄悲这个老和尚的。
他承认自己所为有故意打压少林威望的意图，因为他要建天下会，少林寺就一定是非法组织，必须依法取缔。
这中间没有折中的余地，除非少林寺愿意在天下会的正确指导下依法纳税，依法开展宗教活动。
而且何邪确实也很鄙视玄慈、玄寂之流。他们修的已经不是佛了，他们修的，只是少林寺这块招牌。所以通过揭穿这些人的伪善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何邪毫无顾忌。
但玄悲不同，何邪很清楚这个老和尚是真慈悲的，是真的悲天悯人的得道高僧。
可即使是这样一个慈悲仁善的高僧，在面对数十人惨死的一场惨剧之时，依然在尽力给少林争取足够的话语权。
可见，绝对的圣母是不存在的。
论起危机处理，不光是玄悲，玄寂也是不错的。
原剧情中，少林寺因为玄慈和叶二娘的事情被揭破，名声大臭，结果玄寂接任方丈后，先是牢牢抱紧扫地僧这条大腿，形成武力震慑；然后再响应丐帮，作为领袖，亲自去大辽营救乔峰，展现了少林不计前嫌，胸襟宽广的气度风采，可以说一举扭转了口碑。
为什么和尚们会特别擅长这种事情？
其实很简单，这就跟经常用电脑的人，大概都懂一点怎么解决电脑故障的小知识，是一样一样的。
玄悲的话，果然打动了群雄。
何邪看到，就连乔峰也在默默点头。
少林毕竟数百年威信，只要稍稍放低姿态，大家就已经觉得他们付出很多了。
“玄悲大师！”
说话的是丐帮陈孤雁，他上前一抱拳，肃然道：“既然大师作保，我丐帮就相信少林一次，但鄙帮奚长老绝不能白死，他日上少林，少林必须给丐帮一个交代！”
玄悲心中松了口气，急忙行礼道：“陈长老放心，少林数百年声誉，绝不敢轻易毁去！”
“好！”谭婆也上前，深深看着玄悲，“少林寺利用我们的事情，就改日再向玄慈方丈亲自要个交代！”
“阿弥陀佛！”玄悲感激向谭婆行礼。
群雄此时已绝大部分意动，默认了玄悲的提议。玄悲此时又转头问乔峰：“乔施主，此事因你而起，你意下如何？”
乔峰一抱拳，刚想回答，却看见一边的何邪摇头叹了口气，他顿时心中一动。
微微沉吟，乔峰缓缓道：“今日，乔某不但手染诸多英雄鲜血，若非我大哥及时赶到，恐怕就连乔某，此时也已血溅当场了。”
“今日诸多英雄决意与乔某为敌，论其因由，便是因为天下都以为乔某是弑杀双亲，又掌毙恩师的禽兽之徒！”乔峰说到这里，思绪已完全缕清了。
他心中涌出浓浓悲愤，也明白了何邪摇头的原因。
他突然一指玄寂和玄痛：“那晚在少林寺恩师禅房中，这两位大师也在场！恩师明明已说得很清楚，打伤他的凶手是一位年过花甲的黑衣人，今日两位大师不但对此事只字不提，反而一口咬定是乔某杀了恩师！可见，他们是故意栽赃诬陷乔某！”
“不但如此，若非他们两个故意煽动，今日一战，也本可避免！正是因为他们心怀叵测，才酿成今日惨剧，数十英雄惨死！固然，是乔某亲手杀了他们，但乔某和他们，又何尝不是玄寂和玄痛两位大师手中的刀呢？”
玄悲看着乔峰缓缓道：“此事的确是我少林之过失，那么乔施主以为，此事该如何解决？”
乔峰摇摇头，道：“今日乔某遭逢剧变，心乱如麻……”
顿了顿，他向何邪一抱拳，道：“大哥，小弟身世揭露后，大哥一直都未小弟操劳奔走，对事情前因后果再了解不过，恳请大哥给小弟拿个主意。”
玄悲心中微沉。
其实他最不愿意面对的，就是何邪了，所以他之前问了所有人，但是唯独绕过了何邪。
在玄悲的心中，何邪也的确是仁义的，但却也是很嫉恶如仇的。从他一见云中鹤，根本不容其分辨，便一剑杀了他这件事，便可见此人性格刚烈和强势。
玄寂和玄痛做的这件事连玄悲自己都觉得罪大恶极，根本不能饶恕，他完全可以想到，何邪对此事会有多痛恨。
“何施主……”玄悲叹了口气，对何邪苦笑一声，“贫僧最无颜面对的，就是施主你了。”
何邪躬身一礼，道：“玄悲大师，你首先是佛门子弟，其次才是少林弟子！何某敬重大师，是因为大师佛光普照，慈悲济世，而不是少林威震天下的名头。”
“贫僧……自然知晓。”玄悲又叹了口气，他本就是个聪明人，从何邪这句话中，他已经听出了何邪的态度。
果然，何邪淡淡道：“今日之事，无论少林之中还有何牵扯，但玄寂和玄痛二人，绝非无辜，大师以为然否？”
“然也。”玄悲接着叹气，他还能说什么？
何邪笑了笑，慢条斯理道：“既如此，那便今日事，今日了！至于少林寺中有何牵扯，改日何某携二弟乔峰自会登门拜访，再讨个公道！”
第五百九十七章 薛神医求饶
“何施主，玄寂和玄痛犯错，自有少林门规处置……”玄难此时忍不住站出来道，但他至少了一半，便被何邪摆手打断。
“莫非少林门规，还大过公道二字？”何邪冷笑，“玄难大师，如今并非是少林处置不肖子弟，而是今日诸位好汉，要为枉死的数十条人命，向少林讨回这笔血债！”
说罢，何邪也不去看玄难难看的脸色，他突然转身，环顾四周，朗声道：“今日我义弟遭数百人围攻，险死还生！何某身为乔峰结义大哥，绝不会就此作罢！”
何邪说着，语气转冷：“毁我义弟一生英明，还要害了他的性命，此仇此恨，不共戴天！但大伙儿多是受人蒙蔽，且有许多英雄枉死，何某也不想咄咄逼人，从众者，何某可以代表我义弟，一概不究！”
“二弟，你意下如何？”何邪回头问道。
乔峰肃然抱拳：“全凭大哥做主！”
何邪微微颔首，回头继续道：“无论怎么说，今日死伤的英雄，都是死于我义弟之手，若是有人对他心怀怨恨，想要报仇，尽管来找我们兄弟，我们一并担之！”
群雄皆默然不语。
何邪再次开口：“但首恶必惩！造成今日惨案的元凶，一是少林玄寂、玄痛，二便是这场英雄大会的组织者！只因你们一时之念，造成中原武林数十年也难得一见的惨案，此罪即便是臭名昭著的四大恶人，只怕也要自愧不如，何某岂能饶你们活命？”
说到最后，何邪已声色俱厉。
他突然一拂袖，解了玄寂的穴道。
“聚贤庄两位庄主，还有阎王敌薛神医何在？”何邪凌厉目光一扫道。
谭婆叹了口气，道：“何少侠，游氏双雄，已经死在乔峰手上了。”
何邪一怔，点点头：“野心勃勃的愚蠢之辈，死得好！”
这句话，无人反驳。
到了现在，又有谁不对少林，不对组织这场英雄大会的人心怀怨气？
现场唯有一名趴在两具尸身上痛哭的少年闻言猛地抬头，对何邪露出忿恨的眼神，但当何邪察觉看向他时，这少年却面色大变，显出惧色，急忙低下了头。
这少年，正是聚贤庄少庄主游坦之。
“薛慕华在此！”便在此时，一个瘦削的中年，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此人面色苍白，眼神带着几分慌乱，却仍勉强镇定，一步步走出人群，看向何邪。
何邪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回头对玄寂、玄痛二人道：“你们三位也是武林赫赫有名之辈，咱们江湖事，江湖了！你们三个一起上吧。”
“大哥！”乔峰急忙叫道。
何邪一抬手，头也不回缓缓道：“何某立志要扫尽天下不平事，便从今日，正式开始吧！”
乔峰和玄悲心中同时一震。
“阿弥陀佛！”玄寂突然笑了，“也好！老衲自知罪孽深重，但临死前能讨教天下第一剑的高招，也算不枉此生了。”
顿了顿，他抬头看何邪：“不知老衲，是否能让何施主拔剑？”
何邪解下剑匣捧在手上，另一只手缓缓拂过匣盖，淡淡道：“若是你们一起来，勉强也够了。”
玄寂并不动怒，而是叹了口气道：“老衲深知不是何少侠对手，只好厚颜，和我师弟共同讨教几招了。玄痛，你可愿和师兄，并肩作战？”
玄痛眼含热泪，上前一步：“师兄，师弟义不容辞！”
“好！好！”玄寂笑道。
何邪打开剑匣，从中取出霄练，屈指一弹。
铮！
剑鸣悠扬，久久不息。
“得罪了！”
玄寂和玄痛对视一眼，一左一右，齐齐扑了过来！
这是玄寂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话。
何邪今日有意扬威，怎会给他们还手的机会？
两人纵身扑来的同时，何邪也动了。
他从二人中间一闪而过。
双方错身，互换位置。
何邪剑尖斜斜指向后方，而玄寂和玄痛二人，却僵硬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就在错身的那短短一刹那，何邪已迅速刺出两剑，看似轻快迅捷，其实暗含剑气，瞬间搅碎了二人的心脏！
这二人之前本就被何邪重伤，怎能躲过何邪全力以赴的攻击？
良久，玄寂才艰难合十双掌，沙哑虚弱地道：“南无阿弥陀佛……”
他斜斜倒下，正好撞在了一遍玄痛的身上，两人同时扑倒在地。
但奇怪的是，自始至终，两人身上都没有半点鲜血流出。
群雄一片哗然！
“怎么回事？他们怎么死的？”
“你看到姓何的出剑了吗？我怎么什么都没看到？”
“我也没看到，莫非他用的是妖法？”
可以说，整个聚贤庄，能看清何邪刚出了两剑的，除了乔峰、玄悲、玄难以及谭公谭婆几人，其余的，连玄寂和玄痛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愧是天下第一剑！”谭婆倒吸一口凉气，缓缓道。
其身后几人，各个头皮发麻。
他们扪心自问，若是把自己换在玄寂和玄痛的位置上，只怕也躲不过这一剑！
何邪挽了个剑花，缓缓转身，面无表情看向薛慕华。
薛慕华瞬间浑身紧绷。
他面色惨白，面色阴晴不定，似乎心中在做剧烈挣扎。
就在何邪不耐皱眉之时，薛慕华突然一咬牙，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群雄再度一片哗然！
“薛神医！”有一位和他交好的老者忍不住面色大变站出来，“大丈夫死则死矣，有何惧之？”
“我不是怕死！”薛慕华脸涨得通红，突然大声道，“只因我薛慕华身负师命，此事关系到我派生死存亡！我薛慕华该死，但我却必须完成师父他老人家的嘱托再死！”
此话一出，顿时，看向他鄙夷的目光少了很多。
薛慕华抬头看向何邪，咬牙道：“何少侠，薛某有自知之明，绝不是你对手！薛某也自知罪孽深重，无脸再活！只是师命不敢违，何少侠可否宽限薛某十日？十日之后，薛某完成师命，绝不苟活！”
说罢，他“砰砰砰”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响头。
何邪眼中闪过一丝似笑非笑之色。
薛慕华说得大义凛然，但他哪里看不出，这人其实怕得要死？
师命？
那就应该是珍珑棋局的事了？
第五百九十八章 聚贤庄事毕
何邪故作沉吟片刻，才缓缓道：“也好，念在你尊师重道，且容你活十日。”
薛慕华大喜，道：“多谢何少侠！”
他爬起来，向周围一抱拳，朗声道：“十日之后，擂鼓山天聋谷，恩师聪辩先生以珍珑棋局奉请天下精通棋艺的英雄豪杰，还望各位英雄赏光前来！”
“薛神医，请人下棋？这就是你说的关乎你门派生死的大事？”有人忍不住叫道。
薛慕华神色肃然道：“不错！此时非同小可，一个不慎，我师门不保，薛某绝不敢妄言！”
群雄将信将疑，然而薛慕华也不解释，回头又向何邪一抱拳：“何少侠，若肯赏光，不妨前来，薛某大好头颅，便在十日后的擂鼓山，以祭天下！”
何邪淡淡一笑：“好，我会去的。”
薛神医再次向众人深深一拜，便头也不回地向外走了。
“阿弥陀佛！”玄悲突然吟了声佛号，“诸位施主，此间事了，可容老衲带回玄寂、玄痛两位师弟的尸首？”
赵钱孙叫道：“两个没毛的死人头，我们要来做什么？拿走拿走！”
玄难顿时对他怒目而视。
谭婆瞪了赵钱孙一眼，急忙上前一步：“大师，我师兄他疯疯癫癫，你莫要跟他一般见识，大师请便。”
玄悲叹了口气，又道：“至于诸位施主何时上少林，还请约好时间，提前告知我寺。”
他又看向何邪，苦笑道：“何施主，当真冤孽啊，不想你我有朝一日，竟会是如此境地。”
何邪微微躬身，只是抱了抱拳，什么都没说。
说什么？说我虽然弄死你俩师弟，但咱俩的关系还是好的？
玄悲再大度也没大度到这份上。
所以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两人都知道，经此一事，隔阂已生，原本僧俗间高山流水般一段佳话，就此戛然而止
“乔施主！”便在这时，玄难突然上前一步，“还请归还我寺经书。”
“这……”乔峰一怔，下意识回头看向阿朱，阿朱顿时脸色一红，低下了头。
乔峰微微纠结，有心想要让阿朱交出经书，但却又怕当众戳破此事，坏了阿朱的名声。
“回大师，”乔峰最终心中一叹，“那晚乔某只是恰逢其会，乔某以性命立誓，从未见过少林所遗失经书的样子。”
玄难看着乔峰：“乔施主，那晚你从菩提堂中掳走一人，此人正是假扮本寺僧人，盗取经书的宵小之辈。敢问乔施主，此人眼下何在？”
“这……”乔峰顿时语结，“请恕乔某，不能……”
何邪见状，站出来道：“玄难大师，我二弟绝非贪图别家武学的宵小之辈，此事我义弟另有难言之隐，不如这样，何某可承诺找出经书，待何某拜会少林之时，必定物归原主，如何？”
玄痛讥讽一笑，正要说话，却被玄悲打断。
“好！就依何施主所说。”他道。
“师兄！”玄痛一惊。
玄悲向他摇摇头，转过头深深看了阿朱一眼，若有深意道：“何施主乃仁义之人，一诺千金，他既说出口，必然不会有假。”
玄痛虽心有不甘，却仍合十称是。
两人一人提了一具尸体，也出门而去了。
“二弟，我们也走吧。”何邪笑着对乔峰道，“找个安静的地方，我替阿朱姑娘疗伤。”
“大哥竟精通医术？”乔峰惊喜道。
“三弟没和你说过吗？”他笑了笑，看了眼阿朱，“问题不大。”
何邪和乔峰走的时候，没人敢拦。
倒是谭公谭婆等人上前，向乔峰跟何邪致歉。
何邪对他们倒没给什么脸色，和颜悦色聊了几句，接受了他们的歉意，还顺带给单正不痛不痒道了个歉，毕竟，他把人家肩胛骨给踢碎了。
单正还能怎么办？只能原谅何邪。
这一战，乔峰以一敌百，固然注定让江湖上脍炙人口，但何邪一剑杀了两位少林玄字辈高僧，却远远比前者引起了更大的轰动。
天下第一剑，自此奠定了威名。
何邪一行三人没有走远，就在信阳城外一处集市找了家客栈，歇了下来。
何邪没费多大工夫，就给阿朱治好了伤势，困扰乔峰多日的担忧，总算松懈下来。
至于乔峰所受的都是皮外伤，倒也没什么大碍。
“多谢何大爷活命之恩。”阿朱脸色好了很多，下床后，立刻就向何邪行礼道谢。
何邪笑呵呵道：“要谢就谢我二弟吧，若非他一直以纯阳真气为你续命，只怕你也见不到我。”
阿朱微微垂首，脸上显出几分羞涩，看了眼乔峰，讷讷道：“乔大爷、他，他自然也要谢的。”
乔峰笑道：“只要阿朱你没事就好了，乔某堂堂男子汉，怎能眼看一个弱小女子死在眼前？”
何邪摇了摇头，这算是直男吧？
阿朱悄悄撇了撇嘴，想起什么，突然急忙把手伸进怀里，掏出一本经书交给何邪，有些讪讪道：“何大爷，这是……”
何邪接过经书，打断她笑道：“阿朱姑娘，你伤势初愈，还要多多修养才是。我和二弟暂时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吧。”
阿朱怔了怔，感激向何邪微微一福：“谢过何大爷。”
何邪点了点头，看了眼乔峰，转头向外走去。
两人到了旁边的客房，落座后，何邪把经书放在桌上，看了眼封皮，笑道：“怪不得玄难当众索要，原来是少林第一奇经，易筋经。”
乔峰摇头道：“阿朱真是太不懂事了，她也是想把经书偷去给慕容公子学，但慕容公子性情高洁，只怕未必肯学。”
何邪淡淡一笑，对此未作评价，反而揶揄道：“这位阿朱姑娘聪慧机灵，又落落大方，很适合二弟。”
乔峰急忙道：“大哥，我和阿朱只是萍水相逢，绝无男女之情。”
“这个可以有的。”何邪眨了眨眼睛，“二弟莫非看不出，阿朱看你的眼神里，有光吗？”
乔峰愣了半天，才苦笑道：“大哥，别打趣小弟了，小弟是个契丹人……”
“契丹人就低人一等了么？”何邪淡淡打断他，“二弟，到了今日你若还如此自怜自艾，就太让为兄失望了。”
乔峰面色一凛，忙抱拳道：“大哥教训的是！”
顿了顿，乔峰动情道：“大哥今日，又救了小弟一命，小弟实在……”
“你我兄弟，何必如此见外？”何邪笑了笑，“说说你的事吧，你怎么突然就成了杀人凶手了呢？”
乔峰叹了口气，懊悔无比道：“小弟愧为人子，悔不听大哥所言……”
第五百九十九章 交流武学
乔峰把从无锡赶回家，到何邪来聚贤庄之前他所经历过的事情，详细讲了一遍。
末了叹口气道：“大哥，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了，小弟委实难以猜出，那位杀死我养父母以及恩师的大恶人，到底是何等身份，而那个身具斗转星移神功的神秘老者，又在此事中站何立场。”
何邪道：“他日你我兄弟共上少林，也许一切缘由就都迎刃而解了。”
“但愿如此吧。”乔峰摇摇头，“大哥，你早就猜出带头大哥是玄慈方丈，你认为，那个大恶人，会不会就是他？”
何邪故做沉思，缓缓摇头：“信息太少，但即便不是他，也一定和他脱不了干系。”
“上少林的事情暂且不急，”何邪转头对乔峰正色道，“少林寺屹立江湖数百年，必有其过人之处，你虽出入其地如无人之境，但也万万不可小觑，为兄以为，等天下会成立后，我们以天下会的名义去拜会，一则为你讨个公道，二则，也是天下会正式布局中原的开端。”
乔峰若有所思，缓缓点头。
其实他心中有些疑问，比如天下会会不会拿少林开刀立威？
但今日何邪千里来援，又救了他一命，此刻他半点质疑何邪的心思都无。
“说起来，你我兄弟还从来未曾切磋过武艺。”何邪笑了笑，“今日难得有时间，不如我们切磋一番，如何？”
乔峰一听，顿时精神一振，笑道：“小弟早就对大哥的武艺仰慕已久，正技痒难耐，想领教一番，只是此地施展不开，若留阿朱一人在这里……”
“切磋武艺又不一定非要打一场。”何邪笑呵呵道，“二弟，不如你我来一场文斗。”
乔峰疑惑道：“文斗？怎么个文斗法？”
何邪卖了个关子，笑呵呵起身到了门口，招呼小二来吩咐一番。
不一会儿，四个店小二扛来了四坛子酒。
乔峰抚掌笑道：“好！早想和大哥痛饮一番！”
两人各自倒了一碗酒，何邪笑道：“来，先干三碗！”
乔峰见何邪如此豪爽，更是喜不自胜。
两人连喝三碗，都是面不改色，何邪笑眯眯开口道：“二弟，你且看为兄耍一套拳法。”
说罢，何邪起身，摆了个架势，慢吞吞打起了拳。
乔峰看第一眼时，还有些失笑，觉得何邪在和他嬉戏，打得这么慢的拳法，怎么可能打得到人？
可只是看了一会儿，他便轻咦一声，顿时面色凝重，变得目不转睛起来。
何邪耍的拳法共有十三式，他故意放慢了速度，连耍了两遍才停下。
以乔峰的武学素养，将他的招式全部记下来，自然不成什么问题。
何邪缓缓收功，突然呼出一口白气来。
这口气如箭矢般激射而出，直到五尺开外才缓缓散去。
“好！”乔峰忍不住大声叫道，“好精纯的道家纯阳真气，好玄妙的拳法！”
“二弟可看出什么？”何邪笑着坐下，问道。
“妙不可言！”乔峰不假思索道，“这套拳如行云流水，绵绵不断，含而不露，将易学、五行、阴阳刚柔、虚实之变融于一身，当真妙不可言。”
他隐隐露出恍然之色，他修的也是纯阳真气，只是一直都走的是刚猛的路子，他从未想到，纯阳真气也能打出这般刚柔并济的拳法，这无疑于给他明晰了前路。
何邪笑道：“一阴一阳谓之道，阴阳运转即太极，这套拳法，就叫做太极拳。”
“太极拳？”乔峰想了想，由衷赞道：“好名字！”
“太极者，无极而生，动静之机，阴阳之母，阴不离阳，阳不离阴，阴阳相济，皆既神明，心静身正，益气运行……”何邪缓缓诵出一段口诀来。
这段口诀，却是武当纯阳功的口诀，乔峰刚开始还不明所以，但只听了几句，就顿时面色大变，急忙叫住何邪。
“大哥，如此神功心法，岂能轻易……”
何邪皱眉：“二弟，认真听。”
“可是……”
“武学一道，便在交流二字。自古来武学一道，各门各派都秉承宁可失传也不可妄传的门户之见，导致多少绝学失传人间，致使前人智慧心血化为乌有？”何邪皱眉道，“二弟，你且记住，我天下会的武功，绝不敝帚自珍！将来我们的武功不单天下会的门人能练，哪怕是农夫工匠想学，也唾手可得，只有如此，才能造出一个武学盛世。”
乔峰动容，良久才由衷抱拳叹道：“大哥胸襟，小弟难及万一！”
何邪笑了笑，继续诵出口诀。口诀念了两遍后，他又把十三式太极拳的招式变化讲解了一遍。然后问乔峰：“懂了吗？”
张三丰的武学岂容小觑？即使是乔峰，此刻也是一知半解，怎么可能一下子理解透？
当下他便摇头道：“小弟愚钝，只懂了三成。”
何邪叹了口气，道：“我这先生可是大大不称职，为兄输了，我且自罚三杯。”
说罢，端起酒就连干三碗。
乔峰愣了半天，才明白何邪的意思，不禁哭笑不得。
闹了半天，是这么个文斗？
他心中浓浓暖流涌动，哪里不知道，何邪这是变着法传他武功。
这套太极拳法，直至武学至高境界，且技击之效也丝毫不弱，即便是他的降龙十八掌，也略有不及。
可何邪如此轻易就传给他，没有任何条件，不提一分要求。
大哥如此，小弟怎能吝啬？
乔峰会的武功中，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棒是丐帮历代不传之秘，而少林武功也不能轻易外传，剩下的，都是武林中最寻常的武功，大哥肯定是看不上的。
他思来想去，也唯有一门擒龙功，可以拿得出手。
此功虽也是丐帮压箱底的神功，但这百年来只有他一人练成，可见其下限极高，传出去，倒也无碍。
当下，乔峰笑呵呵起身，道：“好，小弟也来做回先生，大哥且看称不称职，小弟有门擒龙功，颇有可取之处，还请大哥品评一二！”
第六百章 再得神功
擒龙功就这么到手了。
此功修行下限的确很高，首先你得有纯阳真气，其次，至少要有一甲子内力，才能勉强施展此功，最后，此功与其说是一门武功，倒不如说是内力运用的一种境界，它对修习者的武学经验、理论水平等，都有极高的要求。
其实这门武功的道理非常简单，就是逆转真气，再通过真气离体的法门，使得真气产生一种吸力，从而达到隔空取物的目的。
但说来简单，只是第一步逆转真气，就能让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望而却步。
逆转真气，是会死人的。
而但凡真气离体的法门，莫不对内力的浑厚程度有极高的要求。
偏偏真气越浑厚，逆转真气就越危险，一个不慎，当场爆体而亡都有可能。
即使侥幸这两步都成功，接下来的隔空取物也不容易，你必须对内力的掌控达到十分精妙和细腻的程度，然后才能把“物”给取回来。
最关键的是，此功练成后，也就是个隔空取物的功能，但其实在这个世界也有譬如此功效的武功，门槛也并不高，比如云中鹤的控鹤功，还有段延庆的“归去来兮”。
谁会冒着这么大风险，练这么一门看起来华而不实的武功？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差不多段位的六脉神剑和擒龙功摆在一起，你会选哪个？
谁都会选六脉神剑。
可对何邪来说，擒龙功绝对要强过六脉神剑。
原因很简单，擒龙功的“技术含量”高。
无论是六脉神剑还是一阳指之类的远程攻击，都是只能发，不能收。
也就是说，内力就是子弹，打出去就完事了。
可擒龙功不一样，它的主要目的是利用内力把东西取过来，所以发出去的内力是可以收回来的，损耗可以忽略不计。
只这一点，就给了何邪修炼此功的绝对理由。
更何况，这门武功也绝对算不上是华而不实，控鹤功等其实更多是对力道的巧妙利用，而若是练到高深，臻至大成，连人都能隔空抓来，绝对是神技。
但此功难度的确太大，就连乔峰现在也不过是初窥门径。
然而此功的门槛，对于何邪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门槛。
逆转真气何邪不会，但他知道北冥神功的原理，稍作改变，就能达到更好的效果。
若论真气之浑厚，自不用多说。
最后一个门槛对何邪来说，就更不是问题了。若论武学经验和理论基础，只怕这个世界连扫地僧都比不过他。
所以当何邪只是琢磨了不到半柱香时间，就施展出擒龙功，成功用此功给两人倒了两碗酒后，乔峰几乎快惊掉了眼珠子！
“此功的确颇具玄妙！”何邪满意点头赞道，“若是再衍化出诸多变化，仅凭此功，便可开宗立派。”
都能隔空取物了，这门武功稍作改变，就能开发出很多功用，何邪短短一瞬间就想到了十几种。
“大哥的武学天赋，当真是惊天地，泣鬼神！”乔峰良久才压下心头的惊骇，摇头叹了口气，苦笑道。
他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擒龙功他用了八年时间才初窥门径，为此时常自得，因为毕竟这武功百余年都没人练成了。
可人比人得死，何邪只听他讲了一遍，稍微一琢磨，就能施展出，而且看样子比他练的境界还要高一点。
这让乔峰怎能不心生打击？
何邪摇头笑道：“这无关天赋，不过触类旁通罢了，若是见识了上百种一流的武功，对于二弟来说，这并非什么难事。”
乔峰苦笑道：“哪怕是三流武功，各门各派又哪个不视若珍宝，绝不外传？何况是一流的武功？”
“我们天下会就可以做到。”何邪笑了笑，“我们就是要打破武学敝帚自珍的樊笼，让天下人人都可见识到诸多武功，想学什么学什么。到了那时，人人都有不凡见识，习武再不像我们这一辈武人一样筚路蓝缕，艰苦摸索。二弟且试想，到了那天，武学一道，会发展到何种高度？”
乔峰想到自己的根基，至今还是丐帮中连一流都算不上的混元功，若是他有一门高明玄妙的内功，现在的成就绝不止于此。
若是天下会真可以做到让天下人随意练到自己想学的武功，那会是何等盛世光景？
他不由热血澎湃，生出一种神圣的使命感来。
“来，我再来耍一套武功，二弟且看。”何邪笑呵呵起身，这次，他演练的却是刚从萧远山处学来的天山折梅手。
今日对于乔峰来说，注定是他脱胎换骨，全面升华的一天。
何邪对于武功的态度，从来都不怕别人学去，哪怕是他的辟邪神剑也是如此。
当然，虽说是如此，但他也不会轻易传人，好的武功肯定要得来不易才行，否认学到的人怎会感恩？怎会珍惜？
乔峰获得了他的认可，才换来他的绝不藏私。若是以后天下会成立，何邪自会建立一套行之有效的武库管理制度。
什么人，付出什么代价，或者立下什么功劳，做出什么贡献，才有资格获得哪一级别的武功，都必须有明确的界限。
这种制度对于何邪来说，简直信手拈来。
这一晚，何邪一共传了乔峰五种武功，包括太极拳、纯阳无极功、天山折梅手、小无相功和他的立身之本辟邪剑法6.0版本。
乔峰大为感动之余，也彻底抛下所有顾虑，把打狗棒法、降龙十八掌等自己会的所有高端武功，全部跟何邪分享。
所以说，有个好兄弟，多省觞能？
两人一边喝酒，一边交流武学，十分畅快。
何邪传给乔峰的武功里，乔峰最爱的就是纯阳无极功和太极拳，其次便是天山折梅手。
至于小无相功，乔峰完全没有半点兴趣。何邪的辟邪剑法，乔峰虽大呼精妙，但其实辟邪剑法对于乔峰来说，只有参考价值。
乔峰觉得太极拳不符合他的性子，所以想把这门阴阳相济的拳法，改成极阳生阴的路子。
何邪自然大力支持，他辛辛苦苦创办天下会，布武世界，一为觞能，二就是为了发展武道，大力提倡这个世界的天才创立武学。
当下，两人便兴致勃勃讨论起怎么改太极拳来。
一直到第二天早晨，阿朱亲自送来早餐，两人才察觉不知不觉间，一夜已经过去了。
第六百零一章 有本事你就放开我
少林寺，达摩堂中。
两具赤着上身的尸体，赫然摆在佛殿正中，周围一群老僧，满脸沉痛悲愤，默然无语。
这两具尸体，自然便是玄寂和玄痛的。
在他们胸口处，各有一个犹如被朱笔画了一笔般的淡淡红印，那正是他们的致死之因。
“阿弥陀佛……”良久压抑的沉默后，玄悲缓缓开口，“敢问方丈师兄，接下来，我寺当作何打算？”
玄慈面露苦色，叹道：“罪过罪过，当年贫僧误信人言，以致铸成大错。昔日因，今日果，万般罪孽，便由贫僧来承担吧。”
“方丈师兄又何错之有？”一个僧人站出来，脸带悲愤，皱眉大声道。
此僧名为玄渡，是戒律院长老，平日里，和玄寂最为亲近。
“三十年前，方丈大师所杀的，莫非不是契丹人吗？”他情绪激动道，“而雁门关一役后没多久，辽国便发兵寇关，焉知这两件事没有直接联系？贫僧以为，当年辽人之所以没有继续派武士来少林盗取经书，就是知道我少林有所防范，所以才改变目标的！”
这句话，顿时引起很多僧人附和，现场嗡声一片。
“玄寂师兄和玄痛师弟乃我少林当代长老，身份尊贵，他们就算有错，也自然有我少林寺规处置，如何能让人这般轻易取了性命？”玄渡悲愤继续道，“更何况，焉知那晚来的两个蒙面人，不是那何邪和乔峰故意找人来误导我们？”
“事情尚未有定论，他们凭什么杀了我少林僧人？”
随着玄渡一声声质问，佛堂中，顿时群僧都情绪激动起来。
玄悲虽尽量解释，但他这次出去澄清真相，一来没有得到方丈允许，二来眼睁睁看着师兄弟被杀，少林何时遭受过如此屈辱？
所有人嘴上不说，但心里又哪个不怨他？
最终，少林依然是一边倒的局势，玄悲和玄难的声音，还是淹没在一声声愤怒的指责声中。
玄慈的神色渐渐平静下来，淡淡道：“既如此，我寺便要占据主动！玄渡，玄惭二位师弟，你二人委派弟子广发英雄帖，我少林一月十五召开英雄大会，广邀天下群雄，澄清此事！”
“玄止，玄鸣两位师弟，你二人去查探那二位蒙面人的真实身份……”
“玄念、玄石，你二人……”
随着玄慈一声声令下，整个少林寺都行动起来。
除了两个人。
玄悲和玄难，二人自始至终，都没有接到任何任务。
他们被边缘化了。
而与此同时，藏经阁中，一个白眉老僧一边扫地，一边呢喃摇头：“本来无一物，何必惹尘埃呢？”
太湖之上，曼陀山庄。
鸠摩智已苦苦等了十五天，依然没能等到慕容博的出现，以至他都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慕容博，到底是不是你的生父？”他疑惑问慕容复。
“混账！”形容枯蒿的慕容复勃然大怒，“无耻番僧，你囚禁我这么久，到了现在还拿先父来侮辱我，你要杀就杀，要剐就剐，慕容复若是眨一下眼睛，便不算男子汉！”
鸠摩智被骂也不动怒，而是叹息着摇摇头，道：“慕容公子又何必动怒？若非令尊威逼小僧，小僧又何必拿这种事诓你？”
“哼，别说慕容博已经死了，就算他还活着，也未必会来找你！”一边，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
却是王语嫣的母亲，李青萝。
而在李青萝不远处，正在低头看书的王语嫣也抬起头，看向这边，面带忧色。
鸠摩智绑了个大活人来这里，呆了这么久，主人怎么可能毫无察觉？
早在十天前，先是王语嫣为了破解何邪留给她的难题，来到琅嬛玉洞中查询秘籍，却被鸠摩智当场捉住。
当晚，李青萝来找女儿，也被点了穴道。
鸠摩智自此鸠占鹊巢，以李青萝母女二人为威胁，指使下人们端茶送水，伺候起居，这十几天来，不时和那些救主心切的仆人们斗智斗勇，日子过得倒还算有滋有味。
而他之所以没有点住王语嫣的穴道，却是因为那日他从背后偷袭王语嫣，王语嫣却施展凌波微步，躲了过去。
虽然鸠摩智很快就又制住了王语嫣，但他却也认出了这是何邪的武功，顿时极为惊奇。
一打听之下，才知道是何邪传给了王语嫣这门武功。
鸠摩智对何邪又敬又畏，不想对王语嫣怎么样，但毕竟此事事关他生死，他也不敢放王语嫣出去，任她呼朋唤友，引来麻烦。
他干脆就让王语嫣在这琅嬛玉洞中自由活动，只是不能随便出去。
鸠摩智听到李青萝的话，也是微微皱眉。
按理来说，慕容博早该来了，可偏偏他就直到现在也不来，莫非他真的笃定自己不敢拿慕容复怎么样，所以有恃无恐？
想到这里，鸠摩智目露凶光，又看向慕容复，慕容复顿时心中一凛。
王语嫣敏锐察觉，立刻警惕，脚踩凌波微步，冲了过来，挡在慕容复身前。
“大和尚，你又要对我表哥做什么？”王语嫣眉头微蹙，轻声道。
鸠摩智郁闷地看着王语嫣：“王姑娘，你不是小僧对手，还是让开吧。小僧几次三番敬你让你，是看在何少侠的面子上。但你总是如此，请恕小僧只能得罪了！”
他这几天，不是没想过通过伤害慕容复来逼慕容博现身，可是每次都被王语嫣阻拦。
“你也是得道高僧，何必非要和我表哥过不去呢？”王语嫣劝道，“你说你也有难言之隐，何不说出来，也许我们能帮上忙呢？”
“小僧的事情，不劳姑娘操心。”鸠摩智叹了口气，“王姑娘，小僧不愿为难你，还是让开吧。”
王语嫣道：“你若对付我表哥，我也不活了。”
又是这句。
鸠摩智心中更加郁闷。
他扭头一看慕容复，不禁冷笑讽刺道：“慕容复，堂堂男人，竟需要一个女人来庇护活命，当真是丢尽了你慕容家的脸面！”
慕容复怒吼：“番僧，有本事你就放开我，我和你大战三百回合！”
第六百零二章 鸠摩智的打算
对于慕容复的叫嚣，鸠摩智嗤之以鼻：“慕容公子未免太过没有自知之明！以你的武功，只怕连小僧十招都接不住，又何谈三百回合？所谓南慕容，北乔峰，根本就是浪得虚名！”
慕容复气得要死，咬牙恨声道：“番僧，你杀了我吧！”
鸠摩智恨透了慕容博，对慕容复自然是恨屋及乌，他继续嘲讽道：“要么就躲在女人背后，要么就寻死觅活，原来这才是慕容家的两大绝学，小僧真是长见识了。”
“语嫣你走开！你让他来！”慕容复愤怒叫道。
“慕容复！”李青萝怒叱道，“你自己没本事，连累了我们王家，如今还对语嫣大呼小叫，你到底是不是男人？你若真想死，咬舌自尽便是，何必假惺惺呼来喝去？”
“慕容公子只是说说而已，他又怎么真的舍得死呢？”鸠摩智冷笑道，“他若真肯咬舌自尽，小僧反而会高看他两眼。”
“你——”慕容复悲怒交加，回想自己三十年谋求大业，竟一事无成，之前在杏子林中，自己面对何邪，更是不堪一击，就连表妹也和那个姓何的不清不楚，现在他更是被这番僧囚禁十余日，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人生至此，夫复何言？
“啊……”慕容复突然癫狂大叫起来。
王语嫣见表格如此痛苦，心里又急又痛。
“大和尚，你到底如何才肯放了我表哥？”王语嫣道。
其实次可鸠摩智已经对慕容博赶来，希望渺茫了。
此路不通，他只有另寻他路。
他想到慕容博对何邪的评价，又想到何邪那日在杏子林中一眼看出自己的问题，若有所思看着王语嫣，良久才深深一躬，道：“王姑娘，若要小僧放过你表哥，也未尝不可，只是……”
“只是什么？”王语嫣急忙问道。
“语嫣！你不要求他！”慕容复大吼，“我不准你求他！”
鸠摩智指出如电，迅速封住慕容复哑穴，对他轻蔑一笑，这才回头，继续对王语嫣道：“只是你得先告诉小僧，何少侠为什么教你武功？”
王语嫣道：“这倒简单，只是这样，你就能放过表哥吗？”
鸠摩智无语地看着王语嫣，姑娘，你想什么美事儿呢？
“还请姑娘如实相告，小僧自有计较。”他合十为礼道。
王语嫣忍不住看了眼表哥，叹了口气。
鸠摩智的话，让她又想起了何邪在无锡望江楼上对她说的话，一时间，对表哥的复国大计充满绝望。
可这眼神看在慕容复眼中，他却心中妒火丛生，快气到炸了。
“他说，他觉得我资质出众，所以肯教我武功。”王语嫣道，“不过他怕是看错啦，我练了这么多天，连凌波微步都没练好，见了你，连躲都躲不过。”
“……”鸠摩智嘴角抽了抽。
不过相处了十余日，他也清楚这姑娘的性子，话从脑子到嘴，基本是不转弯的。
“这么说，何少侠收了姑娘做弟子？”鸠摩智盯着王语嫣的眼睛问道。
“那倒没有，”王语嫣摇头。
“哦？”
鸠摩智目光一闪，似笑非笑看了眼慕容复，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语气道：“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看来是王姑娘的美貌，打动了何少侠。”
此言一出，慕容复脸上立刻显出深深的屈辱之色。
而一边的李青萝却是眼神一闪，看向王语嫣。
“我生得很漂亮吗？”王语嫣茫然道，“我不知道，他也不知……”
说了一半，王语嫣突然想到自己答应过不把何邪“脸盲”的缺点告诉别人，顿时悄悄迅速吐了吐舌头，双颊染上一抹红晕。
这一幕看在其余三人眼里，简直就是坐实了鸠摩智的猜测！
慕容复以往只觉得表妹整天缠着他，让他烦不胜烦，然而这一刻当他察觉表妹另结新欢时，他却心如刀绞，屈辱和愤怒，如毒草般侵蚀刺痛着他的心脏。
“总之，不是因为我生得漂亮。”王语嫣轻声道，“他只是想传我武功，就传啦。”
“呵呵，王姑娘所施展的身法，只怕当世各派轻功，少有能及。”鸠摩智呵呵一笑，心中已有了定计。
“王姑娘，只要你肯答应陪小僧走一遭，小僧便饶过你表哥的性命。”鸠摩智道。
“去哪里？”王语嫣问道。
“这你就不用管了！”鸠摩智似笑非笑。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王语嫣问道，“我答应过他，要好好练他教我的武功。”
王语嫣的本意是，只有我完成了何邪的要求，他才肯传我辟邪剑法，这样我才能帮到我表哥。
但她知道表哥心高气傲，定难接受这样的施舍，所以话只说了一半。
可就是这一半，就更让人误会了。
一边的慕容复此刻已心中疯狂咆哮咒骂，而李青萝却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少则十日，多则一个月，小僧准保王姑娘安然回家。”鸠摩智笑道。
“好，我跟你走。”王语嫣想了想，也能接受，只要这大和尚不为难表哥就行。
鸠摩智心中大喜，不过表面却不露声色，凌空点出一指，解开了李青萝的穴道。
他笑呵呵合十为礼道：“王夫人，小僧为情势所逼，之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夫人放心，小僧定会护得令爱周全，绝不会让人碰她一根头发。”
李青萝冷哼一声，看向王语嫣：“语嫣，你过来，娘有话要跟你说。”
王语嫣款款走了过去。
李青萝替她整了整头发，清冷道：“女儿家行走江湖，难免不便，你且易了装扮，再走不迟，问平婆婆多要些盘缠，路上莫要苦了自己。”
“是，娘。”王语嫣轻声道。
李青萝叹了口气，突然趴在王语嫣耳边轻声道：“把那个何邪带回来，让娘瞧瞧，你告诉他娘要见他。”
“啊？”王语嫣瞪大了眼睛，满脸不解。
“啊什么啊？”李青萝瞪了瞪眼，“要走快走，有的人，娘一眼都不想多看！”
说的自然是鸠摩智。
与此同时，远在东京的黄裳，也正在遭遇他这辈子最凶险的危机。
星宿老人丁春秋，找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