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半龙
粗看可怕，看久习惯了，还觉得也算不错。
张焚心中尝试几次，导引遍布身体的“龙化”能量收缩回到丹田。犄角、尾巴、鳞片，一下子消失不见。成功恢复人类模样，心中才松了口气。
山中无人，他也不急着穿衣，反复试验，直到彻底掌握两种形态间的变化，内心深处才平静下来。
对水观看一阵人类形态的自己，张焚紧握双拳，身上冒出浓浓黑气，黑色火焰覆盖全身。
火焰褪去，尖锐的龙角，闪亮的漆黑鳞甲重新出现在水中。
遍布黑鳞的身体迅快一闪，他出现在山坳外面的岩石山峰旁边。
轰隆隆，乱石纷飞！一双利爪轻易插进山体的坚硬岩石，好像切割豆腐一样，没用多少力气，就把岩石划开。
一块块山石方方正正，被切割、挖凿，从山体上掉落下来。
铮铮！张焚回爪插向胸前黑鳞，爪尖和鳞片碰撞，绽出闪亮的火花。
“身体强度增加，龙化状态下比人类形态更强。”没有龙化之前，身体强度比起之前增加三成，龙化以后还要翻倍。
“鳞甲对身体的防护作用强大，不逊色于普通一阶战甲。没有翅膀，只有一双龙角……”宝鼎界已知的龙族都是华夏传统模样，没有长出一双蝙蝠翅膀的西方巨龙。用本身极少量的真龙血脉和《太上真鳅七转七变化龙诀》，替代龙之魄的作用，长不出翅膀，毫不稀奇，可是这双龙角，就实在是多余了！
“好吧……我本来就可以御剑飞行，多一双蝙蝠翅膀也是多余。倒是这一对龙角，除了碍事，真没什么用！”
“身体素质，整体来说，增加了三成。”
自身本来拥有的稀薄真龙血脉，和化龙诀的功效还是比不上植入龙之魄的效果。异域最强大的战士本该拥有的龙化、半龙化和人类三种形态，到了张焚这里，只剩下半龙化和原本的人类形态两种，没办法完全龙化。
“呼~”他长长吐气。
对这个完全不在乎。只要能够凭借这条道路，弥补之前的亏损就好。至于不能化身为龙，他没有特殊的爱好。
“那么剩下的就只看最后一步了。”
异域修炼体系完全不同与姝道门。他们体内的力量，纯粹来自于肉身的强大，不会刻意搬运、循环身体里的能量。对外界能量的吸收，更多的是通过血脉本能完成。
姝古陆上，自古存在内练真元与外练身体，两条修行道路。
打坐、养气，吸收外间灵气，炼化成为真元，都属于内练一脉。
外练之术，虽然式微，但在姝仍有流传。
外练身体有一桩好处。
由肉身强大而在体内自然产生的真元，来自于身体本身的溢出。更接近于“无”属性的真元。
即使带有“特质”，也是和自己身体完全完全相符的特质。
不管是之前，还是之后，体内自然溢出，由外及内的自生真元，都不会同修炼道诀，炼化灵气形成的真元相冲突。
所以当代姝内练修士，修炼的道诀，严格的说，都不是绝对的内练功法。最开始的壮体，应该算作外练。
大仙门入门之初的劳役，其实都是为了外练服务。打磨心志，淬炼身体，为新入门的弟子下一步修炼做好准备。
小助手设定的方向，就是将《龙蛇九变》当做一门纯粹的炼体神通推演。由《龙蛇九变》蜕变产生的能量，严格来说，也是由外而内自然产生，不会和他原本的刳山真元产生冲突。
不过这其中又有不同。
《龙蛇九变》，龙血化茧。对身体的强化，不仅仅表现在肉身的强壮上，同样涉及对本来属性的改变。
九变里，前三变趋向黑暗，由黑暗趋向破灭，从破灭中走向光明，最后在第九变中，阴阳归一，魔道合流，这才是黑日魔君的原始构想！
每一变，真元、身体都会发生相应的变化。
即使放弃了涉及真元的部分，以张焚现在的知识储备，仍然逃脱不了魔君设计的框架。即便简化成纯粹炼体功法，每一次变化过后，身体属性都会发生改变。
刳山大道诀五行属金，修炼这门道诀，天生体质偏金的，进步神速，事半功倍。若是体质偏木，木强则修炼事倍功半；木弱强行修炼，说不定还有性命之危。
这就是功法与体质不合。
原本张焚的体质，自然是修炼刳山大道诀的上上之选。蜕变过后，就不一定了！
“《龙蛇九变》带来的体质变化，先暗后光，类似于道门的阴阳，应该不至于跟五行里的‘金’发生冲突。”暗、光类似于阴、阳，黑日魔君当年也是往这个方向去套，可是感觉中又不太相同。
张焚摇摇脑袋，以他对传统阴阳五行，和西幻中地水风火光暗的了解，还没法完全弄清这个问题。
刚才的一阵测试，他都小心翼翼，收敛真元，躲开“龙化”能量。可是这样状态肯定不能延续太久。
心中有些忐忑，他回到水边，盘膝坐下，开始完成第一变之后，对刳山大道诀的第一次修炼。
被收敛到丹田深处的刳山真元，谨慎的释放出一小缕，仿佛一条小蛇，小心，而又谨慎的往外游走。去主动接触，散布丹田，流动到经脉，还在从肌肉、骨骼、精血中不断产生的黑色能量。
两种能量才一接触，就水乳/交融的融合在一起。
他心头一松，急忙全面放松被约束在漩涡附近的真元。修炼多年的刳山真元全面扩展开来，吞并、融合由于体质得到强化，而产生的纯净能量。
境界没有提升，真元增加将近一成。
张焚口中轻咤一声。长达三尺三寸的乘黄剑出现在他手中，一道剑气随着他的随意挥洒飞射出去。
得心应手，除了吸收由外而内产生的真元，颜色稍稍变得没那么明亮，其它一切都没什么异常。
他心中欢喜，飞剑蜿蜒，在空中弯弯曲曲施展出一路剑诀来。
流波！
来自于“沧海流波剑”，被他浓缩成为一式的剑招。依然是带着强大的吸力，剑式里，也多了森森杀意，和原本的“沧海流波剑”不能同日而语！
“沧海流波剑”的问题在于杀伤威力不够。困敌有余，伤敌不足。
按照道门传统思路，张焚找不到强化的办法。不过从部分魔教剑
诀，和《龙蛇五变》玉简记载的异界信息里，他学到一点东西。
剑式威力不够，不妨用精神来凑！
模仿“天缺”路数，张焚在这一式“流波”中，加进了强烈的杀意。
金色光华弯曲飞过，杀气冲天。山坳内部，还没来得及逃得够远的虫豸鸟兽，纷纷倒毙。
张焚收剑轻叹一声，这一剑吓人是够吓人的了，可以实际威力还是不足。
不过，“流波”并非是由献祭元灵，系统推演得出。而是由他自行归纳总结，能够有这样成果，也算叫他满意。
远远的天空两道银白光芒闪烁飞来。
张焚一惊，闪身躲进先前藏身的石缝里。
天空中，两道剑光停顿，一男一女两名修士悬停山坳上空。
“师姐你看！”男子手指山坳里被破坏的痕迹，大声说道：“好锋利的爪印！那面石壁，好像是猛兽用爪子抓出来的！”
“刚才那阵剑光杀气直冲云霄，应该是一名剑修在这里同妖兽战斗。”女子点点头道：“看那剑光里的凶煞杀意，同龙山五派都不相似。灵鹫寺里但是有几门绝学杀气冲天，不过没有一种是使飞剑的。据我猜测，战斗的人类一方不是过路的外来修士，就是散修出身。”
“师姐说的是……”
看这一男一女相处模式，张焚总觉怪异：“怪事！哪来的这么一双男女？”
明明男的年纪较长，修为也高，偏偏对着一名比他年轻一半，修为也差着大境界的女修叫“师姐”。还处处奉迎，以那女子为遵。
落在张焚眼里，不由得感觉极不协调。
修真界，道门正宗讲究长幼有序;魔教传承，以实力为尊。即便两人出身同一门派，修为高的入门反而要晚，按照道门大派的规矩，称呼一声“师姐”，也足够了。
实际处理事情，应该还是修为高的做主。没道理差了一个大境界，只因为那女子入门较早，就处处奉迎，俯首听命。
“哪怕水云门也没这些的规矩，这两位到底出身哪个老古董门派，竟然把长幼有序执行这么彻底？”他心中暗道。
晃眼看到两人腰间大红腰带，这幅白衣红带的打扮越发让他感觉熟悉。
“流云剑派！他们是流云剑派的人！”来自前身淡泊的记忆提供给了张焚信息，让他猛然想起两人这一身装束的来历。
长山西北，毒龙江上游的流花河，姝九水十八山里的一水，和龙山平齐的流花河区域里的流云剑派，就是这般装束。
“流”是流云剑派的流，“花”为散花宫的花。
流花河的两个大派创派祖师，据说是同胞姐妹，关系颇佳。只因为一人继承了一位当年知名的散修衣钵，才各自立派，分别穿下道统。
时至今日，两派关系仍然极佳，同进共退，形同一体。
因为创派祖师身为女子的关系，流云剑派一向以女子为尊。散花宫更是不收男弟子入门。
流花河阴盛阳衰，出现修为高、年纪大的男修士，反而在修为不如自己的女人面前唯唯诺诺，也就不奇怪了。
“流花河的人怎么来了？”张焚心中涌起一股杀机。
第七十七章 瞬杀
龙山大区正南、东南毗邻虎山，西北流花河、东北嘎煞沙门山，西面全是汪洋大海。四个强邻中，流花河实力不是最强，侵略性不是最强，同龙山五派的关系却是最差的。
只因为龙山五派弱！
龙山灵脉本来不差，传承繁多。有传自神道演变的风雷观，有源出道门正宗的刳山宗，还有据说同海西魔教有些千丝万缕关系的春明门，也算多姿多彩。
不过一“山”之内五派共尊，力分则弱。哪怕五派结盟，同气连枝，内耗也是不少。
所以龙山散修，在附近几个大区里，最是活跃。不但出了三仙五真，八位金丹，近年来，枯心老人还力压五派，有成为龙山第一高手的趋势。
使得龙山五派颜面无光，在周围区域的大派眼里，成为笑柄。
正常情况，一山一水以内散修，不能完全打压，同时存世一二金丹还算正常。一连出现八位金丹，一个不缺，一个不少，还给枯心老人摸到了元婴边缘，足以让人看清龙山五派的虚弱。
流云剑派、散花宫东边面临嘎煞沙门山的压力，面对形同一体的雪域佛门抵抗无力，节节败退。
北面蟒毒山，三明一暗四仙门，单单光明山上金丹真人数量，已经等同两派之和，不是流云剑派跟散花宫啃得动的。
面对雪域佛门步步紧逼，两派高层定下东守、北和、南取的策略。失之于雪域佛门，取之于龙山五派。用南边抢来的东西，弥补东边的损失。
对于龙山五派，南边水云门刚刚借着八十年前，蟒毒、花杀回姝古陆，造成的轮乱，吞并虎山，一时之间，低调自守。长远来看是巨大威胁，短时间里，却还相安无事。
三大龙君对陆地一向没有兴趣。
东北方的嘎煞沙门山虽然强势，却没把扩张目标放在龙山。
最近两三甲子，需要龙山五派联手对敌的战事，大多发生在西北。冲突的主要对象，就是流云剑派同散花宫。
刳山宗也不例外，和流云剑派的关系，形同敌国。
也就是水云门虎山开府，设立水云别院以后，嘎煞沙门山对流花河的入侵目标由劫掠变成攻占，面对的压力增大，流花河两派对龙山的侵袭才逐渐减少。
张焚这一批弟子，入门都在一个甲子以内，对这些事情没那么感同身受。而他又是从前身脑袋里获得的二手记忆。关于流花河的部分被小助手判断为“不重要”，优先级很低，最后才释放到他脑海。
采取的方式，也只相当于让他浏览一遍这条消息，没做特别强调。所以一时之间，张焚只觉得眼熟，却没想起这男女两人来历。
虽然没有继承刳山弟子对流花河两派的恨意，不过在什么山唱什么歌，穿越成为刳山大弟子，对外立场当然要和龙山五派主流立场保持一致。
“长山毗邻流花河，山中异变，有流云剑派弟子出现倒不奇怪，没有反倒奇怪。不过给我我这个刳山宗大弟子撞上，该怎么做倒是费些思量！”
按照常规惯例，龙山五派传人遇上流花河两派弟子，除非参加别派庆典，身处公开场合。荒山野地
相遇，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一认出两人身份，张焚心中立即升起浓浓杀意。
他灵魂深处毕竟不是姝本土之人，来自和平国度。商场上杀人不见血的手段见得多了，可是这样**裸的，因为集团冲突，直接下手杀人，还没经历过。
可现在内心深处杀意沸腾，不但没有丝毫不适，反而想到杀戮，就会涌起渴望，和强烈的快意。
“不对！我这是怎么了？”张焚立即惊醒，默运真元，驱散心头的杀意。
身体恢复成人类形态，心头杀意消退。
真元内视，没有发现异常。
“看来是《龙蛇九变》对体质的改变，造成对心灵的影响，尤其是半龙状态下。”这门功法走的就是异界精神影响肉身的道路，会对心灵造成一定影响也在意料之中。
确定没有太大问题，心中紧张放松大半，注意力一半思索《龙蛇九变》，一半放回外面两人身上。
修炼《龙蛇九变》，是为了以“六极”作为本命神通，弥补突破到甘露时的缺憾。要想修炼“六极”，还需要完成六次结茧蜕变。小助手代管期间推演出了功法，为他做好了完成第一变的准备。
可要把《龙蛇九变》推进到第七变，还有漫长的道路要走。
《龙蛇九变》毕竟是凭空推演，还借鉴了大量来自异域的信息。大体没有差错，完成每一变后，还需要根据实际情况，对功法做出微调，才能进行下一次蜕变。
张焚估计，至少需要献祭个两三次，才能把之前没有估计到的地方完善。
献祭需要元灵，第一变后的身体也需要大量进补，才能进行下一次蜕变。
眼前的这两位，正是合适的狩猎对象。
一个甘露，一个神光，出身和龙山五派敌对，身为流云剑派弟子，想必身上带有丹药，正好用来补身。
杀倒不是不能够杀，只是不能被功法影响，糊里糊涂的杀人。
手中静悄悄释放出被收进身体里的乘黄宝剑。
这是来自异域战士的能力。
姝古陆，真人以上，才能够把法宝收进体内蕴养。异世界以龙为名的战士，却是从血脉觉醒开始，就拥有将兵器与身体融合的能力。
与他一起经历过一次蜕变的乘黄剑，光色微微收敛，变得不再那么耀眼，看上去却多了一抹深邃。
张焚手握乘黄，表面是在聆听，其实还有些犹豫。
这两人终究不是和他本人直接有着深仇大恨，也说不上作恶多端，要他亲手去杀，还真有些下不了手。
眼皮微微低垂，空气中传来石缝外面，那名男子自信的话语：“刳山宗张焚？别看他昨日据守长山之东，连续击杀数十人。可是死在他乘黄剑下的，除了大雪山几个和尚有些看头，多半是些散修杂鱼！”
剑刃破空金凤呼啸，男子翻腕舞个剑花，不涉及那名女子时候，倒是显得自信满满，意气风发：“若是他敢出现在我们面前，就送他下黄泉去见刳山老祖！”
“那边的朋友，你也听得够久的了，是敌是友，何妨出来一见？”
张焚微微一怔，随机醒悟。
刚才身体在人龙之间变化，虽然没有发出声音，真元对周边灵气的扰动，是避免不了的。这么一点轻微灵气波动，已经引起男子警觉，足以见得也不是个简单人物啊！
巩安义一言说出，飘身而起，降落在张焚藏身的石缝洞口十余丈外，提聚真元，凝神戒备。
甘露中期，丹田六转。
如果不是流云剑派男弟子地位不高，得不到精心培养，让他早早突破甘露。假以时日，积累足够，未必不能引下八、九滴甘露。
不过这样也好，暂时同辈女弟子中，尚无一人可以与他争锋。表面地位低下，其实深得门中长辈倚重。几年下来，在不同场合，为流云剑派撑了好几次门面，得到不少好处。
“石缝里躲藏着的，多半是刚才那一人一兽之一。从最后那道剑光来看，多半是人。同凶兽生死相搏，多半还受了伤。看他剑光路数，确实不像是附近有名有姓的门派中人，修为超不过我。若是识相，不妨收为臂助；要是不识相，也怪不得我！”
心中想的美好，言语越发严厉。
忽然，一道杀气森森的金光从石壁上的缝隙中，弧线飞出。
巩安义早有提防，手中银光一振，一支银剑飞起，往洞中飞出的金红飞剑拦去。
飞剑离手，结果却大大出乎他的意外。
两支飞剑相触，既未正面发生碰撞，也没有分出胜负。哪怕是对方忽出奇招，绕过飞剑，直接攻击他本人，也不至于叫巩安义这般惊讶。
偏偏那杀意浸人心脾的金色剑光，剑式中带着绵绵无尽的吸力。双剑相触，完全与他想象不同。巩安义飞剑被对方剑式一引，远远偏开，暂时失去控制。
巩安义心头大骇。
他战斗经验还算丰富，先没去管失去控制的飞剑，双掌护在胸前，准备面对接下来的雷霆一击。
山壁缝隙洞口黑光一闪，一名龙首人身，全身被黑鳞覆盖，身高超过一丈的人形怪兽从山洞中冲杀出来。
一双灯盏般的明亮眼睛凶光一闪，双爪扬起，粗壮的手臂直插巩安义胸膛。
巩安义百般警惕，也想不到接下来这决定生死的一击，竟然不是由人手发出，而是由一头半龙半人的怪兽发出。
生死之间，巩安义爆发全身真元，一声咤喝，双掌全力推出。
澎湃的气劲冲撞在怪兽胸口漆黑的鳞甲上，如同泥牛入海。
任他拼尽全力，一双肉掌还没直接接触那龙首怪兽胸前坚硬的黑鳞，长逾一尺，十根仿佛一支支短剑的锋利爪尖，已经深深插进他的胸膛。
“你……”巩安义双目圆睁，说出最后一个字，带着不甘与后悔，感觉着身体里的生命力量不断流失，翻身往后仰倒。
生命尽头，留在眼中的最后一个影响，只看见黑光一闪，龙首人身，全身鳞甲的怪物，迅雷飞电一般，迅捷不失威猛，扑向那边女子。
“东师姐……”他心中默默念道。分不清是喜是忧，只觉得心中无比轻松，酸涩又觉得释然，一切得失成败，欢喜忧愁都离他远去。
第七十八章 陷身五行
既然开了杀戒，张焚就没打算放过流云剑派那名女子。
狂风之中，只见他高达一丈的身躯斜斜一闪，不见臃肿累赘，只让人觉得威猛不失舒展。仿佛天空飞腾的黑龙，云中探爪。
半龙化的身影一闪，一爪抓下，白衣红带容貌姣好的年轻女子头顶多出五个血洞。
“妖怪，尔敢！”
听见吼声，张焚龙化的脸上邪邪一笑，收回左爪。
红红白白的浆液冲天而起。
流云剑派女弟子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惊异，身躯缓缓软倒。
天空一声霹雳，北风嗖嗖刮起。
被火山、地震，和四位真人大妖的法域影响了好几天的天气，在自然的作用下反扑回来。
刚才还只是有些阴沉的天空，一下子浓云密布。天空和霹雳连闪，雷声隆隆，劲吹的狂风中，鹅毛大的雪片纷纷落下。
他抬头看了一眼，受到周边灵气反扑影响，原本已经停止喷发的岩浆出口，像是呼应天上的闪电，“轰隆”一声，火红的巨柱冲天而起，开始更猛烈的喷发。
带着滚滚浓烟的巨柱下面，一名佛门僧人驾驭一柄长柄朴刀，破空向这边飞来。看他僧袍样式，不同占据嘎煞沙门山的雪域佛门，倒是和龙山境内的寺庙僧人相差不多。
看见张焚一爪就抓死了流云剑派那名女子，御刀飞来的僧人面露惊色，单掌竖起，停刀念声佛号。真元急速外放，身上气息飞速增强。
呼应着他猛然外放的真元，远处啸声响起。
每一声长啸都伴随着少则一道，多则数道法器光芒升起。
“五蕴和尚，可是有什么发现？”
方圆数十里内，好几个地方差不多同时有人响应。长啸一声接着一声，啸声连绵，持续了半炷香的时间。前前后后，二三十名修士随着那和尚发出的信号，聚集到这座小山坳里。
看见小溪树林旁边的情景，无不震惊！
“这是什么妖怪？”一名青年修士惊呼问道。
“蟒毒、花两妖几十年间培育出许多异种妖兽不假，可是这位，应该不是妖怪。”
五蕴和尚越众而出。
两道流光弧形升起，从张焚左右绕过。
后到群修里，和五蕴和尚穿着同样僧袍的两名佛修，各自驾驭法器，悬停在张焚身后两侧。
三人成“品”字形，将他围困中央。
“贫僧从未见过有用道门飞剑的妖兽，阁下是来自乐平，还是宁丰？可是哪一位龙君亲眷？”
张焚微微皱起眉头。
刚才他一气呵成，击杀流云剑派两人。击杀男子以后，却没来得及收回乘黄宝剑，便飞扑抓向女子，一爪贯脑。
偏偏这时有人赶到。
乘黄宝剑升级自刳山宗制式一阶飞剑，雄黄剑。品质有所增强，外观仍旧跟雄黄剑相差无几。
众人认不得他，却难保没有人会认得他的飞剑“乘黄”。
本来也无关紧要，张焚并不在意被人知道，流云剑派这两名弟子是死在他的手上。刳山宗大弟子，剑斩流云剑派两名高徒，再正常没有了，算不上什么大事。
可又偏偏刚才为了试验方便，他身上未着寸缕。遭遇流云剑派两人，一是为了遮身，更主要也是因为想要
试验龙化对战斗力的增幅，才切换成半龙状态杀出。
杀死流云剑派弟子不是大事，龙化状态却必须保密。
当他发现有人出现，已经来不及收回乘黄。
张焚当机立断，操纵乘黄，带着那名男子的银白飞剑，一同深深插进地底，只盼望五蕴和尚没有看见。
想不到还是被这和尚看见刚才情景。
“哈哈哈哈”
张焚仰天大笑，一面拖延时间，心中急速思索解决的办法。
笑声滚滚，直冲云霄。
回荡在小山坳中的笑声里，蕴含着森森杀意，让人听来百念齐生，神思不属，心神被负面情绪缠绕。
周围一群修士里面，修为、心性较弱的脸上露出痛苦神色，不得不运功压制心中的躁动。
“阿弥陀佛！”五蕴和尚口宣佛号，眉头皱起道：“阁下不肯透露身份，就不要怪贫僧失礼了！”
“打杀两个流云剑派的小辈算得了什么？本座……”低沉古怪的声调从龙首怪人口中发出。
五蕴微微分心，原本将要劈出的一刀，稍微慢了半拍。
说时迟，那时快，眼前黑光一闪。身高近丈，从头到脚，全身都被黑色鳞甲覆盖的龙首怪人蓦然一个回旋，飞足扫出。
地面上，山坳里，杂草、灌木，这几日火山喷发，飘来堆积的烟尘和地下的泥土混在一处，被他旋身扫起。
厚厚的土层被他一脚掀起。
昏天暗地，杂物纷飞。
“杀！”
“出鞘！”
不止五蕴和尚，被刚才一阵笑声影响的修士纷纷按耐不住，向那半龙怪人发动攻击。
纷落如雨的泥土和草木碎片中，龙首怪人丝毫不惧。火光乍现，一双利爪“当当”连响，接下所有人的合力围攻。
被他掀飞的泥土深处，一缕金芒疾飞而起，没进龙首怪人身体。
“阿弥陀佛！”五蕴和尚明白上当，心中涌起强烈怒意：“看来施主还是贫僧的熟人！”什么道门飞剑，龙君亲眷，都是试探之语。五蕴和尚到来之际，注意力大部集中在被一爪破颅的东听白身上，并未留神关注。
等他回想起来，似乎存在过的飞剑已经消失不见。
眼前的这一幕却明明白白告诉了他真相。
五蕴和尚怒道：“不知是哪一派的道兄藏头露尾，杀戮同道。既然敢做，为何又不敢当？”
“哈哈哈哈！小和尚，打杀两个流云剑派的小辈算得了什么？”同样的话说了两遍，头一遍晦涩古怪，这一遍却轻松欢快，连围攻他的一群修士，都听出他话语中的快意。
五蕴和尚自觉在同伴面前丢了个大脸，恼羞成怒，一把朴刀化作一道匹练似的白光，人刀合一，纵横来去。威力强猛，却没伤着张焚分毫。反而因为毫不留手的打法，几次险些误伤同伴。
天地边缘，又有四两道剑光，笔直飞来。
百忙之中，张焚抬头看去，两名同流云剑派装束相似，只不过把腰带从大红颜色换成多彩的白衣女子，和一对有若神仙中人的中年男女，飘然从熔岩喷发的方向，从容御剑飞来。
那两名出自散花宫的女子他认不得，后面两人却是前身记忆里有名号的人物。
“长鹿剑派田成化
、薄芷慕，又是两个麻烦人物！”张焚暗叹，心中欢喜情绪，瞬间减少许多：“流花河两派的人缘，可比龙山五派好得多了！”
姝九水十八山，二十七个大区里，嘎煞沙门山却是一个异类。
从长山去往东北，地势升高，大地隆起。整个以嘎煞沙门山命名的区域，就是一片常年都有降雪的高原。那里最低的平地，海拔高度也差不多等同于长山山脉最高处。
同其它大区道门占据主流的情形不同。这片雪域民生困顿，却是以佛为尊，佛法昌盛。千山万寺，同修大道。
不仅与道门源流大相径庭，同雪域以外的佛门传承也格格不入。自成一体，与外界佛道都不相容。
占据嘎煞沙门山主灵脉的扎不什嘉秧伦措寺乃是万寺之主，按照传统习惯，雪域之外更习惯将其称之为“大雪山灵鹫寺”！虽然没有共主之名，却因为修持的佛法一脉相承，寺中拥有上部座大鹏明王察布鸠笈多，和下部座八尊之一的喀布尊者，相当于道门一名真君一名真人两大高手，坐稳了千山万寺之首的位置。
号令雪域，莫敢不从。
其实力庞大，比起水云、春林，也不逞多让！
因为嘎煞沙门山一脉的雪域佛门与其它地区佛道两门都不相容，一直同雪域佛门对抗的流花河两派，尤其受到周边门派青睐。不少道门修士自发聚集到流花河，帮助流云剑派、散花宫，对抗雪域佛门。
两派之内虽然女子为尊，却不禁嫁娶，不会阻止门下弟子与别派真传合籍双修，结成道侣。对派外男性修士，也没自大到打压歧视。
在姝古陆人气颇高。
相比道门修士倾向流花河两派还多少有些利益考量。雪域以外的佛门，打压灵鹫寺为首的这一方势力，可谓不遗余力。
比起这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修真者们。同雪域直接接壤，又面临流花河两派以南补东的政策，龙山五派面对雪域佛门，自然硬不起来。
甚至可以说是卑躬屈膝。年年上贡，岁岁往朝。
看在这些人眼里，自然对龙山五派，看不入眼。
“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脑中理清来自前身的记忆，张焚心中感慨，手上丝毫不慢。
龙爪挥舞，噗、噗两声，又是十道红白混合的浆液冲天而起，两名青年修士身躯倒地。
“五蕴和尚，走坤位，进中宫！”
四人来到近前，没有直接加入战团，反而由那男子连连出声指点。
被张焚借用《龙蛇九变》里的情绪冲击法门，导向乱局的战团，在四人梳理下，渐渐变得有条有理。战团中，还保有战斗力的二十七名修士，轮番进退，把张焚困在中央，攻势一浪高过一浪。
身在阵中，张焚感受到的压力也一阵大过一阵。
“不好！早就听闻流花河两派和前来支援的各派修士之间，练有一套配合群战的阵法，想不到叫我遇上。”一团散沙互不统属的各派修士，遇上雪域佛门的和尚，人数、修为相当，往往也敌不过对方。
针对这种状况，也有高人制定出一套简单易行的阵法，五行为主，八卦为辅，联合作战。雪域以外，无论佛道，对于五行八卦都不会陌生，极易上手，威力还算不错。
张焚现在面对的就是这套战法。
第七十九章 胜负逆转
“哈哈哈，五蕴和尚，这位是哪一派的道友？”
阵法虽然不是多么复杂，对战力增幅也不算大。不过至少做到了统合有续，条理分明。现在这个时间，敢于接近长山的修士，最弱的也有神光修为，强的如五蕴和尚，修为相当于道门甘露境。
单打独斗，张焚谁也不惧，面对众人围攻，没法乱中取利，立即陷入下风。
打到这时，他早就隐藏不住自身路数。除了刳山宗的出身还没暴露，一身出自道门正宗的修为，在场有些见识的人都看得出来。
“藏头露尾，暗算偷袭的小人！谁知道那个洞里钻出来的！”五蕴怒哼一声，愤怒答道。
“田师兄、薄师姐，还有两位王师姐，这位可不简单，刚才还将一柄飞剑，收进体内，消失不见。”
一名神通修士挥手打出三记神雷，震得张焚龙躯一震，反击的一道爪劲被那人借助旁人相助，潇洒避开，还犹有余力的对天空四人扬声说话。
“呵呵，莫非还能是位金丹真人？”来自散花宫两名彩带系腰的女子之一，语带嘲讽，冷冷笑道。
五蕴和尚接道：“不可能！若他已经成就金丹，贫僧等人还有命在么？不知道修炼了什么邪法，把自己搞成这幅模样！田居士！薄施主！两位王施主别看着啦！一起出力把他拿下，就什么都知道了！”
张焚出手其实颇有分寸，除了最开始流云剑派两人，重伤、败亡在他爪下的都是散修，或者出身小派世家，没有背景后台的修士。五蕴和尚身在阵中，一时不查，空中四人却都一清二楚。
“这位朋友也是有身份有来历的人物，何妨停手罢战，大家叙上两句。说不准还是旧识也不一定？停手罢战，自缚修为，敝人保管不会在贵派尊长到来之前，不教而诛！如何？”田成化袍袖一摆，皱眉说道。
薄芷慕，散花宫王氏姐妹，三名女修提聚真元，紧盯被困阵中那名龙首怪人动向。
修士与修士之间，也是同修不同命。
对方出手留有余地，假如田成化当真有心罢战，就不应该提什么“自缚修为”。那么卖个破绽，让对方突出重围，要么双方停手罢战，各自请师长到来。没有落败之前，让人自缚修为，明摆着不想善罢甘休！
薄芷慕心思细密，王氏姐妹聪明机敏，同时听出了田成化言下之意。
在场这些同伴出身来历有高下之分，却都是并肩战斗过的战友。四人虽然出身名门，却还都是年轻一代新进修士，还没打磨的心如铁石，心中还有热血、情义。
被人杀伤了七八名同伴，怎么可能还讲究妥协、利益，平白把对方放过？听田成化这样说话，感觉正合心意，各自姣咤一声，御剑加入战团。
“兄台不肯自缚修为，就不要怪我等以多欺少，得罪！”田成化按下剑光，穿插进入战圈，口中不断呼喝：“丁兄、赵兄进离位，配合千珊师妹。李家兄弟，走震位，进坎位，襄助薄师妹。段牧毅、薛静鹤，注意五蕴师兄脚下方位……”
随着他们四人加入，这座五行战阵
气象又有不同！
田成化自己占了中央戊土，居中主持。五蕴和尚撤出中宫，占据西方庚金一路。薄芷慕主持北方坎水，散花宫一双姐妹分别占据了南方离火、东方青木位置。
有了这五名高手分别主持五行方位，张焚压力再次增加，转眼间便左支右绌，有种支持不下去的感觉。
“到了这个时候，顾及不了那么多了！”他心中发狠，左爪挥舞，逼得王千珊退后一步。仗着背上甲坚皮厚，咬牙硬接五蕴和尚一刀。
雪亮沉重的钢刀重重砸在他的背脊，张焚嘴角渗血，变成龙首的面部愈发显得狰狞。
面对凶恶可怕的龙首，王茜雪主持的东方青木一路攻势稍微慢了瞬息。就这么一刹那的功夫，被他得到空隙，右手掌心一线金芒闪亮，一直色泽偏金，又稍稍有些发黑的三尺长剑，出现右侧的龙爪里。
漆黑鳞甲上冒出黑色火焰。
“天缺！”剑刃带着黑风翻滚切出。天地骤然变色，方圆近百丈内，天昏地暗，鬼哭神嚎，仿佛森罗地府降临人间。刹那间，黑暗进一步增强，剑式威力所及，伸手不见五指。
剑式笼罩之下，众人无不心旌动摇，被滚滚而来的负面情绪感染。
一个呼吸之间，惨叫声连连响起，让人分不清是周边浓烈，对精神有极强感染效果的黑暗带来的附加效果，还是真由同伴发出的惨叫。人人自危，紧守门户，以自保为先。
阵法不攻自破。
“妖孽，休得猖狂！”黑暗中升起一团光明。五蕴和尚盘膝合十，居中而坐，在两名师弟配合下，联手使出飞羽寺降魔神通，大金刚光明法！由三人真元共同组成的有形无质，高达三丈的神通光影发出光明，照亮了三人周围的黑暗。
五蕴宝相庄严，坐在光幢底下，口中念诵经文。
配合着三名和尚念诵的降魔经文，光幢周围梵音阵阵，光明更盛。柔和而不刺眼的一团明光，仿佛黑暗中的灯火，历经黑潮剑气几度翻涌，始终淹没不过这一座形似经幢的光明虚影。
柔弱却坚不可摧！
“天缺”中自带的强烈情绪浸染，一下被化解大半，变得没那么乱人心智。
“多亏了你！和尚……”田成化转头向五蕴一笑表示感谢，话未说完，浓重的黑暗中，一道金光暴涨。好似迅雷闪电，快的不可思议！
众人只觉得金光一闪，半截染血的剑尖已经穿过胸膛，从五蕴和尚后心冒了出来。
飞剑一击得手，立即飞走，黑暗中传来一阵桀桀怪笑。
“和尚！”田成化惊怒交加，手持飞剑，合身往黑暗中杀去。
叮叮当当，大珠小珠落玉盘，骤如密雨的一阵剑刃碰撞声音响过，这一式“天缺”的威力已经接近尾声。
黑暗消退，众人眼中那辣手无情的龙首凶人，一沾既走，不和田成化久斗，专门挑着修为低，战力差的同道下手。不一会儿，又有十人折在他的手中。任凭田成化等人呼叫指挥，这一次却起不到什么效果。
龙首怪人的战斗力仿佛突
然上了一个台阶，往来冲突，没有人能挡他一个回合。
“不是他战斗力忽然增强，而是心中不再顾忌，不再隐藏家数！”田成化心中生出悔意：“早知他这般厉害，就不该步步紧逼，逼得他失去转圜余地！”
事到如今唯有一战而已！
田成化高呼一声：“师妹，双剑合璧！”
正北方位，薄芷慕娇呼答应，一道湛清剑光带着她婀娜的身体，突破遮蔽天空的黑暗剑幕。田成化话一出口，同时用手持剑，冲上半空。青绿剑光遇上湛清剑光，双剑相合，威力霎时大增。
田成化手中青绿剑光恰如巍巍高山，巍峨高耸，万载不变；薄芷慕御使的湛清飞剑则似潺潺流水，一泻千里，洋洋洒洒，化作长江大河，一发不可收拾。
高山流水遇知音！长鹿剑派的双剑合璧绝技！
另外一边，王千珊、王茜雪两人心意相通，不用言语交流，就不约而同相互靠拢。一人剑随风起，寒风乍起，吹得千里冰封；一人剑势若雪，雪漫大地，直叫山河变色。同样使出散花宫初代宫主观山河雪景，自创的一路合璧剑法。
寒风飞雪漫天白！
四人两前两后，两种截然不同的合璧剑势，将张焚困在当中。
高山流水，寒风飞雪，四支飞剑演化四种不同剑意，方方面面，将一边御使飞剑，一边双爪连挥的龙首怪人围困当中。
当当当当，一连串细碎的撞击声，黑色龙鳞被剑尖击中，闪烁点点火光。
四人脸上露出喜色，被这四人围困中央的张焚却也不慌。化作龙形的脸上露出个邪魅笑容。
田成化心头一跳。
双剑合璧固然有其优点，不过他自己、薄芷慕、王千珊、王茜雪使的都不是张焚前世小说里看过紫郢、青索那种级别的仙剑，合璧之后，最多两两之间相互呼应，配合更好，四个人大约能比得上之前十一二人联手威力。
之前不用，现在使用，也是因为这边人数虽多，却在对方一招凶厉剑式下人心溃散。想要重新凝聚起这股力量，远比不上和自己最熟悉的人双剑合璧，来得快捷。
整合过程中，不需要多少时间，不会暴露太多破绽。
原本他是打算，先同薄芷慕联手稳定局面，鼓舞身边修士信心，再重整旗鼓，号令一众修士重组阵法。此时看见张焚龙首脸上那一抹说不出邪异的微笑，心中警铃大作，大声疾呼道：“丁、赵、李、薛四位速速助我，共诸此獠！”
话刚出口，眼前一阵大亮。
天缺形成的最后黑风散尽，露出金中带红一支飞剑，落进龙首怪人右爪。
张焚弃爪用剑，右手紧握剑柄，挥舞乘黄，向着四面剑影迎了上去。
五蕴和尚身亡，四人已经知道龙首怪人修行境界不高，战力却是强得怕人，纷纷以手握剑，尽力发挥出最大威力。
剑刃与剑刃实打实的接触，只听噌、噌两声，散花宫王氏二女手中两支霜雪似的二阶飞剑齐齐折断。
二女飞身暴退，已经来不及了。
第八十章 大开杀戒
半空中，先后两朵血花绽放。两个身穿纯白罗裙，腰中系着七色彩带的冷艳女子，先后被一道细长金光拦腰一卷，从中间断成两截。
“千珊！茜雪！”薄芷慕悲呼一声，手中剑势微微散乱，还要攻上前去，持剑的手腕已经被人握住。只听田成化低呼声：“走！”熟悉的真元从神门、太渊涌进她的经脉。
真元被带动运转，身体腾云驾雾一般被人拖着倒飞出去。
等到薄芷慕明白过来，已经被田成化带着飞出数百丈远。
“师……师兄！”她扭头看去，听从田成化号令，向前冲杀，来不及改弦易辙的丁、赵、李、薛四人，已经被张焚剑斩爪撕，分成十五六块。
心中生出极度的恐惧，脑袋里再没有了其它念头，薄芷慕娇声颤道：“走！”全力配合，跟着田成化全速疾飞远遁。
“哈哈哈哈”身后传来一阵狂笑。两人回头看时，一条暗黑龙影左冲右突，纵横于皑皑白雪之上。空中一柄飞剑伴随着龙首人形满空飞舞，剑爪之下，血花飞溅。被两人抛在身后的一群同伴，竟没人能挡过一爪一剑！
田成化。薄芷慕心中胆寒，加速疾飞，只盼离开身后的龙首怪人越远越好。
剑光飞洒，一串佛门念珠，一件盾牌形状的护身法器，被乘黄剑刃切过，一分两半。
四颗人头离开身体。
张焚旋飞升起，目光掠过原本颜色底下，隐约多了一层黑气的乘黄剑，心中暗道：“龙血化茧，以血养剑。想不到一次蜕变的温养，能够让乘黄威力增加这么多！”
姝古陆自古就有温养法宝的习俗。各派祖师流传下来的法宝品阶普遍高于后辈弟子新炼制的，固然是有能够让人流传纪念的祖师都是一世人杰的原因，可也离不开一代代使用者的持续温养，并非今不如古。
不过金丹以前，真元温养法器效率极低。二手的飞剑就像二手车，使用别人温养过的飞剑，除非有足够理由，否则总是新的比旧的好。不成金丹，真人以下遗留的飞剑，多半会在主人身死道消以后，或被亲友留作纪念，或者回炉再造，极少被人重新祭炼使用。
真人以上，可以将飞剑或者其它法器收入体内蕴养，或者修士自身修为增涨，或者天长日久时光推移，法器品质亦随之增强。
天材地宝毕竟稀少难求，各大门派中三阶以上的法宝，**成是这么来的。
黑日魔君得到的异域信息里，那个世界最强大的战士，却是从觉醒开始，就拥有将兵器融进身体，共同蜕变，共同提升的能力。
经过改版的《龙蛇九变》同样保留了这个能力。
同他共同练成第一变，现在的乘黄，通过小助手观察，还是二阶，云气颜色由绿转蓝，感觉强化不多。实战时候，剑芒飞洒，剑锋锐利，威力何止倍增。同样二阶中品的飞剑遇上乘黄，还能稍作抗颉。其余一阶、二价下品的飞剑、法器，遇上乘黄，当真如摧枯拉朽！
剑挡剑断，刀挡刀缺！护盾、铁牌、法衣、符，所有护身方法没有一种能够让他手中乘黄，停顿片刻。
之前张焚被困五行阵中，陷入重围，落入下风，一是因为隐瞒自身家数。
刳山宗的剑诀用不得。
“沧海流波剑”传授给龙霄鹏过。
“天缺”是《龙蛇五变》里的杀招，按古通天那日的指导方法，方天歌、司徒尔雅等人即使模仿
不出，听人议论，难保不会想到张焚。
他的《龙蛇九变》，终究是来源于黑日魔君的“五变”，任何人见到都看得出一脉相承。
五行轮转的剑意说不定会被人看破同“云水十方”的关系，飞剑乘黄可能会被人联想到刳山宗、雄黄剑，不想暴露身份，也是显露不得。
左思右想，这不能用，那不能用，处处自缚手脚，十成战力发挥不出五成。能够依靠一双利爪硬抗许久，已经算是他的本事！
再则灵魂来自地球，这样亲自动手的直接杀戮，终究不是他喜欢的。潜意识中，一直能免则免。形之于外，便是出手稍嫌软弱。
三是因为初次蜕变后，修为境界没有提高，自己也料想不到战斗力力会增加如此之多！
第四是忌惮田成化等人，背后可能存在的护道之人。
这一群青年修士修为不算太高，可是其中颇有几个出身不低，来头不小，说不准背后就会藏有高手保护。一旦打了小的，出来老的，他多半是扛不住的。
最后也是低估了龙血化茧对乘黄的提升。
五点相加，才是张焚之前步步败退，身陷重围的全部原因。
那种情况下，还会被他抓死的，纯粹是由于太弱！什么留手、默契，全是田成化脑补罢了！
这时候抛开一切，肆无忌惮出手杀伐，张焚只觉得心中畅快至极。
前天觅地闭关，说是就近，为了躲开长山中心的纷乱，也耗费了大半个时辰在空中寻找。这处山坳，虽说仍是长山范围以内，距离事发核心的毒龙涧所在，喷发熔岩的洞口，已有两三百里。
高高升上天空的熔岩烟柱依然可见，对于此处的影响却不算大。
天空鹅毛大雪飘飘洒洒，半个时辰里，就给大地披上一层厚厚银装。
田、薄两人之外的最后一名修士贴地疾飞，旋即被身后追来的飞剑一剑穿心，钉在积雪大地上。
剑尖穿透尸体，直插入土。露在外边的剑身嗡嗡作响，带着剑柄左右摇摆。
张焚杀得兴起，仰天“哈哈”发出两声狂笑，口中大喝：“剑来！”
飞剑乘黄好像有了灵性一般，自行从最后那名修士后心拔出飞起，落回到他手上。
雪花飞舞，一片白茫茫中金光乍现。刹那间，他人剑合一，化作一道光芒，向田、薄两人追去。
比他起步早了数十息，用尽逃生秘法，两人仍旧在百息以内就被追上。
张焚手起剑落，没给他们留下丝毫挣扎余地。
薄芷慕香消玉殒。
“你……你是……刳山宗……张……”田成化回身抵抗，拼死抵挡住张焚两剑，终于被第三次冲击，突破防御。临死之前，若有所悟，伸手指向张焚。
飞剑乘黄一转、一绞，从他喉头抹过，没给他说出最后遗言的机会。
所有表情动作定格在那一刻，田成化咽喉位置一缕鲜红由小变大。开始时候只有细细一条红线，渐渐有鲜血涌出。残留在伤口里的剑气持续切割，附近的主动脉也被破坏。
鲜红血液喷泉飞瀑一样冲出颈项间的伤口，整个身体当空坠落，扑进地面上的积雪里。血红雪白，殷红的血液染红了一大片洁白的雪花。
追赶着他掉落的尸体，一头龙首人身的威猛怪兽紧接落下。
张焚发出一声轻叹，心中说不出的感慨。
小助手接
管身体行动期间不算，短短几十分钟里，被他亲手杀死的就有三十二人之多。放到之前的年代，绝大多数死刑犯都比不上他杀人如麻！这里面还有田成化、薄芷慕，这两名前身的旧相识。
司徒尔雅好像天边明月，田成化这一级的人物，才是他穿越前，前身奋斗的目标。对于长伴在田成化身边的薄芷慕，原来的张焚心中既羡且慕。既羡慕田成化身边有佳人相伴，又对美貌与修为并重的薄芷慕倾慕不已。
想不到今天由他亲手了结了两人性命！
张焚伸手一推，澎湃的真元凝聚成柱，送出四五丈远，插进积雪里，在地下炸开。
“大归元掌张焚修改版！”
龙霄鹏能够从古通天、许昌一的互动里，根据那天听到、看到，把这门功法还原得有模有样，张焚自然也能够做到。
地面多出一个深达两丈，底部可以容得下两人平躺的坑洞。
将田、薄两人尸身埋葬以后，张焚信手一挥，积雪飞起，淹没了两人存在过的一切痕迹，转身大步离去。
献祭？不存在的！即使小助手代管时期做得出格，他心中始终保持着自己的底线。不会为了小助手的恶劣行为自责，同样不会因为小助手已经做过，就降低心中道德标准。
使用人类元神献祭，让他有着杀人炼丹，吸血为食的感觉，所以弃而不取。
不知是对之前暖冬的反动，还是由于之前的金丹大战，大幅扰乱天地灵气的影响。转眼之间气温骤降，天地一片素白。不足两个时辰里，这一带的气候从微凉的晚秋，直接进入冰天雪地的隆冬。
寒风萧萧，飞雪飘零，寒风飞雪之中，张焚保持着龙化形态，半人半龙，顶着一身漆黑鳞甲，在鹅毛大雪中穿梭。
……
漫天的风雪越演越烈。
聚集到长山周围的修真者里，不少也经不住这样的风雪吹刮，纷纷寻找地方避风。
“瞒天遮海阴阳倒乱旗”被人收走，毒龙涧独立于世外，扩张到百倍以上的空间崩溃。无数天材地宝、异树奇珍、灵植妖兽被抛回到主世界。
山川重合，地貌改变，是灾难也是新生。
两个月时间里，蟒毒、花两名大妖八十年心血培养出来的珍惜药材、异种妖兽，将这千里方圆化作一块宝地。
比起两个月前，活跃在长山周边的修士数量十倍百倍的增加，同时素质也急剧降低。
真人、聚丹、神通、御气、壮体，随着消息一步步扩散，得到消息进入长山区域的修真者趋之若鹜。高手搜刮过后，修为不够的修士，也敢于进入这片范围，寻找高手看不上的残羹冷炙。
不说小龙宫崩溃后可能留下的“遗迹”，单单是层出不穷的新品妖兽、药材，已经够低阶修士大大赚上一笔。
持续了两个月的寒冬里，隔三岔五刮起狂风，下起暴雪。
虽说都有修为在身，只要超越壮体，突破到御气阶段，就很难在狂风暴雪中冻饿而死。不过这样的天气，想要雪中行动，却是极端困难。
除了极少数心志坚定，抱有天命在我念头的修真者，大多数御气、神光，乃至甘露境界的修士都会各自寻找地方，躲避风雪。等着风雪止歇，再出去碰碰运气，看有没有机会得到收获。
长山东北，原属嘎煞沙门山的地域里，严寒天气里，还有三人顶着狂风暴雪飞行。
第八十一章 冰封琼林
“大哥，快！再坚持一会！”
强劲的北风中，三人不敢高飞，只能贴着山体凹下的地方，在峡谷、山坳中贴地飞行。
即使这样，三人中为首那名身材臃肿的汉子，还是时不时被狂风吹动，身体和岩石、树木发生碰撞。
臃肿修士玄黑斗篷上剑光一闪，炫目光芒击碎前行道路上一块挡路巨石，避免了又一次碰撞的发生。
他长出口气，张嘴吐出浓浓白气，抬头望向前方。
斗篷缀着毛边的风帽下边，露出一张红着双眼，胡须杂乱的脸孔。看他神色、气息，显然十分疲倦，接近精疲力竭。
见他悬停空中，旁边一名和他穿着同款毛皮斗篷的修士，关切凑近说道：“大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不如换我……”
“不！你修为不够，保不住李师弟心头一口热气，只有我……”
说话之时，为首这名修士稍稍打开斗篷，露出一条缝隙。透过缝隙看去，才让人发现，原来臃肿的不是他的身体，而是斗篷里面另有乾坤。
黑色的连帽斗篷里面还藏着另外一名修士。
面色苍白，冷得怕人。
看他样子，显然重伤在身。
用斗篷将他包裹那人，一只手始终不离伤者身体，源源不断的用真元维持伤者的生命。
那人看了一眼，道：“走吧！我还支持得住！”
“大哥、二哥，前面就是野林集了，上次出售独角蜥头上那只大角的时候，听人说过，杏林李家准备在野林集开设一家医庐。到了那里，李师兄就有救了！”最后一名全身笼罩在黑色毛皮斗篷里的修士，从前方飞回，扬声说道。
以三人飞行姿态看来，以被称作“大哥”那人修为最高，其余两人都只是堪堪可以御器。
从山峰倒塌，地火喷发开始，两个月前一场灾变对于长山千里之内的普通人，几乎等于天翻地覆的灾难。哪怕山峰地质变得稳定，洪水形成新的江河，随之而来的极寒也让普通人无法在这片土地生存。
严格来说，持续严寒影响的范围才是对普通人影响最大的。
三昆、桑青、莫烈三国都不得不让出大片之前没有受灾的区域，将国土向后收缩。
方圆千里之内，几乎不再有普通人常住。
随着修真者大量涌入，这片新生地域逐渐出现许多新的地名。连同毒龙涧中许许多多奇形怪状的新种妖兽，都被人取了名字。也逐渐多出了给人交易、修整、补给的，大大小小一系类坊市。
有的受人庇护，有的无人看管。
野林集就是长山东北，规模不小的一处自发形成的坊市。因为附近残留有一片天然老林，故此得名。
“野林集？”领头“大哥”轻轻应了一声。
长山毗邻三大区域，虽然没有明确划分，但是自然而然，这片新形成的资源宝地，南方活动的修士，坊市、势力，多半同龙山五派有所牵连，西北、东北，则分别与流花河两派、大雪山诸寺关系密切。
“野林集？背后是善谈寺还是……”他稍稍犹豫，心中很快坚定：“不管怎样，总要拼上一拼，给建章、建功留下个善缘！”
狂风
呼啸，兄弟三人顶着鹅毛大的雪花艰难前行。
漫天风雪中，远处天空忽然出现一片蒙蒙绿光。
“到了！”三兄弟里最小的一个欢呼一声。
老二，连同怀中抱着个人的大哥齐齐精神一振，举目眺望远处水晶般璀璨的青绿。
成百上千晶莹剔透的冰柱出现在视野边际。
每一根透明冰柱里，都冰封着一棵高大的桫椤。
有的已经冻死，有的还显露出生命的气息。
天空上，青蒙蒙变幻的青绿光芒，就是残存的高大桫椤，最后的生命余辉。
失去“瞒天遮海阴阳倒乱旗”的力量，被扭曲、分割开的空间重新融入世界，不仅对方圆千里内的生灵是一场灾难，对于独立空间内的新生物种，同样是灭顶之灾。
厚厚的积雪下，露出被人搜刮过后，狰狞的巨兽骨骼。
皑皑白骨被寒冰包裹，变得寒芒逼人，莹光四射。
不是完全没有价值，而是被人示威性的抛弃在这里。
“大哥”深吸口气，收起飞剑，脚踏实地。扭头向两个弟弟吩咐道：“进到里面小心在意，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泄露李师弟的身份，只说他是我们霍家远亲。”
“是！”两名弟弟异口同声答应。
多事之秋！
长山一场大变，激起无数风云。
前有刳山宗大弟子，拦堵长山之东，大开杀戒，后有游仙会春堂堂主率人伏击刳山高手。
长鹿剑派田成化、薄芷慕，飞羽寺五蕴，自发前往流花河两派支援的一群青年修士莫名被人残杀。不止流花河两派焦头烂额，长鹿剑派、东闾山宗、褚霞门、凶牙殿等等大中门派的问责，叫整个雪域佛门，千山万寺烽烟四起。
之后龙山、流花河、雪域各有高手到来，捉对厮杀。
到了现在，各派高手对战渐少，却又起了另一股潜流。以春明门袁妙真、流云剑派桂静恬、伽罗多耶寺罗多为首，三方新生一代，各自纠合散修亲朋，争斗猎杀，愈演愈烈。
这其中还要加上一个，来去无踪，杀人无算的龙魔！
三边不靠的散修，生存机会越来越小，想要捞到好处越来越难。
这也是他下定决心，赌一把大的原因。
三人大步前行，走进被冰封的桫椤林深处。
越往里走，桫椤树林越是密集。高大的桫椤连成一片，共同散发出蒙蒙清晖，阻挡肆虐的寒风。就连天空飘落的雪花也变得少了一些。
茫茫浓雾阻挡住前进的道路。
一张灵符从老三手心飞出，浓雾退散，现出一个空洞。
这是桫椤林就是野林集的标志，野林集就在被冰雪封冻的桫椤林深处。借助大片桫椤，和阵法的力量，在冰天雪地中撑出一块不被冰雪侵犯的乐土。
来过的修士可以凭借离开时候，获赠的信符进入。第一次来到这里，就只能用触动阵法的方式，引起里面值守修士注意。
三人穿过雾气中的洞口，冰雪被阻隔在外，一阵暖风迎面吹来。
摘下连在斗篷上的帽子，三人露出脸庞。为首的“大哥”是名须发杂乱，黑中带着少许花白的中
年末期修士。
以他修为判断，年纪应该在百岁到一百二三十之间。
少言寡语的老二看上去比“大哥”更为衰老，须发皆白。老三还远不到修为生命的极限，收益于修真者的身份，相貌保持青春。
百里之内规模最大野林集也只有东西两三百丈，南北不足一里一小块地方。两条街道交叉成个十字，一眼看得通透，规模还比不上一座乡镇。
人数更不能同寻常乡镇相比。
加上来往采购、休整的修真者，野林集里总共不到百人。
街道两旁有些建筑，收购，也出售一些修真者需要的补给，却不见老三说的医庐。
“三弟……”领头大哥四处打量，没等老三回答，南北街上爽朗笑声响起，一名身穿皮袍，面容粗犷的雪域修士，大步走了过来。
“霍兄再次光临，蔽地蓬荜生辉！”
只见那名雪域修士抱拳拱手，带着浓重口音的问候迎面传来。
“大哥、二哥，这位是此地管事，唐特多桑先生！”他之前来过此地交易，同那管事说不上熟悉，却也认识。
“看相貌但是雪域人的样子，不过修持功法怎么却不像雪域佛门一路？”
修为最高的老大看得出的东西比两个弟弟多了许多。心中疑惑，却不影响他热情招呼，同那名雪域修士寒暄。
“霍兄，请！”
唐特多桑手中微光一闪，三兄弟中的老大含笑上前。不经意间，两人已经相互试探一次。
势均力敌！
“哈哈哈，久闻氽江霍氏三雄大名。上次认识了名不虚传！不知这位……”
唐特多桑目光落在霍建雄斗篷里的伤者身上。
“这是我一位远房表弟，随我兄弟三人一同前来寻找机缘，不小心受了点伤。不知这野林集里，可有疗伤高手，或者丹药出售？”
“东街第一家的陈老实，修为不高，出售的丹药还算可以，或许对霍兄有用。”
“南街第七是善结寺的地方，如果陈老实家的丹药不好用，也可以前往一试……”
“杏林李家没来吗？”
唐特多桑一怔道：“李家原本确有在本地开设医庐的打算，不过……”他收束声音，直接送进三人耳中道：“杏林对雪域来说毕竟属于外人，李家势力不小，善结寺的大师似乎对李家入驻有所不满，所以……霍兄如果实在找不到人，再来寻我。善结寺在此地的几位大师里，也有精通医术的，兄弟可以代为引见。”
“多谢唐特兄！”为首斗篷修士抱拳一礼。
唐特多桑还了一礼，让开去路。
尽管他满脸堆欢，表现十分客气。三兄弟中为首那人，内心仍全无波澜。
这三名身披毛皮斗篷的修士，来自龙山境内，氽江霍家。
三兄弟中，年龄最长，修为最高的霍建雄，是名甘露修士。建章、建功亦有神光修为。
氽江霍氏当年也是龙山五派以下，二流里拔尖的家族。聚丹老祖坐镇，神光修士代代不绝。
有名有号的高手，不下十人。
传到他这一代，能够叫的出名号的，就只剩在场兄弟三人。
第八十二章 百丈流星逢莽客
“大哥！”须发皆白的霍建章传音道：“李师兄所受之伤，来自散花宫‘散魂荡魄神通’，区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散修药师，只怕治不了他的伤吧？”
他早年受过重创，寿元大损。过后虽然突破到了神光境界，须发颜色却已经恢复不过来了。外表看去，比霍建雄更显苍老。
三兄弟里，霍建雄修为最高，大多时间在外闯荡，霍建章就是氽江霍家事实上的家主，心思细密，素有“独断寒江”的名声。
霍建雄微不可查稍稍点头，同样传音回道：“草莽之中，颇多奇人。再说，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怎么可以……”霍建章白眉微皱，传音说了四字，旋即停顿住口。事到如今，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氽江附近，乃至都黄一国许多散修同不大不小的修真世家，把他吹捧成为世间难得一见，万事智珠在握，事事料敌机先的智者。
自己知道自家事！
霍建章心中明白，论机谋巧断，天赋才智，自己不过中人之姿。之所以能够成为远近闻名的“智者”，只不过是因为身负家族重担，处处如履薄冰，事事多思多想。
凡他经手事务，事前事后，无不反复想过。比起其他人，花费精力更多，所以显得事事尽在掌握罢了。论临机决断，他其实并不出色。
仓卒之际，让他想出解决办法，一时间也做不到。
霍建章处置家族事务数十年，历经惊风骇浪，纵然是中人之姿，心性早已磨炼得坚韧不拔。明知一时想不出结果，仍在尽力谋划。
“刳山宗……龙山五派……善结寺……李古身为刳山宗三代真传之一，纵使善结寺的人认不得他，疗伤之时，也必然认得出他一身嫡传刳山真元。想要浑水摸鱼，让善结寺的人给他疗伤，原本倒也无妨。可是偏偏两个月前，刳山大弟子张焚，斩杀金刚寺桑铎、扎兰方两名真传。”
“两个月里，灵鹫寺、景西寺、尊胜寺……虽然没有与戚南晴带领的五派弟子汇合，雪域佛门多名高手，在这名独来独往行踪飘忽的刳山大弟子手里陨落。到如今，他自己名声大噪，也连带着刳山宗，乃至龙山五派同大雪山关系大坏，剑拔弩张。想要善结寺僧侣治疗刳山宗真传，这种好事想也别想！”
“即使之前没有这位大开杀戒，连续击杀大雪山高手，龙山五派同大雪山灵鹫寺之间也不过是貌合神离，一方忍辱负重，一方虚以委蛇。把五派真传送到大雪山的人手里，只怕在五派眼里，也就有过无功！”
思来想去，总是想不出个妥善办法。霍建章忍不住懊恼想道：“早知这样，就应该阻止大哥，不该让他救下李古！”
内心深处阴暗念头闪过，旋又被他压下。
以氽江霍家同刳山宗之间关系，李古是不得不救的！
天上风雪越刮越烈，天昏地暗，遮蔽了自然的天光。
依仗周围这片桫椤树林布下的阵法力量，形成屏障，阻挡住风雪侵袭。半球形的天空放射出柔和的光芒，如果不向外看，几乎感觉气候变化。
抬头望了
头顶上，被法阵拦截在外的风雪一眼，霍建章跟在大哥身后，走向最东头一间房屋。
这些房屋毫无花巧，外表看去，仿佛一块块巨大而又方正的岩石。一看即知，全部是由“化泥为石”一类法术建成，预先留出的洞口，安装着木制门窗。
东头第一间石屋，门窗紧闭，关的严严实实，不透出一点光亮，站在门口，也不见生息。
霍建雄皱起眉头，转头向御空悬浮在十字中心的唐特多桑看去。
见他疑惑，唐特多桑朗声笑道：“霍兄进去便是，这位陈老实修为不高，手段着实不差。内里另有乾坤，进去便知。”
“多谢！”
霍建雄道一声谢，手推木板，敲响门扉。
“氽江霍建雄，请见陈药师！”
“滚！”门内传出个低沉的声音。
霍建雄目光凝聚，他虽出身世家，又遭逢家道中落，几十年来辗转求存，力图复兴家业，深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一向小心谨慎，不随意傲上欺下，可也不是完全没脾气的人。
闻言心中动怒，右掌一推。
门扉往里移动。
“好家伙！听不懂人话？”
蛮横的声音穿透厚实的木板，一道真元随之而来。既像江上浪头源源不绝，又恰如真元主人一样蛮横霸道。
霍建雄双腿扎马，沉身出掌，一声咤喝。
两道真元正面相撞，隔着一道门板，将门口木门当做战场较量。
僵持了数息时间，坚硬扎实，差不多厚达半尺的原木木板支持不住，蓬然散开，化作纤维粉末，漫天飞舞。两人不约而同加了把力，四手相撞，身躯一震，又不约而同的向后退开。
“好家伙，果然有点本事！不过离着咱还差着些火候！哈哈哈哈！”
“大哥！”
霍建章、霍建功左右抢上，扶住霍建雄倾斜的身体。
“没事！”霍建雄踉跄半步，脚下用力，站稳身体。摆手向两个弟弟示意自己没事。
刚才的真元较量，竟然是他输了半筹！
“咱？这人是谁？”
听起来粗鄙无文，一身修为着实不弱了！
遍寻记忆中的成名高手，心中闪过几个可疑目标，霍建雄凝神往破损的门里看去。
一具庞大的身体塞满整个门口，堵得严严实实，让人一点看不见里面情形。
一名体形高大的巨汉上前一步，挡住他的视线，伸手解下腰间虎皮上布满狼牙的流星锤，身前挥舞，呜呜作响。
“里面排队的人已经太多，除非接下咱一锤，才有资格进去！”
看他穿着长相，像是经过长途跋涉而来，绝非龙山附近几个大区人士。
“这莽汉真元胜我一筹，占了兵刃便宜，又不知根底……”接他一锤其实不难，两人真元相差也仅在半筹之间，只是不知对方还有些什么手段。霍建雄一时犹豫，扭头看向东西、南北，两条街道交叉的中点。
刚才还向他传音说话的唐特多桑已经消失不见。
霍建雄心中着了算计。
周围修真者中，认得兄弟三人的不少，此时此刻，也容不得他退让。提聚真元，沉声道：“老三，把你的刀借我一用。”
霍建功答应一声，递过一柄异常厚实，刀背厚度几乎同刀身宽度相当，仿佛一根四尺长短的方形钢铁，被人强行开刃，装上刀柄的奇形兵刃。
这才是氽江霍家世代相传的祖传兵器。
叫做是“刀”，其实更像是根弯曲的方钢。
霍家上代遭逢大变，高手耆老死伤殆尽。为了保住家门，霍建雄投入刳山宗，做了个记名弟子，习惯用的是剑。霍建章侥幸捡回一命之后，根基大损，也改了霍家一脉相传的刚猛路数。用的仍是刀，却轻薄不少，走的是寻常御刀路线。
只有老三霍建功，传承了霍家原始功法。
多年不用刀，霍建雄已不习惯这种奇门兵器。一直打下去，用刀的他，肯定打不过御使飞剑的他。不过仅仅一招，对付对方重锤，却是刀更加合适。
他将刀横握胸前：“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不知因为什么，堵住门口的大汉显得愈发暴躁，浑身上下散发出愤怒焦躁，仿佛即将爆发的火山。
“退后！”霍建雄传音吩咐两个弟弟走开。
感应到那条恶汉暴躁情绪，自忖修为不如的修真者们都远远退开，两条街上，霎时空无一人，只有少数高手站在街口观望。
“嘿呀！”恶汉嘴里一声怪叫，长满狼牙，西瓜般大的流星锤劈头盖脸，当空砸了下来。
当！
金铁相击一声震响，霍建雄虎口麻木，后退数步，心中却是一喜。这恶汉流星锤一击虽然猛烈，比起他早前计算，却要弱了许多。
眼前这名恶汉虽然不知所谓，修为战力却是实打实的。公平一战，霍建雄并无必胜把握。
“这样的高手，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的好！若是没什么出身来历，说不定还可以引为臂助！”他念兹在兹只为复兴家族，个人声名荣辱看得不重，转眼间已经动起其它念头。
正当他想要开口说两句软话，缓和气氛时候。
全身都用兽皮包裹，腰间系着一幅斑斓虎皮，野人版的巨汉脸上忽然一愣，旋即暴怒起来。嘴里大声呼喝，挥舞手中钢链，甩动狼牙流星锤奋力往霍建雄砸去。
“住手！”
“阁下不守承诺，就别怪我剑下无情了！”霍建雄伸手一抛，将刀还到霍建功手中，远远退开。玄黑斗篷上剑光连闪，蒙蒙剑影排成一道弧线，跨过上百丈距离，往那巨汉身上刺去。
“哈！”
巨汉口中一声大喝，伴随一声巨响，霍建雄心神剧震，离手攻击的飞剑被一股强猛力量打得暂时脱离他的控制。
霍建雄闪身飞退，手捏剑诀，御剑再攻。
和他事先想象不同，随着他御剑距离加长，身形庞大的恶汉并未如同他想象中一般被动挨打。狼牙流星锤后银光闪闪的锁链随之变长，长达两百余丈的钢链带着变成水缸大小的重锤旋风飞舞。
碰着屋，屋倒；扫着房，房塌！
第八十三章 吐刚茹柔真英雄
屋倒房塌，转眼一片狼藉。
野林集阵法笼罩下的空间总共只有二三百丈方圆，攻击范围长达两百余丈的流星重锤在巨汉手中挥舞旋飞，所有人都无法置身事外。
遭受池鱼之殃的修真者们纷纷放出各色法宝、飞剑，往巨汉身上打去。
“住手！都停下！”
“虎兄！给小弟个面子，暂且罢斗！”唐特多桑脸上露出浓浓懊悔，放大声音喊叫几句，见得不到回应，终于也压不住心中怒火，挥手打出一道火柱，大吼一声，加入到对挥舞流星锤的巨汉的围攻中去。
锁链放到两百丈长，巨大的流星锤在野人般的巨汉手里仍然不见破绽。
纵横交错，往复挥舞，水泼不入，把所有人的攻击牢牢隔阻在外。
战斗时间越久，巨汉不见疲惫，反而精神见长。
长链重锤威势越发猛烈，把霍建雄等人逼到野林集的边缘。硕大的狼牙流星锤贴着他胸前擦过，玄黑斗篷前襟碎裂，黑色的毛皮化作片片黑蝶，迎风飞舞。
霍建雄大惊，急忙低头查看被他绑在身前的李古状态。
李古一张局面煞白如雪，双目紧闭，仍然陷在昏迷当中，好在倒是没有受到其它伤害。
旋风狂澜骤然止歇，势不可挡的锁链流星忽然满脸下来，重新缩小成为最初西瓜大小，三丈长短的样子。全身兽皮，高大凶恶的巨汉脸上显出明显的痛苦，抱头狂呼。
忽然，又捡起被他扔下的锁链飞锤，笔直撞出阵法形成的障壁力场，穿过阵法闯了出去。
寒风从被他破开的洞口猛灌进来，野兽般的嚎叫高速移动，绵延不绝，转眼间，到了数里之外。
阵法运转，凶猛巨汉撞出的洞口周边聚集上一层浓密的绿光。灵气闪现，仿佛草木萌发时候，新绿色的光华星星点点，漩涡般的旋转。障壁上的缺口越来越小，很快消失于无形。
远处传来的声音被阵法力量截断，寒风止歇。
野林集里死伤无数，除了东首第一，被那名据说叫做“陈老实”的药师占据的石屋，其余建筑荡然无存。
人人心中憋着一股火气。
修为不济，实力低微的敢怒不敢言。自问有资格同唐特多桑走上几个照面的，不约而同，怒目而视，向他身边移动。
“霍雄、晁公子、桑托大师……有话好商量！好商量！”
一直八面玲珑，给人滑不留手感觉的唐特多桑冷汗涔涔，摇摆双手。
在场诸人，有资格同他一较高下的，除了霍建雄，就要数黄东晁家黑白二老，善结寺桑托和尚。
除此之外，一些次一级的神光期修真者，比如霍建章、霍建功，晁家大公子晁玉龙等人，没有神通高手在前，这些人算不了什么。有了以上四位顶在前面，十几名神光修士，足够查漏补缺，封死他所有退路。
“我……那个我……”伶牙俐齿的唐特多桑感觉自己舌头像打了结一样，说不出个完整句子。
霍建雄把李古暂时交到霍建章手里，召回飞剑，弹剑一振。三尺
青锋在他手中发出“铮铮”鸣响，“唐特兄，你有意引导霍某去往‘陈老实’的店铺，在我犹豫时候，也是听了你的话，才会跟刚才那名野人发生冲突，不该给我个解释吗？”
唐特多桑面露为难：“这……这是怎么说的？霍兄要请人医治另表弟，这野林集里，除了善结寺的诸位大师，就数陈老实了，哪里算得上引导？至于那名野人……野林集来来往往这么多人，我也不能个个熟悉，哪里知道两位脾气如此暴躁？”
“倒是我还想问一句，霍兄同人大打出手，给各位同道造成的损失，不该有些交待吗？”
冲突确系由霍建雄同那野人两人开始，不少人看在眼里。唐特多桑此言一出，外围不少修士立时人心浮动，议论纷纷。
不过他们的意见并不重要，内圈四人都没有动摇的意思。
人群之后，一名颔下黑须，脸色赤如童子，发髻上戴着书生巾，沉稳好似中年，细看感觉又还年轻的蓝衫人缓步上前，发声道：“霍兄要给他表弟疗伤，你将他介绍到陈老实那无可厚非。我来之时，无人受伤，也不想买卖药材，为何你也在我面前说了好几遍陈老实，是不是也该有个交待？”
他本身修为在野林集一众修士里，排不进一流，不过晁家此行以他为首，黑白二老以他马首是瞻。闻言，一黑一白两名穿着纯色长袍的神通修士齐声应道：“不错！是该有个解释！”
“你那点小伎俩怎么瞒得过老夫？打从你开口，就觉得你心怀不轨！”
黑老拂袖紧逼一步，白老随同前移，反将包围圈缩小一些。
把霍建雄树成靶子，祸水东引，已经大大得罪了这位。黄东晁家又表明态度，场中四大神通高手，已有三人明确同他为敌。
到这地步，唐特多桑反倒面上紧张完全消失，变得闲适自在，游刃有余。挺直身体，发出一阵“哈哈”笑声，问道：“桑托和尚，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桑托凌空踏前一步，身后显出怪异狰狞的护法神虚影，威风凛凛，猛烈霸道。缕缕烈风丝丝吹来，桑托舌底炸雷，挺起金刚杖先声夺人，喝道：“你究竟是谁？野林集内外都在流传你是我善结寺的人，代表善结寺主持野林集，收取好处。可你究竟是谁？老僧可不认得你！”
此言一出，四下哗然。
在场的修真者或多或少都听说过野林集背后的“背景”。此地原属嘎煞沙门山，雪域佛门势力最强。没有寺院背后支持，凭什么开得起一座集市？却想不到唐特多桑连背后的背景都是假的！
“哈哈哈哈！老番僧，你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嗡嘛呢叭咪！”桑托和尚一抖袖子，厉声喝道：“你虽巧言托辞，意图利用我宗诸寺之间的消息不畅，从中取利。可是有一样东西你假装得了么？老僧仔细观察，已有十成把握，你所修持的功法，根本不是我佛一脉！你现在的外相，也不是你本来相貌！”
“孽障，还不快快现形！”
金杖如雷，疾冲向前！
谁也没能想到，原本看起来最有可能倾向唐特
多桑一边的善结寺和尚，竟悍然出手，最早和他打了起来。
叮叮当当，唐特多桑双手连续挥舞，袖中飞出七八支长短、形状、光色、属性都各不相同的法器来。
五光十色，连番迎击，和金刚杖相互撞击。
火花溅起，煞是好看。
一道火焰凭空而生，包裹住住他身体，熊熊燃烧。
火光过后，一名高高瘦瘦的长臂老者，手持双刀，走出火焰。
右手长刀阴风缭绕，左手短刃雷光闪闪。阻挡住桑托掷出金杖的各色法宝回到他的身旁，围绕着面容阴翳的老者旋飞。
高瘦老者长臂一展，右手长刀一刀劈下。
鬼哭神号，层层阴风把金杖外层的梵音佛光一起压下。
哐当一声大响，金杖倒飞回去。强烈的反冲带动伸出双手去接金杖的桑托和尚身体一起向后飘飞。
只此一击，已经显示出他犹在桑托之上的修为！
“多臂人魔查古拉！”
人群中爆起连声惊呼。
认出高瘦老者形象，聚在远处围观，原本还想等到最后，看看有没有便宜可捞的，实力不足的修士们，蜂拥涌向野林集阵法的出入口。
想赶在信符还没失效之前，远离这是非之地。
“多臂人魔查古拉！”黑白二老中的黑老咸莫明青同样重复一遍，呼出他的名号。
“二弟，退！”挥手招呼白老鸠途安岱一声，黑白两人抽身急退，挡在晁家大公子晁玉龙身前。
四大高手围攻局面不攻自破！
查古拉仰天发出一阵得意大笑，忽然收声逼近桑托和尚问道：“敢问大师，我虽于此地建立市集，暗示背后同善结寺有关，但可曾做过佛法不容，有辱贵寺声誉的事情吗？”
桑托和尚冷哼道：“那却不曾！这也是你狡猾之处，否则老僧早可确定你同敝寺毫无关系，也不属于三法王下，任何一座寺庙！”
“既然无损，我做什么又与大师何干？说一句你我之间并无仇怨，不过分吧？”
桑托和尚脸色不善，一言不发，却用行动作出回答，飘身向后退出数丈，表明不愿与查古拉死磕到底的态度。
“那边的玉龙公子！”查古拉转身飞近晁家三人，引得黑白二老一阵戒备，才止步在十丈之外：“还有咸莫兄、鸠途兄，我确实试图引诱三位替我试探陈老实的底细。试图引诱三位替我试探陈老实的底细是我不对，不过刚才玉龙公子也说了，三位并未入彀。既然没有上当，没有损失，咱们也不应该算是结下仇怨吧？可否就此揭过？”
查古拉摊开双手。
晁玉龙从黑白二老身后转了出来，抱拳躬身道：“前辈所言甚是，黄东晁家，同前辈绝无恩怨！”
查古拉得意一笑，转向霍建雄靠拢。
四人围攻的局面，转眼间三人置身事外，凭他一人单挑这位声名显赫的老魔，还要保护好两个弟弟一名伤员？霍建雄心头苦笑，抢先摆手道：“查前辈不必说了，咱们之间，区区小事，无需记挂心头。”
第八十四章 大隐于市身化茧
“呵呵，你我之间确实该算是个误会。霍兄应知，我想试探的是散修陈老实。刚才那个野人如此暴躁，又有这般实力，我事先确实不知，绝非有意挑拨霍兄同他冲突。刚才传音，只是想让霍兄早些进去……这场冲突也不在我预料之中，是我查古拉谋算失误，在此向霍兄，以及各位致歉了！”
说着，向四周作了一圈揖。
四名神通高手相互观望，纷纷还礼，心中才觉得好受一些。
查古拉言语里颇多强词夺理的地方，只不过他显露真身，再不是籍籍无名的唐特多桑，而是成名多年，出名奸诈狡猾的积年老魔。
四人联手，也再无轻易将他留下的把握。
况且在场堪称可靠战力的四名神通修士之间，彼此并无交情。即使能够血战得胜，谁前谁后，谁来承担伤害，都无法分配均匀。
若是查古拉本身实力不济，在场四人定不会将他轻易放过。可是他声名在外，又有战绩支撑，没有实质损失的情况下，谁都不愿同他死拼。纷纷默认了查古拉的歪理，同他一起含糊过去。
桑托和尚面色阴沉，挥袖转身，准备离去。
查古拉忽然叫住他道：“大师打算就这么走了？”
桑托闻言，心中怒极，转身提聚真元，金杖挺起，笔直指向查古拉。眼中神光炯炯，身上气势雄浑。凶神恶煞的护法神法相狰狞，在他背后若隐若现。虽只一人，却营造出千军万马，天地同力的气势来。
“你想怎样？”
“查施主，不要得寸进尺！否则老僧拼着今日坐化，也要降妖除魔了！”
多臂人魔查古拉双手摇摆，急忙道：“大师误会！只是大师不想知道，这位让我花费这许多心力，谋算试探的陈老实究竟是何许人也吗？”
“你的事同老僧无关！”
“那么丹朱顿、雷洛米、阿施绿甲……也同大师无关？”
查古拉口中一连报出七八个名字，都是雪域佛门诸寺被看好的后起之秀，两个月里，却纷纷莫名陨落在这长山之地。
“什么？！”年老番僧旋风般转了回来。
“是你？”
“不是我！”
“你知道什么？”
“我什么也不知道，只有这件小东西，是从同陈老实交易过的人手上得来。”
查古拉伸出左手，掌心上托着一枚小小冰雪菩提。这枚产自碧多楞桑寺的冰雪菩提上面充满了风王咒的力量，显然经过风王咒洗练多年。碧多楞桑，翻译成通用语言，也就是“风中之王”的意思。
冰雪菩提是雪域特产，既可入药，又能够串成念珠，极少从嘎煞沙门山流出外界。
据桑托所知，一个月前神秘失踪的阿施绿甲身上就有这么一枚，经受风王咒洗练了三十年以上的冰雪菩提。
如果说这枚冰雪菩提，就是阿施绿甲身上那枚，不是没有可能。
查古拉陆续掏出的一些小东西，坚定了桑托和尚信念。
“你要做些什么，算老僧一份！”
“咸莫兄、鸠途兄……”查古拉转向黑白二老，其余人
等正在好奇他要如何说服晁家三人，却见查古拉嘴唇微动，束音成丝，直接送进咸莫明青耳中。
身上一袭纯黑长袍的老者脸色青红变幻，莫名咬牙道：“好！我们就同你趟这趟浑水！不过仅限于查实陈老实真实身份以前，不论是与不是，我们都不成功继续与你合作。”
“那是当然！”查古拉一笑答应，看向霍建雄道：“霍兄……”
不待他说话，霍建雄抢先一礼道：“霍某表弟有伤在身，本来就是非进去不可的。若是仅限于见到陈药师之前，守望相助，同进共退并无不可!”
一旁桑托和尚忽然说道：“你那‘表弟’是中了散花宫的‘散魂荡魄’吧？敝寺在镇魂、安魂上还有些造诣。你若是当真出力助老僧查明疑点，不论陈老实此人是否像他说的，同我雪域佛门诸多同门失踪有关，也不管你那‘表弟’究竟是何身份，老僧保证，必定会有人将他治好，完完整整交到你的手里！”
看得出来霍家兄弟遮遮掩掩，不求正主，却将希望寄托在一名散修药师身上，他那“表弟”身份必有问题。不过同雪域佛门失踪的各位后起之秀相比，倒不是不能睁只眼闭只眼，含糊过去。
“多谢大师！”霍建雄抱拳施礼。原本散花宫“散魂荡魄神通”，除了她们本门解法以外，就要属雪域佛门最擅长治疗此类伤势。寄希望于一名散修药师，只是没办法的办法。
“桑托和尚在‘表弟’两字上加了重音，显然猜出我带的人身份有问题。”霍建雄心道：“不过他既肯许下承诺，想必过后便不会为难，李师弟的伤有救了！”
雪域佛门行事霸道，答应过的事情，却从没有食言而肥的先例。霍家兄弟三人闻言都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
能够为破解这段时日失踪，教中弟子神秘失踪的谜团添加一名高手，桑托心中也放宽一些，干硬的老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向霍家三人点头致意。
“可惜！本寺在这野林集里别无高手，多臂人魔、黄东晁家也无求于我，否则还能多些把握。唉~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丹朱顿、雷洛米、阿施绿甲……刚才查古拉报出的名字，一半以上实战能力不会弱于他桑托。
桑托和尚不敢托大，一面点头微笑，一面从查古拉手里取过多臂人魔为了加强说服力，展示出来的念珠、佛像、配饰等物，转身走到在场善结寺弟子面前，将东西递了过去，高声吩咐几句。
两名修为同霍建章、霍建功相差不多，战斗力也应该处于同一层次的和尚，带着四名修为更低的僧侣转身离去。
桑托合十说道：“我这些师弟、弟子修为不弱，不过若是同本教这段时日里折损的俊才相比，却还有些差距。留在此地也是无用。”
霍建雄两眼一凝，注意到桑托和尚说话时目光注视方向，心头一跳，忖道：“他这话是对我说的！”扭头向建章、建雄两人道：“二弟、三弟，你们也退出野林集外，去西南五百里的流云坊等我！”
“好的！大哥小心！”两人答应下来，霍建章把李古交还到霍建雄手里，道一声“小心”，带着弟弟，赶
上之前六名和尚，一同消失在阵法出口。
黑白二老见此情况，咸莫明青、鸠途安岱互相看了一眼，两人一起抱拳躬身道：“大公子……”
晁玉龙轻轻摆手道：“不必多言，我有自保的把握！”
自问修为不足的人走了个干净，野林集里空荡荡的，放眼望去，只剩下仅存这座石屋门外的七人。
查古拉环视在场，点头笑道：“甚好！甚好！”
笑声中掩饰不住的得意传进石屋深处，张焚微微皱眉，心道：“转眼间把围攻自己的四名甘露修士，变成助力，也合该这老魔得意！”
藏身石屋深处的陈老实是他，两个月时间里，纵横千里，神出鬼没的龙魔也是他。
升级《龙蛇九变》这样的炼体神功，自然需要大量点数。
从黑日魔君融合异界功法创造，直指飞升，以突破本世界最高境界为目标的未完成神功魔典，简化改编成为单纯的炼体功法。这门神功别开蹊径，立意仍是极高。
不说别的，要是有人能够完成九次蜕变，即使不修真元，单凭身体，也有可能同真君一争长短。
即使只是第七变，肉身强度也堪比老牌真人。
但是升级需要的点数同样堪称天文数字！
再者完善这门功法的难度也比想象中大。
最初的献祭只是理清了大致脉络。每完成一变后，需要根据实际变化，推衍修正的地方，比他想象要多得多。
从第一变到第二变，就经过整整二十次献祭，才得到再找不出缺憾的功法。
他花了一个月零九天才消化完第一变的收获。
然后又分析对比，用了一周时间，才决定放弃野外化茧，在这野林集中开始第二次变化。
大隐隐于市。
到今天为止，已经又过去一十七天。
神智渐渐恢复，却还不到破茧而出的时候。
“想不到，唐特多桑竟然会是多臂人魔查古拉！”
轻微的对话声继续传来。
柔软的茧包中，张焚身躯一动，凝神以待。
方方正正的石屋外面，多臂人魔查古拉彻底说动三方五人。
霍建雄抬头看向石屋。
门口两旁，阵法的防护赐予了严寒中的生物新的生机。一行棕褐色的蚂蚁爬上门框，石头和残留木框的夹缝中，苔藓显露出青绿颜色。
他目光下移，落在被霍建章交还到他手里的李古脸上。按照几人商议结果，由他当先扣门，不论结果如何，善结寺都会依约帮忙治疗李古的伤势。
“李师弟……这次我霍建雄算对得起你们了！”心头想到的是李古，内心深处闪过更多，师父、刳山宗，甚至……氽江霍家！师门、亲友、家族，他心中未尝没有“这次过后，我都对得起你们”的念头。
能够让多臂人魔查古拉忌惮谨慎的对手，绝非易与。
事到临头，霍建雄越发镇静。
他微微一笑，目光从李古脸上移开，注视黑洞洞的门口，再次开口道：“氽江霍建雄，请见陈药师！”
第八十五章 三关扼守托非人
门里沉默半晌，才传出一声嗤笑：“我若说不见，你们进是不进？既然打定主意要当一回恶客，又何必惺惺作态？”
霍建雄大笑道：“朋友说的不错，得罪了！”
右掌一挥，真元卷起一股狂风，犹如惊涛拍岸，裂空碎石，激流狂澜般向着洞开的门口冲去。
挡在门口，厚达半尺的木板，早在方才一次交锋中破碎。被这股掌力一冲，残存的木框门梁片片碎裂，一起向着门户里卷去。
“好胆！”刚才发出嗤笑的清脆声音一声咤喝，“你可知我是谁？”
一股雪亮光华由内向外，封住门口。
刚刚冲向前方的木框、木片被这股力量一击，霎时反冲回来。
“阁下是哪一位？”里面那人言语幼稚，真元却是不弱，其中更带着丝丝锋锐，和他语音腔调大相径庭。霍建雄冷哼反问一句，加强输出。
掌中涌出的真元随即加强。
两股力量潮头一样相冲，被夹在当中的杂物瞬间破碎，被压成粉末，消失不见。空气激烈震荡，发出不逊炮弹爆炸的巨响。
尘埃落定，霍建雄向后跳了一步，卸开劲力，揉揉刺痛的手腕。虽未见血，掌上、腕上却留下数道锐利划痕，仿佛刀剑切过一般。
“这样的刀法……”他心中大为惊讶。原本以为那名野人巨汉已是最大的障碍，想不到他离开后，现在堵门这人战斗力也不比那名野人稍逊！
这是……这样的刀法似乎让他感觉熟悉……
霍建雄心念未完，黑洞洞里石屋里，银芒一闪。
三道银芒成品字形，从门里劈出。
“不知好歹！还不退去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吃我一……三刀！”
清脆的声音如期而至，不知怎的，给人匆忙赶集一样的感觉。
“哈哈哈……哎呀！”
得意笑声过后，清脆声音忽然一顿，一声惊呼，门里斜飞蹿出一条白线。恍如白驹过隙，轻灵快捷得不可思议，落地现出一名少年修士来。长相、穿着都很普通，只有嗓音叫人印象深刻。
清脆动听，不论敌友，听在耳中，都不会觉得厌烦。
“冷面的，我说你不愿说的话我帮你说了，怎么不知好歹？不教而杀谓之虐，只出刀，别人怎么知道你的意思？你不知好歹，怎么还向我出刀？”
活泼少年一落地立即转过身体，手指门里，开口斥责。
随着他手指指向石屋门户，一直弥漫在门户里面的黑暗中寒光一闪。一条消瘦，身上气势锐利如同刀锋的高挑身影，迈步走出石屋。
凌冽的刀气四处扩散，在地面上切割出一条条刀痕。
“霜刀薛寒意！”
屋外四方六人心中齐齐叫出一个名字。
霍建雄、晁玉龙几人更是抱拳致意道：“薛兄！”
薛寒意点头微微还礼，没和几人说话，先用冷冽目光注视那名活泼得过分的少年道：“该说的，我会！用不着你！”
被冰冷刺骨，刀气凌冽的气势逼迫，少年嘻嘻一笑，毫不在意。
修真者外表同年龄、修为
都不一定符合，状若童子，其实内里是积年老修士也不十分稀奇。
看着少年修为也不像真是不及弱冠的少年，对两人平等交谈，霍建雄等人都不在意。
霍、晁两人，加上黑白二老，同霜刀薛寒意都曾打过交道，说得上话。刚才被那陌生少年配音误导，一时想得岔了，才没认出是他。此时，薛寒意主动现身，四人都稍稍松了口气，一边套着交情，一边上前询问。
“薛兄怎么会在这帮人守门？”
……
一方着急打探，一方寡言少语，半天不得要领。正着急上火的时候，旁边传来清脆的声音。
“还是由我说吧！”
被撇在一边的活泼少年笑嘻嘻的跳了过来，伸手指向石屋深处，又指指几人：“你、你、你、你各有各的理由，要进去找里面那个家伙。那个家伙好像也猜到自己会有麻烦，所以安排了找他办事的人替他守关。”
“刚才跑掉的大个子是第一个！”少年伸手指向薛寒意，又指指自己：“冷脸的，跟我守第二、第三关！事先说好啊，我们跟里面那家伙都没交情，只不过有求于他，暂时受他驱使。和你们……情形倒差不多！”
见他说话有趣，晁玉龙嬉笑靠近，摇摆抱拳道：“小兄弟，你看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又知道大家情形差不多，何不卖个交情，通融一二？”
活泼少年白他一眼：“既然大家情形差不多，为何不是你们让我，非要我让你们？再说，之前没仇，往后可说不定咯！”
“薛兄怎么说？”霍建雄面露难色，张口试探。
薛寒意沉默片刻，仍是死板着一张脸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刚才被查古拉说动的几人，不禁又变得犹豫。
不久之前他们是怎么忌惮查古拉，现在就怎么不愿意同薛寒意结怨。
以霍建雄为例，赢得刳山宗的人情固然是好，可是在这过程中，大大得罪霜刀薛寒意这么一名独来独往的高手，他也不愿意。
撼动不了刳山宗，氽江霍家却受不了薛寒意这一级数修真者的袭扰。
霍建雄心中明白，查古拉、桑托和尚心里也想得明白。
“伤者的身份不论如何，在霍建雄心中，不论如何也不可能重过整个霍家！”至于查古拉，桑托和尚对他根本不做期待。
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其他几人有非打不可的理由，只有他自己……“没有线索也就罢了，既然让老衲得知，便非得追查下去不可！”石屋门口，站得稍远的老僧一拂袍袖，口宣佛号，越众上前。
“大师稍待！”
查古拉伸手将他拦住，向那活泼少年笑道：“既然是受人之托，那么总该有个底线。我看小兄弟也不是打算死而后已的愚人，不妨划下道来，我们陪两位做过几场。我们输了无需说，侥幸胜了，便请两位让条路。大家不伤和气，两位也算不负所托，小兄弟你看怎样？”
少年脸上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一转，笑盈盈地应道：“我是没有意见，你看冷脸的怎么说。”
薛寒意寡言少语，无畏生死，可也不是轻掷生死的
人。并不觉得为了陈老实这笔交易，值得他付出生命。假如没有查古拉提出的替代方案，他死战到底不会退缩。可是有了这么一说，他同样不会拒绝。
“可！”薛寒意点头应道。
此言一出，霍建雄、桑托和尚都不禁松了口气。
霍建雄不必在得失之间费心权衡。
桑托和尚更是开心，小小一个转折，把已经动摇的三人重新纳入己方可用的力量中，对查古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衷心佩服，同时对这老魔头的警惕又提高几分。
“等等！”活泼少年再次跳出，拦在查古拉等人身前：“冷脸的所求两样东西，弥补‘长白写意寒幛刀’的破绽和神通期用得上的固本培元丹药一瓶。写意寒幛刀的破绽里面那位已经指出，固本培元的丹药想来几位不缺。即使几位身上没有，进去也能拿到。可是我所求的东西怎么办？”
“长白写意寒幛刀！”能够指教薛寒意刀法中的破绽，几人心中齐齐震动，将对陈老实的评估又调高一层。
查古拉笑道：“小朋友！你要什么东西，等我们进去总能拿到给你。”嘴上嬉笑和善，动作毫不客气，大步向前，伸手一推，就要向里闯去。
“慢来！慢来！”
少年双手连挥，看似手忙脚乱，却将多臂人魔一推之间多种变化全部封死，让他寸进不得。
“咦？”不论霍建雄、桑托，还是晁玉龙、黑白二老目光无不凝重。
甘露境祭炼本命神通，从下往上又分为神通、演法、悟道三个小阶段。
到了演法阶段，和自身本命神通蕴含类似规则的法术到了手中，都能发挥出超乎寻常的威力。
至于悟道，对于神通背后规则了解得更深入，任何法术到了手里，都能得到领悟规则的加成。不但可以加持自身，还能够影响他人。
除了没有法域外放，和金丹以后相差不多，近似于极度削弱的法域。
多臂人魔查古拉横行多年，本命神通虽然没什么人知道，但却知道必然跟一个“威”字脱不了关系。同他交手，常常会被他威势震慑，不战自退。
修为不足，即使勉强出手，在他面前，十成本事也发挥不出一半。
这一推，看似随意无心，身后甘露境以上众人却都感觉的到，查古拉已经用上精神震慑的拿手好戏。可那少年恍似毫无所觉，挥舞双手，将他拒之门外，口中嚷道：“我答应你们做过两场，只分胜负不决生死，可没说过平白放你们进去！”
开头那名野人巨汉，同霜刀雪寒衣都是能让几人忌惮的高手，没道理守第三关的却是名不知所谓的少年。
大家心中都明白这个道理，见他逼退查古拉，也只略略惊讶。
看看一击不中，抽身退到最后的查古拉，霍建雄无奈环视一圈。按照先前约定，该由他先打头阵，此时无人出头，他只得开口问道：“依小兄弟的意思呢？”
守在石屋门前的少年负手望天，踱了三步，伸出双手，食中两指并拢，左右两边同时动作。
一边轻灵奇巧，飞洒自如；一边宛如斧凿刀劈，大气雄浑。
第八十六章 隔茧听成败
随着他双手四指移动，石屋门前两边地面同时浮现出数句风格截然相反的文字。
“我也不为难你们。我求里面那位，就想问问这两种功法能不能够相融，融合的契机在哪里。既然各位都想进去，那么就请各位先为我解答这个问题吧！不然，凭本事打进去也行。大家只分胜负不决生死嘛！”
左侧古拙雄浑，右侧轻灵奇巧，两边功法和文字风格一致。
只是断字残篇，风格截然相反，想要统合谈何容易。
霍建雄看了一眼，道：“那就请教小兄弟高招了？”
右手一捏剑诀，飞剑出鞘，遥遥相击。
活泼少年展颜一笑，伸手一甩，一柄碧绿颜色，月牙形状的弯刀飞上天空，同霍建雄放出的飞剑缠斗。
两人隔空比拼，只分胜负不决生死，正是最常规的切磋。
“该死！”张焚心中暗暗咒骂。
他安排下三关守卫，原本只为预防万一。
却想不到，变故一旦发生，就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这样下去，坚持不到第二变完成，就会被人闯进屋内。
事到如今，他无法可想，只能期望外边坚持得更久一些，同时祈祷脱变快快完成。
现在看来，三关守卫，只有第一关的野人巨汉最靠谱。
“早知如此，就不该为了怕误伤李古把他引走！”
张焚心中懊悔，正在此时，外面又生变故，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戚南晴？她怎么来了？”
新的声音源源传来，正是春明门戚南晴，还有数名也算熟悉的其余三派弟子，最后两人听声音似曾相识，却一时想不起是谁人声音。
“是谁？这两人究竟是谁？”
听说话意味似乎修为远在戚南晴等人之上，颇有些“有老子在乱不起来”，压阵的味道。言语中又有另外一种，“虽然老子修为远超尔等，但是不出头做主”，以戚南晴马首是瞻的意思。
“修为远在戚、陈等人之上，话语间既以戚南晴这位春明门真传为首，又和五派保留着淡淡疏离，这两人应该是世家中人!”
“事情闹得很大啊！”
“能够请动两名高手相随，春明门功夫下得不小！”
分辨不出两人身份，不过从两人面对查古拉、桑托等人态度，以及原先在场几人对戚南晴身边这两名高手说话语气，猜想的到，这两位至少处于甘露境巅峰，对原先在场诸人构成完全碾压。
“这两人修为战力震慑全场，有他们在，至不济，也可以暴露身份，求戚南晴救命。”
张焚摇了摇头，靠刳山大弟子的身份，固然可以招来助力。可是自己现在丹田一转，只剩一个独苗气旋，不在回去之前做出补救，至少让人看到今后发展的潜力，回山以后，受到怎样的对待就不好讲了。
搞不好新账旧账一起算，还会被抛出去平息大雪山的怒火。
可能性虽然不大，可是不得不防。
“龙山五派立场还算端正。”
“原来戚南晴是带人过来接应李古的。”
“乌师叔祖、常师叔祖……”晚春剑沈空庭带领游仙会中人伏击报复刳山宗的消
息他早就知道，可是胜负损失众说纷纭，只听说刳山宗损失不小。
直到此时，才从戚南晴等人同桑托的互讽中得到确切消息。
这两位当年未能列名真传，止步内门弟子。靠着年深日久，消耗时日熬到了聚丹期。
身死道消不能说是个好消息，但是比起传说中的云霖掌教，确认陨落的是这两位师叔祖，但是让张焚松了口气。
“云霖子师父还在，想来宗门内局势还稳得住，我这个大弟子身份尚有可为！”
石屋门口冲突一阵剧烈过于一阵。
张焚心道：“戚南晴毫不客气，难道五派高层对雪域佛门态度有变？”
一方居高临下惯了，一方寸步不让。
双方冲突很快剧烈起来。
霍建雄，黄东晁家、黑白二老纷纷重新站队。
外面一阵纷乱。
黑暗中，张焚触动柔软的茧壁，微微一笑，忖道：“在龙山五派同雪域佛门之间，黄东晁家终究还是不敢偏向大雪山方面。”
“就算暂时还现在桑托一边，查古拉也是靠不住的。桑托独木难支，这一局戚南晴赢定了！”
“好事！他们这一方吃不了亏，正好为我多拖延一点时间！我倒是希望桑托能坚持得久一点！”
第二次蜕变接近尾声，体内黑暗能量前所未有的强大。身体自发龙化，生出锐利的犄角，鳞甲和一条尾巴。
感觉上还有些乏力，四肢长尾伸展不开。覆盖全身的鳞片，触摸上去还有些柔软，但已经不像刚才那样毫无反抗能力。
要说破茧而出，勉强已经可以。
到了这个时候，张焚反而不着急了。默默运功，配合身体蜕变，把结茧的作用发挥到十足，尽力不留下任何隐患。
“还差大约三个周天的功夫……”
“请大师指教！”
跟龙山势力组成的救援队汇合，霍建雄心头落下一块大石。
李古由随同戚南晴而来的风雷观陈兴接手，生死成败，从此刻起，跟他没多大关系。
有专门前来接应的救援小队接手，即便有个闪失，也怪不到他头上。
霍建雄只需要遵从戚南晴指挥，变现出他全力支持的态度就好。
转换立场，不是个艰难的选择。
类似刳山宗制式风格，却又粗壮了一圈，代入两分刀风格的飞剑昂扬飞起，斜斜指向桑托和尚。
不久之前才商定盟约的两人，不到一个时辰，就演变成为对决局面。
两人都不是初出茅庐的修士，心中波澜不惊。
“阿弥陀佛！施主，请！”桑托口中念声佛号，右足踏前，挺臂举起杖头上雕刻着金刚法相，鸭蛋粗细，长长一根金刚法杖，气象万千，风云相随，遥遥指向霍建雄。
虽仅一人，却营造出千军万马的气势！
“大和尚这门本事了不起！”
霍建雄哈哈一笑，身体拉出残影，避开桑托杖头所指。伸指一划，滞留空中的飞剑骤然行动，绽开一蓬花雨。
“不妨接我一剑试试！”
剑光缤纷，有如雪花飞落。漫天大雪之中，一点点格外凌厉的剑气，仿佛片片白雪之中
的红花，鲜艳绽放，夺去了雪花的颜色。
对阵桑托和尚，霍建雄不敢大意，一出手就是全力以赴，使出了自身的真功夫。
少年遭逢大变，投入刳山宗意欲重振家门。
名义上是记名，其实修为绝不能用刳山宗记名弟子的标准衡量。这一代真传尚未修行进入甘露境界，霍建雄已经拥有神通中阶的修为。
丹田气旋一转，霍建雄也早绝了更进一步的念想。真人不是他敢想的，聚丹高阶，甚至还到不了这个层次就是他的顶点。
祭炼的本命神通，也是以增强战斗力为目标，而不是作为里世界的基础，构建金丹。
在此基础上，他选择祭炼的本命神通是一门辅助法术，迅剑术！
快！不可思议的快！
这门辅助法术加持，出剑、收剑、御剑的速度都会急速增加，至少会有一倍的加成！
尤其被他祭炼成为本命神通以后，更是快得不可思议。
甘露中期，霍建雄已经到了“演法”阶段。
不需要刻意施展本命神通，推而广之，任何时候，也不限于“迅剑术”的应用范围，平常出手，都会自然而然变得比正常迅捷。
这一回有本命神通全力加持，使的又是拿手的剑诀，愈发的出剑惊风雨，纵横如闪电。
剑光捭阖来去。
数十丈内白雪红花，剑光缤纷开满一路。
被他飞剑所迫，两方旁观众人纷纷退后，给他让开空间。
原本对他唯唯诺诺有些看轻的五派正式弟子，不禁正色重新将他看待。
风雷观做黄冠道人打扮的年轻弟子陈兴一边手托李古，手捏道诀，口诵经文为他安神疗伤，一边留神关注场中战斗。
治疗告一段落，陈兴头落下滚滚汗珠，轻喝一声：“好了！”伸手放下李古，让他自己盘膝坐好。
“贫道无能，也只能治到这个程度。剩下的魂魄之伤，除非有散花宫用‘益灵养魄丹’调理，或者精通魂魄元神之道的高手帮忙调养，否则只能靠李师兄自己调理。”
“多谢陈师弟！”
刚刚苏醒过来的李古吃力增开双眼，轻声说了一句。
“师兄无需客气，还请快快运功调养！”
李古微微颔首，自行闭目运功。
守护两人身旁的碧水阁燕凯安应声叹道：“久闻霍师兄年轻时候是氽江霍家难得一见的天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为了取得刳山宗支撑，不惜自降半辈，投入刳山宗当了个记名弟子，转换功法，自身体质又同刳山大道诀不太适应，接引甘露又太仓促，导致最终只得一个气旋，只怕日后不可限量！
只是这话不适合当着刳山宗的人面明说。
尽管李古不一定能听得见，燕凯安说了个开头，就咽了回去。
站在另一边护法的艮离山祖高歌冷笑一声：“说到底还不是他心志不坚？若是当年不想着借助外力，独立苦修。以他当年同霍家功法的契合，未必不能走出新路。”
“日后有了三仙五真的修为，贵我五派师长即使看不顺眼，也奈何不得！走到现在这步，怪得谁来？”
第八十七章 迅剑遇降魔
燕凯安、陈兴对视一眼，心里都是同样意思。
说来是很轻松。
当年霍建雄不入刳山，未来成就如何还不好说。外面的仇家可不会等他几十年。就算自己能够逃脱，氽江霍家剩下几十口人绝难幸免。
祖高歌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意思！
况且什么“有了三仙五真的修为，贵我五派师长即使看不顺眼，也奈何不得”这话从你做弟子的嘴里讲出来，不太合适吧？
艮离山说是土、火两相，却极少有人修持土之厚重。即使修炼土行功法，也把感悟放在地裂山崩等等暴烈景象上。
修炼火行功法的更不用说！
印象里极少有老成持重的弟子，燕、陈两人不想同他做口舌之争，都把想法埋在内心，没有讲出。
迅剑术配合刳山剑诀，霍建雄御使飞剑千变万化，却始终攻不进对面矮小老僧金杖笼罩范围。
桑托金杖笼罩范围渐渐扩大。
金刚杖所及，霍建雄身法飞剑都慢了下来。
“破法！这是破法！”祖高歌开口叫破。
余下诸人观战不语。
雪域佛门修持同龙山五派等等道门源流都有不同，不过修行到相应境界，同样可以生出类似道门的能力。
以修为论，桑托老僧大致相当于道门甘露境的悟道阶段。金刚杖所到之处，诸般法术都受他领悟的“法则”制约。
雪域佛门多门神通，到了这个阶段，都能领悟出桑托老僧掌握的规则。
这种规则他们自己叫做“降魔”，道门通常称之为“破法”。除了雪域佛门本宗，其余佛道功法都会受到克制，极其霸道！
本来若是双方境界相当，只能形成互耗。可是偏偏霍建雄还只处于甘露中期，演法阶段，对天地规则领悟不及桑托。迅剑术，和由迅剑术精髓领悟而来的速度加成，在桑托金刚杖前消于无形。
快若惊风的剑法到了挥舞金刚杖的年老番僧身前，速度削减，变得平平常常。
褪去速度加成，霍建雄的剑术威力大减。
“嘿嘿！”祖高歌冷笑道：“传言狂风剑霍建雄是我们五派同辈弟子中，目前的第一人。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狂风剑，名过其实！刳山剑诀，不过如此！”
燕、陈两人微微皱眉，都觉得祖高歌此言不妥。不过他二人都不是刳山宗弟子，懒得和祖高歌争吵，闻言只是微微皱眉，当做没有听见。
站在几人前方的戚南晴身姿没有任何变化，充耳不闻。
三人后方左右两侧，两名压阵的世家修士相视一眼，嘴角微微翘起，似乎乐于见到艮离山后辈弟子向刳山宗出言不逊。
诸人都不搭话，祖高歌越发狂傲，不断点评霍建雄御剑缺陷。
声音越来越高，用词越发严厉。
正当他志得意满，说得高兴时候，地面传来一个沙哑声音：“谁说刳山剑诀不过如此！”
祖高歌脸上表情停顿。
左右两边，陈兴、燕凯安已经抢上前去，扶住摇晃站起的李古。
“李师兄醒了！”
“师兄怎么不多运功调息一会，养神恢复？”
李古摆手道：
“‘散魂荡魄’造成的伤势不是一天两天养得好的。霍师兄救我性命，不看完这一场，我心不安！”
虽是脸色苍白，虚弱无力，被他目光瞪视，祖高歌还是心惊肉跳，一阵胆寒。旋即又安慰自己：“不过是个刳山宗真传！别说重伤过后，还能不能维持在门派里的地位，即使恢复全盛，又岂能管到艮离山来？”
想到这里，胆气复壮。
前方窈窕身影翩然转动，戚南晴回首向李古颔首致意。
两人寒暄几句，李古没再和祖高歌纠缠，沙哑着喉咙，中气虚弱的说：“霍师兄半途转修，对刳山剑诀理解有误在所难免。刳山剑诀不是离了‘快’就一无是处，也不是除了‘红花初绽雪花繁’，就别无精妙！”
“霍师兄，云海荡转铁索横江！”
半路拜入刳山门下，同年纪小了四五十岁的儿孙辈小朋友，排在同一辈分。霍建雄跟同样辈分，名义上的师兄弟们，交情都不怎样。
这一辈三名真传，跟他更只是见面点头的私人交情。
稍稍犹豫，时机已经错过。
“霍师兄！”李古加重语气又唤了一声，这次没有报出剑式名称，只是说了一些剑理。
声音传进耳中，似乎很有道理。
“他真传我记名，终究是要给他几分面子！”
他修为年纪远超同样辈分的师兄弟们，当初拜入刳山，一半是为了让刳山宗有个名正言顺的干预理由；另一半则相当于投名状。
转修刳山功法，即使仍然能够勇猛精进，日后也是刳山宗的高手，而不是氽江霍家的高手。
在称呼上得了个特例。
除了同辈弟子里的真传之首以外，谁都要称呼他声“师兄”。
早年张焚等人修为低微时候，霍建雄还可以仗着修为年纪，对这些小屁孩师兄弟们不假辞色。随着这一代刳山弟子逐渐成长，他也不得不考虑将来。
花了数十年时间才将霍家功法在身体里留下的痕迹，清除得七七八八，年龄也到了将近百岁。
将近百岁才是甘露中期修为，丹田仅得一个气旋。
当年的霍家天才早已泯然众人矣！
不说面对同样辈分的真传弟子，这一代的内门弟子，也很可能在不算太久的将来，追赶上他的修为。
年龄增长，心气也没有过去高。
两相结合，霍建雄心中傲气仍在，却也将李古的指点听了进去。
“咦？”按照李古指点的剑理，他的刳山剑诀确实大有改善，也不再局限于“红花初绽雪花繁”一式。
失去速度上的优势掩盖，他的刳山剑诀在桑托金刚杖下仍能稳得住局面。
铮、铮，比常规刳山雄黄剑粗壮了一圈的飞剑接触到杖头上怒目狰狞的金刚，空中拉出一道火光。
霍建雄高飞转折，伸手握回剑柄。
论修为是他高，论起对刳山剑诀的理解，却是李古更为精通。
得到李古指点，确实对他大有裨益。
可惜，面对善结寺的老僧桑托还是有所不足。
两人战圈早已扩张到大半个野林集，霍建雄始终处于下风挣扎。
终于，硬修为的不足让
他陷入危机。
叮叮当当的声音连续响起。
迫不得已，霍建雄不得不放弃御剑的方式，改为用手直接握剑，增强剑式威力。
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风险。
剑杖相交，又闪出一蓬火花。霍建雄身形一晃，抽身后退。
戚南晴微微颦眉，一对烟黛似的修眉聚拢一处。到这时候，谁都看得出来，霍建雄似安实危，表面还可以维持的形势底下是岌岌可危。现在还没认输，也只是憋着心中一口不屈傲气，全面落入下风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不是输在剑诀杖法，由本命神通衍生出来的“快”属性加成，被“破法”全面克制，无力挣脱，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此时挣扎，也只仿佛落入蛛网的飞虫。
一切都是徒劳！
戚南晴举起右手，衣袖落下。洁白晶莹的雪臂皓腕上，一只五光十色，像是各色玻璃拼接在一起，制成的手镯，光华闪耀。
“万老，劳烦您出手接应一下，好让霍师兄安然退下。”
龙山五派诸人身后两人之中，那名须发皆白，显得十分苍老的道人哈哈一笑，答应道：“好久没有活动筋骨，这小和尚就交给我吧！”
戚南晴转身敛衽：“有劳万老！”
苍老道人微微点头，踏步上前，越过戚南晴，站定脚步，轻咳一声。
野林集阵法封闭空间内部，电光缭绕，雷声隆隆，霹雳划破长空。
一声轻咳竟然化作一道闪电，从穹顶闪烁的电光中飞出，笔直劈向桑托和尚。
桑托金刚禅杖竖起格挡。
面对霍建雄时万试万灵的“破法”加成，面对一声轻咳化作的闪电，竟然没起多大效果。
电力集中到杖头金刚，顺着金刚杖传递到桑托和尚身上。
他猝不及防，大喝一声，身体一阵颤抖，散发出轻微的焦糊味道。
总算他由本身神通上溯领悟的“降魔”，多少还是发挥了些功效。加上百多年苦练的佛门金刚身，伤势还在可控范围。
挨了一道闪电的老僧放弃霍建雄，挺直还在微微颤抖的身体，金刚禅杖直指须发皆白的苍老道人，口宣一声佛号，道：“老施主高姓大名，可是下定决心要趟这道浑水了？须知大雪山灵鹫寺以下，雪域千山万寺具是一体。老施主自身不惧，就不为家人多考虑几分吗？”
他虽然不甚精通俗务，不过年老成精，有些事情总还看得明白。一看便知，这一道一俗，一个垂垂老矣，一个看上去还处于青壮末梢的两名修士此行是为了戚南晴等人压阵撑腰。
不是散修就是出身世家。
从他们的年岁、修为，还肯自降身份给龙山五派小辈弟子保驾护航来看，世家出身的可能性更大。
一把年纪了，自身进步空间不大，所求无非子孙传承。
桑托一开口就攻心为上。
“呵呵”苍老道人仰天轻笑两声，状若寂寥的道：“一百二十三年前千段山，五十六年以前的古田原，仇怨早已结下，现在改弦易辙，老道可拉不下这个面子！”
“一百二十三年前千段山，五十六年以前的古田原？”桑托心念电转，旋即面色大变道：“你是四面神万鸿畅！”
第八十八章 当年古原客
龙山五派对雪域佛门的政策虽以退让为主，间中也有逆流。
一百二十三年前千段山，五十六年以前的古田原就是龙山五派内部不满对大雪山步步退让的势力，在外来道门修士支持下，纠合本地部分处于同雪域佛门冲突前线的修真世家，对雪域佛门发起的反击。
一百二十三年前太早，桑托无缘前往，五十六年前的那一次，他却亲身经历。
对面老道士形容大变，终究有迹可循。
桑托大惊失色。
对方杀人如同杀鸡的骁勇还停留在他内心深处，这时得到提示，立即又在脑海重现。
古田原一战过后，万姓世家在雪域佛门随后的报复行动中被连根拔起，双方矛盾根本不可调和！
“听闻万鸿畅身受重伤，心神又受困于当年万家之殇，虽然在龙山高手掩护下逃过追杀，不过修为也止步于神通巅峰。现在看来，确实不像突破到聚丹期的样子。”
“当年老僧怕你。现在？谁胜谁负还不一定！”
想到这里，桑托和尚镇定点头示意：“原来是当年古田原上的故人！”
咤喝一声，挺杖直取万鸿畅前胸。
“四面神，且看今日我的手段！”
“那还有什么四面神，现在只有孤苦飘零的四屏道人，再没有当年的四面神万鸿畅。”
青蓝颜色招展，万鸿畅身体没有丝毫重量，仿佛只有一袭破旧道袍，被桑托金刚杖上打出的狂风恶浪卷起，迎着风力飞舞。
一套“金刚拔山杖”打到尽头，伤不到老对手一根毫毛。
桑托心知不妙。
炼体功法在佛门之中比在道门里更受推崇，大雪山环境恶劣，雪域佛门对外炼身体尤其重视。除去其它小手段，桑托克敌制胜的两大支柱便是“降魔”神通以及“金刚拔山杖”。
依仗“降魔”克制对手一切辅助加成，凭借强壮的身体以“金刚拔山杖”制胜。
在“降魔”的作用下，道家传承甘露境以下，没练出本命神通，没有涉及规则的对手，连飞剑离手都做不到。即使同样境界的对手，只要能用降魔抵消对手千奇百怪的手段，拼身体，拼近战，雪域佛门弟子都有信心。
可是四面神不同！
如今改号四屏道人的万鸿畅对法则的领悟更在桑托之上。
对手发出的闪电不会触及桑托身上的降魔之力就自动消散，每一击都可以对他实打实的造成伤害，必须由他消耗自身真元抵御。
而他论速度，论身法，根本追赶不上。
只挨打，还不了手，谁都看得出桑托和尚毫无胜算。
人人脸上神色各异。
晁家三人面色冷峻。
刚才担心戚南晴一方支持不住，需要晁家派人下场。晁家虽然选择站在龙山一方，却不愿意正面得罪雪域佛门。站位打个酱油还行，派人下场就显得过了。
现在形势逆转，又开始担心桑托不能走脱。
晁玉龙心中焦急，又无法出手或者开口劝说，不由得心中连连埋怨桑托和尚不知进退。明知不敌，竟然还一味死战，没有半点暂时退避，留待日后的意思。
就连明面上唯一和桑托和尚站在一边的查古拉也在心中嘀咕：“桑托和
尚不是看不清形势的人，为什么……”
场中桑托和尚还在苦苦支撑。
一支金刚禅杖左冲右突，困兽犹斗。活动的范围却被伴随着隆隆雷声的道道闪电限制，局限在野林集原本建筑格局的西北角落。
万鸿畅飘忽不定，四面闪现的身体忽然静止，出现在众人身前十余丈外，遥遥注视着被不断降下的雷电围困一隅的桑托，苍老的声音缓慢无力，而又带着深沉的残忍与仇恨，冷冷笑道：“番僧，今日就是你丧命之时！”
电光缭绕，雷电加急落下。
一片蓝紫色的光芒中，桑托和尚似乎放弃抵抗，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一个个发音古怪的文字从他身上飘荡出来，开始虚幻，随着经文深入，逐渐变得真实。到得最后，雷电深处飘荡出的一个个梵文犹如实质，仿佛用彩纸剪成，散在空中，随风飞舞。
强光下的年老番僧身体逐渐虚幻，仿佛是用最后的生命，化作这漫天飞舞的经文。
“桑托和尚的生命到头了吗？”
听着外面传来的经文，张焚心中一派平和。
从前世到今生，佛都与他无缘，更不用说还是一名处于敌对立场的番僧。
功行圆满，脱变即将结束。感受着身体澎湃的力量，比起结茧之前，龙化状态下的身体，再次得到超过三倍的强化。体内流淌的暗黑能量，比起第一变结束，同样增强了三倍不止。
状态调整即将完成。
即使现在，有人破门闯入，他也来得及破茧而出，收敛龙化状态。
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张焚心中充满欢悦，丝毫不为一名番僧的命运而影响心情。
他窥准时间，趁着外面雷霆震响，电光最后一下集中爆发时候，舒展身躯。
坚硬锐利的龙角、尾尖穿刺，扎破柔韧的厚茧。
暗黑能量的冲击一闪即逝。
石屋外面观战的所有人都被集中爆发的雷霆闪电吸引了注意，只有不远不近，守在戚南晴等人身后的中年修士眉头微皱。
“好强烈的魔气！”
“不，不对！不是魔气！”
“那又会是什么东西？”
心情波动三连，从肯定到疑问，从石屋内大潮一般冲向四面八方的能量已经消弭无形。
那同魔气近似的异种能量爆发时机选的极好，恰好被四屏道人集中爆发的雷电掩盖。即使是他，想要追溯，也错过了时机。
“陈老实？此间事了，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斜瞟了一眼退守到石门内侧的活泼少年和薛寒意两人，心里对神神秘秘，一直深藏在石屋里面，任凭外界怎么打斗，都不露面的散修药师生出好奇，只是此时还不到分心时候。
中年修士背负双手，凝神望向野林集西北角落。
密集的雷电落下。
落点处，大日一样炽烈的金光，随着经文飞舞，向外扩散。
幽蓝偏紫的电光，同骄阳一样的金色光芒混杂在一起，照亮了整个法阵笼罩范围，刺得人两眼生疼。
猛烈的强风从闪电落点扩散开去。
保护了野林集许多时日的防御阵法千疮百孔，外界的风雪飘落进来。还不等飞舞降到地面
，就被雷电和骄阳的外围光芒重新蒸发。
“差不多一甲子的仇怨，终于让鸿畅老友出了这口恶气！”
忽然，中年修士脸色微变：“这群番僧，来得好快！”
强光透过房顶洞开的缺口照进石屋。
光线变化照射不到的深处，甲胄、支持翼膜的骨架很快从柔软变成坚硬。
感受着充斥身体的力量，张焚收起遍布身体的黑色龙鳞，刀锋一样锐利的龙角，和伸展开来足有身高三倍长度的龙尾。
刷！
刚刚消失的长长龙尾忽然重又出现，伸展到亮光所及的地方。纯粹的黑中，带着复杂神秘花纹的尾鳍在雷电，和桑托释放出的日照一样的光芒下，反射出细密的光彩。
这两种能量都趋向光明，带有克制邪祟的作用。
身体里的暗黑能量被激发，尾鳍上的条幅花纹之间出现一个个细小漩涡，将雷电和阳光统统湮灭。
这次变化跟之前不同。
他的身体仍然保持人类状态，仅是在从尾椎位置延伸出一条色泽漆黑，带着火焰腾飞形状尾鳍的长尾。
第二变完成以后，他对龙化的掌握又达到新的高度。不仅可以变成全身被鳞甲覆盖的龙人状态，也可以随心所欲，控制身体任何一部分进行局部龙化。
收回龙尾，张焚握拳鼓起肌肉。
力量源源不绝！
不进行龙化，身体强度也达到之前的数倍以上。
重新“壮体”以后，单论身体强度，在这一代年轻修士里，他本已经是数一数二的存在。经过龙蛇前两变的淬炼，身体强度又翻了几翻。
暗黑能量增涨带来的真元总量，比起身体力量增加虽然不多，也让他体内真元骤然增多三成！
强盛的气血在筋骨间奔流，发出江河一样的声音。血液流动的感觉清晰可辨，宛如一道道汞柱，沉重有力的运行在血管中。
力量！力量！！浑身上下充斥爆炸般的力量。
身体跟真元急速强大，给他带来战无不胜的错觉，让他感觉自己是无敌的，可以横扫一切。
“错觉！一切都是错觉！”
“咦？不对！”
穿越而来的灵魂不是经历单纯的修真者，张焚敏锐察觉到外界变化，压下心中汹涌的冲动，赶在雷电和大日的爆发结束前，收敛起身体里沸腾的力量，从黑暗中靠近分隔石屋的屏障。
闭关结茧之前，他做了许多布置。
除了守关三人以外，石屋内侧三分之一的面积，被他用阵法和精心设置的屏障隔断。
守关三人也无法在不惊动张焚的情况下，随意闯入。
透过阵法和屏障，外界的声、光、气息可以自由传入，阵法里面的一切却极难被外间察觉。
靠近石屋内部，亲手布置的屏障。
张焚偷眼看去。
原本是门的地方，木制部分已完全消失，只剩下光秃秃的石质方框。外面半截石屋天光处处，屋顶、墙壁，到处都有光线照射进来，破损得比他藏身化茧的三分之一更加厉害。
霜刀薛寒意盘膝堵住门口，在他身后，站着一名十五六岁，看起来飞扬跳脱的活泼少年。大呼小叫，对着外间战况不断发表意见。
第八十九章 大日照荒集
自从戚南晴代表龙山本土势力，同桑托和尚发生争执，众人重新站队，他这个“陈老实”就退居次要位置。
霜刀独来独往，那名活泼少年更是和双方都无关联，两人借机退到屋里，置身事外，坐看双方冲突。
两人一动一静，对比强烈。
张焚把注意力十之**集中到外间少年身上。
说是守关护法，其实还是第一次见。
先前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薛寒意沉默守诺，信誉良好。那名野人巨汉脾气暴躁，心思单纯，修行功法隐约同张焚龙化后产生的暗黑气息相合，极易受负面情绪挑动。
第一次见面，张焚已经发现，那名巨汉心灵上留有破绽。来自异域，依靠极端情绪推动的杀招，正是野人巨汉一路功法克星。
天缺、天灭、天绝……按照《龙蛇九变》里面的技巧，张焚可以轻易操纵他的情绪，影响那名巨汉想法。
有这两人在外看守，至少可以挡掉绝大多数的麻烦，又可以不必担心委托守关的人好奇心太强，监守自盗什么的。
至于这名活泼少年，性格太过跳脱，实在不是守关护法的合适人选。
即使没有外人袭扰，张焚也担心他会不会好奇心发作，偷窥自己闭关情形。
只不过这名少年到来时机实在太巧！
当时张焚已经开始龙血化茧，即将陷入沉睡，能够隔着一层石壁，让这少年答应替自己护法，暂时把他稳住，已经是他的极限。
目光落在少年身上，半透明的虚拟屏幕被他召唤出来。
还没等他看清，外间少年忽然跳跃起来，惊呼：“不好！这么快就找来了？可不能让他们抓着了！”
碧玉刀环一挥，人化碧光，少年消失在石屋门口。
张焚心头砰砰乱跳：“巧合还是……”
小助手界面上空白一片，没能捕捉到有关他的任何信息。
再关注那少年时，碧绿光华已经飞到看不见的地方，野林集阵法笼罩之内，不见他的气息，应该是出阵去了。
石屋外面日光复起。
原本已经趋于式微的，善结寺老僧桑托身上发出的暗淡光芒，重新变得炽烈，正午骄阳一般，辉煌大气，如日中天。
刚才还占尽上风，围着桑托和尚身周落下的紫蓝闪电，光彩颜色，几乎全被大日光芒淹没。
诵经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多。
梵音滚滚。
从桑托和尚一个人的声音，十化成百，百化千万，仿佛有无数人齐声念诵，赞颂大日如来。
到了后来，已经不是只有桑托和尚一个源头。阵法之外传来的诵经声，还要盖过桑托本人。
满天经文飞舞。
野林集防御阵法内外一起震动。
阵法力量形成的力场护罩变得光华透亮。
无尽光，无尽热。
潮水般没有止境的诵经声，从防御阵法外面传送进来，跟桑托和尚的声音重合。
盘旋在桑托和尚头顶的雷电越见稀疏，几乎无法顺利落下。
万鸿畅冷笑一声，暂停攻击，不再催发雷电。
“又是大雪山的
哪一位高僧大德到了？藏头露尾，就是你佛的教导？”
“嘛呢叭咪、嘛呢叭咪……”
野林集内外整齐回荡着气势恢宏的梵音。
所有不同内容的经文统统化作统一的六个字。
野林集防御阵法外面的僧侣，用契合雪域风俗，庄严、神圣、宏大、诡秘并存的音调，同声吟唱六字大明咒。
声音整齐清晰。
大日光芒更甚。
令人惊奇的是，更强的大日光芒中，桑托和尚身体不但没有被这恢弘的光华淹没，反而变得更加清晰。
僧帽、脸庞、袈裟、身体、双足，全被鎏上一层灿灿金光，仿佛化身黄金打造的金身法像。
煌煌大气而又神秘带着三分诡秘的真言法咒往复循环。
一内一外相互呼应，大日光芒越来越亮，照亮野林集里每一个角落。
充沛的阳光反过来将穹顶上盘旋的蓝紫电光，分隔在一小块地方，有气无力的闪着电光，再无力化作雷霆落下。
大日光芒穿透了防御大阵形成的无形力场，内外都是明亮的阳光，联结成为一体。
分隔内外的力场摇摇欲坠。
终于，只听“啵”的一声响，空气中仿佛被戳破了一个巨大的泡泡。
砰！
狂风大作，平地炸开一声惊雷。
强劲的气流中央对撞，把好不容易幸存下来的建筑，再次摧毁大半。
外面肆虐的风暴从力场缺损的地方，疯狂涌了进来。
残存的防御阵法，在内外两方面的冲击下彻底崩溃。
四面十六支阵旗同时燃烧。
寒风席卷地面，巴掌大的雪花迎风狂舞。
猛烈的寒风飞雪中，七八名同桑托差不多打扮的番僧掠进原属野林集的范围，联手合攻被压制陷入下风的万鸿畅。
七人都有差不多与桑托相当的修为。刹那间，万鸿畅就岌岌可危，陷入生死边缘。
“好家伙！难怪死战不退，原来是有援军在侧，知道被他派遣离开的弟子很快能够请人助阵。好个桑托，险些被他骗了！”查古拉心中感叹。
形势逆转！
即便晁家三人不是十分坚定，眼下看来较弱的龙山五派一边，力量也远超过他独自一人。
任何一边都不是他能够他挑动的，他的力量也起不到左右胜负的作用。
查古拉当机立断。阵法才被攻破，稍稍看了一眼，立即狂飙远遁，头也不回远离战场。
黑老咸莫明青、白老鸠途安岱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已有决断。同时伸手各自拉住晁玉龙一边胳膊，喝了声：“走！”一黑一白两道光影合二为一，转眼消失在漫天雪花当中。
形势逆转再逆转，龙山五派、雪域佛门，双方高手越来越多，火气越打越大。再看下去，不管帮哪一边，还是两边都不帮，都是得罪人的事，不符合晁家利益。
还不如尽早抽身！
“万老！大家一起去帮万前辈！”
另外一边，戚南晴高声疾呼。
即时响应的只有燕、陈、祖三人。
猛烈带着冰冷雪片，迎面向人打来的暴雪狂风中，
倏尔又出现四道身影，双手合十，拦住四人去路。
“让开！”祖高歌怒吼一声，一道凛凛火柱从他手中飞出。
熊熊燃烧的赤红火焰，包裹着飞剑凌空出击。
正对向他那名番僧咧嘴一笑，合十的双手稍稍高举，十指移动，当胸结出个手印，咤喝道：“！”
仿佛有无形有形的洪流，迎头浇在高速飞行的长剑上。
赤红偏向橘色的火焰，由橘中带金，消退成为橘色橘红深红暗红，区区两尺的距离里，颜色一点点暗淡，变成依附在剑身上的一缕小小火苗，最终彻底熄灭。
去势汹汹的飞剑变得缓慢，好像承受了极大的压力，被一股巨力凭空扭曲，在空中停滞，弯成一个弓形。随着“当当”几声响，艮离山弟子标配之一的火属飞剑当空折断，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回去。
咚！咚！
“哼！”
祖高歌脸色变得苍白，不止是被折断的飞剑击中，造成的外伤。更多还是全神御使中的飞剑被毁，带来的精神伤害。
他出手最快，最是不留余力，受伤也是最重。
其余戚南晴、陈兴、燕凯安三人各自受挫，也都没能突破后来出现的这四名番僧拦截，至少还能算是全身而退。
霍建雄比他们更为持重，出手稍慢一步。直到几人受挫，长剑才刚刚握到手中。
斜眼一瞟与四屏道人一同，跟着戚、燕、陈、祖四人到来的另外一名中年修士，心道：“即使我拼上性命，也根本不可能过得了四名番僧拦截！事到如今……唉，多想无益！”
晁玉龙三人的走是由于家族，而他明知必败，不得不战，也是为了家族！
先后出现的十二名番僧，修为有高有低，但都大致相当于道门甘露境界，都不是他能轻易对付得了的对手。事到如今，只能看另外那名给戚、燕、陈等人压阵的中年修士成色了。
按照常理推断，怎么想都是悲观。
可氽江霍家不比黄东晁家，他必须出手，没得选择！
霍建雄暗叹一声，抽剑踏步向前。
刚刚迈出一步，肩头忽然被人一，一股大力从肩头直到足底，定住他的身体。
“照顾好几个小辈！”
一直不言不动的中年修士在他耳畔留下句话，从霍建雄身旁超了过去。
身形潇洒，好似风中一竿翠竹，左右摇摆，不知怎么的，刚才挡在戚、燕、陈、祖四人身前，宛如铜墙铁壁的四名番僧，在他面前变得蠢笨无比，被他轻而易举闯了过去，来到被桑托八僧团团围困的万鸿畅身前。
“万老弟，待为兄助你一臂之力！”
身陷重围，现在的四屏道人，当年的四面神万鸿畅仍然气度不失。苍老的声音大笑应道：“见笑！见笑！四十年潜修不出，本以为这次出山可以痛宰几个番僧，却想不到，还是要仰仗牧兄救援！惭愧！惭愧！”
“有什么好惭愧的！杀不尽的野和尚，尽力多宰几个还我就是了！”
“是极！是极！”万鸿畅尽力周旋，大声答应：“杀不尽的野和尚，正该多宰几个！”
一问一答，都视旁人有若无物。
第九十章 各有后援
两人之间明明万鸿畅相貌更老，神通巅峰的万鸿畅对他却以“兄”相称。这名外表还保留着青壮尾巴的修士，修为至少也该要比万鸿畅高出一个大境界！
那他岂不是聚丹期的道门高手？
在场雪域佛门僧侣虽有一十二人，想到这个可能，还是不禁人人戒惧。
不止被中年修士轻易闯过的另外四僧尾随追了过来。占据四象方位，将他围在中央，各自拉开架势。围攻万鸿畅的八名番僧也各自警惕。攻势未停止，心神精力大半已经不在万鸿畅身上。
虽然没有向那中年修士出手，却已经做好十二分的准备。
强劲雪风中，中年修士右掌竖起，宽大袖口被强风鼓涨，仿佛顺风升起的软帆。
被强风裹挟的破碎雪花，打在他衣襟上，发出“啪啪”响声。已不见他如何动作，一群番僧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阵冰寒刺骨，已经被他杀进重围。
鲜血飞溅，当先两名来自雪域的和尚已经被他开膛破肚。
“你！你……”
“聚丹！你是聚丹修士！”
一群番僧大惊，弃了万鸿畅，转而围攻中年修士。
得此机会，万鸿畅脱出重围，双手扶膝，大口喘息。
衰老显于表面，生命将近走到尽头。进入衰老期后，真元逐渐消散，耐力大不如前。万鸿畅口中说的豪迈，以一敌八，其实将近油尽灯枯，支持不下去的边缘。
他年纪虽然不小，修为委实不弱，数个呼吸，足够他恢复少许。
万鸿畅挺直身体，哈哈笑道：“牧兄可需要小弟出手分担一二？”
“区区几个小辈……老弟看着就好！”
说到“好”字时候，并指如刀。
指尖真元凝聚，化作一枚锋芒毕露，高度凝聚的圆盘。随着他手指动作，状若圆锯的真元脱手飞出，旋转着，恰好从一名番僧脖子切过。
一颗头颅打着旋儿飞起。
什么都没有的脖子上，一腔热血冲天，转瞬又被冻成一根冰柱。
“乌拉哇啦！”剩下九名番僧群情激愤，口中嚷嚷乱叫，谁也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
“呼~”一直担着颗心的霍建雄松了口气，悬起的心放回肚里：“聚丹！竟然是聚丹期的高手！春明门竟然调动了聚丹期的高手配合这丫头行事！”眼角余光瞟向戚南晴，心中既羡且妒，忍不住想道：“春明门真传有这样的待遇，刳山宗想来也差不多少，这些嫡系真传……”
一时间不由动摇，怀疑自己当年是不是应该不管不顾，彻底投靠刳山。
刺骨的寒风吹过，他心中很快一清，哑然失笑：“即使我愿彻底投靠，这些名门大派也未必会信得过我这个出身世家的人。况且几十年的陈年旧事，现在后悔又有何用？”
“只是这一位到底何人？”
“万鸿畅称呼他做‘牧兄’，这样看来……”
一枚枚铜钱大小的凝实真元从“牧兄”手中飞出，速度不算极快，看上去也无法让人感觉到什么威胁，实际杀伤力却是极强。
摧枯拉朽！刀挡刀断，杖遇杖折。无论兵器、防御法器，还是雪域僧侣们历经锤炼的强悍身体，
遇到这圆圆一枚气刃都只有一分两半，一种结果！
强大的杀伤，似曾相识的功法。
“回旋指刀！北岭风！”许久之前听说过的名字从脑海深处复苏，霍建雄猛然想起：“北岭风牧宇达！两个甲子以前，龙山世家第一天才高手！”
年岁跟万鸿畅相差不远，活跃年代却比四面神更早。
修为进展之快，冠绝龙山。与他同时代的五派真传，没一人赶得上他。
少年得志，一路被誉为天才，直到挑战枯心老人失败。不止和他同一辈的五派真传陆续有人成就金丹，散修中也又涌现璃浮、棠棣两名金丹真人，才被遗忘在时代的大潮里。
至今算来，已经好几十年没有出现人前。
霍建雄少年时也是出身世家的天才，对这位“老前辈”的事迹知之甚详。
“想不到，想不到当年傲压龙山各派真传的牧宇达，竟然放低身架，甘愿为低了两辈的春明门弟子压阵护法……”
出身的相似，让霍建雄心头悲凉，更是怀疑自己当年选择。
当年牧宇达参悟家传功法，从一路七旋掌里推陈出新，自创旋风指刀，自此以后，旋风指刀就成为代表他的标志。
在场十二名番僧，修为高的处于声闻、唯识，修为最低的按照雪域佛门标准，也已臻至外道境界。
雪域佛门境界划分与姝主流迥异，更接近于上古传说之时，重道德而轻战斗。同样境界僧侣之间，战斗力可以相差极远。
眼前这一十二人境界有高有低，战斗力却都同道门神通修士相当。
围攻万鸿畅，阻截祖高歌、燕凯安等人，无往不利。
面对聚丹巅峰的牧宇达，却犹如如入无人之境的境，摧枯拉朽之朽，几乎没能形成有效抵抗。
旋飞的真元圆锯旋转飞行，带着极度凝聚真元特有的光华，轻飘飘飞向另外一名黄须翻卷，相貌凶悍的番僧。
“阿不多思，阿卡慢打！”黄须番僧惊慌大叫。余下八名番僧也齐声呼喝，各出全力，死命救援黄须番僧。
聚丹、神通之间，战斗力差距实在太远！众人尽力救援，黄须番僧仍是一步步陷入死地。
铜钱大小的指刀飞速旋转，逼近他的面门。
“牧宇达！你敢下手，牧家后辈的性命都不要了吗？”一声生硬的厉喝远远传来。
风雪汇集，呼啸的银丝同鹅毛大小的雪片后面，天地与尽头，隐隐约约出现一黄一红两抹颜色。
“他怎么来了？”牧宇达心中一惊，扬声冷笑道：“貔山已不存，牧家哪年也不少死人！我又何必可惜几个后辈？呵呵，哈哈哈哈！”
话说到最后，笑声越发狂放。声震四野，风雪呼号都被他笑声盖过。
同时离手指刀丝毫不慢。
一圈凝光划过，黄须番僧从头顶直到下颌，沿着鼻梁被笔直剖开。
鲜血飞溅！
来不及惨痛呼叫，第四名来自嘎煞沙门山的和尚已经倒下。
“贼子，尔敢！”
远处传来一声厉呼。
红黄两道身影骤然加速，穿着大红袈裟那名番僧大声疾呼：“呼雷奔、雷嗄儿，速
速退后，不要与他正面相扛！”
剩下八名番僧中，两名红袍僧侣对他的话如奉纶音，遵行不违，闻言立即撤步向后飞跃，退开二三十丈距离。
两名红袍僧侣这么一退，八人组成的阵势立即露出绝大破绽，给了牧宇达趁虚而入的机会。
旋风指刀左右旋转，转眼又杀死余下六名番僧里的两人。
这六名番僧都是身穿黄色僧袍。
风雪中的一点黄光越来越大，转眼间，身披黄色袈裟，宝相庄严的番僧已经到了牧宇达面前。
相貌十分年轻，双手合十时候，浑身上下萦绕着神佛般的光辉。
眼看着黄袍番僧又少了两人，后来这名身披黄色袈裟的僧人，脸上不禁显出一股恼意。
从善结寺桑托开始，今日到场的雪域番僧装束或有不同，地位无疑是最后到来，这两名分别身披红、黄袈裟的僧人最高。
两人以下，十二名地位较次的番僧，服色也是按照红黄两色区分。刚才那红衣僧一声呼喊，两名红衣僧闻声退却，却把六名黄衣僧陷在原地，造成两人死亡。
后来的黄衣僧人心中不满至极！
可眼下并非计较的好时机，黄衣僧人只能将满腔怒火发泄在牧宇达身上。
“ 叭 ！”黄衣僧口诵真言声如雷震，双手猛然胀大数倍。
比他真实双手更大的是一双金光灿灿，神通法力脱体而出形成的巨大手掌。
半实半虚，随着他双手动作空中结印。
巨大手印当空拍击。
土飞石溅！
牧宇达身周出现一个个巨大坑洞。
真元连连爆发，爆炸声急促响起。
张焚脸色一变。
这一阵狂猛攻势，威力还要超过影视作品中的地毯式轰炸。比不比得上传说中的导弹洗地，他不知道。
但是想来，如果使用的是常规弹头，大约也就这样威力了。
石屋外面局势又变。
一朵红云冉冉飘来。
似是自知理亏，最后到来那名红衣僧人并未停留，直接道了声：“龙安师兄，我来助你！”
在他之前到来的黄衣僧，闷头不理，却也没有拒绝红衣僧人上前。
凡夫、外道、声闻、唯识、中观、俱生、圆满。
这一红一黄，最后到来两名番僧境界，观察服饰，境界、地位未必超出之前桑托等僧，战斗力确实实打实的聚丹层次。以二对一大占便宜，声名赫赫的北岭风一时之间脱身不得。
牧宇达确实不可小觑，两名番僧联手也只是略占上风，久战下去，未必没有他翻盘的机会。
红衣僧人手印翻飞，皱起眉头，口中喝道：“呼雷奔、雷嗄儿，其他人，都杀了！”这一句话并非雪域方言，人人都听得明白。
“卑鄙！”牧宇达眼角跳动，加紧催动旋风指刀。一枚银币大小的真元圆锯出现在他指尖，牧宇达大步上前，右手食中两指由上而下高高劈落。
嘶啦！
红衣僧身上僧袍裂开一条长长裂缝。
裂缝迅速拉长，一件大红僧衣化作两片红云，被狂风吹起，一眨眼消失在风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