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三 就是这么奸
过了不久,一名战士就走过来,说营地已经布置好了。
江北带领众牧师跟着战士在林地里走了一阵,远远望见普勒希思把营地选在了一个高高隆起的大土丘上,那面白旗就插在丘顶,一众战士守在周围。
江北观察了一下,只见土丘十分陡峭,坡面有数百米,四周全是树木,木棍施展不开,而且从下往上进攻,几乎没有获胜的可能,不由暗赞普勒希思机智。
思索片刻,对带路的战士说:“营地位置我们知道了,麻烦你去告诉军士长,说我们商议一下怎么进攻,让他做好准备。”
目视战士走远,江北扶着一棵树说:“普勒希思占山为王,等着咱们去进攻,你们有什么主意,可以说出来听听。”
这种地形,用脚想也知道绝难冲下来,但一众牧师刚获得胜利,士气正高,不怕和战士硬碰硬。
“我们冲上去,”帕加拉索说,“和他们硬拼一场,就不信冲不下来。”
“对,”普拉克附和道,“这些战士平时瞧不起我们,得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
其他人也纷纷叫起来:“督查官,你就带着我们冲,我们都不怕。”
江北其实已经有主意,不置可否,转头看向爱德华,这孩子自从当上队长以来,一直没有任何建树,有心考考他,这也是个表现的机会,问:“爱德华,你觉得该怎么打?”
“我?”爱德华没想到江北会来问自己,愣了愣后才回答,“老师,普勒希思军士长选这种地形,应该是盼着我们硬冲,不如把那些人引到开阔些的地方,再打比较好。”
江北想的也是调虎离山计,暗暗点头,这孩子虽然老实,其实还是很聪明的,只是缺乏一些自信,笑道:“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普勒希思占住山头,觉得自己必胜,咱们就让他再栽个跟头,绝对气得他跳脚。”
说完把众牧师都叫到跟前,低声嘱咐了一阵。
众牧师听江北完,脸上纷纷露出笑容,问:“督查官,咱们什么时候开始?”
“不急,再晾晾普勒希思,让他觉得咱们没办法,更容易上当。”江北笑了笑,走到薇薇安身前,悄声对她说了几句话。
“鬼主意真多,一点也不像个牧师。”薇薇安嘟囔了一句,把阿拉克斯召唤了出来。
……
普勒希思率领众战士蹲住土丘,远远看到那些牧师在林影里晃悠,许久不发动进攻。
他选择这种不可能冲下来的地形,正是想让众牧师难堪,“哈哈”笑起来,“这些牧师肯定拿咱们没办法,正在那里想呢,都听好了,等他们冲上来,都给我打倒绑在树上,一个也不能放跑,再把将军和督检官叫过来看看!”
一众战士刚从水坑爬出来,头发脸上全是污水风干后留下的泥印儿,不少人的铠甲还在滴水,胸口全憋着一口恶气,齐声回应,“知道了!”
众人又等了一阵,始终不见牧师发动进攻,普勒希思有些不耐烦,点起一名士兵道:“你去催催那些牧师,问他们还敢不敢打?不敢就直接认输,咱们下去绑了他们。”
这名士兵正要走下土丘,林子里忽然有了动静,众牧师穿过茂密的林影,抬着木棍来到了土丘下面。
“终于来了!”普勒希思一跃而起,其他战士也全站起来,摩拳擦掌。
“记住了,”普勒希思压着声音说,“等他们冲到一半再下去,一个也别放过。”
“收到!”众战士低声回应。
“军士长,准备好了么,我们要冲上去了!”江北在土丘下面喊道。
“只要能冲上来,就算你们赢。”普勒希思大声回应。
“这可是你说的,”江北抬手一挥,“冲上去让他们看看!”
众牧师齐声呐喊,除了江北和薇薇安两个,其他人抬着木棍往丘顶冲,但土丘坡度太陡,众人只冲上去十来米,速度就慢了下来。
普勒希思大声笑道:“你们慢得跟乌龟一样,等爬上来,天都要黑了!”
一众战士也发出一阵哄笑声。
“速度快点,别让军士长笑话。”江北催促道。
众牧师速度加快了些,但攀爬时两根木棍突然掉落,顺着山坡滚下来,众人忙于躲避,更多木棍脱了手,人们惊叫着四处躲闪,还没爬到三分之一,阵型已经彻底散乱,木棍也悉数掉落,“咕噜噜”地往山坡底下滚。
普勒希思和一众战士看到,笑成了一团。
“先撤回来!再想想办法!”江北跳脚喊叫。
“别让他们跑了,冲!”普勒希思本想等牧师们冲到一半再下去迎战,来个以上攻下,没想到这些人这样没用,还没开打自己就先垮了,抽出武器,带领众战士沿着山坡向下冲去。
山坡距离不短,一众战士冲到底下时,众牧师已经拖起掉落的木棍,跟随江北和薇薇安退到了林影深处。
“停,”普勒希思抬剑拦住众战士,“不用追,咱们就守住旗,等着这些牧师来冲,气死他们。”
说完又带领众人爬上了土丘,忽然觉得少了些东西,四处望了望,愕然发现那面白旗不见了,惊道:“等等,咱们的旗呢!?”
……
“总让我干这种苦差事。”林影深处,阿拉克斯把一杆白旗戳在了薇薇安面前。
“旗子拿到了。”薇薇安揣起胳膊,对江北说。
“谢了。”江北笑起来。
刚才等待时,他让薇薇安安排阿拉克斯绕到土丘后面,然后吸引普勒希思和一众战士追下来,阿拉克斯和薇薇安心念相通,趁机从后面爬上土丘,无声无息地把白旗拿到了手。
江北把白旗拔起来,转头问众牧师,“你们猜普勒希思发现旗不见了,会不会气得从土丘上面跳下来?”
这种赢法比挖水坑还简单,众人想象着普特希思发现旗帜不见后的模样,纷纷笑起来。
“普勒希思恐怕还在找这面白旗,”江北笑道,“大家喊几声,就说多谢军士长赠旗。”
……
普勒希思确实正带着一众战士搜找那面白旗,在他看来,那些牧师一个都没冲上来,旗子绝不可能被夺走,说不定被风吹倒掉到了土丘下面。
就在这时,林子里忽然传来声音:“多谢军士长赠旗”
普勒希思听到声音,脑子一激灵,恍然明白了什么,那些牧师是没爬上来,但有东西能爬上来,这帮人故意吸引他带队下山追,然后趁机偷走了旗子。
他选择这个土丘当阵地,满以为绝不会再输,没想到一时失察,竟被钻了空子,气得嘴都歪了,“这帮混蛋这么奸诈,还有脸说自己是牧师,跟我去找他们!”
一百六十四 再打一场
普勒希思率领众战士下了土丘,风一样追进林子里,看到众牧师正围在一起有说有笑,那面白旗就插在地上,分外扎眼,更是火冒三丈,拔出武器道:
“你们这帮混蛋,能不能别耍诡计,光明正大地打一场!?”
一众战士也恨不能冲过去暴揍这些牧师一顿,纷纷拔出了武器。
“军士长,你这么生气,”江北笑眯眯地问,“不会是输急眼了吧?”
“废话,”普勒希思怒道,“你们总用这种卑鄙手段赢,谁能服气?”
“我说让你把旗子绑在身上,你不听,非要插在地上,结果被我们偷走,不怪自己笨,反而跑来怪我们。”
江北笑道,“第一次你们掉进水坑,也怪我们,那这样好了,我们就坐在这里不动,你们抢了我们的旗子回去,就当你们赢了。”
普勒希思原本确实准备暴揍这些牧师一顿,再把那面军旗抢走,但江北这样说,反而不便动手,可一口气说什么也咽不下去,怒道:“好,这次也算我们输,但我还是不服气,敢不敢再比一场?光明正大的比一场!”
他刻意强调了“光明正大”四个字。
“你先说说怎么才算光明正大?”江北问。
“回校练场,”普勒希思哼道:“当着将军和所有士兵的面打一场,敢不敢?”
在校练场比试,没办法再借助地形的优势,但江北对自己想出的钢龟战术还是很有信心的,问一众牧师:“你们敢不敢和他们这么打?”
“敢!”众人连胜两场,心气正高,齐声回应。
“好,要的就是这股士气!”江北点点头,“他们一群战士想在校练场欺负咱们这些牧师,咱们就算输,也虽败犹荣,要是赢了,军士长,你就再没话好说了吧?”
后面这句话,江北是对普勒希思说的。
“你们要是能赢,”普勒希思不相信自己会再输,“以后说什么是什么,我们二队的人都听你们的。”
“好,那就一言为定。”江北把那面白旗抛给普勒希思,率领众牧师向前走去。
“走!”普勒希思率队跟上去,走了几步,越发觉得白旗晦气,丢给一个战士,“你拿着!”
……
士兵们看不成对决,已经开始正常的训练,安德利特和凯美林陪着丹尼斯围着校练场散步。
对这场对决,三个人心中已经有了胜负,都不太相信一队牧师能战胜同等数量的战士,只等着结果报回来,所以没谈论这件事,焦点集中在联盟和部落的局势上。
“……吉安娜女士有意回提尔库拉斯,寻找普罗德摩尔将军遗留下的海军,部落那边也正积极和赞达拉部族接触,”丹尼斯望了眼远处的天空,“也许很快,联盟和部落的平衡就会被打破,这场战争的局势也会有很大的改变。”
“吉安娜女士真要回去么?”凯美林语气隐忧,“在塞拉摩,她曾帮助兽人萨尔对抗父亲,结果连累父亲和许多库尔提拉斯的将士战死,和母亲凯瑟琳女士(吉安娜她妈也叫凯瑟琳,我也是后来才意识到这件事,尴尬)反目成仇,这次回去,结果难以预料。”
“我听说普罗德摩尔将军临死前对女儿说,迟早有一天,你会见到兽人的背信弃义,”安德利特声音沉闷地说,“不想一语成谶,真到了这一天,吉安娜女士现在又要借助库尔提拉斯的力量来对抗部落,我想她应该很后悔。”
“这些大人物的想**不到我们讨论,这件事还在商议,眼下还没定论,也许吉安娜不会回去也说不定。”
丹尼斯看了看安德利特,又看了看凯美林,接着说,“但部落和赞达拉部落密切接触已经是事实,我们应该做的,就是维持好大营的团结,防守好这条海岸线,别让部落再回到这片土地。”
安德利特和凯美林对视了一眼,都没说话。
丹尼斯观察着两个人的神情,摇了摇头,说道:“我很清楚,你们两个没有任何私人矛盾,主要还是大环境,有些话我说了可能不合适,但我还是想说。”
他顿了顿,接着说:“不管高层有多少分歧,联盟始终是个整体,这点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你们也许觉得在大营里搞对抗,是坚持了各自的立场,是种忠诚,但实际损害了大营的利益。
最好不要把高层的矛盾扩散到一个集体里来,那不是好事,看看部落现在的情形就知道了。”
“督检官,说到这里了,我想多嘴问一句,”安德利特压低了声音,“萨鲁法尔大王还被关在暴风城的监狱么?”
凯美林也看过来,显然对这件事也感到好奇。
“你问住我了,以我的级别哪知道这种事,”丹尼斯笑了笑,对安德利特说,“你别岔开话题,凯美林牧师来大营,代表的是圣光教会的意志,多听听他的意见不是坏事,你有时做得太过份了。”
又转头对凯美林说:“凯美林牧师,你来自教会,原来不是第七军团的成员,有些话我说了,可能你会觉得偏颇,但我还是得说,安德利特到底是大营的主将,我觉得听他的调遣没有错。”
他摇头笑了笑,“你们倒好,居然把解决矛盾的方法押在一场对决上,这要传出去,不知道多少人笑你们。”
“督检官说的是,”凯美林点了点头,“我希望能和将军坐在一起,心平气和地讨论一些事。”
“嗯,”丹尼斯点点头,转头问安德利特,“凯美林牧师已经表态了,你呢?”
“谁愿意和圣光教会的牧师过不去,”安德利特说,“法西恩主教那么护短,我还记得在一次布道会上,他亲口点过我的名字,就因为我不小心在教堂区露出狼人形态,吓到了一位牧师。”
“我要的是表态,不是抱怨。”丹尼斯皱眉道。
“我愿意听取凯美林牧师的意见,”安德利特点点头,“我其实很佩服他,被我折磨了这么久,居然一直没离开。”
说着,他阴气沉沉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
凯美林也摇头笑起来。
“你们早这样,下面的人还会打起来么?”丹尼斯笑了笑,转头望向林地的方向,“也不知道他们打得怎么样了。”
他的视线还没收回来,忽然看到一队牧师意气风发地从林地里走出来。
不少人手里抬着又粗又长的木棍,为首的年轻牧师身着天蓝色的祭司袍,举着一面蓝色基调的军旗,旗帜在风里飘动,金色的狮徽醒目。
紧接着,战士的队列也从林地里走出来,一名战士扛着白旗跟在普勒希思背后,白旗耷拉在旗杆上,众人的模样也有些垂头丧气。
“双方互换了旗帜,”丹尼斯神情犹疑,“从气势上看,牧师们赢了?”
凯美林也有些疑惑,难道这孩子真的带领牧师获胜了?
“过去问问就知道了。”安德利特不相信一队牧师真能打败他帐下的战士,大步向那边走过去。
一百六十五 第三场对决
江北目力卓越,一眼望见正在向这边走的丹尼斯等人,带队迎过去,列队站定后,大声说:“报,对决已经结束,我们缴了普勒希思军士长的旗。”
这是露脸的时候,一众牧师站得笔挺,想显得肃穆些,但在凯旋的喜悦下,还是人人一脸喜色,只有跟在队尾的薇薇安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他们耍诡计,赢也赢得不光彩!”普勒希思哼了一声,一脸不服气,身后的战士也一个个怒火朝天。
“牧师真赢了?”丹尼斯打量了一眼两个队列,牧师们铠甲齐整,明亮得反射着阳光,不像刚交战过,但战士们从头到脚全是泥污,不知道去哪里钻过,笑着问江北:“说说怎么赢的?”
“我们共比了两次,”江北如实回答,“第一次,我们守,士兵进攻,我们挖了一个水坑,吸引士兵上当,普勒希思军士长没察觉,带队冲进水坑,认负。第二次,士兵守,我们攻,军队长率队占住一个山头,我们吸引他们冲下来,把旗子偷走,又赢了。”
“原来是这么赢的。”丹尼斯打量着众战士狼狈的模样,也不知道多大的一个水坑,能把这么多人装进去,不由笑起来。
凯美林也忍不住笑了。
安德利特神情尴尬,这是他麾下的士兵,竟在一队牧师面前一败涂地,也不知道弄干净了再回来,真是连点脸面也不要了。
校练场上的士兵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形,纷纷停下训练,议论声隐隐传过来。
普勒希思脸色涨得通红,辩解道:“水坑是提前挖好的,他们破坏了规则!第二次……第二次……”
第二次旗帜被偷,他想不到理由推脱,声音弱下来,“第二次是我们大意了。”
“住嘴!”安德利特心头愠怒,劈头盖脸地骂道,“一个水坑就把你们这么多人全陷了进去,不知道先探查探查?守住山头军旗还能被偷,你们是蠢驴么?”
“我承认我准备不足,”普勒希思也气得够呛,可谁能想到一群牧师竟这样奸诈,简直颠覆了他心目中牧师的形象,“但他们赢得不光彩,我们不服,必须再比一场,就在校练场,光明正大的比!”
江北觉得普勒希思这个人还不错,稀里糊涂地输给他,搞不好要结仇,说:“督检官,将军,凯美林牧师,赢得光彩不光彩先放在一边,我们确实答应和军士长再比一场,我们虽然是牧师,但绝不代表不勇敢。”
“就再比一场,我们不怕!”众牧师苦训了一个月,什么也来不及展示,也不想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获胜,齐声回应。
丹尼斯暗暗点头,他上次来耳语海岸是在两个多月前,刚好看到这些牧师正在校练场搬石头,和现在的气势相比判若云泥。
带兵最难的就是凝聚士气,单凭这点就是难得的才干。有心看看这些牧师训练到了什么地步,尤其好奇那些大木棍怎么用,转头问安德利特和凯美林:“他们还要再比一场,你们看呢?”
“既然他们已经约定好,”安德利特不想麾下的战士输得这么窝囊,立刻答应下来,“就再比一场。”
牧师靠诡计战胜,凯美林觉得在校练场比拼肯定打不过,不愿再多生枝节,沉吟道:“在校练场硬拼肯定会有人受伤,有些难办。”
“不难办,”安德利特决心让麾下的战士挽回颜面,提议道,“还以夺旗为胜利目标,只要被击倒,就算失去战斗力,自动退场,大家不用死拼,受伤也只是皮外伤。”
“这个办法不错,”丹尼斯点点头,“就这么办吧。”
丹尼斯已经同意,凯美林不便反驳,只能同意,安德利特当即下令让训练的士兵退到场边,腾空了校练场,对决双方走到了场地中央,隔着百余米站好。
这样对决,普勒希思不信自己还会输,把那面白旗牢牢缚在背后,盯着江北道:“这次我看你怎么赢!”
“你可得小心点,别让我再把你的遮羞布偷走。”
面对一群战士,江北不敢大意,把那面军旗也绑在背后,带领牧师列成了训练时的阵型。
抬木棍的人站在外围,其他人站在木棍内侧,江北和薇薇安站在中心,十根木棍彼此交错,远远看起来像个大蒺藜。
场边观看的士兵首次见到这种阵型,低声议论。丹尼斯、安德利特和凯美林站到了主席台上,对牧师的阵型也感到奇怪。
“这是什么阵型,以前从没见过,”丹尼斯问凯美林,“面对战士,牧师们抬着这么笨重的大木棍,想追追不上,想躲躲不开,还能打么?”
“督检官,你问住我了,”凯美林摇头一笑,“这一个月的训练都由江北负责,我很少露面,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些大木棍,不知道怎么打。”
“看看就知道了。”安德利特不相信一群牧师扛着这些木棍,还能和一队战士抗衡,语气轻松了些,大声下了命令,“对决开始!”
“先试试他们的成色!”普勒希思只是派人偷看过牧师训练,不清楚这种阵型的底细,长剑一挥,指挥一众战士冲过去,自己护着那面白旗,在后面跟随。
见普勒希思没冲上来,江北也没冲出去,大声命令道:“盾!”
负责加盾的牧师用出真言术盾,一个个闪着辉光的圣光盾出现在扛着木棍的牧师身上。
“动!”江北又命令道。
牧师的阵型开始集体向前移动,薇薇安虽然没和众人一起训练过,但阵列行进的速度不快,完全跟得上。
双方阵型迅速接近,一众战士连输两次,胸口都憋着气,跑在最前面的十来名战士发动了冲锋,准备用蛮力一举撞开牧师的阵型。
后面的战士步伐暂缓,只等牧师的阵型出现散乱,就立刻切入,形成第二次冲击。
武器专精的战士专门用来切割敌人的阵型,这种层次递进的冲击平时就已经训练好,不需要调度,普勒希思关注地看着那些牧师,想知道这种奇形怪状的阵型威力如何。
砰砰砰……
十来名战士选择大木棍的缝隙,不分先后地撞入了牧师的阵列,裹着牛皮的双手剑同时挥出去,劈在最外围的牧师身上。
一百六十六 牧师中的泥石流
冲锋加英勇打击,是武器战士最威猛的第一板斧,稍微脆弱的敌人,阵型一下就会被撕开。
面对一群以体质脆弱著称的牧师,就算穿了铠甲,这些战士也自信武器抡出去就平了。
作战时,战士无与伦比的切入能力是必须要考虑的因素,江北排布阵型时,专门针对这点进行过训练。
战士们撞过来时,牧师的阵列停止了前进,外侧的牧师把木棍斜撑在地上,内侧的牧师弓下腰背,用身体住外侧的牧师,两三个人合力,再借助木棍的支撑,顶住了冲锋的撞击力。
战士的武器包裹了牛皮,英勇打击的攻击也被铠甲和真言术盾的组合抵消。
牧师的阵型只是稍微散乱,就重新恢复了齐整,十来名战士也全被挡在外面,没一个人切进去。
“进攻!”江北命令道。
挡住战士的第一波进攻,牧师们的士气提起来,齐声大喝,如同一辆装了城门锤的战车一样向前推进。
外围的牧师抬着木棍横七竖八地撞向那些战士,经过训练,众人在目标选择上已经有些默契,两三根木棍共同撞一个人。
阵列中央的牧师在用惩击进攻,神圣魔法的伤害不高,可被神圣能量灼烧的滋味绝不好受,制造混乱足够。
战士攻击遇挫,来不及发动更猛烈的攻势,就在牧师集体推进下被迫后退,还有几个战士被木棍撞倒了。按照规则,这些人相当于阵亡,已经失去继续战斗的资格,懊恼地丢掉了武器。
主席台上,丹尼斯目光一亮,点头笑道:“这个阵型有些意思,用团体作战弥补力量上的差距,把它琢磨出来应该花了不少心思。”
“这孩子确实有不少鬼点子。”凯美林也笑起来。
“武器上包了牛皮,攻击力不够,”安德利特想为麾下的战士挽回一些颜面,闷声说,“冲上去的人应该再多一些,普勒希思到底还是年轻,轻敌了。”
丹尼斯和凯美林都笑了笑,没说话,继续观战。
普勒希思也没有料到这些牧师能扛住冲击,而且己方这么快就出现了战损,大声命令道:“全压上去,挤垮他们!”
声音落下,所有战士都发动了冲锋,挥舞着双手剑撞向牧师的阵型,支援不断倒退的队友。
江北清楚这是战士最强的一波进攻,只要顶过去,后面的战斗就简单了,大声喝道,“列阵!”
牧师们停止前进,阵型向里收敛,木棍朝里的一头落地撑住,另一头翘起来。外侧的牧师抬稳木棍,内侧的牧师半蹲下来,踩住木棍底端,同时用身体紧紧顶住外侧的牧师。
大木棍彼此交错,向外凸出,看起来像由人体支撑的拒马。
这种阵型是江北专门为应对战士的集体冲击准备的,通过木棍当支架,把所有人聚集在一起,再加上铠甲和真言术盾提供的防护,可以最大限度地抵挡冲击力。
唯一的问题是阵型稍显紧凑,薇薇安都快被挤到他身上了。
砰砰砰……
战士接二连三地撞进牧师的阵列,但在木棍和内侧牧师提供的支撑下,外侧承受撞击的牧师只是晃了晃,阵型还是那么牢固。
而且战士数量太多,一些人不小心撞到了木棍上,木棍另一端牢牢撑在地上,冲击力被地面吸收,这些战士反倒被顶回来,还有个别人失去重心摔倒,淘汰出局。
普勒希思真没料到这个古怪的阵型居然这样牢固,铠甲加真言术盾像层硬壳,那些木棍则如同骨架,组合在一起,活像一只“大乌龟”。
如果武器足够锋利,宰掉这只“乌龟”不成问题,可武器上包了几层牛皮,攻击力大减,一时竟拿这种阵型没办法。
胜负先放在一边,有那么多人正在观看这场战斗,其中还包括一名从军团下来的督检官。
如果他们这些专门负责突破敌军阵型的武器战士,连一队牧师结成的阵型都冲不下来,脸就丢大了,喝道:“用力砍,给我打散他们!”
战士的冲动和英勇打击是套组合技,不用普勒希思命令,战士们已经发动了攻击。虽然武器上包裹了牛皮,但在英勇打击的劈砍下,外侧牧师身上的真言术盾开始破碎。
牧师们心里都憋着一口气,苦苦训练了一个月,就是为等这一刻,盾破了就用铠甲硬扛,死死抓着木棍不松手。
很快,战士生猛的第一板斧过去了,牧师竟没一个倒下,不过有几个人的头盔被打掉,脸上多了几片青肿。
第二次真言术盾已经补上,负责治疗的牧师也开始治疗受伤的人。
战士攻势遇挫,士气下降,牧师们的士气却全起来了,江北大声命令:“反击!”
“攻!”牧师们齐声呐喊,外围的人把木棍抬起来,撞向最近的战士,内侧的牧师用惩击进攻。
武器战士的攻击是一板斧接一板斧,顺起来所向披靡,可一旦遇挫,就会形成短暂的真空期,面对牧师集体的推进和大木棍的撞击,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很快又有几名战士倒地,退出了战斗。
“退!”普勒希思极不情愿地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他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面对一群神圣牧师,他率领的战士需要退回来,重新组织攻势,很丢脸,但这是现在最好的选择。
普勒希思的声音落下,一众战士开始后退,江北转头对薇薇安笑道:“该你出手了。”
薇薇安抬起手,掌心黑芒连闪,疲劳诅咒陆续施加到五名战士身上,这几名战士的步伐随即变慢,被追上的牧师阵列用木棍撞倒在地上,淘汰出局。
众战士两次进攻都落在下风,场边围观的士兵变得鸦雀无声,怀疑自己是不是看到了幻觉,但这确实是事实,一群神圣牧师依赖一种奇怪的阵型,两次击退了战士的进攻。
“难得,真难得,”丹尼斯连连点头,对凯美林笑道,“你帐下的这些牧师不一般,不明就里的人看到,绝不会相信他们是些神圣系的牧师。”
“牧师的阵型太新颖,士兵们不适应,”凯美林还算客观,给安德利特也留了些颜面,“适应后,我相信他们会把局势翻过来,毕竟他们都是联盟的勇士。”
“谢谢你这么说,凯美林牧师。”
安德利特脸色阴沉,如果不是丹尼斯在场,他就要跳下主席台去打人了,这些都是他麾下的战士,居然撕不开一群神圣牧师的阵型,丢的也是他这个主将的脸。
“不过我赞同你的观点,普勒希思还没发动进攻,他虽然年轻,却是大营的一颗獠牙。”
一百六十七 擒贼擒王
其余战士都退到了普勒希思身旁,重新结成了阵列。
有五个是五个,江北并不贪多,命令众牧师停止追击,以节省体力。他看到有不少人开始喘粗气,穿着沉重的铠甲,抬着这些木棍,消耗比想象中要大。
战士两次冲击,减员了十来个人,人数处在了劣势,但普勒希思反而冷静下来。
他观察到牧师们喘息得厉害,一个月的训练,在体能上,这些牧师绝对比不过他们这些从小就进行苦训的战士,压着声音命令道:
“那些牧师快没力气了,别让他们休息,你们再冲一次,给我撕开一个口子,我直接把他们的旗抢过来,结束战斗。”
普勒希思话音落下,战士们又集体发动了冲锋,牧师还像刚才那样,收缩阵型,把木棍撑在地上挡住了这次攻击,反攻时又将五名战士淘汰出局。
但和训练时不一样,激烈的对抗下,外围抬木棍的人体力消耗得非常快,粗重地喘息着。
“再冲!”普勒希思死死盯着江北,命令道。
剩下的战士再次发动了冲锋,这次有几名牧师被撞倒,被迫退出了战斗,两根木棍掉落下来,好在依靠牢固的阵型又把战士挡了回去,同样放倒了五个人。
但这次攻击过后,抬木棍的牧师明显支撑不住了,包括力量最出色的帕加拉索在内,这些人都剧烈喘息着,手臂也在发抖。
“不用再坚持了,”江北原本觉得不需要自己再出手,可现在看来还是想得太简单了,压着声音说,“普勒希思始终没发动攻击,还一直盯着我,我觉得他是想找机会来个擒贼擒王,等他们再冲过来,你们放开一道口子,放普勒希思进来,我把他的旗夺了,结束战斗。”
“老师,这样不行的,”爱德华劝阻道,“普勒希思军士长很厉害。”
“没事,”江北淡淡地说,“照我说的做就行……”
江北的话还没说完,剩余的战士又发动了冲锋。
牧师们已经不用刻意去让开一条通路,因为真的坚持不住了,在战士的冲撞下,三根木棍一起掉落,几名牧师摔倒在地上,阵型也被撕开了一条口子。
“好!”安德利特看到,拳头用力向下一挥,忽然反应过来丹尼斯和凯美林就站在旁边,自己有些失态,又吐了口气,神情恢复如常。
丹尼斯和凯美林专注地盯着战局,没太关注安德利特,牧师在数量上明显占优势,但体力跟不上了,这场对决到底还是战士更胜一筹。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一个奇怪的阵型还不足以抹平牧师和战士在力量上的差距,说起来,这场对决本身就不公平。
“让开!”牧师阵型被撞开的同时,普勒希思一声暴喝,发动了冲锋。
嗒嗒嗒……
密集的步伐仿佛烈马奔腾,普勒希思的速度比所有参战的战士都快,像离弦的箭一样直插牧师的阵列,冲向站在中央的江北,那面白旗猛地抖开,猎猎作响。
帕加拉索担心江北挡不住,用力横过木棍,拦在普勒希思前行的路线上,另一组牧师也把木棍横过来,想先挡一挡。
普勒希思长剑一挥,两根木棍打着旋飞起来,越过众人头顶落到了远处,爱德华和几名牧师挡在江北身前,也被撞了出去。薇薇安手中黑芒闪烁,一个疲劳诅咒施加到普勒希思身上,但好像也没造成什么影响。
普勒希思像一头雄狮冲进了鹿群,势不可挡地冲到了江北身前,拱起肩膀准备把江北撞倒,再夺过他背后的军旗。但撞到江北的瞬间,普勒希思前冲的身形忽然顿住了,仿佛背后有根绳索猛地拉紧。
一只手就按在他的肩头,同时,一股难以置信的力量阻止了他的前进。
普勒希思愕然看向江北,这个瞬间,时间仿佛变慢,他看到牧师的双眼中逸散出浓郁的白光,凛冽的寒气穿透那身厚重的祭司袍向上飘散。
紧接着,无与伦比的力量直涌过来,他看到了天空,后背随即传来了撞击感,就那样生硬地躺倒在地上。
时间又恢复了正常流速,江北伸手折断普勒希思缚在背后的白旗,凌空一抖,同时抚触意识中的那个开关,解除了巫妖王形态。
白旗“呼”的一声展开,交战的战士和牧师都停了手。
这一下兔起鹘落,发生得有些突然,众人身陷战局,都没看清,看看江北,又看看躺在地上的普勒希思,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薇薇安距离江北最近,疑惑地看着他,就在刚刚,有种截然不同的气场从这个牧师身上散发出来,但转瞬即逝,她不清楚那是什么。
外围观战的人都看清了,场边围观的士兵安静了片刻,“嗡”的一声议论起来,普勒希思发起攻击,居然被一个牧师按倒还缴了旗,奇怪得不能再奇怪。
“牧师赢了?”丹尼斯望着江北和他手中的白旗,呆了呆后笑起来,“真是令人意外。”
战斗有了结果,安德利特不再纠结胜负,反而放松下来,但居高临下看得很清楚,普勒希思撞向这个牧师时,反而被牧师一把按翻在地上,这种力量绝不像一个牧师发出来的,转头问凯美林,“他真的是个牧师么?”
“这孩子确实有点奇怪。”凯美林的眼神也有些疑惑。
“刚才那是什么?”普勒希思躺在地上,疑惑地看着江北,那种生硬的力量不可能来自一个牧师。
“是什么不重要,你输了,军士长。”江北平淡一笑,心里却不轻松。
开大招装逼是有代价的,普勒希思的力量比当初的希尔洛普要逊色许多,但强行按倒一位冲起来的战士,骨架内的能量足足消耗了近百分之三。
这种爆发再来那么几次,骨架的能量就要耗空了,必须尽快找到负面能量源。
江北转着思绪,向普勒希思伸出一只手。
“是我输了。”普勒希思愣了一阵,最终吐了口气,抓住江北那只手站起来,输了,就要承认。
听到普勒希思认输,所有牧师都欢呼起来。
在所有士兵的面前,还有一位督检官在场,他们打赢了同等数量的战士,而且是硬碰硬的一场硬战,以后谁还敢再用嘲弄的目光看他们。
这一个月的苦训,全都值了。
一百六十八 朋友
“能看到你们两个和解,还有一场精彩的战斗,我这次没白跑一趟,”丹尼斯笑道,“把士兵们召集起来吧。”
安德利特知道丹尼斯有话要说,下令让士兵们集合在在主席台前。
士兵们列队站好后,丹尼斯开始训话。
“这场对决非常精彩,让我看到了牧师截然不同的一面,也看到了前线阵地士兵的风采……”
“无论是士兵还是牧师,都是联盟的一员,是个整体,所以输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学到一种谋求进步的精神,靠这种精神,牧师未必不能战胜战士……”
丹尼斯不急不慢的话音中,所有牧师都站得笔直,这是军团高层对他们的肯定,第一次,公开的,是种莫大的荣誉。
“这种新奇的战术也值得借鉴,在牧师手中它能发挥威力,在战士手中,我相信它的威力将更大……”
“另外,我还有一件事要宣布,联盟从来不吝啬于奖赏出色的将士,带领牧师训练,和想出这种战术的牧师,应该获得嘉奖,他的名字叫江……江北。”
丹尼斯已经在心里重复过这个名字几次,但真正读出来时还是感觉有些拗口。
“我认为他的能力足以胜任军士长,他将暂代军士长职务,负责统领大营的牧师,军士长手册和勋章,我回去申报后会颁发下来。”
“现在是战争时期,联盟需要出色的将领和士兵,希望你们能以此为榜样,不断奋发图强,这场战争,我们必将获得最终的胜利。”
丹尼斯的声音落下去,掌声响起来,普勒希思也在鼓掌,虽然输得莫名其妙,但他不否认一个事实,这个牧师确实拥有非常出色的带兵和作战才能。
拿到军士长的职衔,江北也很满意,起码带队训练一个月没白幸苦,他更高兴的是获得了胜利,这将为凯美林在大营赢得更多的话语权,有实力,才会真正得到尊重。
“事情已经了了,我还要赶回去,就不多逗留了,”丹尼斯转头对安德利特和凯美林说,“不管吉安娜女士会不会回库尔提拉斯,部落和赞达拉部族接触的事都不会受影响,联盟和部落的局势也许很快就有变动,你们要多加留意,别再固执于各自的立场,耳语海岸的防御才更重要。”
安德利特和凯美林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放心,我们知道该怎么做。”
“好,那就这样吧。”丹尼斯点点头,转身下了主席台,安德利特和凯美林陪着去了。
普勒希思目送三个人走远,登上主席台,看着江北说:“我承认自己输了,不要觉得我会赖掉和你的赌约,我说了脱掉衣服跳舞,说到做到。”
说着去解身上的铠甲,一副真要脱光的模样。
“无聊。”薇薇安摇了摇头,离开队列,向大营的方向走了。
“等一下。”江北抬手阻止道。
普勒希思也就是装装样子,堂堂一位军士长,在众多士兵面前脱光衣服跳舞是件很丢脸的事,他就知道这个牧师不会真让他这么做,毕竟是牧师,宽广的胸怀还是有的。
这样想着,普勒希思不由露出了笑容。
“别忘记还得背上龟壳,”江北淡淡地说,“你们谁去找个龟壳给军士长背上?”
“你个混蛋牧师,我要跟你决斗!”普勒希思从主席台上冲了下来……
……
当晚,牧师们进入了欢庆模式,众人挤在一个营帐里,热烈地讨论白天经历的三场对决,笑声阵阵。
这场胜利带来的不只是上级军官的几句夸奖,还有真正的尊重,从获胜的那一刻起,士兵们看过来的眼神就变了,他们靠努力赢回了本该拥有的地位。
爱德华也搬回了自己的营帐,高兴地看着人们在那里谈论战斗中的每个小细节。
从开始训练到战斗结束,他这个队长其实没发挥作用,但他从中学到了很多东西,他相信自己会胜任这个职务的。
凯美林呆在安德利特营帐里,和这位主将谈论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比如各自的见闻,或者对某位公众人物的看法。
不管是因为赌约,还是因为接受了丹尼斯督检官的调解,两个人都在尝试建立一种互相信任和理解,对大营更有利的新关系。
而江北正呆在自己的营帐里,和普勒希思大眼瞪小眼。
“我觉得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普勒希思忿忿不平地说,“输我认,但你至少让我知道我是怎么输的,一个牧师根本不可能有那种力量。”
“我说了,”江北一本正经地说,“你是在冲过来时不小心滑倒了。”
“放屁,”普勒希思反驳道,“你知道我几岁就开始练习冲锋了么?”
不等江北回答,他自己给出了答案,“十二岁,你就算在地上扔满香蕉皮,我都不会滑倒。”
“人一生出来就开始吃奶,喝水时偶尔还是会呛到,”江北笑了笑,“你摔个跤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不是摔倒的,是被你推倒的,”普勒希思加强了语气,“用一只手,一下,你这个牧师,就把我这个战士放平了。”
“是不是很不可思议?”江北反问,接着两手一摊,“所以它可能是你的错觉。”
“我……”普勒希思问不出来,走到营帐的大桌子旁,从上面拿起一瓶药剂,用两根手指捏住,“我松手了。”
“你要是成熟一点,”江北哭笑不得,“脸上那道疤看起来就顺眼多了。”
普勒希思松了手,试剂瓶掉在桌面上,“哗啦”一声碎裂,药剂洒出来,顺着桌面流到帐毯上,他又拎起一瓶,“我今晚不睡觉,把你这些药剂全摔了。”
说完又松了手,但连摔三瓶药剂,江北始终无动于衷,普勒希思拿起第四瓶药剂,又放了回去,骂道:“你这个牧师的胸怀现在倒是挺宽广了。”
他顿了顿,接着说:“你不说,其实我也能猜出来一些,死亡骑士,黑锋要塞,鲜血、疫病和冰霜,眼睛发光,身上冒寒气……”
普勒希思罗列了一串死亡骑士的特征,接着说:“他们确实拥有不逊色于战士的力量,有时甚至会超出,我只是好奇,你一个牧师怎么会掌握这种力量?”
“每个人都有自己赖以保命的大招,”江北淡淡地说,“你肯定也有,只不过今天没来及用出来,而我很成熟,不会刨根问底去问你是什么,因为没必要。”
“承认了?”普勒希思追问道,“你不会真的去过黑锋要塞吧?”
“你怎么想都行。”江北一脸无所谓。
“我当真了。”普勒希思神情认真。
“随便,”江北笑了笑,“就算是真的,你又能怎么样?”
“我……我真不能怎么样,”普勒希思也笑起来,“但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有大招没来及用,战士的剑刃风暴听过么?我用出来,一个人斩翻你们所有人,可惜我被你暗算了,暗算!”
他特意强调了“暗算”这个词,一副等着江北反驳,再反驳回去的模样。
“是挺可惜的。”江北没反驳。
“我怎么这么想揍你呢?”普勒希思直吸气,但那口气又吐了出来,笑道:“你知道么?以前我的故乡有头驴子被送去了黑锋要塞,等它回来时,眼睛突然开始发白光,身上也突然开始冒寒气,最奇怪的是,它竟然还会用神圣魔法,你让我想起了那头驴子,我原谅你。”
“你说的那头驴子我好像也听说过,”江北说,“它有个弟弟在军队当军士长,脸上还有道疤。”
普勒希思看了江北一阵,忽然“嗤”的一声笑了,摇摇头,“你怎么就这么对我脾气,走,请你去喝酒。”
“大营严禁饮酒,你不知道?”江北反问,又指了指身上的祭司袍,“而且我是个牧师。”
“你挖水坑和偷我旗子时怎么就没记起自己是牧师?”普勒希思强行把江北拉出了营帐,“咱们偷偷去,没人知道。”
一百六十九 那一束光
普勒希思藏酒的地方很特别,在停泊于临时港湾里的一艘战船的炮舱里。
夜色下,他带江北爬上船,沿着“吱扭”作响的阶梯下到炮舱里,从一个装炮弹的箱子里拿出两支黑瓶的朗姆酒,对江北晃了晃。
“烈性朗姆酒,我用一杆双筒猎枪从一个来自诺兹莫丹的矮人手里换来的,一直珍藏到现在,因为大营里没人值得与我分享它,你是不是感到很荣幸?”
“我感觉更像是没人愿意和你在一起喝酒。”江北笑道。
“我今天非得喝死你这个嘴毒的牧师,”普勒希思把酒递给江北,又从那个炮弹箱里拿出两瓶酒,“最后的存货,一起带着。”
“去哪里?”江北问。
“跟着走就是了。”普勒希思沿着阶梯出了炮舱。
两个人回到甲板上,正准备下船,一个声音忽然传过来,“牧师。”
江北转过头,看到险些被他坑死的德拉斯站在一盏桅灯的光晕下,身上穿着黑皮水靠,脚上是双大头皮靴,一段时间不见,看着瘦了很多。
自从德拉斯被罚去刷船,江北再没见过他,此时遇到,不免有些尴尬,点了点头,“督查官。”
“军士长,”德拉斯对普勒希思行了个简单的军礼,才接着对江北说,“我已经不是督查官了。”
他笑了笑,向江北走了几步,“但我不怪你,真的,这些日子我有很多时间反思,走到今天这一步,是我咎由自取,我感谢你,在我走得更远之前,把我拉了回来。”
他顿了顿,继续说:“白天的战斗我去看了,很精彩,这让我感到惶恐,因为我险些毁掉一个出类拔萃的将士。”
“谢谢,”江北没想到被他坑了一次,这位督查官竟是被点化了,温和地说:“督查官,我觉得现在说抱歉,对你来说意义不大,我更想告诉你,一时的挫折未必不是一块垫脚石,只要肯往前走,荣耀仍将属于你。”
“我会牢记的,就不打扰你和军士长的雅兴了。”德拉斯微微躬身,转身下了船舱。
“你刚才的样子挺像一个牧师的。”普勒希思目送德拉斯的背影消失,转头对江北说。
“我本来就是牧师。”江北展示着身上的祭司袍。
“我非把你喝回死亡骑士不行,走吧。”普勒希思拿着两瓶朗姆酒,率先下了船。
江北跟过去,两个人沿着临时港湾登船用的木桥,一直走到尽头,坐了下来。
坐在这种位置,人仿佛置身于海面上,视野无比开阔,夜色下,大海一片黑暗,潮声阵阵。
普勒希思咬开朗姆酒的塞子,“咕嘟嘟”喝了几大口。
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江北从不饮酒,旋下木塞试着喝了一口,感觉味道像有人把酒偷喝了,然后撒了尿进去,顺便放了几勺老干妈,咳了两声,又把塞子塞上了。
“矮人口味,非勇士享受不了。”
普勒希思笑了笑,没强迫一位牧师饮酒,自己望着大海,不时“咕嘟咕嘟”喝上几口,不知不觉,酒劲上涌,变得话多起来。
“我十六岁就参军了,在夜色镇替一个守夜人跑腿儿,后来调到西部荒野对付那些迪菲亚盗匪,也是在那里留下了脸上这道伤疤……”
“……我想不明白,部落为什么不像我们一样开辟农场,或者像矮人那样打猎,像精灵那样采果子吃,为什么总要挑起战争,先是加尔鲁什地狱咆哮,然后是钢铁氏族,接着又来了个古尔丹,难道他们就不会死么……”
“……他们说希尔瓦娜斯正在割裂部落,萨鲁法尔大王现在就被关在暴风城的监狱里,牛头人已经准备叛变,巨魔也快回归大森林了,联盟也在搞分裂,没准儿会变成两支……
“……这个世界变得很疯狂,我怀念小时候,那时我们的敌人是元素领主,是巨龙,是虫人,是死灵,是恶魔,好像主宰这个世界的神突然发疯了,开始胡编乱造……”
江北望着大海,有一声没一声的应着,喝下一整瓶烈性朗姆酒后,普勒希思又变得沉默起来,咬开另一瓶酒的塞子,一口一口地喝着,脸色越来越阴沉,让江北怀疑他会突然跳海自尽。
这瓶酒下肚后,普勒希思忽然站起来,好像忘记了江北的存在,自顾自沿着木桥“嗒嗒”走远了。
真是个奇人,江北看着普勒希思的背影摇了摇头,怕他醉得钻到安德利特的被窝儿里,拎着剩下的两瓶酒,站起来跟了上去。
回到海滩上时,江北忽然注意到一道身影就站在海边的一块礁石上,旁边一个虚空行者晃来晃去,是薇薇安。
面对无尽的大海,她的身影十分渺小,显得形单影只。
江北看到普勒希思已经上了豁口的斜坡,没有安全问题,转身向薇薇安走去。
对这姑娘的心思,江北多少揣摩出了一些。
要说多在意别人的看法,那不存在,否则早就离开大营了。
也不像天命孤星,因为以前经常跟他和爱德华去林地里晃悠,还去偷看过牧师的训练,证明还是希望和别人接近的。
这姑娘更像是受困于术士的身份,把自己保护得太好,以至于封闭了内心,排斥任何感兴趣的人或者事,就比如他。
对薇薇安的遭遇,江北有些同情,又有凯美林这层关系在,一直想找机会开解开解她,眼下就是个不错的时机。
江北渐渐接近后,薇薇安发现了他,好像心情不佳,下了礁石,向豁口的方向走去。
“你怎么见了我就跑?”江北拦住她,笑道:“今天的对决还没给你道谢,没有你帮忙,我们很难赢。”
“不用,我只是用了几次诅咒,”薇薇安想绕开江北,但还是被拦住,说,“你要是闲着没事干,可以跳到海里去摸鱼,别在这里骚扰我。”
“我有话和你说,”江北笑了笑,“凯美林牧师把你的遭遇告诉我了,他还说术士注定朝着黑暗前行,无法选择一个光明的未来,我对这句话不是太认同。
我觉得任何人都有选择的权利,不管力量来源于何处,重要的是,心里要有那么一道光,所以你不用像只乌龟一样总缩在壳里,可以探头出来看看这个世界,也许会有令人惊喜的发现”
“你才是乌龟,”薇薇安啐道,“你什么都不懂,还在这里自以为是,让开。”
“就不让,”江北张开胳膊,“我大小是个牧师,今天非得把你点透不行。”
“点透?”薇薇安冷笑道,“你了解术士么?还点拨我?”
“说说看,”江北说,“说不定我能理解。”
“那我告诉你术士是什么感觉,”薇薇安淡淡地说,“你肯定没有听到过那种来自黑暗的低语声,当你听到了,忍受不住那种诱惑,或者必须依靠这种力量保命,不管怎么样,你使用了它,灵魂第一次受损,需要东西去填补。
恶魔这时跳出来,诱惑你和它们建立契约,它取走你一部分灵魂,给予你力量,但低语声变得更强了,无时无刻不在你耳边回响,它折磨你的精神,摧残你的意志,甚至连死亡也无法解脱。
你很痛苦,不得不去遵循低语声,继续使用这种力量,直到你开始适应它,依赖它,最终用全部的灵魂去交换它!
你知道错了,后悔了,可你的灵魂已经落在恶魔手中,没有退路可走!直到你什么都失去,什么也没有!那时你就会了解,什么是术士!”
说到后来,薇薇安的声音激动起来,似乎想把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无奈,都发泄出来,发紫的双眸也渐渐蕴含了泪光,看起来有种别样的哀婉。
在薇薇安的声音中,江北不由想起了自己抵抗信石侵袭的情形,那种感觉确实痛苦到极致,也意味着,这姑娘并非不喜欢和人接近,而是害怕自己被黑暗吞噬,失去所拥有的,所以在逃避。
薇薇安已经习惯压抑自己的情绪,短暂的失态后,又恢复了平静,吐了口气,声音冷淡下来,“跟你说这些干什么,没意义。”
说完绕开江北,向前快步走去。
江北想了想,从魔法包里取出公正之手,举过头顶,神圣能量涌动,锤头发出明亮的光芒,照亮了他和一大片海滩。
“喂!你也许觉得前路一片黑暗,可我认为未必不能有一丝光明!住这个形象,当你觉得黑得不能再黑时,就拼命想着它,它永远都在!”
薇薇安回了下头,温暖的光芒映亮她发紫的双眸,使她的表情有一瞬的变幻,也停止了脚步。
“无聊。”薇薇安呆呆看了江北一阵,丢下两个字,转回头快步走了。
江北摇了摇头,这种事只有当事人自己愿意走出来才行,薇薇安非呆在阴影里,他也没办法。
……
“主人,刚才你都要哭出来了,”阿拉克斯的声音在薇薇安心中响起来,“为什么不扑进那个人类怀里,让他安慰你,你们人类不是喜欢抱在一起啃对方么?”
“我呸,”薇薇安啐了一口,“你什么时候学到这些东西的,等我有机会把伊萨卡召唤出来,让你扑进她怀里。”
“我不喜欢长着角、翅膀、尾巴和蹄子的女人……”
一百七十 狼人诅咒
对决的次日,安德利特又把江北叫到了自己的大帐。
去的路上,江北就已经清楚安德利特找自己做什么,不出意料,应该和他一把按倒普勒希思的事有关。这位主将是个精明的人……狼人,狼眼里揉不得沙子。
果然,江北进入那座光线昏暗的大帐后,安德利特没有和他寒暄,坐在那张办公桌后面,开门见山地说:“我想知道,昨天的对决你到底是怎么赢的?”
“如将军所见,我推倒了普勒希思军士长,然后夺到了他的旗帜。”
江北避重就轻地回答,同时透过眼中的白光观察了一下安德利特,忽然发现这位主将体内暗红色的阴影不像上次看到的那么浓了。
诅咒正在消散,说明不是身体里固有的,这是个有意思的信息,没人会在大营里对主将下诅咒,而且还不被安德利特发觉,意味着诅咒有可能来自其它地方。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找到一个负面能量源。
“这也是我真正想问的,你怎么推倒的普勒希思?”江北转念时,安德利特又问道,顿了顿,接着说,“别用那种目光看着我,军士长,观察你的上级很不礼貌。”
“这个问题重要么?”江北把视线从安德利特身上移开了,也没像昨天对付普勒希思那样随口敷衍,安德利特和普勒希思不一样,感官太敏锐,说太多谎言反而容易露出马脚。
“不重要,但我好奇。”
安德利特站起来,离开办公桌,负着双手走到江北身前,观察了一下他的双眼,又绕着他走了两圈,抽了抽鼻子,才接着说:
“我对气味很敏感,你身上有些与众不同的气息,耐萨里奥知道么,那条黑龙险些毁灭这个世界,但他也推倒了包围吉尔尼斯王国的高墙,让我们得以重归联盟。
许多狼人参加了屠龙的战斗,活下来的人带回了耐萨里奥的骨渣当作纪念,那些骨渣气味刺鼻,和你身上的味道有些相似,不过你身上的味道很杂,好像许多不同的气味混合在一起,还有,里面有死亡的气息,这是最令人疑惑的。”
江北瞥了眼安德利特阴气沉沉的脸,突然非常非常讨厌犬科动物,恨不能把鞋脱下来,用那双还长好血肉的骨脚踹到这张脸上。
“你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呢?”安德利特直视着江北,目光像刀一样锐利,仿佛想把江北的秘密从心底直接挖掘出来。
“将军,你是把我当成敌人?还是不满我在丹尼斯督检官面前赢了你麾下的战士?”江北没正面回答,“我觉得这两个问题更有实际意义。”
“我喜欢事情都在自己掌控中,”安德利特说,“不希望大营里有任何不受控的因素。”
“大营不会有任何不受控的因素,”江北笃定地说,“我是联盟的军士长,虽然只是暂代,但我很珍惜这个职务,我的家在步瑞尔镇,那里有我的朋友和亲人,还有那些镇民,我不会背弃他们。”
安德利特看了阵江北,最终坐回了那张大木桌后面,吐了口气道:
“你很聪明,普勒希思输给你不冤,他很勇敢,但没脑子,另外丹尼斯督检官对你研究出的战术很感兴趣,临走前特意嘱咐我给他些东西看,就由你来写吧,下午交给我。”
江北暗暗松了口气,但没急着离开营帐,诅咒的事最好调查一下,说不定能发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他的骨架已经饥渴难耐了。
琢磨了一下措辞,试探着说:“将军,你好像有些不舒适,我是位牧师,有什么小顽疾,都可以帮你医治。”
“不需要,”安德利特摆了摆手,“你可以着手去写汇报了。”
江北在告辞离开和继续追问间做了下权衡,选择了后者,“但我发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我不确定是不是需要告诉凯美林牧师。”
“你发现了什么?”安德利特看过来,目光有些锐利,还有一丝警惕。
直觉上,江北知道自己捉到了什么,继续说:“诅咒,它在影响你,而我最擅长驱散诅咒。”
“狼人体内本来就含有诅咒,”安德利特把目光收了回去,“它是我们的力量源泉,无法驱散,也不需要。”
“我没有恶意,也不想探究别人的秘密,只是想帮忙,”江北目光诚恳,“诅咒的浓度已经超过它应该有的,我不太清楚将军把营帐选在这里,还不让士兵靠近,是不是担心这种诅咒在大营扩散开,或许这就是个不受控的因素,而我可以解决掉它。”
安德利特沉默不语,当江北觉得这位主将要从办公桌后面窜出来掐住他,告诉他知道得太多时,安德利特又抬头问:“你真能驱散这种诅咒?”
“试试就知道。”江北暗暗吐了口气,但安德利特很精明,他不敢像以前那样瞎忽悠,以免适得其反,只是铺垫道,“不过驱散这种诅咒,我需要和将军接触,手臂就可以。”
安德利特看着江北,伸出左臂,放在了大木桌上。
“将军,冒犯了。”江北走过去,伸手抓住安德利特的手臂,直观地感觉到一股力量感,还有鼓动的诅咒。
江北怕引起安德利特的怀疑,没直接抽取他体内的诅咒,张口开始念诵驱散祷言。
经历了这么多事,江北已经是个很出色的牧师,祷言念诵得极为流畅,脸上也满是虔诚的神情。
低沉而细密的念诵声中,安德利特眼中的警惕消散了些,但没感觉体内的诅咒有所减轻,微微摇头。
江北斜眼瞥到,意念转动,一丝诡异的力量从安德利特体内被抽出来,进入了那副骨架。
江北明显感觉到,这种诅咒和他以前抽取的负面能量有很大不同,它非常……牢固,进入骨架后居然没被直接转化成能量,而是像有型的棉絮一样蓄积了起来。
江北吃了一惊,觉得可能要糟,这是狼人诅咒,上古流传下来的力量,搞不好要把他感染成一个狼人。
好在念头还没转弯,进入骨架的诅咒忽然散开,转化成了浓郁的能量,浓度比他骨架内现存的还要高一些,被邪火烧毁的双脚也开始长出血肉。
大餐!
江北已经很久没有这种获得补充的感觉了,像刚做了一遍马杀鸡,舒服得全身的毛孔都要扩散开,但脸和心分离的功夫已经练到炉火纯青,表面还是一副虔诚的模样。
安德利特的神情却开始变化,迷茫、惊喜、疑惑……在那张死气沉沉的脸上逐一闪过。
那些困扰着他的折磨着他的该死的诅咒正在减弱,他像背着一块巨石前行的旅人,终于把石头放下来那样,长长吐了口气。
一百七十一 调查
须臾,安德利特体内多余的诅咒被抽空了,但狼人本身固有的诅咒依旧固若磬石,抽之不动,江北察觉到这点,松开了手,问:“将军,是不是感觉好多了?”
安德利特又吐了口气,抬头看着江北,说:“这不是牧师的驱散。”
白眼狼!江北腹诽道,笑了笑,“不管是什么,我相信已经解决了将军的问题……”
他思考着措辞,想把这些诅咒的来源打探出来,仅靠安德利特体内的这些诅咒,骨架补回的能量不足百分之二,虽然已经不算少,但还不够扳倒普勒希思那一下消耗掉的。
“……但根源并没有解决,将军,如果你信任我,我想知道这种诅咒的来源,它不像是从你体内滋生的,我可以帮你彻底解决问题。”
安德利特沉思了片刻,摆了摆手,“就这样吧,记得把汇报给我。”
“我知道了,如果有需要,将军随时可以找我。”江北知道问不出来了,也没强求,转身离开了营帐。
牧师们训练了一个月,已经取得成绩,但没有就此松懈,训练还在进行。
江北委托爱德华带队,回营帐随便写了写钢龟战术,没急着给安德利特送过去,想了想后,决定去找凯美林聊聊。安德利特的诅咒来得有些奇怪,这位牧师在大营呆的时间不短,也许知道些什么。
江北来到凯美林营帐,这位牧师正在研究那份海航图,看到他进来,笑着问:“今天没带队训练么?”
“爱德华带着练呢,正好历练历练这孩子,”江北笑道,“我有些事想问。”
“什么事?”凯美林问。
“是关于安德利特的,”凯美林是自己人,江北没藏没掖,把发现安德利特体内含有过量诅咒的事情说了,问:“凯美林牧师,你知道这件事么?”
凯美林显然了解一些,点了点头,沉吟道:“其实我早就发现安德利特不太正常,脾气时好时坏很不稳定,不像一位主将的表现,后来才发觉他体内的狼人诅咒浓度很高,都快要要溢散出来。”
“那您清楚这些诅咒的来源么?”江北皱着眉头问,“这件事有些奇怪,安德利特很少离开大帐,从哪里感染了这么重的诅咒?”
“你问的也是我好奇的问题,”凯美林摇摇头,“我问过安德利特这件事,他不肯承认,他是大营主将,我们两个的关系又有些特殊,我不便去调查这件事,大营也从没出过事,就这样拖了下来。”
他顿了顿,接着说:“狼人诅咒流传自上古时代,本身就非常神秘,人类被感染后,不是所有人都能掌控这种力量,还有一些人退化成了野兽,被称为兽种。
吉尔尼斯国度深受其害,狼王花费了大量人力物力去研究这种诅咒,想找到挽救国民的方法,但至今没有进展。
我曾怀疑安德利特压制不住体内的狼人诅咒,脾气才时好时坏,但瞧他的情形又不像,他只是情绪不稳定,但意志还是很坚定的,直到现在我也没弄明白什么原因。”
“原来是这样。”江北点点头,决心要把这件事查清楚,说不定能找到一个稳定的负面能量源,狼人诅咒的能量密度很高,非常有营养。
“你想去调查这件事?”凯美林观察着江北的神情,问。
江北很尊重凯美林,不想骗他,没否认,但也没承认,只是笑了笑。
“你这孩子,”凯美林从江北的神情中得到了答案,但没明确反对,只是提醒道,“最好谨慎一些,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被别人知道的秘密,未获得安德利特的许可,任何窥探都是种冒犯,以这位主将的性格,知道后肯定会暴跳如雷。”
“放心,我知道怎么做,”江北点点头,忽然想到一个个问题,问,“凯美林牧师,那天对决时,我推倒普勒希思,您也看到了,不对此感到……好奇么?”
“确实有些好奇,”凯美林笑起来,“但就像我刚说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所以不想去深究,我知道你是什么人,这就足够了。”
江北想起当初在布瑞尔镇,他露出半张残缺的脸,这位牧师依旧选择信任他,
这就是境界,凯美林只是位高阶牧师,实力并不出色,但能做到八级僧侣,还被安排来大营制衡安德利特,绝非偶然,笑道:“等有机会了,我会好好说说这件事。”
离开凯美林的营帐,江北去找了薇薇安。
按照他的想法,安德利特在营帐里不太可能感染这么重的诅咒,除非暗中离开营帐,去过某些特殊的地方,薇薇安有颗能飞来飞去的眼球,可以派上用场。
就是不知道这姑娘愿不愿意帮忙调查安德利特,江北想着薇薇安对自己的态度,不由想要皱眉头。
然而事情比江北想的要顺利很多,薇薇安对他的态度还是不冷不热的,但没浪费口舌就答应了他,当天夜里,召唤出一颗基尔罗格之眼,在黑暗的掩映下,藏在了安德利特大帐的尖顶上。
接下来,就是观察了。
基尔罗格之眼的视界在薇薇安心中,江北看不到,观察的任务还是只能委托给这姑娘。
白天安德利特不大可能离开,观察的时间集中在夜晚,江北原本觉得薇薇安不会愿意把睡眠的时间花费在盯梢上,但又出乎他的意料,薇薇安说自己会盯着这件事,让他回去等消息。
面冷心热的一个人,江北看了眼表情平淡的薇薇安,离开了她的营帐。
第一个晚上,安德利特没动静,第二个晚上,还是没有,第三晚,同样如此。
第四天的白天,安德利特又把江北叫到了自己的大帐,让他帮忙驱散诅咒。
江北观察了一下,透过眼中的白光,发现这位主将体内的诅咒出奇的浓郁,暗红色的阴影正像烟雾一样向外扩散。
很显然,安德利特刚接触过诅咒源,可能就是昨晚的事。
这就有意思了,薇薇安没有观察到安德利特外出,难道诅咒源在大帐里面?
江北边帮安德利特抽离体内的诅咒,边透过眼中的白光观察这座大帐,可没发现诅咒的存在。
一件奇怪的事,安德利特体内的诅咒像是凭空出现的,江北转着念头,试探着说:“将军,你体内的诅咒浓度超乎我的想象,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威胁大营的安全,我可以解决掉它。”
安德利特静静感受着那些折磨着他的能量离开身体,像个刚经历过长途跋涉的旅者,正在享受途中短暂的休息,闭目沉默不语。
“将军?”江北又试探着问。
“别总揣着那么多好奇心,我比你更关心大营的安全,”安德利特丝毫不觉得自己在接受江北的帮助,声音沉闷地说,“我不追查你这种能力的来源,你也别问太多问题。”
江北不言语了,感受着慢慢进入骨架的能量,决心要把这件事调查清楚,他的骨架已经饥渴太久,光靠安德利特体内的这点诅咒,还不够塞牙缝儿。
须臾,安德利特体内多余的诅咒全被抽取了出来,他又像卸下块巨石一样吐了口气。
“将军,我会等待你的下次征召。”江北收回手,微微躬身,准备告辞。
安德利特无声摆了摆手,低着头,神情显得阴沉而疲惫。
江北走到帐帘前时,听到了一声“谢谢”,很轻,但足够听清楚。
他回头看了眼安德利特,转身掀开帐帘,大步离开了营帐。
一百七十二 传送宝珠
江北又拜托薇薇安观察了几天,头三天,安德利特始终没有动静,但到了第四天,又把他叫过去吸收了一次诅咒,好像四天是个周期。
江北保持着耐心又等了四天,还是一样,头三天安德利特的大帐很平静,但到第四天又把他叫了过去,基本上可以确定周期是存在的。
江北分析了这件事,从安德利特疲惫的神情来看,高浓度的诅咒给这位主将带来了沉重的压力,那么诅咒爆发更可能是在周期中的第三天夜里发生的,否则安德利特应该早就把他叫过去救治了。
这位主将好像在周期性地接触诅咒,而且应该持续了一段时间,遇到他之前,安德利特靠自己硬扛诅咒,等诅咒消散后,再去接触一次,周而复始,遇到他之后,则改为把他叫过来驱散诅咒。
唯一可疑的是,大帐里没有诅咒源,安德利特也从未离开过,这种诅咒是从哪里来的?
在营养充沛的“食材”诱惑下,江北决定铤而走险,去看看第三天的晚上,安德利特到底做了什么。
很快又到了周期中的第三天,这天夜深后,江北从大营外围绕到海岸线上,又贴着峭壁,悄悄来到了安德利特的大帐外面。
在连绵的潮声中,江北把耳朵贴在大帐厚实的布料上听了一阵,大帐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丝声音,他来到帐门前,掀开帐帘前想了下,如果安德利特就在大帐里休息,发现他在偷窥后该以什么借口搪塞。
想了一阵,江北又觉得其实没这个必要,以安德利特的精明程度,肯定知道他在调查自己,无论想出什么借口都显得蹩脚。
更需要考虑的是,安德利特的秘密被发现后,对他持什么态度。
江北犹豫了片刻,还是伸出手,把密不透风的帐帘掀开了一条缝隙,偷眼向里面看去,马上发现了一件意外的事,大帐竟然是空的,安德利特不在。
江北愣了下,掀开帐帘进了大帐,接着反应过来,安德利特有可能在帐门一侧,以他刚才的角度看不到,但转头看过去后,又松了口气。
帐角的油灯亮着,光线晦暗的大帐里只有他一个人,本该呆在帐里的大营主将不见了踪影。
安德利特是怎么出去的?
怀揣着这个疑问,江北在营帐里走了两圈,确认厚实的帐布上没有可以出去的缝隙,即使有,薇薇安的留在帐顶的眼球也能发现安德利特离开。
除非她恰巧打了盹儿,这也确实是项非常累人的工作。
江北转着念头,视线落在那张宽敞的大桌子上,从桌子下的空膛里,发现了一个以前从未见过的东西。
那是一颗微微闪亮的血红色水晶球,下面有个铜色的半尺来高的金属支座,从水晶球亮丽的颜色和支座精致的镂空花纹来看,不太像联盟偏庄重的工艺。
从水晶球上,江北直观感觉到一股魔法的力量,觉得也许这就是安德利特失踪的原因,正想走过去看看,帐帘一掀,一道身影闪进了大帐,是薇薇安。
“你怎么跑来了?”江北压着声音问。
“来提醒你一下,”薇薇安淡淡地说,“行动前应该提醒我把基尔罗格之眼收回去。”
“疏忽了,”江北发觉自己确实忘记了这件事,其实他更应该让薇薇安提前终止盯梢,就不会那么累了,但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说,“安德利特不知道去了哪里,正好你来了,过来看看这颗水晶球是什么。”
薇薇安走过去,看到那颗水晶球后,眼神有些讶异,“事情有意思了,这是血精灵的魔法造物,传送宝珠。”
“血精灵的造物?”江北听出了薇薇安话里的韵味,一位联盟主将的大帐里不应该出现这种东西,问:“做什么用的?”
“这种传送宝珠是成对儿的,触摸其中一颗宝珠,可以传送到另一颗宝珠旁,不过距离通常不太远,”薇薇安断了顿,接着说,“安德利特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他又传送到了哪里?”
言外之意,怀疑安德利特和血精灵有关联,有背叛联盟的嫌疑。
“可能是战利品。”江北对安德利特还是比较信任的,这个世界不像前世,联盟和部落各种族是不同的物种,背叛自己种族的代价太大。
他看着那颗传送宝珠,想着另一颗宝珠附近肯定有一个强力的诅咒源,说,“也许我能知道安德利特去了哪里。”
“你要传送过去?”薇薇安听懂了江北的意思。
“嗯,”富贵险中求,江北没考虑太久,只是问了一个关键的细节,“使用这颗宝珠有没有什么时间限制,我要确定我传送过去后,情况不对的话,能立刻传送回来。”
“只要传送宝珠的能量没耗尽,随时可以传送,血精灵的工艺还是很可靠的,”薇薇安说,“但这种宝珠的位置通常被设置在某个区域内,以提高传送的稳定性,这颗宝珠没被固定,另一颗宝珠可能也没固定,如果你传送的过程中,安德利特刚好拿着另一颗宝珠走出了范围,你有可能跌落到虚空里。”
她又补充道,“当然,这种情况极少发生,你更有可能传不过去。”
江北权衡了一下,传送过去,有可能发现一个稳定的负面能量源,解决他的“温饱”问题,或者离开大帐,等待安德利特一点点“施舍”,最终决定还是冒个险,他很好奇安德利特到底去了哪里。
“如果我没回来,麻烦你去告诉凯美林牧师我去了哪里,顺便让他来调查一下这件事……”
江北想留下两句遗嘱,万一真的那么背运,跌落到了虚空中,至少有个人想办法捞他,但话还没说完,薇薇安忽然蹲下来,伸手按到了传送宝珠上。
“我吓你的,没那么危险……”薇薇安回头看着江北说,话音未落,传送宝珠红光一闪,一个旋转的虚空漩涡形成了,把她包裹了进去。
“喂!”江北伸手想去拉薇薇安,但捉了个空,她已经凭空消失了。
这姑娘,江北摇了摇头,也想通过触摸宝珠传送走,就在这时,宝珠又亮起了红光,一个虚空漩涡旋转着打开,把薇薇安吐了出来。
“事实证明,确实没那么危险。”她拍了拍手,淡淡地说。
江北醒觉薇薇安是想替他验证一下传送宝珠的稳定性,真是难以捉摸的一个人,问道:“那边是什么地方?”
“我传送过去后,立刻传送了回来,没看清,”薇薇安说,“但肯定不是血精灵恢宏的大殿,周围很黑暗,像个破败的村落。”
村落,安德利特半夜传送到一个村落做什么?
揣着这个疑问,江北把手伸向了传送宝珠。
一百七十三 脓疮
被传送的感觉很奇怪,就像上次被普特雷斯传送到那个山洞里一样,时间和空间感忽然消失,但只是一瞬间,它们又回来了。
江北醒过神来时,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破木棚里,另一颗传送宝珠就在他身旁,被固定在木棚快要腐朽的地板上。
江北向周围看去,薇薇安没有看错,这里确实是个破败的村落,木棚在村落的一角,向外看是座悬崖,向里看,视野里全是歪歪斜斜的快要倒塌的木屋。
在夜色的掩映下,木屋的木头发出腐朽的黑色,像刚被洪水淹过,又不幸发生了火灾,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臭味儿,那是野兽的气息,让人本能地感觉到不舒服。
江北还看到远处有座巨大的哥特式的城堡,就座落在村落外面一处悬崖峭壁上,城堡的墙壁还算完好,但所有窗口都是黑的,看起来阴森森的。
这时,薇薇安也通过传送宝珠落在木棚里,周围的环境让她感到了不安,把阿拉克斯召唤了出来。
江北没有浪费口舌劝薇薇安回去,以这姑娘的脾气,就算他把舌头说断也白费,走出木棚,向村落深处走去,想知道这是哪里,安德利特又去了什么地方。
薇薇安抽了抽鼻子,被臭味熏得打了个喷嚏,皱着眉头跟在了江北身后。
村落里一片死寂,不像有人迹的模样,江北有种来到了老尸荒村的感觉,胸口毛毛的,他走进一间看起来还算完好的木屋,里面没有人,但床上团着脏得快要板结的被褥,说明有人居住,只是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个村落的面积不小,两个人沿着歪歪扭扭的街道搜索了一阵,一个活人也没发现,但在不少木房子里找到了有人居住的痕迹。
江北忍着恶心摸了摸那些脏兮兮的被褥,有些还残存着一丝温度,仿佛村落突然间被遗弃了,而且是刚发生的事。
两个人还碰到了一条皮毛斑秃的黑狗,朝他们大声吠叫,被薇薇安招出一蓬火焰赶走了,她一直在观察周围的环境,忽然说:“我好像知道这是哪里了。”
“哪里?”江北问。
“狼人的焚木村,”薇薇安回答,然后扭头看向远处城堡黑暗的轮廓,“如果我没有猜错,那座城堡就是鼎鼎大名的影牙城堡。”
江北的地理知识很薄弱,只听说过影牙城堡,还是爱德华告诉他的。
据传当年一个叫阿鲁高的人带领一批狼人闯入这座城堡,杀掉了城堡的主人,将之占为己有,后来一群勇士冲进城堡,杀掉了阿鲁高,将这座城堡变成了一个无人接近的鬼地。
至于这个这个死气沉沉的村落,完全没听说过,又问:“焚木村是什么地方?”
“联盟的脓疮。”薇薇安淡淡地说。
“脓疮?”江北不解。
“对,脓疮,圣光没能照耀到的地方,”薇薇安点点头,“据我所知,这个村落原来是被狼人诅咒感染的人类的聚集地,后来吉尔尼斯国度清理了这个村落,把控制不住狼人诅咒退化的居民都驱逐到这里,不允许他们离开,就在这里自生自灭,使之举世闻名。”
她顿了顿,接着说:“你好像挺孤陋寡闻的。”
“时间都花在研究牧师的教义上了。”江北随口应答,同时陷入了思索,一个狼人诅咒的隔离区,安德利特定期来这种地方干什么?
有一点毫无疑问,这位主将体内的诅咒的源头就是这里,不像随机感染,因为浓度太高,更像是接触过某个强力的诅咒源,这也是他冒险传送过来的目的。
“我们再找找,这个村子很大,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江北继续向村子深处走去。
两个人又走了一阵,忽然又看了一个活物,一个不像孩子的孩子它有着孩子的体型,但鼻子和嘴巴向前凸出来,两颗獠牙外露,脸上也满是坚硬的黑毛,头发乱糟糟的,眼睛隐在发缝里,发出暗淡的绿光,身上的衣服也破得像一块烂布,浓密的黑毛从破口中露出来。
这是个狼孩儿,正孤伶伶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玩耍,好像这不是深夜,而是白天。
狼孩很快看到了江北和薇薇安,眼神警惕地站在了那里,他又看了眼江北,眼中露出恐惧的神色,后退了几步,接着转过身向村子深处跑了。
“这个狼孩好像很害怕你。”薇薇安看着狼孩的背影说。
江北不觉得自己有多可怕,至少比张牙舞爪的虚空行者和蔼多了,低头看了眼自己,马上反应过来,狼孩有可能是在害怕他这身官方的祭司袍,说:“跟上去看看,他应该是去叫人了。”
两个人沿着孩子逃走的方向追过去,跑过两个街口,忽然遇到了迎过来的村民,十几个人,有男也有女,和那个狼孩一样,身体都有不同程度的退化,让江北感觉自己像是闯入了科幻电影中的变异人基地。
这些人手里都拿着木棍,虎视眈眈地拦住了他和薇薇安,满脸敌意,那个狼孩躲在一个女狼人的腿旁,探头探脑地看着江北,一脸胆怯。
薇薇安退了两步,阿拉克斯飘移到她身前,张开双臂,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我来找安德利特将军,”江北不想和这些村民动手,直接说明了来意,同时观察着人们的反应,“我是他大营里的牧师。”
听到“安德利特”的名字,村民们对视了一眼,敌意似乎减弱了些,一个双臂都退化成狼爪的中年人说:“安德利特先生说过,除了他以外,任何外人都不能放进来。”
从村民的态度上,江北感觉到出这些人很信任安德利特,也说明安德利特传送到这个村落不是为作恶,说:“将军应该没说过,是我帮他驱散了过量的诅咒,我来提供帮助,需要见他。”
中年人打量了一阵江北,似乎相信了他的话,但没有立刻放行,“安德利特先生现在不能受到打扰,你可以回军营里去等他。”
“将军在做什么?”江北不由问,但话刚出口,就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先生没告诉你,证明你不值得信任,请你马上离开。”中年人的神情又变得警惕起来,慢慢向江北和薇薇安走过来,那些村民抄起手中的木棍,跟在了后面。
一百七十四 仪式
有薇薇安的帮助,打倒这些村民不费吹灰之力,但现在不是展示实力的时候,打斗会引来更多的村民,也会彻底失去这些人的信任。
江北转着念头,摆手示意薇薇安后退,自己也缓缓后退,同时透过眼中的白光,观察着不断逼近的村民。
和安德利特一样,这些人体内蕴含着暗红色的阴影,在身体产生异变的部位浓度比较高,已经固化下来,没变异的部位也有游离的阴影,较稀薄,但显然会持续造成影响。
而且生活在这么肮脏的环境下,每个人体内或多或少都有一些黑色的阴影,那是病菌,代表了病痛。
“我能证明自己值得信赖,”江北边退边说,“我可以阻止诅咒在你们身体里扩散,还能帮你们治病,只要你们愿意。”
“没有人可以做到这点,”中年人摇了摇头,带着村民继续往前走,“安德利特先生都做不到,你更做不到。”
“安德利特不是牧师,但我是,”江北还是不想动手,“只要你们尝试一下,就会知道我说的是真的。”
中年人和村民还是没停下,逼得江北和薇薇安不停倒退。
“你不是准备就这么回去吧?”薇薇安看了眼江北,又转头去看那些村民。
真费劲,江北叹了口气,在心中默念咒语,一个亮闪闪的光盾出现在身上,突然停止倒退,冲上去一把揪住中年人的脖子,又退了回来,把他举到半空。
受狼人诅咒的影响,中年人的力量比普通人大很多,两只狼爪狠狠挠向江北,但连真言术盾也没突破,那只抓着他脖子的手也像铁铸的一样纹丝不动。
江北手上加力,中年人呼吸受阻,萎顿下来,他似乎是个重要人物,村民们都停了下来。
“我是来提供帮助的,没有恶意。”江北说完,开始低声念诵驱散祷言,同时把中年人体内残余的狼人诅咒和病菌全抽离了出去。
两种能量同时进入那副骨架,对比有些明显,诅咒和安德利特体内的一样顽固,需要点时间才能转化成浓郁的能量,病菌的能量很稀薄,几乎没感觉。
很快,中年人感受到了身体的变化,狼人诅咒的力量非常蛮横,在身体里扩散时,就像长着尖牙的虫子一样在血肉内钻动,带来难以忍受的痛苦和精神压力,夜晚尤甚。可现在这种痛苦正在快速减轻,一同减轻的还有一些小病痛。
须臾,中年人体内的病菌和游离的诅咒全被江北抽走了,但那些已经引发身体异变的诅咒依然如磬石一样牢固,无论江北怎么加强意念都纹丝不动,他只好把中年人放下了,“现在你该相信我了吧?”
那些村民看到中年人被松开,举着木棍要涌上来,中年人抬起一只手,阻止了他们,他看了一阵江北,介绍了自己,“波利特石牙,暂时担任焚木村落的村长。”
又扫了眼江北身上的祭司袍,接着说:“从来没穿成你这样的人愿意帮助我们,他们只是定期把控制不了诅咒的人押送过来,再把死去的村民带走烧掉。”
“显然,我和他们不一样。”江北想着狼孩见到自己后畏惧的神情,语言尽可能简短,这样更容易赢得陌生人的信任。
说完,他向那些村民走过去,开始逐个帮他们吸收体内游离的诅咒和病菌,以彻底打消这些人的顾虑,带他去见安德利特和理论上应该存在的诅咒源。
江北做这些时,薇薇安合拢双手搓了几下,掌心“叮”的一声出现了一块小小的治疗石,她蹲下来,把治疗石像糖果一样托在掌心,对那个畏畏缩缩的狼孩招了招手。
狼孩犹豫着不敢过来,但最终没经受住诱惑,慢慢走到薇薇安身前,飞快地伸出手,把她手中的“糖果”抢走了,然后又跑回了等待救治的母亲身边。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那块治疗石,没什么甜味儿,但这是他第一次从外人那里得到礼物,远远看着薇薇安,狼吻向两边咧开,笑了。
薇薇安看到狼孩的模样,也目光温柔地笑起来。
江北留意到了薇薇安的举动和神情,心里在想,这姑娘可能把狼孩当成了童年时的自己。
他们其实是一类人,一个灵魂受创,一个身体畸形,精神上都受到过戕害。
不久,江北抽离了那些村民体内游离的诅咒和病菌,这些人打量着自己,异变的形体已经没办法再恢复,但痛苦减轻了许多,看向江北的眼神不由信任了一些。
“尊贵的牧师,谢谢你,”波利特代表村民表达了谢意,“除了安德利特先生,很少有人愿意帮助我们。”
“不用客气,这是一位牧师应该做的,但我需要立刻见到安德利特将军。”
江北觉得差不多了,刻意把情况往严重里说。
“他体内诅咒的浓度已经远远超过人体所能承受的极限,我不确定这样下去会发生什么,他的身体很有可能会产生大范围的异变,这会毁了他自己,还有耳语海岸的驻军。”
波利特犹豫片刻,最终点了点头,“跟我来吧。”
说完沿着街道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江北和薇薇安跟在了波利特身后,那些村民也跟了过去。
一行人穿过黑暗而曲折的街道,向村落深处走去,不久,来到了一大片空地前,空地站着不少衣衫褴褛的村民,这些人的身体都存在着不同程度的变异,围成一圈,一丝声音也不发出来。
圈子里的地面上用沟槽刻出一个很大的法阵,法阵的纹路错综复杂,但又具有某种规律性,微微闪着荧光,像是一张巨大的洒了荧光粉的蛛网。
法阵外侧的纹路延伸出去,连接着十来个小些的圈子,每个圈子里都坐着一个村民,法阵正中央也有一个圈子,安德利特就坐在圈子里,闭着眼睛,神情安静。
鸦雀无声的人群,不停闪光的法阵,静坐的村民,还有安德利特,看起来像正在举行某个神秘的仪式。
波列特竖起手指,对江北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跟过来的村民也小心翼翼地不发出一丝声响,回到了人群中。
江北不清楚法阵的作用,但猜也能猜出来,安德利特正在借助法阵把村民的诅咒转移到自己体内,再慢慢消化掉。透过眼中的白光,他观察了一下,确认了这点,暗红色的诅咒能量正从静坐的村民身上,沿着法阵的纹路流向安德利特,并在他体内蓄积。
瞬间,江北对这位主将的印象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一个阴沉而偏执的人,正在暗中帮助这些被驱逐、被隔离、只能无奈等死的人。
同时他也有些失望,这些村民体内的诅咒确实是种负面能量源,但不是能让他一次性吃饱喝足,并且可以用容器装走的那种。
一百七十五 圣光之暗
江北很识趣地没去干扰这件事,以免被近百名村民涌上来揍死,和薇薇安站在人群外围,安静地看着这一切。
从异变重的到异变轻的,村民们依次进入法阵外围的十来个圈子,直到体内游离的诅咒被抽离,就换一批。
整个过程鸦雀无声,有些诡异,而且速度很慢,两三个小时过去,所有村民才轮换了一遍。
单人体内游离的诅咒不多,但集中到一个人身上,浓度就高到了爆表。
透过眼中的白光,江北看到浓重的暗红色阴影在安德利特体内翻滚,这位主将的脸色也阴沉得可怕。
但这不妨碍村民们对安德利特的感激,人们以他为中心单膝跪倒表达谢意,站在外围的江北和薇薇安露了出来。
安德利特马上看到了两个人,脸色又阴沉了些,把波利特叫过去吩咐了几句,波利特带着村民匆匆离去了,转眼间走了个干净。
安德利特目光阴沉地一步步向江北走过来,薇薇安向前踏了两步,阿拉克斯飘移到她身前,做好了战斗准备。
“你叔叔,普特蒙利兹给我来过信,拜托我照顾你。”安德利特没和薇薇安交手的意思,他显然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声音深处藏着一丝颤抖。
“我叔叔?”薇薇安的神情有些犹疑。
安德利特没再理会薇薇安,绕开她走到了江北身前。
“将军,我和薇薇安只是有些担心你和大营的安全,”江北给自己和薇薇安找了一个听起来说得过去的借口,“无意冒犯。”
“我没时间怪你,”安德利特抓住了江北的肩膀,力量大得像要把他的骨头捏碎,“今天多送来了几个人,我支撑不住了,帮帮我……”
说到这里,他体内忽然响起一阵骨骼断裂的脆响,抓住江北的那只手也突然开始膨胀,手指以可见的速度变粗变长,指尖长出了黑而尖锐的指甲,手掌也吹气一样在膨胀,手背上生长出一丛丛的黑毛。
这种形变沿着安德利特的手臂,像扩散的病菌一样迅速向他的身体蔓延,传来一阵布匹撕裂的声音,他的瞳仁变成了兽瞳的形状,口鼻也向前凸出来。
“不,不……”
安德利特竭力抵抗着这种非主动的形变,以至于整个人都弓起来,发出痛苦的声音,如同困兽犹斗。
江北顾不上念诵任何祷言,抓住安德利特的双臂,想把他体内作乱的诅咒力量抽离,但安德利特一甩手臂,一股不亚于毒雾谷蛛王的力量涌过来,江北被甩了出去。
没有任何犹豫,江北抚触了意识中的那个开关,眼中白光飘散,凛冽的寒气穿透了那身祭司袍,同时手臂一探,又抓住安德利特变形的手臂,以惊人的力量把自己拉了回来,然后紧紧抱住安德利特,开始抽取他体内的诅咒。
薇薇安抬起手,黑芒一闪,一个虚弱诅咒施加到安德利特身上,同时命令阿拉克斯上去帮忙。
安德利特奋力挣扎着,发出愤怒的咆哮声,江北感觉自己抱住了一头愤怒的公牛,数次险些被他挣脱出去,骨架里的能量疯狂流转,不计代价地死死抱紧安德利特,竟暂时把他压制住了。
利用短暂的时间,江北意念运转到最强,把安德利特体内多余的诅咒抽走了。
安德利特的神志又恢复了正常,身体也恢复了人型,但突然的失控让他有些虚弱,趴倒在地上,剧烈地喘着粗气。
江北解除了巫妖王形态,感觉了一下骨架的情况,安德利特暴走后的力量比当初的督军强很多,短短几分钟,他消耗了将近百分之十的能量,但只抽回来不到百分之四,大餐没吃到不说,反而浪费了不少存储,有些郁闷。
“谢谢,”安德利特用手撑着地面站了起来,看着江北,喘息着问:“刚才那是什么,死亡骑士的力量?”
薇薇安也看向江北,显然也在好奇这个问题。
“我赖以保命的最终手段,将军,我来这里窥探你的秘密,也在你面前暴露了自己的,扯平了。”
江北推脱了一下来调查安德利特的责任,然后准备代替安德利特去“驱散”那些村民体内的诅咒,虽然这些食粮不能一口吃到撑,但总比没有好,斟酌着措辞说:
“刚才的情况很危险,将军,你是大营的主将,我觉得这样下去会损害大营的安全,愿意代替你来拯救这些存民,我是牧师,承担这份工作也更合适。”
安德利特看了眼薇薇安,不置可否。
“明白,你们男人的事。”薇薇安带着阿拉克斯走到了一旁。
安德利特轻轻吐了口气,坐在了地上,江北瞧这位主将的模样,好像有和自己谈谈的意思,也坐了下来。
“我没想过要拯救这些人,也没人救得了他们,”安德利特安静了一阵才开了口,“我做这些,只是在赎自己的罪。”
“嗯?”江北不解,征询地看着安德利特。
“被送来这里的人,都是无法控制狼人诅咒的兽种,”安德利特的声音阴沉沉的,“伯尔伦锋牙,我的儿子,也是个兽种,就死在这里,我的爱人为保护伯尔伦也死在这里,我本来可以做些什么的,但我为了维护锋牙一族的名誉,放任了他们的死亡。”
江北一惊,默默看着安德利特,这位主将的神情看不到多少痛苦,只有一双眼睛深邃得犹如深渊。
“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知道,”安德利特也看向江北,“这件事只有我自己做才有意义,谁也不能替代,我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在做什么。”
“明白了,”江北点了点头,这对他没什么影响,安德利特会求助于他,诅咒还是能吃到,只不过多过了一道手续,“今晚的事情,我绝不会透露出去半句,自己也会忘记它。”
安德利特没有终止交谈的意思,瞥了眼夜色下远处那座城堡的轮廓,继续说:“村民体内的诅咒其实自己不会增长,而是来自影牙城堡,诅咒持续不断地从城堡里扩散过来,笼罩了整个村子,这里的人都无法逃脱它的影响,异变会越来越严重,直到死去,我只能减轻他们的痛苦。”
“村民的诅咒既然不会自己增长,”江北愣了愣,“为什么不把人们转移到别的地方,而是关在这座城堡附近等死?”
“因为联盟抛弃了他们。”安德利特的目光阴沉如水。
“抛弃……”江北品味着这个词,胸口猛地浮起一股寒意,的确,这个村落是联盟的脓疮,对付脓疮,最好的方法不是医治,而是剜掉,所以这些人被关在一座散发着诅咒的城堡附近,等待死亡。
这样说来,并非圣光没能照耀到这里,而是不愿意照进来。
江北转着念头,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问:“那影牙城堡的诅咒是从哪儿来的?”
他原本觉得安德利特不会有耐心解答这种问题,但这位主将似乎愿意和他多谈几句,长篇大论地说了起来。
“这是段漫长的历史,一直要追溯到狼人的起源。据传说,最早的狼人是个名叫戈德林的半神,在上古之战中,它死在燃烧军团的手里,怒气转化为一种神秘的力量,残留在自己的骨骼中,诅咒这个世界的生灵。
为对抗燃烧军团的残余势力,一个叫贝尔莎的暗夜女祭司用月神权杖和戈德林的骨骼,制作了一把名叫“月神之镰”的巨镰,并靠镰刀的力量组织起了一支狼形态的德鲁伊军团,首领名叫莱拉尔。
但因为狼人的力量无法掌控,会无差别地攻击敌我,在大德鲁伊玛法里奥的干涉下,贝尔莎被迫交出了月神镰刀,莱拉尔也进入翡翠梦境沉睡。
直到第三次世界战争,吉尔尼斯国度被亡灵天灾包围,狼王向达拉然**师阿鲁高求助,为对抗天灾军团,阿鲁高就从翡翠梦境中唤醒了莱拉尔,企图利用狼人的力量。
他还得到了一本名叫《乌尔之书》的魔典,里面有召唤魔兽沃根的方法,沃根体内散发出一种奇异的魔力,可以将人逐渐变成狼人。而莱拉尔当年沉睡时,手中藏了一块戈德林的骨头,里面蕴含着戈德林的诅咒,可以加快这个过程。
凭借这块骨头和《乌尔之书》,两个人合力打造了一支狼人军团,来抵御亡灵天灾的进攻,但狼人诅咒从此也在吉尔尼斯国度扩散开,再也无法消除。
后来阿鲁高受诅咒影响,自己也堕落成一只狼人,率领狼人占据了影牙城堡,并把戈德林的骨头做成了一枚戒指,戴在手上。
再后来阿鲁高被部落的勇士杀死,乌尔之书也被取走,戈德林之戒跟着一起失踪了。但据人们研究,认为那枚戒指还藏在影牙城堡内。
因为城堡里的诅咒一直没消散,而且还在向外扩散,残存下来的狼人也守在城堡里寸步不离,联盟也发现了这点,没有清理这座城堡,而是把它当成了……行刑的工具。”
听完安德利特的叙述,江北的眼睛亮起来,对这段历史他不感兴趣,但是,他想要那枚戒指。
一百七十六 影牙城堡
“这些村民是无辜的,感染诅咒不是他们的过错,”江北打定主意要拿到那枚戒指,试探着说,“我认为应该想个办法帮帮这些人,让他们也感受到圣光的光明和温暖。”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安德利特直视着江北,“联盟从来不会浪费圣光照亮自己的背面,有些人知道自己的行刑工具被人动了,会非常不高兴。”
这句话听起来是警告,但江北听出了一层其它的意思,这不是暗示他要偷偷来么,又琢磨了一下,安德利特完全没必要和他说这么多,告诉他这些,也许正是希望他做些什么,只不过不想担责任。
这些当领导的,心机就是深。
这样想着,江北笑道:“我绝不会背叛联盟的意志,只是想帮助这些无助的村民,所以我希望能暂借将军的传送宝珠,看看能不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这和将军正在做的事,没有任何冲突。”
“当然可以,”安德利特沉闷地说,“这些村民会很感激一位崇高僧侣的帮助。”
“我对影牙城堡很感兴趣,”江北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不知道将军有没有时间和我聊聊这座城堡?”
“回去说吧。”安德利特站了起来。
回到自己的大帐,安德利特让薇薇安回去休息,然后以闲聊的口吻向江北介绍了一下影牙城堡的情况。
据安德利特所言,影牙城堡原来的主人是个名叫席瓦莱恩的男爵,阿鲁高率领退化的狼人杀掉席瓦莱恩,占领了这座城堡,从此盘踞在城堡内,梦想着依靠戈德林之戒和《乌尔之书》的力量,成为这片大陆的主人。
可惜好景不长,阿鲁高很快被部落的勇士杀死,乌尔之书被取走,戈德林之戒也失去了踪迹。
后来一个名叫文森特高弗雷的吉尔尼斯贵族逃入了影牙城堡,他指挥一群食尸鬼,取得了这座城堡的控制权,躲在里面妄想推翻联盟和部落的统治。
但文森特的命运并不比阿鲁高好多少,计划还没来及执行就已经破产,连同他的副手沃登勋爵被人铲除,影牙城堡就成了无主之地。
不过据安德利特分析,影牙城堡是有主人的,因为种种迹象表明,这座城堡里存在着秩序。
阿鲁高将狼人带入了城堡,文森特又带去了亡灵天灾,使得这座城堡成为了焚木村附近最邪恶的地方。但不管是狼人还是那些食尸鬼,从来不走出城堡半步,理论上应该有股力量控制住了它们。
吉尔尼斯的贵族们非常乐意看到这种情况,有意忽略了影牙城堡的存在,默许这座城堡一直矗立在吉尔尼斯国度的大门旁,充当行刑的工具,并假惺惺地哀叹那些兽种的命运。
“牧师,你见过鬼魂么?”介绍完影牙城堡的情况,安德利特忽然问。
“鬼魂?”江北一愣,想起曾和海勒与凯瑟琳去布瑞镇外的格雷鬼屋招灵,帮泰克琳驱散体内的血疫诅咒,点点头,“算是见过吧。”
“我没进去过影牙城堡,”安德利特淡淡地说,“但我听说,阿鲁高杀掉席瓦莱恩男爵后,用《乌尔之书》里记载的方法诅咒了他的亡魂,把他困在自己的城堡里,永远无法离去,据说还为他准备了一支亡魂卫队。”
这应该就是自己要面对的敌人之一,江北暗暗地想,亡魂卫队,感觉要变恐怖片了。
“我愿意再和你聊聊鬼魂,”安德利特说,“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非常感兴趣,”江北点点头,“将军请说。”
“提到鬼魂,人们通常都会觉得它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就像一团气,”安德利特说,“实际上,只要有足够强的力量,鬼魂也可以像实体那样发动和承受攻击。”
他顿了顿,接着说:“《乌尔之书》来自一个叫乌尔的肯瑞托法师,记载了很多深层次的奥秘,连希尔瓦娜斯都对这本书感兴趣,阿鲁高用书里的办法改造了这些鬼魂,所以它们有可能就足够强壮,不过只要是亡魂,通常都害怕圣光。”
“了解了,”江北点点头,又问:“我想问个有些冒犯的问题,狼人害怕什么?尤其是退化的狼人。”
“火焰。”安德利特简短回答道。
江北又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好问的了,把那个传送宝珠拿在手里,用一块桌布裹起来,“知道了,将军,感谢你花时间让我了解这些东西,宝珠我保存几天,到时再还给你。”
说完,离开了安德利特的营帐。
回到自己的营帐,江北陷入了思索,单靠他一个人,闯入影牙城堡寻找那枚戈德林之戒不太靠谱,他需要盟友,并在脑海里列起了名单。
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薇薇安,第二个则是普勒希思,还有一个备用的人选,爱德华。
但江北想了想,又把爱德华排除了。人都是可以改变的,这孩子带领牧师训练了一些日子,渐渐有了队长的模样,可实战经验欠缺,应付激烈的战斗还稍显不足,有可能成为水桶的短板。
一个高阶术士,一个高阶战士,再加上他这个可以开大招的高阶牧师,理论上应该也够了。
薇薇安,江北觉得说服她跟自己去影牙城堡问题不大,他察觉到了这姑娘对他态度的显著变化,他应该是成功把这姑娘打动了,不错的一件事。
至于普勒希思,需要去确定一下。
次日,江北把带领牧师训练的任务交给爱德华,然后去找了同在训练场的普勒希思。
江北原本觉得这位军士长不会和他去一座有着死灵、阴魂和兽化的狼人的古堡冒险,但出乎意料,普勒希思答应得非常干脆,甚至没细问原因。
江北觉得坐在一起喝一喝酒,确实能增进友谊。
薇薇安也像江北想的那样,只是过去说了一声,就加入了他的团队。
人员已经凑齐,江北又花一天时间,在海边寻找火麟鳝鱼的鱼群,捞捕上来,熬炼了一些火焰之油。
和黑口鱼油一样,火焰之油也是炼金试剂的一种,不像黑口鱼油那样耐烧,但蕴含着火属性,燃烧时非常暴烈,配合薇薇安的混沌之火,对付兽化的狼人绰绰有余。
至于那些死灵和鬼魂,有他的神圣魔法对付,问题应该也不大。
可能会有潜在的危险,但江北暂时想不到,不过就算有,那枚戒指他已经下定决心要拿到手。
制作好火焰之油的当晚,江北暗中把普勒希思和薇薇安叫到了自己的营帐,然后把那枚传送宝珠取出来,准备出发。
“恕我多句嘴,”普勒希思看着传送宝珠,揣着胳膊问,“你去影牙城堡那种鬼地方干什么?”
“我还以为你不会问,”江北笑起来,“怎么,害怕了?”
“那倒不是,”普勒希思笑了笑,“只是你告诉我时,我以为你在开玩笑,没想到你来真的,影牙城堡已经有很多年没人去过了,据说里面住着一些……非常不友好的东西,你去那里干什么?”
“我就问你要不要跟我去?”江北没多作解释,他相信自己有这个人格魅力,“去,就摸这个宝珠。”
“我去,”薇薇安扫了眼普勒希思,“我胆子很大。”
说着伸手摸在那个宝珠上,虚空漩涡浮现,她的身影消失了。
“她是在嘲笑我胆子小么?”普勒希思问。
“我觉得是这个意思。”江北点了点头。
“去就去。”普勒希思把手也按在宝珠上,传送走了。
两个人都传送过去后,江北也把手伸向了传送宝珠,但马上又缩了回来,也许,他还能再争取到一个潜在的队友。
一百七十七 今晚的计划叫怎么破门
江北把传送宝珠用布包起来,去了安德利特的营帐。
虽然夜已经很深,但这位主将还没睡,征询地看着不经申报便闯入自己营帐的江北。
“将军,我要去帮助那些村民了,”江北把传送宝珠放在松厚的帐毯上,坦然地说,“我怕没机会把宝珠还给你,所以提前还回来。”
安德利特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知道了。”
“祝您有个愉快的夜晚。”江北笑了笑,伸手按在宝珠上,经历短暂的时间和空间的消失感,落在了焚木村的木棚里,耳边接着响起了争论声。
“……战士对付术士有天然的优势,”是普勒希思的声音,“好多时候只是一个冲锋的事,一个不够,就来两个。”
“没错,”薇薇安轻描淡写地回应,“只要你没在第一次冲锋时就被烧死。”
“没人能捕捉到我冲锋的步伐,”普勒希思揣着胳膊,“我十二岁时就开始练了。”
“效果就是你被一个牧师按倒在地上,”薇薇安针锋相对,“也可能是因为我对你施加了疲劳诅咒,我道歉。”
“你们两个真有意思,”江北忽然觉得他们这三个人的组合是群乌合之众,“刚认识就能吵起来。”
“只是讨论一下,”普勒希思咧嘴一笑,“你怎么过这么久才过来,我还以为你把我们两个骗过来,自己不来了。”
“我去给咱们找了根保险丝,”江北笑了笑,“你说自己有个叫剑刃风暴的大招,一会儿可能要用到,希望你不是用嘴叼着剑转。”
“拭目以待。”普勒希思这句话是看着薇薇安说的。
“我会擦亮眼睛,希望你别再摔倒。”薇薇安歪了下头,然后把阿拉克斯召唤了出来。
看着两个人针尖对麦芒的模样,江北忽然觉得,普勒希思和薇薇安熟悉了应该很说得来,或者说,吵得来。
“闲话少说,出发。”他走出木棚,朝着远处黑影中的影牙城堡走去。
三个人离开焚木村,在浓重的夜色下,穿过一片荒野,又沿着山坡来到了影牙城堡的大门前。
相比远望时,这座城堡看起来要宏伟得多,它几乎占据了整个山头,外墙由厚重的青石垒成,需要尽可能昂起头才能望到顶,尖尖的塔楼直指黑暗的夜空,像要戳到云里去。人站在这座城堡前,感觉如蝼蚁一样渺小。
就算是三个人面前的大门也需要仰望,它由厚重的木板和生硬的铁条组成,几近四五米高,大门前有列高大的石阶,由大块的石头垒成。
近在咫尺,城堡隐藏在黑暗中的细节也暴露出来,墙面上残留着风化的痕迹,斑驳而粗粝,大门的门板上有几处明显的凹痕,好像曾被人用力撞击过,但没能突破,石阶的缝隙中长满枯败的杂草,显然已经很久没人来过这座城堡,也很久没人从城堡里出来过。
周围一片寂静,几乎听不到一丝声音,黑暗中只有夜风阵阵掠过,使这座城堡有种死气沉沉的神秘。
“我感觉我们三个要去进攻奥格瑞玛,”普勒希思揣着胳膊,一只手托着下巴问,“你们确定要进去么?”
“确定。”江北笃定地点了点头,但看着那扇封死的大门,发觉自己其实并未做好准备。
在潜意识里,他把这座城堡想象成了前世电影里那种闹鬼的城堡,但鬼堡不会用这样厚重而结实的大门,这里更像是……一座要塞。
“你来这座城堡到底干什么,可以提前说一下么?”普勒希思问,“免得我进去乱砍乱杀,破坏了你的计划。”
“我来找一枚戒指,戈德林之戒,”江北简短地说,“它对我很重要,至于为什么重要,有机会我再解释给你们听。”
“戒指?”普勒希思一愣,“在这么大的一座城堡里寻找一枚戒指,你还不如去大海里捞一根针。”
“一枚戒指,人们通常会戴在手上,但你不会把针插在屁股上到处跑,”江北笑了笑,“可能我们一进去就看到有人戴着那枚戒指在眼前晃悠,抢过来就走。”
“你这个比喻……竟然把我说服了,”普勒希思知道今晚会有激烈的战斗,已经全副武装,把自己巨大的双手剑从背后取下来,握在手中,“我试试看能不能把这扇大门劈开,麻烦你们两个退远些,我有时很粗鲁,会吓到小孩子。”
“聪明人敲门前,通常会先看看有没有看门狗。”薇薇安抬起两只手,低声念诵咒语,掌心浮现墨绿色的光烟,忽然“叮”的一声,出现了一颗黑绿色的基尔罗格之眼。
她控制眼球向上飞去,想越过墙壁,飞到城堡里面去观察一下,但城墙实在太高,基尔罗格之眼能抵达的高度有限,飞到四分之三时,已经力不能继。
薇薇安控制眼球横向飞了一阵,想找到有没有破洞可以钻过去,但最终没找到,无奈解散了基尔罗格之眼,对普勒希思耸了耸肩,“你可以用头去撞门了。”
“我有更好的方式。”普勒希思退到石阶下方,抬起双手剑,猛地发动了冲锋。
他踩着高大的石阶,“砰砰砰”地冲到了城堡的大门前,接着挥动长剑,借助冲锋的力量,精准地劈在了两根铁条的中间的木板上。
这一剑的力量不小,发出“当”的一声巨响,整扇门板也猛地一颤,土屑从门架上“簌簌”落了下来,但门板的结实程度超乎想象,只有不到半寸剑身透入了木板。
普勒希思把剑收回来,门板上只有一个微不足道的裂痕,大门依旧牢固地矗立在那里,没有半点要倒下的迹象。
“这扇门比我想的要坚硬,”普勒希思敲了敲木板,发出沉闷如石头的声响,“我们应该列个计划表,分步执行,今晚的计划就叫怎么破门,明晚的计划可能也是这个。”
“我还以为你会用嘴把这扇门吹倒,”薇薇安轻轻一笑,“退远点,看我的。”
她抬起手,念诵咒语,掌心“呼呼”冒出暗红色的火焰,伸手一扬,火焰蜿蜒着窜到门板上,团在一起燃烧起来,门板冒出缕缕青烟。但火焰熄灭后,门板上只留下一团焦痕,看起来依旧结实无比。
“我承认,这扇门确实很牢固,”薇薇安皱了下眉,“你想吹倒它得花些力气。”
“搞不好这扇门的门板,是用海加尔山那棵生命之树的木板做成的,里面的人居然去偷伐了那棵树,那些精灵知道后一定会气疯的。”
普勒希思调侃着退到石阶下方,准备再劈一剑试试。
“嘘”江北忽然对两个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普勒希思劈完那一剑后,他一直在宁神听门里的动静,以判断城堡里到底有什么怪物。
普勒希思弄出的动静不小,但城堡里面安静得如同一个大坟场,一丝声音也没有,仿佛就是空的,但就在刚才,他好像听到了脚步声。
普勒希思和薇薇安都安静下来,江北凝神静听,确实有脚步声,隔着厚实的门板传出来,很轻微,但能听到,像是金属足铠踩踏坚硬的石面,不缓不慢,离大门越来越近。
普勒希思和薇薇安也听到了脚步声,相互对视了一眼。
“也许我们应该试试先敲门,”江北示意两个人退后,“好像有人来开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