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天缺
张焚心中召唤：“小助手，待会坚持不住，记得帮我自动加载刚才那个！”
“好哒(w`)”
“什么鬼！”他睁大眼睛：“知道你进化得快，神马时候连颜文字都学会了！”
不过机灵总比不机灵好！
张焚心神凝聚，闭目观想黑日魔君所留，同龙蛇五变第一式“天缺”配套的观想图。
凄风惨雨，无处悲凉。
刚才仅只是观看，没想着练，就已经被负面情绪淹没。现在全幅心神投入，“蓬”，仿佛火上浇油，所有悲观、绝望，毁灭的**集中爆发出来。
张焚双眼神光骤然暗淡，整个人气质瞬间变得阴冷恐怖，浓浓的报复社会气质从他身周飘散出来。
怨愤，令人恐怖的气势由淡到浓。开始还只是距离较近的司徒尔雅隐约感觉不妥。很快，强烈的情绪由虚化实，数量庞大的黑色烟气从他身上散发，蓬勃爆发出来。
“嗷”一声仿佛苍龙长吟，孤狼悲嚎的长啸震动熔岩。
整座山洞簌簌动荡，湖里岩浆形成的水面随着声音向外扩张，被他身上蓬勃的黑烟吹得飘飘摇摇，叠起层层浪涛。
浓浓密密的黑烟完全化作一团黑色风暴，把张焚包裹当中。
“张师弟！”
“张兄！”
浩荡的声势惊动了熔岩湖上所有的人，司徒尔雅、龙霄鹏两人浮空飞起，惊疑不定。
更远的地方，金孔雀和那古姓大汉也被惊动。
“想不到你看好的苗子，竟然还是个魔道种子。要不要把他引入神教，慢慢培养？”虬髯大汉挺直身躯，遥望张焚，转头向金孔雀一笑说道。
“龙蛇五变哪里是寻常人练得了的，要是过不了这一关，想要达成古大哥你的心愿，希望几乎没有。”
“哈哈哈，既然你不看好他能驾驭龙蛇五变，又何必让我把这门功法交到他的手里？”
黑色风暴掀起的猛烈阴风强劲吹拂，灼热的熔岩洞穴被这阴风吹过，温度降低不少，给人感觉反而更加舒适。
站在黑色岩石形成的悬崖边上，金孔雀悠然叹息：“司徒尔雅、方天歌这样的姝四公子，虽然堪称一代英才，每一甲子，总会出这么几个。靠他们实现大哥的谋划，机会渺茫。这个张焚，我虽然看好他，可要是连龙蛇五变都驾驭不住，也不过仅此而已，仅此而已！”
“左右是他自己看中这门魔功，我又怎么能不成全他？”
“孔雀！”虬髯大汉目光温柔，回顾金孔雀白嫩的脸庞：“这番谋划成也罢，败也罢，你都不必在意。落到紫极手里，还能逃脱出来，像我这样逍遥八十一年，已经足够！我这最后一招，不过是发泄心中最后一点不甘心。其实能有你送我一程，陪我走到最后，已经足够！”
“成固欣然，败亦欢喜，古通天此生无憾！”
黑风吹拂，熔岩映照，黑石崖上，两道人影并肩而立。
金孔雀眼中现出迷醉神色，很快又转为伤心，哽咽泣道：“古大哥！”
……
黑石崖上两人上演爱恨情仇，
悲欢离合，岩浆上方，方天歌、左光明等着或者幸灾乐祸，或者冷眼旁观，只有司徒尔雅、龙霄鹏两人尝试靠近张焚，将他心神唤醒，可惜没能靠近，就被劲吹的黑风逼退。
受到强烈的负面情绪感染，龙霄鹏双眼如炽，印堂黑气缭绕，也有了发狂迹象。
司徒尔雅吓了一跳，急忙拉着他飞退开去，打出水云山安心定神，破解邪祟的法诀，助他稳住心神。
“龙兄，把持心神！”
龙霄鹏修为不弱，心性不差，原本没有这么容易被负面情绪感染。只是不久前刚刚经历了璩妙嫣、尹高岑的事情，外表镇定如常，内心压抑着一团火焰。被黑风一吹，恰如烈火燎原。
得到司徒尔雅相助，龙霄鹏收摄心神，长出口气道：“多谢司徒公子！张兄那边……”
“你在这里，预防其他人插手，我再过去看看！”
两人计议妥当，还没来得及行动，张焚那边已经发生新的变化。
黑色暴风凝聚成一道剑形，附着在飞剑乘黄上，随着张焚剑诀一指。
天缺！
来自异域的强绝杀招爆发出来。
剑刃、黑风，无数的乱流在熔岩水面上，切割开一个巨大缺口。数息过后，剑式威力消失，周围的岩浆才缓缓流动到凹陷里，形成直径高达百丈的漩涡。
黑石崖上的古通天也不禁动容：“这一剑的威力，已经超越大多数神通修士了！孔雀，你的眼光是对的，或许这小子才是未来能对紫极构成威胁的人！”
金孔雀却没有像他一样高兴，意兴阑珊，坐会瑶琴旁边，信手波动琴弦，泪珠连连说道：“再怎么样的天才，也要数百年时间。可是大哥你……”
一语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成功使出天缺的张焚感觉说不出的好，这才是他不懈追求的，可以越级挑战的绝招！
刚才魔君留下的观想图激发起他内心黑暗的时候，识海深处，代表小助手的冰蓝火星同时明亮起来，照亮识海，护持住他的意识核心。
在小助手的加持下，张焚感觉心神被抽离出来。一部分在悲观、绝望、愤怒、嫉妒、疯狂，精神反馈身体，凭空生出无穷尽的暗黑能量。代表他意识的一小部分，被冰蓝色的光芒保护，维持清醒，可以从容不迫的施展“天缺”。
两相结合，造就了这样的结果。
丹田、经脉、神魂、识海……内视检查一遍，没发现任何问题，小助手也没有新的提示。
张焚欣喜睁开双眼。
眼前多出两道身影，司徒尔雅、龙霄鹏两人小心翼翼接近张焚，试探叫道：“张师弟~”
“呼~”见他含笑点头，表示无碍，两人纷纷松了口气，由司徒尔雅说道：“魔道功法诡异难明，可以借鉴化用，不可直接修习，师弟以后不能再这么大意了！”
“司徒师兄说的极是。”张焚点头受教。
《龙蛇五变》里的招式威力固然强猛，可是全靠负面情绪推动，一看就是魔教功法，不符合他刳山宗大弟子的身份。试验成功之后，张焚也没打算作为日常手段使用。
类绝学，只适合作为压箱底的撒手锏，危难关头的保命绝招使用，平时是用不得的。
反而是由“天缺”提供养分，汲取天缺部分优点，改良出来的其它剑式，有机会成为日常武力的重要组成部分。
龙蛇五变，黑日魔君留下的五式杀招，分别对应五次结茧蜕变。除了心灵，对身体也有不同要求。
试过一招“天缺”，张焚心里明白，即使有小助手保护心神，他的身体强度，也不足以承担“天灭”、“天绝”带来的压力。
与其勉强自己，倒不如把“天缺”研究透彻。
别人做不到的事，未必他张焚也做不到。
毕竟他刚才亲手施展过一次“天缺”。对这一招的细节、运作的了解，不是其他人能比拟的。
当今之世，练过《龙蛇五变》心法，完成龙蛇蜕变的人绝无仅有。
同样没练过《龙蛇五变》心法部分，别的人最多做到虬髯大汉那种程度。而他，却可以做到，几乎同完成，完整龙蛇蜕变的人，一模一样。
虽然仅仅练过一次，张焚自问，对“天缺”的了解，超过他的人已经不多。
这就是有过完美实作经验，和不完全的模拟的区别。
闹出偌大的动静，应付了众人以后，他安安静静，盘膝坐在湖边，默默思索，汲取“天缺”的精华，融合进入之前掌握的剑式里。
两个时辰很快过去，虬髯大汉起身站起，走到黑石崖边道：“开始吧！时间差不多了。”
声如洪钟，隆隆穿进八人耳中。
洞穴各处，八人纷纷抬头。
春林山三人占据的，露出岩浆的礁石是，许昌一飞剑出鞘，飘浮起来，持剑行礼道：“春林山许昌一，请前辈指教！”
……
短短两个时辰，想要有大的突破，几乎没有可能。
许昌一、周昌吉、巫马青青、龙霄鹏先后败阵。只有输的难看，和输的更难看，没有第三种结局。
眼见左光明又要败下阵来，司徒尔雅忽然问道：“刚才听师弟说，想提取那一式“天缺”的精要，改造沧海流波剑，可有什么进展？”
张焚摇摇头说：“时间太短，几乎没有头绪。”
司徒尔雅拍拍他的肩头说：“既然如此，不妨先从其它地方入手，提升实力。原版天缺威力虽大，却是彻头彻尾的魔道功法，想要取其精华，导入正道，绝非一时一日之功。”
“不管古先生意欲何为，至少我们暂时没有危险。待会动手，万万不要争一时之长短，冒险再次使用天缺。”
“须知好运气不是每一次都有的，万一心神把持不住，就是万劫不复。”
感受到司徒尔雅话语中浓浓的关切，尽管有小助手的护持，根本不可能有把持不住的情况出现，张焚还是认真点头答应。
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暖流：“水云山的师兄弟都说司徒师兄和善大方，关心同门，现在看来果然不假！”
打开小助手仔细查看，从司徒尔雅身上收获的点数，大多来自正面情绪。负面波动少之又少，心中对司徒尔雅好感又增加几分。
第六十二章 藏龙
第一次他只用了原始版本的刳山剑诀。不用“天缺”，他还有沧海流波剑、刳山剑诀改。
随便拿出一样，都能比之前表现得“进步”一些。
张焚多拿出一二新招，就混了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轻松过关。
巨大无比，容纳得下一条不比黄河狭窄多少的岩浆大河，和一座熔岩面积更大十倍湖泊的广阔洞穴里，黑水滔滔，铺天盖地。
汪洋海潮般的剑光，暂时掩盖住岩浆的红色
……
银丝飞散，天星坠落。
漆黑的洞穴顶上星星点点，那是岩石中的晶体，反射“十方”剑光发出的光芒。
星海旋转，漫天星屑。
一袭白衣穿出满天碎钻一样的光点，起手一剑。
“好！”这是这一轮测试，虬髯大汉第二次开口称赞。
春林、水云果然不同！
许昌一、周昌吉与有荣焉，龙霄鹏面色如常，仿佛习惯了他俩人的与众不同。
张焚看不出巫马青青时而握拳颤抖，时而嘴角含笑具体代表什么意思，却能看得明白，左光明眼中不甘的怒火。
众人表现尽收眼底，他心中想道：“司徒师兄与方天歌确实名不虚传，不止实力高出众人一筹，同上次相比，细微之处，又有了明显的进步。”
这种进步落在眼里，张焚心中不由羡慕，“如果没有小助手的帮助，我能不能做到他们一样？”扪心自问，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虽然没有足够的自信，但他也不是纠结之人：“现在我就是有小助手附身，说是不逊色他们两人，还犹有过之的天才其实没错！”
除此之外，金翼飞神左光明、赤焰金光龙霄鹏两人的进步其实不小，看得出来，比起其他三人，他二人的天赋明显超出。
“左光明和龙兄的悟性其实未必比司徒师兄和方天歌差，表现出来的差距，其实是来自于知识储备的问题。”更明白的表达，就是环境和教育，造成的后天差距。
“他们两个在散修里还算是有来历的，其他人可想而知。反过来想，全天下的散修，甚至没有机缘入道的普通人里，还有多少天资绝世的天才被耽误了？”
“其实左光明的选择不算全错，引下七滴天赐甘露，丹田之中，能够刻印七种神通，足够支持他丹成上品。日后再有机缘，元婴未必没有指望。听姓古的说法，还觉得他自断前程，难道元婴之上还有其它境界？”
张焚瞟了一眼，看向最高大的黑石顶部，金、古两人。
他这里评估别人，别人也对他的表现作出评估。
“两个时辰，小有进步。刳山张焚，不过如此！”
听左光明如此评价，巫马青青挺直微弯的腰肢。刚才的再次挫败，让她精疲力尽，看上去又憔悴不少。闻言还是饶有兴趣，接口问道：“何以见得？刚才这位刳山大弟子的表现并不算差吧？”
“青青你想”，左光明面容变得温柔，“所谓厚积而薄发，两个时辰之内，想取得任何微小进步都不容易。相比起来，开始的一两次，有着平时积累，是最容易表现得好的。越到后面，次数越多
，不能依靠平时积累，想在短短两个时辰，做出任何突破都十分困难。”
“不是头昏脑乱，悟性降低，而是积累消耗完了。”
“我们中间，少的经历了两三轮。多的已经在这里，被那两位逼迫操练了二十个时辰以上。姓张的仅仅是第一次，排在中间都出不了彩，所以我说他不过如此！”
“原来这样。”巫马青青若有所思，“司徒尔雅最早到达，方天歌紧随其后，如今两人仍然新招新手层出不穷，每两个时辰，都能针对古先生的手段做出改变。早就听闻四公子是我们这一代，姝古陆上，天赋最高的修真者，如今见了水云、春林，方知名不虚传！”
“那也未必！”左光明轻哼一声道：“积累这东西看似平等，其实说不上平等。春林山、水云门都是姝古陆上的顶级大派。他们俩本来就是按照适合接受两派传承的体质，挑选出的人才，万里挑一。又从小受到最好的培养，应有尽有。想要什么功法，需用什么药材，都会有人提供。”
“需要查阅典籍，各自有一山的藏书可以翻阅。有什么难题，都有师长解答。能得真人，甚至真君亲炙，耳濡目染。积累比起我们多一些，毫不奇怪。可是除此之外，比实际天资，只能说肯定比他们的同门师兄弟强不少。要说绝对强于你我，那也未必！”
“若是我能够……”
一个周期结束，新的周期开始。
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往复循环。
张焚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每次出手平平淡淡，符合他的排位，既不突出，也不落后。
久而久之，也就泯然众人，渐渐没人对他特别关注。
时间流逝的背后，却是“天缺”的特性被他逐渐琢磨，提炼出来。
“唯能极于情,方能极于剑。”他心中不禁想，起过去看过的小说里的情节。
轰隆隆，忽然间，脚底黑石摇晃，头顶石子簌簌落下。
少部分落在高出岩浆的黑色礁石上。绝大多数，掉进翻滚的熔岩里，转眼被放射出红色光芒的岩浆吞没。
巨大的熔岩湖中，岩浆来回晃荡，仿佛装满水的脸盆，被人拿在手里，来回晃荡，掀起高达数丈的排空大浪。
湖面上，八人拉升飞高。
广阔的山腹洞穴里，天摇地动。上下都在震动，仿佛天地末日一般，让人山腹感觉随时都会坍塌。
八人被逼不过，飞向来时通过的洞口，却被虬髯满面的古通天横篙阻挡。
司徒尔雅问道：“古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身后石崖上铮铮两声琴响，传来金孔雀的声音：“各位稍安勿躁，且听我和古大哥一言。八位都是姝大陆上这一代的俊彦，我们想方设法，把八位请到这里相聚，绝没有加害的意思……”
“可也不是平白给你们好处的！想活着出去，总要表现出你们的价值。”
古通天一句话，让刚刚稍微缓和的气氛，又变得紧张。
“不知道古先生想看我们身上什么价值？”
在金、古两人手下操练了好几天，八人面面相觑，没有谁冲上前去，说出什么正魔不两立的话
来。最终，还是由司徒尔雅代表大家，出言问道。
“哈哈哈，哈哈哈~”古通天意态豪雄，状若癫狂，横篙仰天发出一阵大笑。
山腹深处，一缕黑烟凭空乍现。
说时迟，那时快，若有若无的黑烟化作一道黑光，极速射向拦住出路的大汉。悄无声息，又迅急快捷。有闪电之极速，而又没有耀目电光，惊天雷震相伴。
淡淡一缕黑光，掩藏熔岩动荡的大背景下，几乎不可能被人发现。
偏偏偷袭的目标没有受他迷惑，黄铜颜色的长篙如同闪电空中转折，封死黑烟所有路线。
“哈！”虬髯大汉口中一声暴喝，长篙尽头发出一声爆响。一个全身上下包裹在黑布斗篷里的身影出现在铜篙尽头。像是迎着狠狠抽下的长篙飞去一样，身体在黄铜般的长篙下变形、凹陷。
黑布颜色更深，渗出新鲜血液。
“木藏龙，我说的可对？”虬髯大汉神威凛凛，暴喝问道。
身体被打得变形，差不多要从中间断开的黑衣人形容凄惨，用金属摩擦般的怪声问道：“古通天！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古通天？”张焚扭头看向司徒尔雅。
司徒尔雅微微摇头：“同名而已，这人绝非执掌虎山水云别府的古师叔祖！”
两人之间小小交流，丝毫没有影响场中两名大佬对峙。
虬髯大汉扬声喝道：“个多甲子，你的木魈道几无存进，而我日夜苦修，早不是当年的蟒毒妖将！你还当是八十一年前吗？”
“古大哥，何必同他废话，多耽误一刻，暴露的机会就多一分。”
“孔雀你说的不错，紫极那个贱人不会亲身前来，不过白易大师兄多半快要到了。若是等他当面，只怕不大好办。木藏龙，你的死期到了！”
又是一声暴喝，震得洞里岩浆水波翻涌。张焚八人，人人耳膜生疼，纷纷用手捂住耳朵，抱头飞窜。
黄光如电，同重新化作黑烟的黑袍修士战在一起。湖泊中央的黑石崖上一声姣咤，白影飘飞，加入战团。
三名真人、大妖打成一团，即使有志一同，各自收敛了威力，还是逼得八人在洞里荣不住身，不得不东躲西藏，不断变换停留的地方。
黑袍修士明显不是古通天、金孔雀中间任何一个对手，受到两人围攻，不一会就岌岌可危。
空中洒落一片鲜血，黄铜颜色的长篙穿心而过。
“木长老！”巫马青青发出一声悲呼。
被古通天挑在杆头的木藏龙勉力扭过头颅，拉下斗篷上的帽子。满是疤痕的脸庞暴露在空气中，木藏龙勉力露出一个渗人微笑，最后说道：“请恕老奴无能，不能护卫小姐周全……”
“呵呵，恁多废话！”白影一闪，一道光芒划过，木藏龙话还没有说完，头颅和身体分离，落进熔岩湖中。
白衣抱琴的金孔雀凭空出现在古通天身边。
跟着她轻笑一声，古通天抖手抽回长篙，把无头尸身同样抛进岩浆里，回头看向浑身颤抖，悲愤颤栗的巫马青青，长叹说道：“能够埋身地底熔岩，未尝不是一个极好的归宿。”
第六十三章 缘由
落石如雨，天摇地动。
沸腾的熔岩湖里，露出在岩浆表面的黑石纷纷被淹没，晃塌。
连接进来时候的洞口，直到湖泊中央，黑石崖上的道路都被淹没。洞里红光一片，熔岩占据的面积越来越大。
原本遍布洞中的坚硬黑岩，只剩下靠近进来时候洞口的一小块地方，还没被岩浆覆盖。
仅剩的黑色岩石上，珍馐玉肴，软语温香。
金、古两人盘膝相对，一个把酒布菜，殷勤相劝;一个来者不拒，旁若无人,大碗喝酒，大口吃菜。直把翻天覆地，灾变中的山腹洞穴，当做“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的灯红酒绿，煌煌明堂。
天摇地动中一曲弹罢，金孔雀双手执壶，为古通天斟满一大碗酒，双手奉上道：“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今日孔雀就借这句诗、这碗酒，为大哥送行！”
“痛快！”古通天抬腕一饮而尽，伸手将玉碗在岩石上摔得粉碎，抹抹嘴道：“小子们，都上来吧！想要出去，要嘛从老子这儿打出去！要嘛就走那边两个洞口。能从熔岩河里活着出去，老子也认了！”
他不说张焚也在观察那边两个洞口。宽度超过百丈的岩浆河流从左手方向的狭小石洞流进，几道转折，注入到岩浆湖里。
熔岩填满巨大山洞中央的凹陷，又从边缘较低的地方漫过石围，消失在靠右手边的洞穴里。
随着异变发生，熔岩河的沸腾，原本空出一半的洞穴都被岩浆填满。流进、流出两边都没留下一丝空隙。
要想沿着岩浆河流出去，至少要到岩浆里泡上一轮。
如果仅仅是这样，各人都还有些保命护身的手段，一时半会都烫不死。可是最大难题在于，山腹中流淌的是岩浆，而不是地下水。
没有人敢保岩浆流动的方向，一定可以通到外面。
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的，至少张焚不想尝试。
八个人中，巫马青青神情激动，被左光明紧紧拉住。方天歌又是不爱说话的性子。春林山三人，外表看不出什么倾向。
司徒尔雅轻叹一声，和张焚交换个眼色，上前继续问道：“两位前辈意欲何为？”
“自然是要你们闯出去了！”古通天拍案大笑，伸手指向巫马青青道：“巫马家的小姑娘，老子最看你不起。木藏龙好歹是你家的人，为你护道而来。要报仇就要上来，哭哭啼啼像个什么样子！”
“你！”巫马青青抬头，一双眼睛变得碧绿，恨火欲喷，又被左光明拉住，死死挡在身后。
“前辈何苦对青青姑娘咄咄相逼！以前辈的修为，青青上前不叫报仇，而是送死！”面对巫马青青之外众人，一直少言寡语的马脸道人，忍不住出言指责。
“哈哈哈！老子都要死了，还管你们这些王八东西！”古通天长满络腮胡子的脸上，脸色骤然大变，狠狠拍在案上。
这一掌，不再是先前留守余地，发出笑声时助兴的拍案。
金丹大成，神通融汇，演化
出支撑金丹的法则。可以说，是修真者，修行道路上，第一个具体触碰到“道”的阶段。和之前所有，大不相同！
所以有“一粒金丹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的说法。
同样，修行到了这一步，也就开始内部沟通外部。不管正统的道门金丹，还是妖丹、魔丹，甚至龙珠也好，等等广义范围的金丹练到大成，修行到了相应层次，都有释放法域，小部分改变身周法则的能力。
刚才金古二人击杀木藏龙交战时间太短，局面又太混乱，还看得不太明白。这一下勃然变色，虽然古通天不是有意为之，却实实在在的引起身边风云色变。
冰冷肃杀的霸道气息瞬间蔓延开来，奔涌蔓延的岩浆，天摇地动的洞穴，被他气息影响，都变得缓慢起来。
除此之外，古通天身上还散发出一股蛮横霸道，原始蛮荒的气息。
“金丹大妖！”“金丹大妖！”
夹在上涨的岩浆，和摇动坍塌的洞顶之间的八人大哗。
“走！”左光明身后金光大盛，拉着巫马青青，两人化光飞行，逆着岩浆涌进的方向，冲进上游洞口，竟是宁肯挑战为之的自然之力，也不试图抗衡大妖改变法则的天威。
受到古通天身周法则变化影响，直到这时，长几断裂，掉落的美酒佳肴，珍馐果蔬才接近地面。
叮叮当当，金盏玉碟跌落一地。
“大哥稍待。”一只雪白纤细的玉手伸到长几断裂的地方，皓腕轻翻，金盏玉碟纷纷倒飞而起，一张七八尺长的几案，从断裂的地方合拢，“既然要让这几位小友为你向主上报仇，何妨稍等片刻，向他们说个明白。”
一掌拍过，神情激烈变换的虬髯大汉已经恢复了之前模样，比起之前更加显出生死看淡的闲适，闻言目光炯炯，扫过还留在洞中的六人道：“好！就让你们知道个明白！”
“或许你们有人猜到，有人还不知。老子就是一百八十年前，蟒毒山诞生的最后一条通天妖蟒。一百二十年前冲破封锁，先至天链七岛，又投养魔七山的是我；八十一年前，叛离紫虹宫的蟒毒妖将同样是我！”
“啊！”六人脸上面色各异，张焚口中发出一声惊叹。不为古通天，只为陪伴在他身侧，素衣白裙的金孔雀。
“他是蟒毒妖将，那么当年的魔君侍妾，花妖将就是金孔雀？”
心中念头刚过，古通天已经接着说道：“各位想要夺取妖魂元灵，剥皮拆骨的另外一名花妖将，就是我身边的孔雀。”
他说的轻描淡写，这边听到六人无不心惊肉跳，汗颜不已。
铮的一声轻响，金孔雀柔软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隐约笑意说道：“些许小事，就不必提了。只要你们能达到大哥的要求，我这边的小事，几位不用在意。”
“一百二十年前，我逃离陆地，穿过三大龙君统治的乐平海、宁丰海、黑水海，到达天链七岛，原本以为会是繁衍生息的妖族乐土，却想不到……”古通天话语声音变得缓慢低沉，沉
浸到回忆当中。
把一个当年满怀憧憬，想着远离大陆道门，到达一块妖族乐土，繁衍生息，重新建立通天妖蟒一族的青年妖怪心路历程，讲得清楚明白。
欺骗、背叛、尔虞我诈、相互厮杀，天链七岛的日子不比在蟒毒山好过，反而由于没有了人类门派主导的秩序，变得更加难捱。终于，在得罪一个当时的他，得罪不起的妖怪势力以后，古通天被迫出海，继续逃向魔教海域。
魔教海域千山群岛，有了魔教的强力掌控，反而比起妖怪们占据的天链七岛更有秩序，对外来者，不论是人非人，都没有十分排斥。
这一段日子，虽然辛苦，在蟒毒心中却留下十分深刻的记忆，讲述十分缓慢。经过挣扎求存，修为日渐长进，在千山群岛逐渐站稳了脚跟。
“……当时的我，还不能化形。只能依靠幻术，幻化出人类外形。那一年，恰逢紫虹宫紫极魔君三百岁诞辰，听说魔君将于生日那天在紫山大开山门，讲道演法，不论人、妖，都可以到紫山听道。”
“我听人说，历次魔君讲道演法，都会施展点化法术，帮助不能化形的妖怪变化人形。即使挤不到魔君面前，魔君讲道的数月之内，时常会有前来听道的前辈，或者魔宫中的高人，仿效魔君，在附近为人讲解魔君的大道，点化不能化形的小妖。”
“我寻思，即使得不到魔君点化，能够混到一个点化法术，也算不虚此行。”
古通天喉头耸动，面目变得有些狰狞，有些惊恐，有些厌恶。即使时隔多年，他还是不能完全摆脱当年的阴影。
“古大哥！”金孔雀伸手轻轻握住古通天手掌，柔声抚慰。
古通天脸上露出感激笑容，镇定心神，继续讲述起来：“当时的我，没有了毒教暗中豢养的远忧，也没有天链七岛上被追杀的窘迫，修为见长，已经有了妖将修为……”
山海之上，一条背甲青碧，腹部绿中透白的通天巨蟒，翻江倒海，推波助浪，一路往紫山而去。
路途间，一座小巧玲珑的岛屿吸引他他注意。
岛不见大，方圆只有数里。
岛上却有一座高山。高山落水，飞瀑流泉。既有苍松古柏，参差奇花，又有嵯峨巨石，清奇险峻，好一派仙家胜境。
方圆数里之间，古通天发现好几样天材地宝。
一半是寻宝采药，一半是贪看山中景色，他逐渐深入到岛屿中央，数百丈高的瀑布底下。
“那瀑布虽然极高，但却极为狭窄，远远看去，恰如一道银线，从天空落到山谷之中。隔着极远，就能够听见水声隆隆。我寻思，瀑布底下必然有座深潭，就向着去瀑布那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天生地长的灵药可以挖取采摘。”
“那谷中，烟云阵阵，宝光蒸腾。我还没下到谷底，就听见下面山谷里，升起一阵曼妙歌声。一个女子清脆的吟唱，从谭水边传扬上来……”
说到这里，古通天脸色变得愈加复杂，话语充满矛盾的感情，变得颠倒错乱。
第六十四章 紫极
张焚等人只能凭自己的分析，从他话语里总结分析，得出结论。
当年的通天妖蟒，现在的虬髯大汉古通天在听到歌声时候，已经被水边女子吸引，动了真情。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有些警觉，停留在空中游弋，没有立即降下到女子身边。经过不知怎么一段心理过程，绵延百米的巨大妖躯，穿云破雾，向那瀑布下的深潭扎去。
“下降过程中，我的眼睛不敢去看，生怕自己亵渎了她。同时也是害怕，怕她不符合我心中幻想，戳破我心中的梦。”
从天而降的巨大蟒蛇冲进潭水里。
“那一刻，我闭紧眼睛，一股劲往潭底去，像是在逃避什么。直到触碰水底，才仿佛觉悟。那一刻，我无比渴望看到她的样子。我在心里发誓，不论她是美丽、丑陋，我都要关心她、照顾她，爱她一辈子。”
“我奋力往水面游去……”
巨大的蛇首伸出水面，睁开一双灯笼般的眼睛。
“……还记得乱石嶙峋的水潭边，生长着一大片野花林子。当时开得正艳，火红火红的野花，一簇簇，一丛丛，开满了枝头叶下。她玲珑玉质，容颜绝世无双，一身紫衣，显得既清纯又华贵，正坐在花树下，看着我笑。”
“我以为她会是我一生挚爱，却想不到是一生劫难的开始。”
古通天紧握双拳，一双蒲扇大小的手掌，指甲深深插进肉里，刺破皮肉，流出妖气森森的鲜血。脸上青筋暴突，一会儿青，一会儿红。
“古大哥！”金孔雀双手合拢，覆盖在古通天手背上。
“我没事！”古通天惨笑道：“自古艰难唯一死！我已经决定以死解脱，当年种种，还怕她什么！”
接下来的故事，前半段像千千万万的三流言情一样俗套。两人相识、相知，紫衣少女不介意蟒毒尚未成功化形，和他幻化出来的形象追逐、嬉戏。在岛上过了一段神仙眷侣般的日子。
末尾却转向惊悚。
“到了那一天，我才知道，她竟然是魔教七君之一的紫极！”
“啊！”尽管事先已有猜测，听他说出“紫极”两字，张焚等人还是忍不住惊呼出声。
养魔七山，魔修势力退往海西以后，没有一位魔君出现，便会用**力，从海底升起一座大岛高山。
万年以来，千山群岛附近空白海域，也只升起七座大山。
不但是魔修们休养生息的宝地，也代表着海西魔教的七支擎天巨柱。
光阴轮转，岁月倥偬。
魔道君王也敌不过岁月的伟力。
时至今日，没有明确证据，被证实陨落的魔君，只有五位。其中，最近一百年内，有着确凿活动证明的只有枯潋、莫始、紫极三人。
最活跃的就是这位紫极魔君。
不说海西魔教，姝古陆切实存在的元婴真君数量稍多，可也不到十指之数。
蟒毒如愿以偿，得到魔君亲手点化，完美化形，变成今天的古通天。顺便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奖赏。在紫极魔教千岁法会上，被紫极魔君收为侍妾。
本来也无所谓，通天妖蟒一族也没有什么忠贞不二的讲究
。妖族相处，力强者居上。虽然这位紫极魔君的面首多了一些，还要顶着个侍妾名义，蟒毒妖将也能忍受。
“我在紫山上安顿下来，本来打算就这样过了。可哪想到，有一天，紫虹宫遣人送来一卷《颠阴倒阳鸾凤合和神功》！”
古通天神情悲愤，金孔雀苦笑连连。
张焚忍不住好奇问道：“不知这门神功有什么不妥，前辈……”绿帽子你都忍了，练送你门神功有什么练不得的？
后半句他当然不敢说出声来，只在肚里嘀咕。
古通天既羞且怒，一时说不出话来。
金孔雀善解人意，一面抚慰古通天，一面说道：“这件事还是我来说吧！这《颠阴倒阳鸾凤合和神功》也没什么不好，通阴阳，明造化，作为道基，确实是一门不错的功法。唯独有一样，小成以后，就可以颠阴倒阳，在男相女相之间自由变换。”
说到这里，众人都有些明白。连习惯冷着脸不说话的方天歌都忍不住出声追问：“紫极魔君究竟是男是女？”
“主上是男是女没人清楚。不过，就我们这些魔君身边的人看来，日常独处，主上喜欢保持女子之身。临幸侍妾，却习惯化作男身。”
金孔雀眼中充满爱恋倾慕，回顾古通天一眼，信手拨动琴弦，悠然叹息道：“向我们这样普普通通的人，天长日久，也就认了。渐渐习惯在男女之间变化。主上三十七房侍妾，只有古大哥是顶天立地，宁死不屈的纠纠男儿。”
一句话说的张焚等人恶寒不已。
“别‘们’！我们跟你都不一样！”
“我当时是不肯的，紫极没有逼我，只是把我圈在紫山，不能离开。”
古通天半是缅怀，半是感叹，愧疚看向金孔雀道：“再后来，我就认识了孔雀。孔雀愿意帮我。我俩一起设计谋划，从紫山逃出。这才有了蟒毒妖将勾引魔君侍妾，逃回姝的故事。”
“不过说是逃脱，实在高看我俩了！当时我们俩都暗中凝聚妖丹，修炼成为大妖，却一直对紫虹宫中的人隐瞒不提。突然发难，才冲出紫山。可离开紫山不足千里，主上就拦住我和孔雀。她许了我们八十一载自由时光，让我们携带‘瞒天遮海阴阳倒乱旗’，到这长山毒龙涧，布下金刚胎藏养魔结界。布局一个多甲子，用没有受过魔气污染的纯净修真者血肉，还补结界中的一枚金刚舍利子。”
司徒尔雅上前一揖道：“不知魔君要着金刚舍利子，作何用途？”
“补益自身增益修为也好，炼制法宝，弄什么魔道法术也罢，魔君的事，我岂能尽知？”古通天仰天笑道。
刚刚平复不久的癫狂神色，又隐约回到脸上。
“今日之后，古某不死，就要重回紫山，充当魔教侍妾。昔时情爱恩怨无需再提，但我古通天堂堂男儿，岂能变易女身，侍奉他人！故此，今日就是我绝命之日；这块地心火脉，就是我给自己选定的埋骨之所。”
为性别，毋宁死！所以这是一根香蕉造成的惨案。
原则上可以理解，情感上也支持蟒毒妖将做出的选择。
“可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心中
忍不住有句mmp要讲。
见司徒尔雅等人都没有说话的意思，张焚开口问道。
“三甲子修为付诸流水，今日身死道消，岂能不给她找点麻烦！”
汹涌的岩浆海浪一样冲击洞壁黑石，古通天嘶声狂笑，亦笑亦哭状若癫狂，忽然双眼圆睁，瞪视在场六人道：“你们这些小辈就是我留下的后手！我也知道，你们虽称一代俊彦，比起紫极还差了许多。可是不给那个贱人留点麻烦，古某念头不够通达，黄泉路上也有不痛快！”
黄铜光泽的长篙突然出现在他手里，黄光闪现。一道深沟出现在金、古两人同张焚等六人之间。青黄混杂的光芒被**力维持住，涌动的岩浆翻滚上涨，始终无法越过划在熔岩里的深沟。
“今天你们各展手段，只要有一人过得了这条线，我便当你们不负我这几日悉心指导，终有一日，有资格站到那个贱人面前。否则，就随我一同下去吧！”
手中长篙飞出，主动打向张焚等人。
这边六人瞬间大乱。
春林山三人以方天歌为首，按照三才方位，组成剑阵，黑水流转，天梭飞舞。刹那间，集合三人之力，已经攻出数百剑之多。
都是青年修士中的俊杰，反应极快。他们三人占据了主攻位置，张焚等三人自然而然，站到辅助方位上，策应方天歌师兄弟三人的剑阵攻击。
“这个不对！”云水十方随同发出几道剑光以后，司徒尔雅突然向方天歌说：“方兄，力散则弱，力聚则强，如今敌强我弱，正应该集中真元全力破敌。这样快速分散的攻击，根本伤不到大妖！”
“打不中的攻击，再强又有何用？”方天歌冰冷答他一句。
张焚一边酱油，一边冷眼旁观。两人说的都有道理，春林山三人攻击凌厉，面对神光、甘露，乃至聚丹期的修真者，说不准都有威胁。可是对成丹大妖，还是皮糙肉厚的通天妖蟒，密集而快速的剑雨，很难起到作用。
真元法力分散到数百道剑光里，单纯一道攻击，哪怕古通天不挡不避，撤除所有防护，只怕也攻破不了他的肉身。
对付这样的敌人，确实应该孤注一掷，气贯长虹。
不过方天歌说的也有道理，成百上千恍似飞花碎玉，乱雨纷飞的剑气，尚且没有一道能够碰到古通天衣角。拼尽全身功力的一剑，真的可以击中吗？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试上一试！”
“试”字出口，司徒尔雅身周幻化出八股银色洪流。
飞剑“十方”，配合云水十方漫天水云的效果猛然倒流。分散在四面八方的银丝逐渐汇聚，凝成八股，倒流回他手中，重归于一。
交战以来，银光流转的十方剑第一次以完整形态，出现在众人面前。
“张师弟！一往无回舍身剑！”
八方汇聚，八道亮银光华的中心，蓦然出现一点亮到极点的亮光，照得人睁不开眼睛。
湛白的光明飞射。
恰如白虹贯日，长虹经天，司徒尔雅人剑合一，身化长虹。
与此同时，方天歌主持的剑阵也略略偏移，三支飞剑乱雨般的落点，收缩减少。
第六十五章 险死
飞行路径形态各异，最终落点却仅仅只有七处，封堵住古通天身体所有移动方向。
两人假借纷争交换意见，瞒过所有人，完成一次绝妙配合。
“哈哈哈，这两下打的不错！”不是硬接司徒尔雅倾力一剑，就要挨春林山师兄弟三人发出的连环七击，古通天铁塔般的身体发出雷鸣一样的笑声，大声赞许，然后接着道：“可惜还差了点道行！”
巨大的身躯踏出一步，身体快得不可思议，骤然消失，又在差不多同一时间，出现在自己划下的界线边缘，挥手一击。
刚刚窥见机会，想要乘机偷渡的龙霄鹏遭受重创。
深陷的岩浆线上，一道黑黄混杂的光芒，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被他扇飞出去，恰好挡在司徒尔雅进击的路径上。
司徒尔雅手忙脚乱，急忙收剑。
倾尽全力合身一击，被人中途打断，即使比不上全力以赴，同样相当于用七八成真元自残，重重打了自己一下。
五脏震动，经脉阻塞。
司徒尔雅口中先是喷出一口鲜血，被龙霄鹏身体一撞，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勉强收回凝聚全身真元的一剑，避免误伤，他也再没力气做其它多余事情。两人撞成一团，被龙霄鹏身体带着，一路向后飞去。
古通天身形闪烁消失之时，正是张焚耳中收到司徒尔雅传音的时候。
当此之时，没有更好的办法，不想拼也得拼。
司徒尔雅、龙霄鹏形成的人球高速飞退，一道金灿灿的剑光同他俩擦身而过。
张焚全力以赴。
自他穿越以来，这招号称“一往无回”的剑式，还是第一次被他灌注全身真元使出。那边方天歌、司徒尔雅已经发动，人人全力以赴，成则万事大吉；不成，独自一人留力也没有用。
燃烧全身真元，飞剑乘黄金中带红的剑光被他催发到了极处，收缩成道金线，一闪即逝。
剑光凝聚到了极处，速度也快到了极处。
轰！
黄铜般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长篙如轮旋转，古通天双手持篙，舞出一团旋风，身前布下屏障。
铛啷啷，飞剑与竹节长篙接触，没有意想中的剧烈碰撞，反而像是触碰到一块会移动的盾牌，且战且退，通过不断的接触、脱离，到再次接触，短促而密集的化散张焚舍身一剑的冲击。
手臂伸缩的距离，双方已经完成了五百次以上的触碰。每一次都是一沾既走，既消化了一部分“一往无回舍身剑”的冲击，又不给张焚爆发真元，完全燃烧的机会。
疯狂输出的真元遇上退又不退，战又不战的对手。更可怕的是，通过这样短促、迅速的接触，他的真元、战意都在快速退缩。
流畅运转的真元不住被外界震动打断，像是短跑名将，在进入冲刺之前，屡屡被人扰乱节奏步伐。更可怕的是，没有了一鼓作气的气势，胸中一往无回的剑意正在消散。
现在的他虽然姿势未变，一往无回的剑意已经荡然无存，只是在按部就班的使用剑诀。没有明确的证据，自己心中却能感觉得到，这一式刳山
剑诀里的拼命绝技，已经没有了八成威力。
乘黄剑和竹节长篙之间绽出灿烂的火花，双方气劲剑芒不住往外飞射。
“去死！”
剑势用尽，剑光消散，身躯前倾，停留在界线前方数尺距离。他左手扶膝，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黄豆大小的汗珠颗颗滚落，还来不及触碰到岩浆表面，就被滚滚的热浪蒸干。
张焚抬头仰望，靠近洞顶的上方，还保留着差不多完整战斗力的春林山师兄弟三人，分散开来，各自驾驭一道剑光，间隔十丈以上，向着古通天在熔岩中划下的界线冲击。
当！一声大响，许昌一打着旋儿向后飞坠。
紧接着是周昌吉，也没能多撑住一时半会，就掉落到岩浆里，身上火焰燃烧，一闪即灭。护身符自主发动，化作一个椭圆光球，托着他在岩浆表面载沉载浮。
“希望他能撑得久些！”
抬头看了知道冲击无望，临时改变计划，把目标从越界改为吸引古通天注意力的方天歌一眼。张焚奋起余力，缓慢向前飘飞。
“快！”
“再快一点！”
无力动弹，只能靠着护身法宝，或者符保护，漂浮在岩浆表面的龙霄鹏、周昌吉、许昌一三人心中焦急默念，用尽全力力气，微微抬头，关注着还漂浮在界线附近的张焚，为他打气。
勉强还能维持御气姿态的张焚，移动缓慢，仿佛蜗牛一般。
半空中，方天歌形势岌岌可危，拼着重伤也没能拖延古通天多久。转眼间被长篙横扫击飞，直撞在数百丈外，岩浆湖另外一边的洞壁上，砰砰撞击几下，掉进沸腾的岩浆里。
“还有谁？”
古通天肆意张狂，声如雷震。低头瞥见正要越过界线的张焚，疾闪飞扑，仿佛苍鹰飞击，又像是巨大的蝙蝠飞扑而下。
见他将要接近张焚，龙、周、许等人着急失望；古通天笑声越发疯癫，充满了发泄似的快感。守在出入洞口，一直盘膝而坐的当年花，也忍不住站起身来，发出惋惜的轻叹。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张焚手持乘黄，挥剑下劈。
黑烟滚滚，黑色风暴从熔岩表面升起。
由负面情绪而来的邪异能量，把乘黄宝剑染成漆黑颜色。剑光旋转，无数剑刃虚影形成黑色风暴。
天缺！
来自异域杀招，当年黑日魔君临终参悟的绝学，在张焚手中绽放。
真元消耗一空，只凭着小助手过滤功能，时时提供比别人纯净、无污染的灵气滋养，才稍微恢复了一点点，仅仅够他做个引子。
心灵上，却由于生死之际的刺激，绽放出一点灵光，对于精神转化肉身力量领悟得更加透彻。劈出这一剑时，尽管剑上附着真元只有上次的百分之一，威力却没有减弱多少。
旋转的剑刃风暴把蟒毒淹没。
“好！”受到攻击，陷入癫狂，头颅逐渐妖化，变得半人半蟒的古通天神智重又清醒，恢复人形，大喝一声，持篙迎上。
长篙舞动，硬接剑刃黑风。
包括张焚在内，几人心情从激动变得紧张，然后重归失望。
天缺虽然厉害，张焚状态却不在全盛。尽管古通天没有施展神通，也没使出金丹法域，想要以神光对金丹还是太勉强了些。剑刃黑风，被舞动如风的竹节长篙一一击破。
古通天神智完全恢复，巨大的身躯上部，虬髯环绕的脸庞当中，一双碧目炯炯有神注视张焚：“短短时间里，对天缺的领悟更进一步。《龙蛇五变》在魔教流传了几千年，有记载超过你的也不多见。可惜，如果只是这样程度，想要有朝一日，代我击败紫极，还是希望渺茫。”
“既然这样，还不如现在死在我手里！”
长篙一振，竹节长杆的一头挟带风雷，朝向张焚心脏落下。
“小助手！”张焚心中疯狂呼叫。
“叮！”脑中提示音响。
一道银光疾落，击打在长篙头上，助他逃过一劫。
张焚抬头看去，竟然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了几分的司徒尔雅，白衣如雪，持剑挡在他身前。
“司徒师兄！”这一声叫的真情实意，心中对他当真感激不已。
“别说了。”司徒尔雅俊雅的脸上露出苦涩笑容，拉着张焚退出数百步外，才御剑重新飞临界线边缘，抱拳道：“古先生，还请指教！”
“你还没死？”
“还有口气，就又来了。”
“你可知道，我心神已乱，并没有发现你还有行动能力。刚才你如果不去管他，至少有**成的机会，趁我不备，越过界线。这样达成，我虽然不会满意，大概也有一多半可能会遵守诺言。算下来一半对一半，活下去的机会就这样被你放过，你不后悔？”
“尔雅做事，但求无愧于心。”
古通天须发皆张，手指余下四人，怒笑道：“无愧于心？让他们四人因为你的选择去死，也不会愧疚吗？”
“龙兄是好朋友，定然不会拒绝与我同张师弟同生共死的。”
“说的好！能够与水云公子和刳山大弟子共赴死难，我龙霄鹏此生无憾以！”漂浮在岩浆表面的龙霄鹏用尽全身力气，抬头说出句话，发出慷慨豪迈的笑声。
“能结识龙兄这位朋友，也是司徒生平幸事！”司徒尔雅回应，与龙霄鹏商业互吹一句，对春林山师兄弟三人却不予置评。
古通天等了一阵，收到金孔雀传音提示，才恍然大悟道：“水云、春林，虽然皆是姝道门顶级大派，相互之间却竞争多过交情。这三位的生死只怕是不在你考量之中的了。如果你自知必死，恐怕还恨不得多拖几个春林山优秀弟子！”
“这却是前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尔雅并无此念！水云、春林同为正道门派，理应守望相助，我又怎么可能……”司徒尔雅轻描淡写一句辩驳，顺便捧了三人一句：“想必方兄、周兄、许兄也是讲义气的，不至于对我的做法，口出怨言。”
不看助手面板，只凭那边周昌吉、许昌一脸色，张焚也知道对司徒尔雅的选择，春林山三人确实不至于口出怨言。也只限于“口出”，心中只怕早已大怨特怨。
第六十六章 危急
对这位司徒师兄的选择，张焚意外，且心中感激。信息时代地球成长起来的灵魂，没有那么多温情脉脉的画皮。
商场无情，只讲利益。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这江湖，只有利益，没有道义。
曾经向往的兄弟情义，也被告知，一切都是假的，没钱谁跟你混！
什么国家、民族、社会，不讲钱只会被人笑是傻子。
以厂为家这个资本家们，不管大小老板都喜欢讲，不过相信的员工不多了。
来自21世纪的灵魂没有那份光风霁月。
不要说是五条命对一条，哪怕是一条对五条，只要那个“一”代表的是自己，张焚也肯定会做出和司徒尔雅相反的选择。
不管从哪方面来说，他的心灵都比司徒尔雅阴暗得多。即使这样，以21世纪的道德水平来看，他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人。
在不涉及自身利益，或者付出不算太多的情况下，张焚还是很乐意帮助别人的。比起大多数人，都要善良。
“方天歌、周昌吉、许昌一不用说，不管怎样，做出这样的选择，司徒师兄称得上义薄云天！龙兄嘛……如果换了是我在他的位置，肯定也会这么表态。反正结果已经改变不了，此时不表现得英雄义气一点，更待何时？”
没等打开获得点数的详细记录，张焚面孔先变得有些扭曲。
危难之时，那道清脆的提示声音，配套的文字竟然是：“宿主没有迫在眉睫的生命危险，马上有人救你来了(⌒⌒)”
“我oo你个xx，还有这种骚操作？”张焚目瞪口呆。
一往无回舍身剑，耗尽了他全身真元。新学到的天缺，虽然换成负面情绪驱动，又有小助手加持，保护心神，对他身体始终是极大负担。
伤上加伤，丹田真元枯竭，经脉破损扭曲，平躺在水面上，张焚只觉得浑身剧痛，连手指头都控制不了。
六人齐上尚且冲不过去，何况司徒尔雅一人？
再打一次，也只白费功夫！
况且现在的司徒尔雅和他刚才情况相似，只是尚有余勇，可不是先前毫发无伤，都不在最佳状态。
看着司徒尔雅岌岌可危，眼见要二次落败，张焚心中焦急，急忙问道：“小助手，还有没有什么办法？不管收费的、免费的，统统可以！”
系统界面沉寂片刻，才重新亮了起来，显示出一行文字：“查询到宿主处于紧急状态，特许宿主以每秒钟十点的代价，延迟伤势发作，换取临时恢复行动能力。”
“能够恢复几成的战斗力？”
“本次特许，仅限于恢复‘行动能力’，不包括真元。”
“……”知道会被处以扣除点数的处罚，张焚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对小助手破口大骂。
“警告！扣除点数一百！”
“警告！”
“警告……”
这是他穿越以来，第二次强烈感觉生命受到威胁。丹成大妖，动弹不得，接近十死无生的局面。好不容易身上有个系统，又不给力。
不骂个痛快，难道还要留着点数做种吗？
不管不顾的痛骂终于让小助手的回应产生变化：“你想怎么样？”
“帮我活下去！”
沉默片刻，小助手才又回答：“小助手绑定宿主，不代表无条件、无限制保证宿主安全。但是提供给宿主的帮助，只要运用得当，一定是有可能解决眼前危机的。”
“什么可能？指望通天妖蟒走火入魔，忽然暴毙吗？呵呵，临时恢复行动能力，不包括真元。解决危机的可能，我看就只有蟒毒神智昏乱，突然暴毙了！”
“为什么宿主一定要纠缠于真元呢？凭什么宿主会以为，你自己神光高阶的修为，面对等同真人的大妖，竟然会有机会？”
“假如恢复修为都没有机会，那么仅仅临时帮我恢复行动能力，解决的‘可能’又在哪里？”
……
司徒尔雅白色衣衫染上点点血花，鲜红的梅花朵朵绽放。
发带扎起的乌发披散，点漆般的双瞳变成赤红，不复先前的悠然闲适，风度翩翩，每一剑都是以伤换伤，奔着同古通天同归于尽的方向去打。
可惜，修为，硬实力的巨大差距，拼尽全力也无法弥补。
鲜血滴滴落下，岩浆上方，稀稀拉拉，仿佛落下稀疏的雨滴。
双方差距实在过于巨大，古通天癫狂之中留有余地，其实不算过分为难。可惜司徒尔雅，还是难越雷池一步。
鲜血淋漓，惨烈无比。
对于司徒尔雅，剩下的仅只是死战！死战！！死战！！！
失去站立，漂浮在岩浆上的几人仰头空自焦急。
周昌吉忍不住抱怨道：“早知到现在拼命，还不如刚才……”
“住口！”话音未落，已被方天歌截断斥责。春林、水云之间，虽然同属正道，表面上还维持着同道的面子，其实相互之间纷争愈多，势如仇敌。能够顾全大局，没有背后插刀，已经很互相对得起了。
在这种情况下，指责司徒尔雅做出的选择，没有任何意义，徒乱人意！
方天歌一面斥责师弟，一面调动刚刚恢复的一点真元，压制伤势。
护体符灵光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他自身真元，方天歌重新从熔岩表面漂浮站起。
“大师兄！”周昌吉、许昌一惊喜交集。
对两个师弟的呼喊置之不理，方天歌心中飞速思索。靠着刚才服下的药物，和一些应急手段，他勉强恢复了行动力量。博命一击，大约还能有平时七八成威力，可也仅此而已了。
对付往日同等级的对手，或许足够。这点力量，现在上前，直接帮助司徒尔雅，有等于没有。
面对炼就妖丹的大妖，唯一的机会，只有抓住像刚才那样，古通天精神恍惚的机会，偷越过线，才有一线生机。
他不会犯司徒尔雅一样的错误，任何人的生命，都不值得他放弃自我。
可是继续观望下去，方天歌担心机会还没有等到，那边司徒尔雅就先支持不住。
假如这样，还不如现在上前，和司徒尔雅合力一拼。
心里正在犹豫，熔岩湖上，又挣扎着爬起一个人来。
张焚缓缓站直身体，勉力悬空站在越来越翻腾得厉害的岩浆上方，开口叫道：“司徒师兄，请暂时后退，小弟还想试上一试！”
“张师弟，你……”空中染红的白色衣衫一闪，司徒尔雅抽身飞退，出现在张焚身边。看他颤颤巍巍的样子，眉
头微皱，终是没有反对，点头答应道：“好吧！”
十几分钟下来，司徒尔雅已经接近极限，只是靠着一口气苦苦支撑。
此时张焚开口，他看见张焚眼中坚定的眼神，不禁想道：“且看张师弟还有什么办法，要是不行，再一起拼了性命上吧！”
熔岩湖上，张焚集中精神，心神凝聚，摒弃一切杂念，手持乘黄，缓慢挥舞宝剑。
金红交杂的剑光淡淡闪烁，蔓延出四五尺长。
天崩地裂，摇晃得越来越剧烈的山洞中，只见他剑光暗淡，剑气衰微，却仿佛妙笔丹青的绝世画师，以剑代笔，刻画出一幅幅绝美的画面来。
虽然分辨不出他的剑式有什么用处，剑式之中，蕴含的浓烈情感，却是人人都感觉得到。
看他一个人持剑在熔岩上独舞，周昌吉、许昌一心急如焚。顾不得刚刚才被大师兄斥责过，周昌吉小声向许昌一道：“这样的剑式这样的打法，真是不知所谓！”
另一边的龙霄鹏也看不出其中奥妙，但他行道、游历、成亲，经验、阅历比起周、许两人要多的多，更懂得察言观色。
张焚莫明其妙的剑法他看不懂，司徒尔雅、方天歌若有所思的神情，金孔雀的动容，古通天明显被张焚剑式引动的情绪，他还是看得懂的。
心中多了几分希望，龙霄鹏抬头握拳，暗暗在心中祈祷。
同他相比，司徒尔雅、方天歌看出来的更多，心中期待也就更大。纷纷握紧飞剑，随时准备身剑合一，高速冲刺。
张焚心无旁骛，全部心神集中到平缓，几乎没有杀伤力的剑式上。
和小助手的对话点醒了他。
对付金丹大妖，有没有真元可用，很重要吗？
能用的杀招他都用了。
状态完好的六人合力做不到的事情，他就算恢复得再好也做不到。
由小助手态度得到的线索，和他最近一直思考的《龙蛇五变》结合在一起，让张焚灵光一闪。
同宝鼎界本土剑诀最大的不同，来自异界的杀招更加注重情绪的力量。不止提升境界由精神反馈肉身，推动绝招威力需要激发情绪，战技对敌人情绪的直接感染能力，也比本土剑诀更强。
张焚之前领悟的剑意，大海漩涡就是大海漩涡，高速冲压就是高速冲压。所谓剑意，把自己的精神沉浸到当时的情感中，在重现过往的精神状态中，更好的展现回忆中场景背后的规则，提升剑式威力。
同样一招“天缺”，如果按照刳山剑诀的路数重新构建，那么应该是在剑式中表现出绝望、恐惧、悲哀，世间所有黑暗，负面情绪的集合。
剑意、剑式尽可能真实的重现黑暗，至于对手面对黑暗，产生的情绪是沮丧、颓唐，还是斗志昂扬，都是对手的事，不由张焚控制。
他只负责描绘。
原版“天缺”则不同。
黑暗的负面情绪感染使用者，驱动剑式，直接把这些情绪投射到敌人心灵。
更接近于精神攻击。
第六十七章 此生何必
张焚现在做的，就是把他对爱恋的想象，从前小说、电视里，相爱相杀的恋人间，那种既甜蜜又心痛的感觉，尽力表现出来，投射到古通天心中。
类似的精神攻击宝鼎界也有。正常状态下，神光高阶修士根本不可能撼动大妖元神。
可是现在的古通天不同。本来他的精神状态就已经不十分正常，被张焚充满了回忆的剑式诱导，很快沉浸到当年的情绪中。
很快，肌肉虬结的高大汉子眼含热泪，表情变得迷茫。
两道剑光忽的闪过，方天歌、司徒尔雅同时出现在界线那边的左右两端。
沉浸在自我情绪中的古通天脸色一阵变幻，很快摆脱张焚影响，清醒过来。
摸摸脸颊上刚刚留下的热泪，古通天脸色大变，恼羞成怒，横篙怒吼，正要一篙扫出。
身后的黑石上，金孔雀的声音传来：“大哥，算了吧！这些小辈做到了你的要求，今天就命不该绝。不管怎么说他们都不应该死在这里，还是放他们一马吧。”
“哈哈哈，哈哈哈，既然孔雀开口，我就放过他们一次！”
金孔雀的话语传到耳中，古通天身躯一震，脸上的怒意疯狂同时退去，停手回头深深注视她道：“也是最后一次！”
“大哥！”金孔雀悲声哽咽。
“孔雀，用你的琴送大哥最后一程吧！”
“朝露昙花，咫尺天涯，人道是黄河十曲，毕竟东流去。八千年玉老，一夜枯荣，问苍天此生何必？
昨夜风吹处，落英听谁细数。九万里苍穹，御风弄影，谁人与共？千秋北斗，瑶宫寒苦，不若神仙眷侣，百年江湖。”
琴弦声动，空灵缥缈的歌声中，金孔雀白衣飘拂，玉手连挥，再次唱起了《刹那芳华曲》。
“哈哈哈！此生何必！此生何必！”越来越剧烈的摇晃中，古通天迈开大步，走进火红的岩浆，伫立熔岩湖底，散去全身功力。
大量的妖元回归天地，属于他的气息骤然消失。妖丹、身体，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在他有意破坏下，很快被熔岩烧毁。
一代大妖挥一挥手，就此消失。没在天地间留下一点痕迹。
幽幽的呜咽声响起，哭了一阵，高处黑石上的金孔雀止住悲声，右手广袖一拂。白烟丝障过后，守在进出洞口附近的曼妙女子身形骤变，恢复成为金衣高冠的中年男子形象。
“好好记着今天发生的一切，你们各自好之为之！”
金光一闪，恢复成小龙宫大总管形象的金孔雀消失不见。
“呼~”一直硬挺着消耗点数，心疼不已的张焚，直到看见金孔雀背影消失，才松了口气。
精神、身体都已接近极限，一口气松了下来，张焚眼前一黑，立即向后倒去。
“张兄！”
“张师弟！”
失去了金孔雀暗中维持，地底的熔岩一下子爆发出来。
冲天喷起的岩浆摧毁了熔岩河流，进入山腹的石洞。山腹中间，宽广的凹陷中，岩浆深处，四五个地方同时炸响，冲向山洞天顶。
洞顶上倒挂的尖的长的，岩浆凝固形成的黑色岩
石，和五光十色的玻璃体，纷纷落下，掉落到爆发的熔岩湖里。
前所未有的巨型石块，砸起数丈高的浪花。
整座大山都在剧烈摇晃。
金孔雀离开以后，山腹洞穴的垮塌速度，仿佛被按了快进，一下子加速十倍不止。
“走！快走！”司徒尔雅扭头冲龙霄鹏喊道。
不用他招呼，方天歌已经抓起两名师弟，用最快速度往外冲去。
龙霄鹏从熔岩湖上挣扎起来，与司徒尔雅一人一边，拉住张焚手臂，抢在洞顶最后垮下之前，沿着来路，穿出山洞，御剑一飞冲天。
外面已经不是小天机峡，甚至不是原本毒龙涧的模样。
地火喷涌，奔腾的河水四处肆虐。
水与火的共同作用下，随着地火喷涌出来的滚滚黑烟，和河水蒸发形成的大量水蒸气，一起遮挡住天空。
这种遮蔽，却和“瞒天遮海阴阳倒乱旗”的屏蔽不同。阻隔在毒龙涧和长山其余部分之间的屏障已经消失。失去了空间扭曲之力，区区百里之间，被改造加入无数山峰峡谷的毒龙涧天崩地裂。
山峰绽裂，岩石滚滚掉落。高耸如云，如同通天巨柱的高峰整个倾倒，砸进毒龙江里，几乎填满水道。
山丘、平原、谷地，茂密的森林像是一张被揉搓抓成一团的破布，变得支离破碎。
上游滔滔不绝，流下的江水又把这一切淹没。
流水漫过挡路的岩石，形成广阔的瀑布，轰隆隆冲出堰塞湖的范围，填满低凹，形成新的湖泊、水潭，在一片狼藉中寻找新的河道。
天翻地覆，刚才六人冲出的方位，山峰完全消失不见。地面深深凹陷下去，露出原本深藏地下的地心火眼。翻滚的岩浆旋转奔涌，在凹陷中形成一座巨大熔岩形成的漩涡。
地下涌出的岩浆越来越多，填满了附近的所有低洼。
终于，奔腾向下的江水冲进了岩浆的势力范围。
江水烧开一样的沸腾，巨量白气升上天空。刚开始时候，熔岩被无穷无尽的江水冷却，凝结成一块块奇形怪状的黝黑岩石。很快，水流冲过外围的岩浆，直接灌注到显露出来的火眼里。
蒸汽滚滚，比之前总和更多的浓白水汽霎时产生，弥漫盖住大半座长山。记忆中的火眼位置，地表以下极深的地方传来几声震响。大地震动，地面更加剧烈的摇晃起来。
司徒尔雅拉着张焚一直往西南方向飞行，直到长山边缘，感觉稍稍安稳的地方，才放下张焚，让他平躺在地面上，转身对摇摇欲坠，勉强跟上的龙霄鹏说：“我去找王师弟，张师弟就交给龙兄了！”
说着御剑飞天，重新消失在烟雾中。
“司徒……”龙霄鹏呼喊不急，坐倒在地，无力的喘着粗气。
他根基不如司徒尔雅等人，却也相差不算太远，服下丹药，坐在地面，打坐调息一阵，伤势渐渐平稳，也恢复了五六成战力。剩下的伤势，却已经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复原的，必需经过一段时间调养，才能完全恢复。
他伸手送出真元，探查张焚体内状态。
“我的伤势暂时无妨，可是张兄……
能用的方法已经用上，手头的疗伤丹药，也已经喂给张焚服用。除非打得开张焚的储物袋，否则他是没有更多办法。可是偏偏张焚的储物袋属性说高不高，说低不低，能够扩张出一定的空间。
这种初级的空间装备，如果是从敌人手中缴获，倒也好办。只需把原主干掉，自然可以打开，也不会对造成里面东西损坏。可他现在想打开储物袋的目的，是为了救张焚。
“该死！”龙霄鹏心中咒骂。
大地剧烈摇晃，比之前更加猛烈。又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从远处传来，白色的水蒸气宛如一支笔直的烟箭，从地底喷上天空，高出之前黑烟白气到达的高度。
碧蓝的天空上烟柱腾空。
一个陌生的声音冷笑连连：“翮遥老鬼，你奈我何？”
烟云翻滚之间，一名紫衣长裙的女子，同一名青袍道人各自驾驭一道剑光，从黑烟水汽中冲出。
之后霹雳连闪，又有一名身材高大，顾盼自雄的，不修边幅的汉子，打扮半俗半道，手持藤杖，从一片混乱中打了出来。
被他追逐那人金光罩体，远远看去极为熟悉。
“金孔雀！金丹法域！”天空四人身周异象纷呈，一看便知，不是金丹大成的真人，就是凝聚妖丹的大妖，何况还有金孔雀这个熟妖。
龙霄鹏不敢逗留，一咬牙，拎起张焚腰带，抓着他离地飞起。
他不敢高飞，一路贴地飞行，直到离开长山四五百里以外，才停下脚步，降落在一处山头之上。
“呃……”
耳中听见张焚口中发出一声轻吟，龙霄鹏大喜，扶起张焚唤道：“张兄，张兄……”
呼唤过后，刚才还发出声音的张焚却一动不动，浑身烫得怕人。
“这样不行！听说刳山宗的‘一往无回舍身剑’用过之后，必须闭关用功调理，现在可怎么办才好？”
修真者也还是人，同样也会生病，只不过比起普通人抵抗能力更强。不过一旦受伤、生病，就不是普通大夫治得好的。通常而言，龙霄鹏可以依靠随身携带的丹药解决问题，现在，张焚的情况就是身边丹药解决不了的。
况且，还有“一往无回舍身剑”的问题。
对于龙山五派的资料，游仙会尤为关注。
现在情况，伤病也还罢了。刳山宗的拼命剑式用过之后，如果不能及时闭关，过后必然根基大损，根本不能拖延，必须想个办法。否则不只是他不好交代，日后张焚不能恢复原本的修为、天赋，才是麻烦大了！
远处数道剑光从天空掠过，显然是被长山山脉上的动静惊动，赶去察看。
龙霄鹏心中一动，忖道：“毒龙涧这么大的动静，又有四名真人、大妖交战，附近的修真者不可能不被惊动。龙山五派势力庞大，必然有人前来察看，若是能够碰到一两位刳山宗，或者其余四派的前辈高手，张兄就算是有救了！”
背起张焚，正要御剑升空，忽然转念想道：“不行！游仙会进到毒龙涧里的人还不知道死干净了没有。就算姓尹的跟那贱人都死干净了，被人撞到我和张兄在一起，也是麻烦。”
第六十八章 闯山门
游仙会中青年一代的杰出人物精英尽出。尹高岑、璩妙嫣和龙霄鹏自己，背后都有真人撑腰。算上矮雷公、葫芦道士等人，几乎所有后起之秀，下代精英都陷在毒龙涧里，即使会主枯心老人亲身赶来也不奇怪。
“其他人不说，要是师父知道，一定会赶来寻我。若是……棠棣真人、六壬真人得到消息，多半也会马上赶来。”
长山发生大变，龙山大区五派六国，周边流花河、嘎煞沙门山，甚至蟒毒山等更远地方的修真者，得到消息都会赶来。
到时候鱼龙混杂。
不说这几位，就是撞上其他人，他也不一定护得住张焚周全。
刳山宗大弟子，听起来威风凛凛。可就他这个身份，有机会就想下手弄死他的人也不少。
除了长山方向以外，附近没有高山，只有平原和一些低矮丘陵。
龙霄鹏天上转了一圈，在一处灌木覆盖的小山包上，找到一座洞穴。伸手释放火焰，把山洞清理干净。
然后放下昏睡中的张焚，让他平躺地上，在旁边刻下一行文字，注视张焚，口中祷告：“张兄啊张兄，希望你冥冥之中自有天佑，助我早点遇上能帮得上忙的人。否则小弟也没办法了！”
说完他还不放心，数张符从他手中飞出，打进地下，布下简易的护身、隐匿阵法。又对洞口做了些掩护，用杂草灌木把狭小的洞口掩盖，才放心飞上天空。
晴朗的天空上流光异彩，时不时有飞剑光芒划过长空。让地面上的居民，尽情饱览原本难得一见的，晴空飞剑景象。
一批批修士御剑往长山方向赶去。
一盏茶功夫，龙霄鹏就碰见十名以上，赶往长山寻宝、凑热闹的修真者。不过多数都是散修，以及三昆、桑青两国的供奉。没有龙山五派高手，也没有帮得上忙的人才。
回首看去，长山方向黑烟白气，火光冲天。黑、白、红三种颜色相继爆发，占满了下半个天空。
上部天穹上，四个金丹法域交相辉映，互争雄长。暂时还没有足够分量，可以干涉四人战斗的真人级别修士到来。
“附近的修士已经不少，可是我该往哪边找人？”
龙霄鹏张望看了一圈，最先赶到的一批修真者们，没有人敢靠近到长山百里之内，接近金丹真人的战圈，都远远停留在四人相互干涉的法域之外。
“龙山大区的高手赶来，必然是从福桦、山阳两州方向。”心中做出判断，龙霄鹏调转飞剑，往距离龙山区域中心更近的山阳州城方向飞去。
半个多时辰过去，赶到的修真者看见不少，认识他，或者他认识的也不少。可都是恰好就在附近，看见长山异变，想着有宝物出世，或者想捡尸趁机捞上一笔，浑水摸鱼的修士。
多是些不入流的杂鱼。
修为强过他自己的已经不多，更别提能够对张焚的伤势有所帮助了。
“张兄的情况只怕撑不了多久！”身上的伤也还罢了，用过“一往无回舍身剑”的后遗症必须尽快处理。
龙霄鹏生在、长在龙山，对龙山五派除了秘不示人的绝学，其它功法都耳熟能详，对刳山宗的拼命绝招也略有所知。
正因为
知道，所以心急如焚。
“实在顾不得，也只能去找本地山阳州的官府了！”
龙山区域五派共治，六国和五派之间，虽说没有严格的对应关系，但是依照距离远近，感情深浅，仍是有远近亲疏之分。
三昆国于氏皇朝，因为春明门在五大派里，距离都城耶玛迦楼最近，一向对春明门极尽奉承，卖力巴结。又由于当代国主于哲圣曾在艮离山学艺，同艮离山也颇为亲近。
年节上供，送到山兮和艮离山火土殿的贡品，总比送到其它三派的要多一些。也是春明、艮离两派在三昆国势力最大。
修仙门派主导的世界，一府一县不好说，一州官府肯定有办法快速传讯朝廷。六国皇室，都可以联系上五大仙门高层。
正常来说，凭张焚身份，他重伤急需救治的消息一旦传到三昆朝廷，必然没人敢于轻慢。通知刳山宗，数个时辰里，就会有高手到来，到时候就没有他的责任了。
可龙霄鹏在游仙会也不是白待的。
龙山五派之间的明争暗斗、五派六国之间的罅隙，正是游仙会能够立足，并且发展壮大的根基。身为游仙会二代修士中的佼佼者，他怎可能不知？
万山大会、莲粥宴，不久之前才在碧月湖上斩杀鬼手魔琴俞佩玉的张焚，已经崭露头角，成为事实上的，这一甲子修真者里的第一人！
能够悄无声息把他干掉，下一个甲子里，几十年后的刳山宗等于遭受严重打击。
三昆于氏会不会铤而走险？
即便是于氏皇族没有动心，得到消息的春明、艮离两派会不会趁机下手？只需要动用潜伏在三昆国境内的力量，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除去未来竞争对手。过后，也很容易推得一干二净。
不到万不得已，龙霄鹏不会选择这条消息渠道。
他一路御剑飞行，直到接近山阳州城，仍然没有御剑刳山宗有可以交谈的人手到来。偶尔看见一个两个，不是外门，就是记名。这些已经出师的上代外围弟子，虽说仍要依附刳山生存，可是可靠性就差了许多，甚至都未必有直接联系宗门的方法。
虽说比起龙霄鹏自己和张焚等人，这些刳山弟子多修炼了一个甲子，对他们的修为本事，龙霄鹏还真看不上眼。索性一飞而过，对他们毫不理睬。
前方出现一片密集的建筑，差不多两丈高的城门中央，刻着“水古”两字，正是三昆国山阳州的首府水古城。
城内城外都是熙熙攘攘，车马如龙，一派繁华景象。
绕着水古城凌空飞行两圈，目光落在城南郊外山丘上的一座道观上，龙霄鹏心中一喜。苍松翠柏之中，一片白墙碧瓦，大殿顶上的琉璃反射日光，泛起一片金黄。
从山坡直到山顶，三里多长的路径上，坐落着五层围墙，五座殿堂。最大的主殿之后，倒数第二座大殿前边，一只龙头利齿的霸下，托起一座高大石碑。碑上龙飞凤舞，刻着一个草书的“道”字。
这个字可说是刳山宗，乃至玄天宗一脉所有门派共同的标志。据说仍是由玄天宗遥尊的远祖书写在一片山壁上。被创派祖师偶然在深山中发现，面壁参悟十年，由此开创玄天宗一脉传承。
后世
弟子，独立门户时候，都会拓印一幅道字带走。
仰仙水云铁山刳山都保留着这一原始习俗。当然，能够得到原始石壁拓印的只有仰仙阁。水云山的道字碑来自对仰仙阁拓印的复制，铁山、刳山的“道”字，又是从水云山的复制品上再次复制。
复刻在道观里，让人公开朝拜的“道”字，更是转印了至少六七次的产品。
每复制一次，“道”字里传递的道韵就会衰减许多。到了三次以后，基本就是一个普通文字，不能让人感悟什么，却成为玄天宗一脉下级门派开设外围道观的通用标志。
通常玄天宗一脉门派的外围道观，都会在祖师殿外，竖起一座道字石碑，当做祖师遗泽让人瞻仰。
龙山境内，会在道观里竖起道字碑的，只有刳山宗！
“这里竟然有刳山宗一处据点！”刳山宗的据点里一定有直接联系本山的传讯法阵，比起借用三昆国的渠道，更信得过。
龙霄鹏心中一喜，压低阔虎，降落在道观门前。
修仙之人，多少有些忌讳。严格说来，他也算道门一脉，也是要祭拜三清祖师的。没有十分必要，怎么敢从供奉三清、四御、三官大帝的殿堂顶上飞跃？
哪怕灵官之流的神仙，玄天一脉的祖师，也未必不会显灵。
这一系列享受香火供奉的殿堂里，只有直接开创刳山宗的刳山老祖，可以确定死得透了。
“南山观？”站在道观紧闭的山门前面，龙霄鹏叩响门环。
“今日闭观！不接待香客！”
良久，才有个没好气的声音，远远到来，在门后吼了一声。
龙霄鹏浓眉一皱，右手一挥，一道光柱冲出掌心，撞击在道观山门上。
“大归元掌！”虽说是一人传授一种功法，古通天指点时候，可从没回避过其他人。没有得到秘籍原本，从古、许两人对话，和反复施展演示中，龙霄鹏也大概琢磨出这门掌法，还原的七七八八。
他敬的是神，可不是道观里的刳山弟子。
两扇厚重的木门往里飞去。
出手之前他就预估计算，飞起的木门恰到好处，对准说话那人砸去，让那人躲无可躲。
门里一阵痛呼。
龙霄鹏一笑，大步跨过门槛，走进山门。看也不看被还附着他少许真元的门板，压倒在地的小修士。走到神龛前面，向被供奉在山门里的门神、土地稽首赔礼：“两位上神，得罪莫怪！”
然后才扭头看向刚从门板底下挣扎出来，胡乱穿着一身道袍的中年道士。
看他相貌，年纪已经不小，修为才仅是刚刚脱离壮体。
“刳山宗还有这样的废材？单凭这相貌，就入不了门吧？”龙霄鹏心中奇怪。
刳山宗等五派在龙山境内就是最顶级的仙门，每甲子一次大开山门，招收弟子，都人山人海，不比六国朝廷开科取士来的人少，自然是优中选优。出身、悟性、根骨、相貌，样样都不能差。
眼前这道人獐头鼠目，一看就不符合刳山宗收录弟子的标准。
他这边心中疑惑，那中年道士看见他，眼神更像见了鬼一般，脱口叫道：“龙护法？”
第六十九章 晚春剑
“游仙会？”
龙霄鹏眉头一皱，问道：“你是会里的人？”
只有游仙会的人会这样称呼。游仙会纪律涣散，会中良莠不齐，高层也不是不知。之前的龙霄鹏恩师、岳父都向枯心老人有过建言。枯心老人顺水推舟，就把他和俞佩玉、璩妙嫣、尹高岑等人都封做会中“护法”。
没有固定职司，却可以执法纠察，整顿游仙会中纪律。
发生了这许多事，从心理上，他已不把自己当做游仙会的一员，听到“护法”两字，只觉得分外刺耳。
“是，是，小的春堂雨水分舵下属弟子牛建伯拜见护法！”
枯心老人纠集龙山散修创建的游仙会，近年来人员日益增加，已经有了正规化的趋势。因为时时受到龙山五派打压，没有固定驻地，随时准备化整为零，会中各堂、分舵都没有采用地名命名。
会主以下设左右护法、总堂主安置同他共同列名三散五真的璃浮、棠棣、六壬三人。
总堂以下，设置春、夏、秋、冬四堂，按照四时二十四节气，四大分堂之下，一共设置了二十四个分舵。
各堂、各分舵立下功劳的精英，被舵主、堂主们认为有潜力，值得培养的青年修士都会被收入总堂，成为游仙会的核心力量。
虽然有了架子，总堂对四大分堂，分堂对归属本堂的分舵管理都极其薄弱。除了总堂之外，四大分堂，二十四分舵都处于事实自治状态。
龙霄鹏等人之前担任的就是总堂护法，算是游仙会最核心的成员之一。
他不认识分堂下面，区区一名分舵弟子，牛建伯却不可能不认识他，诚惶诚恐，拜倒在地。
“什么人……哈哈哈，原来是龙贤侄啊！”南山观后面，四五道剑光一起飞出，为首一人厉声高喝半句，随即生硬转折，热情招呼起来。
龙霄鹏定睛看去，只见一名下巴上长着稀疏胡须，大鼻头，水泡眼的矮胖老者，在四名剑光不弱的神通修士护卫下，从观后祖师殿的方位飞了出来。满面堆欢，热情向他招呼。
“昆桑药王祖丹平！他怎么来了？”
这位昆桑药王是龙山三大丹师之一，散修中首屈一指的大人物。因为他的炼丹能力，在游仙会中，地位几乎不在璃浮散人等金丹真人之下。虽然仅仅担任春分分舵舵主，却不是枯心老人不愿委以重任，而是祖丹平自命闲云野鹤，不愿过多卷入五大仙门和散修的斗争。
这个分舵主的头衔，还是苦心老人和他交好，凭多年交情，强给他安上的。否则以他身份地位，足以出任四大分堂堂主之位。
同样是由于他的炼丹能力，身边充当护卫的高手颇多，不比夏、秋、冬三堂堂主之一稍差。
修真者的世界，终归是实力为王。
即使自身修为达到甘露高阶，身边还有四名神通修士，祖丹平还是放低姿态，同龙霄鹏热情打着招呼。
“倒是恰好帮得上忙，可是……”龙霄鹏心中犹豫。
祖丹平看似其貌不扬，也好说话，其实心机深沉，想骗过他并不容易。强行取药，他本人一身修为虽然多是
天材地宝、灵丹妙药堆出来的，可他身边四名神通境的剑修，却不是龙霄鹏对付得了的。
道观后面的殿阁楼台中，又走出一群人来。
龙霄鹏看见，心中一个激灵，暗道侥幸，暗自庆幸没有轻举妄动。
双手抱拳招呼道：“小侄龙霄鹏，见过各位叔伯！”
继祖丹平之后现身的几人里，为首一人就是春堂雨水分舵舵主，游仙会二十四分舵主中，战力第一的莲花暴雨钟暮寒！
其人聚丹初期修为，精通水系法术。如果不是春堂另有大能坐镇，换到其它三大分堂，堂主也压不住他。
剩下六七人里，包括了立春、清明、谷雨三个分舵舵主，和春堂几名巡查，都是老牌神通修士。
比起被张焚突袭斩杀的夏彭祖，这几位凶名或许不如，实际战斗力，却绝对只高不低！
对他以晚辈自称，祖丹平、钟暮寒含笑答应，其余人等却连称不敢，坚决和龙霄鹏平辈论交。
“好了，李舵主、张舵主、陈舵主，三位和龙贤侄平辈论交，可叫我跟祖老哥怎么同你们称呼？再客套下去，让堂主等得太久可就不好了！”钟暮寒轻描淡写，一语结束几人客套。
“啊！”龙霄鹏身躯一震，上前问道：“沈堂主也来了吗？”
“堂主就在后面！”
穿过灵官殿，走在青石大道上，穿过宽阔的广场。原本应该显得空旷的三清正殿前，上百名修士分作六列，整齐排列在殿前的青石板上。
“春堂精锐尽处啊！”龙霄鹏心中感叹一句，跟着祖丹平、钟暮寒等少数几人，穿过站立殿外的人群，走进最为高大的三清正殿。
正中的三清塑像下，一名素衣佩剑，身材修长的男子，正背对众人，站在大殿中央。
素色劲装下摆飘拂，古拙的剑鞘反射出青色的冷光。
素衣男子的背影渊岳峙，仅是简简单单一站，就仿佛成为世界中心，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众人走进大殿，情不自禁屏住呼吸，放轻脚步，生怕惊扰了沉思中的男子。
“都来了吗？既然到了，就随我一起给三清祖师祭拜上香。这里虽然是刳山宗的地方，可也是供奉三清祖师的道场。在祖师像前谈论刀兵杀伐，不可以不向祖师法像焚香致歉。”
男子转过身来，露出狭长的凤目、高挺的鼻梁和冷玉一般的面庞。
目光如电，没有人敢于和他对视。
祖丹平以下，包括龙霄鹏在内，人人齐声答应，同时向他俯首折腰。
晚春剑沈空庭，聚丹高阶的大修士！仅差一步成就金丹，百多年杀出来的威名。如果不是迟迟不能成就金丹，在龙山散修中的威名，未必就低于枯心老人！
游仙会春、夏、秋、冬四堂之一的春堂主人。事实上，也是仅排在枯心、璃浮、六壬、棠棣之后的，游仙会第五高手。
来自惊蛰分舵的几名剑修，依次送上三支清香。
众人按照会中次序排好，跟着沈空庭，在三清像前大礼跪拜，把点燃的香供奉在三清祖师面前。
殿外百名修士，也
在惊蛰剑修的礼赞声中，齐刷刷地拜倒。
沈空庭站在殿前，伸手一挥。
石阶下排列整齐的人群纷纷散去。
祭拜过后，他面色一改，身上的凝重肃杀骤然减轻。
殿堂广场，整片空间仿佛都变得明亮，虽然不至于让人如沐春风，却也让人放松许多。
沈空庭的亲传弟子，春堂惊蛰分舵舵主，惊雷双剑之一的响雷剑张茂彦上前一拱手：“师父，后面已经准备好了休息的地方。”得到沈空庭允许后，前面带路，领着众人离开正殿，来到后院，原本观里道士居住的地方。
白墙碧瓦，山风清凉。
两侧廊下，开着明黄色的菊花。窗外有清风送爽，门前有半亩方塘，墙头外边，还有苍松翠柏，夭矫如龙。长长的枝条越过墙头，伸进院中，为开放式的庭院增添了一抹生动。
仿佛点睛之笔，眼前风景顿时变得鲜活。
游仙会春堂上下百人，有资格来到这里的，仅有不足十五。
张茂彦延请诸人在廊下依次坐下，亲自动手，为每人倒了一碗香茶。
龙霄鹏趁机上前，抱拳问道：“敢问沈师伯和各位叔伯为什么会在三昆国，还占据了刳山宗一座道观？”
沈空庭拿到嘴边，品了一口说：“你可知道小俞已经死了！上个月春明门的莲粥宴上，他被刳山宗张焚挑战，败亡在这一代的刳山大弟子手里。”
“已经知道了。”龙霄鹏恭敬点头，“我进入毒龙涧之前，消息还没传开。不过在毒龙涧里，听说过这件事情。”
沈空庭点头一笑，忽然问道：“和张焚见面了吗？感觉怎么样？”
心脏蓦然紧缩，龙霄鹏愕然抬头，看向沈空庭英俊的脸庞。猜不出他什么意思，只能小心翼翼答道：“照过面，也交过手，果然人中龙凤，几乎不逊春林、水云二公子！”
似乎对毒龙涧里发生的一切都感兴趣，沈空庭连连追问。
龙霄鹏小心作答，只隐去自己已经同璩妙嫣、尹高岑翻脸的事实，其它不做隐瞒，从头到尾老实说来。
中间，除了祖丹平偶尔插一句话，钟慕寒以下，都一言不发，侧耳倾听。
龙霄鹏讲完，沈空庭轻声连笑，拍掌问道：“怎么样，这个张焚够不够资格作为鱼饵？”
“呵呵，服了！这哪里是几乎不逊，我看这位刳山宗大弟子表现犹胜春林、水云。”祖丹平点头赞道：“这样的佳弟子，在宗门里，必然极受重视。作为钓饵，分量足够！”
钟慕寒也思索片刻，点头表示同意：“可以一试！”
其余众人纷纷附和。
等殿中诸人全部表态过后，沈空庭才向龙霄鹏解释道：“小俞是会主从小带大，精心培养的弟子。会主对他期望甚大。得到他败亡在刳山宗张焚手里的消息后，会主举止……有些失措。从得到消息的那一天起，就开始闭关不出……”
龙霄鹏若有所思。
沈空庭等人不知，他却听张焚说起过。
张焚主动向俞佩玉搦战的起因，正是之前枯心老人向张焚暗施毒手。
第七十章 巧取藤黄
龙霄鹏心道：“如果会主当初不向张兄暗中下手，或许……”暗算小辈不成，反而报应到自己弟子身上，害死了亦徒亦子的传人，想来枯心老人心中不会全然没有触动。
“可是以枯心的狠毒心性，伤心肯定伤心，要说他一怒之下，杀向刳山，还有几分可信；闭门不出，却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不管他打的是什么主意，闭门不出是事实。”沈空庭右手中指在茶盏上敲击三下，打断众人的心思：“会主没有吩咐下来，总堂不做动作，我们春堂可以动！”
聚丹高阶修为，声明显赫的老牌高手，对手下分舵的掌握，春堂是最牢靠的。
下属六个分舵，惊蛰是沈空庭嫡系。李、张、陈三人势弱，不敢不从。祖丹平摆摆架子可以，终究还是要给他面子。钟慕寒神通法术虽然不弱，可是和沈空庭比起来，又差了许多。
晚春剑一声令下，整个春堂都行动起来。
目光扫过分坐两旁的立春、雨水、惊蛰、春分、清明、谷雨六舵舵主，龙霄鹏试探问道：“沈师伯是想擒杀张焚？”
沈空庭哈哈一阵大笑。
墙头松枝摇动，沈空庭负手起身走出回廊，身上生出一股豪气。
“区区一个张焚，何须如此麻烦？我费心从春明门打听到张焚去处，又让他们完整拿下刳山宗一座外围道观，潜伏在这，为的可不是一个张焚！”
漫步花丛之间，两道目光射向龙霄鹏，仿佛两道凌冽剑气直透心底。嘴里淡淡吐出六个字：“刳山宗，云霖子！”
“什么！”龙霄鹏闻言惊得跳起，座椅摩擦地面，发出响亮声音。
“也不一定要是云霖子，随缘吧！刳山宗来的是谁，我们就留下谁，总要让他们死上三五个聚丹。否则，怎么抵得过小俞的一条命？”
……
“以张兄做饵，诱使刳山掌门前来支援，围点打援。兼且控制了南山观，这个刳山宗距离长山最近的据点，可以截取刳山宗内部传讯，传递虚假消息。还真有可能钓起刳山掌门这条大鱼！”
这个时代的远距离通讯技术其实不差。
比如龙山五派这样区域内的上等仙门，自家山门范围内，都能做到实时组网，视频通话，丝毫不比21世纪的华夏要差。可是离开山门之外，哪怕是龙山大区以内，都只能通过布置在固定据点里的法阵，和山门通讯，传递消息。
现在，长山异变已起，不说张焚，刳山宗也必然派遣高手前来查探。掌握了南山观，这个刳山宗距离长山最近的外围据点，沈空庭大可以从容调动，伏击刳山宗的来人。
“毒龙涧的事是机会也是变数。”
长山发生异变，其实不需要再以张焚为饵，费心把张焚的消息传递过刳山宗，又不让那边产生怀疑。坏处则是刳山宗派到长山的力量，说不定会大大加强。
不止刳山宗，春明、艮离、碧水、风雷四派必定也会有高手前来。五派私底下虽有各种纷争，明
面上还是同气连枝。高手齐聚，给沈空庭的计划陡增许多变数。
“以有心算无心，春堂还真可能叫刳山宗吃个大亏！要不要……”心中念头一闪而过，龙霄鹏很快摆脱动摇，坚定心念想道：“继续待在游仙会里，除非他们都死了个干净！就算……”
他甩了甩头，继续想道：“就算他们都死了，我也不容易摆脱嫌疑。何况，还不一定都死了。”
龙霄鹏心中的“他们”，自然是璩妙嫣、尹高岑等，游仙会进入毒龙涧的年轻修士。刚才祖丹平问起，被他推说不知，敷衍过去。可是终究不可能永远敷衍下去。
别说那些人不一定都死了，就算是死干净了，毒龙涧里，看见他和张焚结伴同行的人还有很多。当时的他，打定主意不会再和璩、尹两人，待在同一个势力，做事也就少了顾忌。
何况，光他顾忌也没有用。毒龙涧内外三层，前前后后十几天功夫，他不说，璩妙嫣、尹高岑，乃至成伟兆等人不会去说吗？还不知道向多少人抹黑过他的名声！
至少知道他这些破事的人里，方天歌师兄弟三人多半是活着出来了。
“至于灭口？”龙霄鹏嘴角微弯，心中自嘲：“我哪有那种本事，去灭春林公子的口？”
何况棠棣真人，以他这位前岳父的性格……
“我活，妙嫣死，不论如何，他都不会善罢甘休！六壬、棠棣一向亲近，和我师父的交情也好，却没有他们两人之间那么深厚的感情。这两位都是护短的人……枯心作何选择也就可想而知了。”
“与其反反复复，妄作小人，不如投定了刳山。毕竟师父跟雨涛前辈……”
坐在安排给他的房间里，龙霄鹏心思千回百转，脸上却半点不露声色，安心打坐运功，恢复他自己的伤势。
日暮西斜，星垂平野。
耐着性子一直等到黄昏，南山观上剑光闪了几闪，连同沈空庭、祖丹平在内，春堂几名堂主舵主一同往长山方向离开。
“终于忍不住了吗？或许是个机会！”龙霄鹏眼中寒光闪过。
白天讲述的时候，他就着重描述了真正的毒龙涧里，随处可见，比外界多上数十百倍的妖兽，和小天机峡的奇妙。
水古城距离长山说近不近，说远不远。
哪怕有四名真人、大妖在场，以沈空庭的自负，多半也会亲身前去查探。连祖丹平也一起跟去，却是意外之喜。
四大分堂与总堂之间联系并不紧密，沈空庭不叫上他，也在意料之中。
龙霄鹏微微一笑，转回自己房间。
天色全黑，南山观里按照往常的样子，点燃火烛灯笼。
一名春堂下属的低阶会众一手提灯，一手捧着托盘，穿过庭院，走到房间门口，“笃笃”敲响房门：“龙护法，晚餐给您准备好了。”
修真者可以辟谷不食，却不能不能品尝到美食的乐趣。除非必要，游仙会里，三餐都是如同六国王公贵族一样，准时供应。吃与不吃
，全在个人。
龙霄鹏打开房门，接过托盘，开口问道：“沈师伯、祖师伯他们吃过了吗？”
“护法请放心，堂主和祖分舵主的饭食都有专人安排。不过黄昏时分，堂主和祖分舵主、陈分舵主、谷雨张分舵主外出办事去了。现在观里是钟分舵主、惊蛰张分舵主共同主事。”
“呀！”龙霄鹏故意轻呼一声，懊恼道：“祖师伯也随沈堂主出去了吗？我身上丹药耗尽，还想请祖师伯看看身上伤势，讨些丹药疗伤的呢！不知班师弟可还留在观里？”
“在的，班先生跟祖分舵主住在同一间小院。”
说话之间，托盘上的酒菜已经全被进到龙霄鹏肚里。
送来晚餐的低阶弟子收拾好后，躬身一礼，退出房间。
晚风习习，吹动夜色中的满园秋菊。
对留守的春堂弟子做过铺垫，过不到半个时辰，一条儒冠博带，好像书生文士打扮的身影，穿过金黄萧瑟的菊花，走到龙霄鹏房间。
远远望见龙霄鹏站在门口，那人已经拱手问候道：“龙兄别来可好？听说龙兄身上有伤，小弟特来看看有没有可以效劳的地方！”
……
龙霄鹏耐着性子，虚与委蛇，套取了一批疗伤丹药，立即从南山观里离开。
他是游仙会核心人物，又不隶属春堂。春堂诸人不怀疑他会泄密，钟慕寒以下，也不好对他行动强行安排，乐得由他自由行动。
黑暗之中，飞剑“阔虎”载着龙霄鹏，无声无息，远离山阳州城。
这一夜，蓝天如洗，皓月当空，回看夜幕下的南山观，龙霄鹏心中百感交集，品不出是什么滋味。转身御剑，直奔暂时安置张焚的小山包而去。
天上罡风劲吹，龙霄鹏心中决绝。
既然必定和游仙会决裂，刳山宗这边就不能踩空，万万不能让张焚出事。他们师徒转投依附刳山，让璃浮散人成为刳山宗客卿的事情，还等着张焚操办。
手中虽然握有从祖丹平弟子手里诳来的疗伤丹药，可是他不能把张焚带到祖丹平面前，对症下药。手中一瓶藤黄养心丹虽然以前用过不错，算是他所知，祖丹平炼制成功的，最好几种疗伤丹药之一。
龙霄鹏也没有把握，一定能够治好张焚使用“一往无回舍身剑”的后遗症。
“希望这药能够让张兄清醒一阵，他的储物袋里想必带有疗伤丹药。刳山宗的拼命剑式，他们宗门里也自然会有消解后遗症的办法。”
远离了南山观，龙霄鹏御剑急赶，全力冲刺，在天幕上拉出一道黄光，仿佛一颗黄中带黑的流星，快速飞过天穹。
白天暂时安置张焚的地方距离山阳州不算太远，全力冲刺，没用多久，就回到两人分别的地方。
小山包上，遮挡住洞口的杂草灌木被人掀开。
龙霄鹏猛然一惊，快步冲了进去。
不深的山洞一眼看得到底，里面空无一人，地面上还残留着血迹。
第七十一章 燃血引香
“张兄！张兄！”龙霄鹏冲出洞外，寻找一圈，又转身回到洞里。
“怎么回事？”龙霄鹏心中一片冰冷。
他想过张焚重伤难愈，也想过张焚根基损伤，影响日后前途，在刳山宗地位大降，却没想到，刚刚回来，就遇上最糟糕的情况。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蹲低身体，伸手去摸地面凝固的血迹：“血色深红，触手还有些粘稠，离开应该不会太久。”
想到这里，他用手挑起地面一丝粘稠的血块，另外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支线香。
姝古陆的修仙流派不止有练气参禅、剑修法术，其余巫蛊符咒也有流传。人体头发、指甲、生成八字，都可以用做施法的引子。
身体血肉更是如此。
如果是普通人的鲜血落到修士手里，仅凭这一小块干涸血迹，就足以叫血迹主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十死不得超生。
修真者当然不至于这样。
各大仙门中，平时养气练剑，以剑诀法术作为护道之用，已然成为主流。岂能被一点头发指甲，少许鲜血皮肉克制。否则与人斗剑落败，还要记得把洒落的鲜血都要全部收集回来，岂不笑话？
各派都有克制的方法，日常淬炼，身上血肉已经有了抗拒对主人不利法术的能力，造不成太大伤害。
不过，得到修士遗留的鲜血，终究还是有文章可做。
龙霄鹏燃起线香，将地面取下的血块揉成粉末，投进线香头上，施法一同焚烧。
原本淡绿偏白的香烟，变成淡淡红色。烟雾收缩，变得极细极细。
一缕淡红烟气经久不散，袅娜飘出洞外。不同于其它香烛燃烧，距离稍远，烟雾就会散开，消失在空气里，再也分辨不出。
这一缕淡红烟气，从香上冒起升空的时候，是蚕丝粗细的一丝。飘出三丈之外，才变成跟头发差不多粗细。直到数十丈外，直径也不比一条细绳更粗。
仿佛受到无形的牵引，虽有曲折，却让人看得出来，始终朝向一个方向延伸。
龙霄鹏握紧“阔虎”，转身出洞，御剑升空。手捧线香，寻着香烟延伸的方向，一路往西北追去。
“这是往长山方向的路线啊？张兄是自己醒来，回去寻找什么，还是被人追赶，不得不往这个方向逃跑？亦或是被前往长山的修真者发现，顺手抓着他一同往那边去了？”
耽误了好几个时辰，发现动静，得到消息，赶来的修真者越来越多。长山外围修士密度急剧增加，龙霄鹏御剑飞行时候也不得不更加小心。
越往前飞，龙霄鹏越觉惊心。
沧海桑田！
四名真人大妖一场大战，大幅改变了整条山脉，同山外大河走向，平原地面。
山峰倒塌推平，平原凹凸不平，有的地方凹陷成为湖泊，有的地方堆积成为新的山峦。昆桑大河洪水泛滥，在大幅改变的地形上肆意流淌，寻找新的出路。
不断有低洼凹陷被水流占据，成为新的湖泊、河道。很快，又被接踵而至的洪流冲垮，只有极少部分得以保存。
看得出来，上游流下的巨量水流，和新改变的地形之间
，还需要漫长的时间才能磨合。
满目疮痍，万顷良田尽成泽国。村庄、城镇都被洪水淹过。
许多看着眼熟，只见毒龙涧中见过的新品种妖兽，散布在脚下的泥沼里。
原本生活在山外平原上的三昆、桑青两国平民在泥水中挣扎。天上修士高来高去，只偶尔有人善心发作，降低高度，救援水中的难民。更多的，要么是往灾变发生的中央飞去，要么忙着狩猎水中的妖兽。
龙霄鹏心中恻然，现在的他亦没有时间耽搁，咬牙御剑直飞过去。
又飞行了七八十里，地势渐高，高低差距变大。失去河道的洪水，在这附近造成的灾害，并不严重。仅仅沿着最低的地势冲击，对两旁的高地造不成威胁。
地面低凹的地方，被明亮反射着月光的水面覆盖。高凸地带，还残留着收割过后的田野，和开始落叶的树林。
过了这一段，再有百里，差不多就回到长山边缘。
龙霄鹏高飞远眺。
长山上空，已经看不到金丹法域的存在。
山脉中央，浓烟滚滚。
熔岩和江水终于找到了各自流动的通道。
远远望去，凝固的岩浆形成一座黑色锥形高台。高台中央，熔岩沸腾，烟柱冲天。
火红鲜亮的岩浆不断越过锥形顶面较矮的地方，漫溢出来，顺着黑色的岩石，流淌下来。
山峰般巨大的黝黑锥形圆台旁边，失去河道的毒龙江水，在这里分散开来。汪洋一样的水流把熔岩凝固形成的山峰围在水中。
虽然仍不时的有岩浆顺着黑岩石壁，直接流到水里，引发剧烈反应。但已不复两人离开时候，江水直接灌进岩浆涌出的地穴深孔，水火相冲，那种毁天灭地般的场景。
越是靠近原本毒龙涧的所在，修真者越是密集，撞上沈空庭、祖丹平等人的几率同样越大。
龙霄鹏心中紧张，默默念道：“张兄啊张兄，你到底去了哪里？如果再不出现，可不能怪兄弟不讲义气！”
一直向前延伸的淡红烟雾到了这里，忽然化作一团乱麻，绕着数十里的天空，做复杂的花式运动。
“怎么回事！”跟着飞了几圈，龙霄鹏心中焦急，抖手一扬，把剩余的全部血块粉末一起打进线香头上燃烧的火焰里。
蓬！火焰骤然暴涨，烧了一半的线香，在光亮倍增的火焰笼罩下，迅速成为灰烬。
这次施法寻求更多关于张焚本体位置的信息，触及了刳山道诀的防御底限。血块霎时自毁，斩断和本体的一切联系。让他再也不能，从这些凝固的血块，追寻张焚行踪。
龙霄鹏一阵愕然，低声骂道：“该死！”心中同时不由生出一股天妒英才，命中注定的宿命感觉。
咚咚咚！心脏加快跳动，不可抑制的冒出强烈不祥：“难道张兄……”
一阵强风吹过，把不知哪片树林间隙，地面对话的声音吹了上来。
“刳山宗……张焚……杀死……狠毒……”
被风吹来的对话声音模糊不清，传到他耳朵里面，声音极小，仅能分辨出少少几个词语。
久寻不着的焦躁
、强烈不祥的感觉，加上刚刚捕捉到的关键词。龙霄鹏脑中“嗡”的声响，猛然想道：“张兄……难道张兄就是折在他们手里？”
循声远望，灾变过后的大地，天翻地覆般的摧残。高地上面，没有经过洪水冲泡的野草树木，也被远远飘来，熔岩喷发形成的烟雾热力熏得无精打采。
深蓝，被烟雾污染的夜空下，三道青白颜色的剑光，轻灵迅快，贴着大地上的隆起，掠过一片片苍茫的野草，又被树木森林遮挡住身影。
三名初入神光的修士两男一女，一时还看不出是何家数。
“张师兄做的好大事，却要由我们来背锅！”其中一名青年男子抱怨一句，目光中忍不住的惊惶。
顺着他注视的方向望去，夜幕下银光闪烁，一群二十余名粗壮的光头汉子，人人手中御使棍棒刀斧一类粗壮兵器，正对这两男一女围追堵截。
这一群人修为不低，配合娴熟，个个御器飞行，散布在方圆两三里内，不时用一种奇怪的语调相互联络。像是说话，节奏变化又少了许多，比起音乐，又粗糙直白。此起彼伏，高低呼应，营造出原始的粗狂和神秘。
声势浩大，气氛诡异的呼号声中，两男一女三名修士左冲右突，被包围得越来越紧。
如果不是那群光头壮汉，御器飞行之时总显得有些笨拙，好像驾驭的不是自己惯用的兵器。被围追堵截的三人，想必早就落进他们手里。
“梦婉妹妹，快走！”两名青年男子对视一眼，齐齐招呼一声，剑光大盛，调转方向，硬冲西南面五名光头壮汉。像是要牺牲自己，为唯一的那名女子，拼出一条生路。
“青文哥哥！史飞哥哥！”被两人称作“梦婉妹”的女子哀呼一声，不但没有趁机闯出包围，反而同样爆发大招，同两名男子一同，冲向光头壮汉。
三人剑光相连，声势大盛。
西南方向，五人中为首的凶恶光头狰狞一笑：“来得好！”右手一挥，一道雪亮的刀光划破长空，冲过数十丈的距离，撞在三人合力的剑网上。
“八莫李家、白蒲陈家、西洛徐家，还有……大雪山灵鹫寺！”龙霄鹏暗道。几人一动上手，各自家数立即隐藏不住，被他轻易认出。前面三家也还罢了，都是龙山本土修真世家，有人到此，不足为奇。可是大雪山灵鹫寺的出现，不得不让他提高警惕。
“灵鹫寺的人怎么这幅打扮？”
大雪山灵鹫寺不比一般修真门派，说是独霸嘎煞沙门山的霸主也不为过，只不过嘎煞沙门山并非由灵鹫寺一家自接统率，而是分成无数寺院，分而治之。但总体上，所有寺院都尊灵鹫寺上部座法王察布鸠笈多为共主，以他为尊，承认他为嘎煞沙门山，所有寺院佛徒的王。
周围流花河、蟒毒山、龙山主要大派，不论正邪，都可以划归道门。对于嘎煞沙门山的佛门势力，一向颇为警觉。流花河、蟒毒山、龙山修士相互串门，交流往来都不是大事。对嘎煞沙门山的和尚，却都有志一同，严防死守。
“异变出现在长山，出现这些光头并不奇怪。奇怪的却是他们竟敢越境进入龙山，还乔装打扮，抓捕本土修士……”
第七十二章 行踪无迹
他这里想着，底下李梦婉、陈青文、徐史飞三人已经支撑不住。只听当当两声，陈青文、徐史飞两人飞剑已被棍棒远远打飞出去。剧烈的震荡让两人齐齐吐出一口鲜血，暂时无法操控自己的飞剑。
剩下一只纤细修长，色泽青白的一阶上品飞剑在空中挣扎。
李梦婉奋力控制飞剑向前冲杀，为首那名相貌凶恶的光头脸上狰狞一笑，伸手凭空一抓。两人间的空气扭曲，李梦婉飞剑像是被只无形有质，空气形成的手掌抓住，前进不了分毫。
“我再问你一次，刳山张焚在哪里？”
“呸！你也配问张师兄！”
“他们也在找张兄？”龙霄鹏心头动念。
下方，李梦婉像是完全被光头恶汉制住，闭目待死，任由那名光头的手掌掐向她雪白的颈项。
粗壮的手指距离脖子上的肌肤不足一寸，光头恶汉都以为胜券在握，一张丑脸上露出狰狞微笑。
忽然，异变陡生。
李梦婉睁眼，目光闪现一丝凶狠。袖中乌光一现，一支乌黑的短剑从她身上飞出，插进光头恶汉胸膛。
狰狞的微笑停滞，带着不可置信、恐惧、不甘的表情，气势汹汹的光头恶汉身体失去控制，从天空坠落。
“师兄！”“师弟！”其余大汉不敢相信的纷纷乱叫起来，驾驭兵器，围攻上前。
李梦婉眼中闪烁狡黠的目光，双手拉起陈青文、徐史飞二人说了声：“走！”
得她真元帮助，陈、徐两人恢复了御器飞行的能力。趁着一群光头大汉混乱时候，三人手牵着手，并肩御剑，仿佛一只巨大的飞鸟，贴地飞行，短暂的冲出包围。
一时的机灵终究填不平实力的差距。数息过后，三人重新陷入重围，岌岌可危。
这一次，不会再有人大意轻敌，给他们可趁之机。
李梦婉眼中不禁露出绝望。
视野边缘，数百丈高的云层之上，忽然现出一点黄黑光芒。由暗到亮，就好像有人御剑悬停在高空，由潜踪蹑迹，逐渐显露身形。
心中希望重新升起，李梦婉百忙之中，抽出最后精力扬声叫道：“上面那位道友，还请救我们一救……”
呼救的声音喊到一半，噶然中止。
高空之中，那黑黄交错，仿佛斑斓猛虎身上花纹一样的剑光中，包裹的身影，赫然正是游仙会赫赫有名的后起之秀。
李、陈、徐三家都是有着固定地盘，坐地吃红的世家。比起龙山境内，二三流的门派也不遑多让，同散修关系自然好不起来。游仙会成立，不论枯心老人品行、初衷如何，事实上，对盘世家、门派盘剥散修的行为进行了打击。
原本可以低价获得，甚至直接抢夺到手的灵材灵药，经过游仙会插上一手，变得不那么容易到手。龙山境内没有地盘，仅剩传承，和散修相去无几的小微世家，濒临灭亡的微型门派，较倾向于游仙会这个搅局者。
有着固定地盘，自家势力范围的大中世家，同游仙会的关系却好不起来。
事实上，游仙会同龙山五派之间的冲突输多赢少，整体还处于弱势。争抢得到的利益资源，更多是从李、陈、徐这样的世家盘子里夺来。
看见赤焰金光，李梦婉三人表情都变得不好。
另一边一群光头同时脸上色变。
敌人的敌人不见得会是朋友，尤其是自己大占优势的时候。占据上风的一方，肯定会对新来的人做出更多的警惕。
光头之中，为首一名仰头眯眼，盯住天空中的人影：“赤焰金光龙霄鹏？”
“龙兄……”
双手抱拳刚刚行了个礼，还没来得及把一句话完整说出。
天空中，无数黑黄交错的剑气洋洋洒洒，雨点般的落下。
“我和你们灵鹫寺的光头，没什么话好说！”
鲜血飞溅，惨叫连连。
龙霄鹏剑落如雨，二十一名改换装束、兵器的光头和尚，在他剑下，不过片刻功夫，就被杀得干净。
同样的神光境界，初阶和高阶本来相差极远。服用过浓血羹，浏览过小天机峡里的藏书，又经过大妖蟒毒临终前的传授、磨砺。现在的龙霄鹏，同进入毒龙涧前，最大差距不在修为境界，而表现在战斗力上。
仍然停留在神光高阶，战斗力翻了一番不止。
技高一筹，处处领先。普通神光在他面前缚手缚脚，几乎不能依仗人数，形成合力，对他造成威胁。
自己一方无力应对的光头，被对面是敌非友的壮汉剑下，纷纷倒毙，李梦婉三人战战兢兢，如临深渊。
李梦婉整理心情，挤出一个笑容，还是由她代表三人问道：“多谢龙大侠救命之恩，如果没有其它事情，小妹三人，就先告辞了……”
话音未落，已经被龙霄鹏问话截断：“张焚在哪里？”
三人齐齐色变。
……
干柴上的火焰哔哔叭叭，山坳里，草木稀疏的空地上，一堆篝火熊熊燃烧。
火堆旁边或坐或站，围拢着九男五女。
要是张焚在此，应当可以认出，在场一十四人中，共有八人之多，都在当天淡紫楼上出现过。
为首五派弟子中，除了狂风侍者不见踪影，其余众人都到了此处。除此以外，还多了好几个陌生面孔。
都是修为不弱的青年修士。
其中三名女子，正是春明门袁妙真、戚南晴，碧水阁楚柔。三人和艮离山单宏邈一同，占据众人核心。
这一群人，隐隐以他们四人为首。
一群散修纷纷议论，听他们话里提到的主角，竟然是和袁、戚、楚、单四人同为龙山五派真传的刳山张焚！
众人话语中惊讶、羡慕溢于言表。
楚柔也忍不住赞叹道：“想不到春明门一别，短短时日，张师兄精进如此之多！现在的他，想必是我们龙山，同辈修士里的第一人了吧？”
单宏邈剑眉扬起，嘴唇微动，像是要说些什么，又被他强行压制回去。
单挑击杀鬼手魔琴俞佩玉后，尽管还有狂风和他自己制造的小小插曲，但是从那时起，刳山张焚，就是龙山同辈修士里的第一人。无可争议！
那一天的万花坳里，表面上双方没有分出胜负就停手罢战。单宏邈心中却知，其实是他输了一筹，久斗下去，必败无疑。
有过上一次飞剑比拼的经历，他有心不服，却又说不出口，只能嘴角微动，又憋了回去。
“当日在碧月湖上，张师兄就是龙山第一，可没什么稀
奇的。”袁妙真轻描淡写接了一句。
“当时的第一仅仅是战力第一，论说修为，张师兄不过神光初阶，还是有好几位在他之上的。不过现在……不知道他从水云公子手里得了多少好处？”
袁、戚师姐妹两人对龙山之内，谁是同辈第一看得不重，可以自然搭话。
深谙两人想法，楚柔话锋一转，扎在春明门的痛处，顿时让两女脸色难看起来。
不管水云、刳山是何等关系，司徒尔雅这次邀张焚同行，打的是补偿的名义。讲起这次补偿，自然会让人想起水云公子，淡紫楼上，剑压龙山的威风事迹。
虽说是除了刳山之外，四派都丢了面子。不过事情发生在春明门，碧水阁、风雷观、艮离山又都只有小辈弟子，没有高手在场。要说丢脸，主要责任肯定是春明门的。
之后长山异变。
龙山五派没有对五大仙门以外的地盘，做出明确分割，维持着我中有你，你中有我，模糊共治的局面。
但五派中距离长山最近的，始终是春明门。对附近两国，影响最深的也是春明门。
昨天到现在，陆陆续续有消息传回。有说是魔教设下的局，也有散修痛骂春林门不顾脸面，坑害同盟，众说纷纭。
不过一个多甲子以前，销声匿迹的花妖将就隐藏在长山，还妖丹大成，晋升成为大妖的事确凿无疑。
失察的责任，春明门肯定要背！
外间不知，在场的人却都知道，这里面必然还有水云山的手笔！
两相结合，袁妙真、戚南晴脸色变得难看。
单宏邈心高气傲，再也忍不住道：“张焚你莫看他修为见长，可是下手无情，出手狠毒，结下许多仇怨！日后，刳山宗还有得……”
“张兄怎样？刳山宗又怎样？”
单宏邈话音未落，天空一个豪迈男声洋洋洒洒，随着剑气破空传来。
一支黄黑飞剑，变幻万千流光，纷纷如雨的从天边斜斜飞来。
大树之间的空隙里，流光离彩，都被千变万化的剑光染上琉璃一般的颜色。看起来庞杂而又统一，仿佛一瞬间，空气中多出来无数的琉璃，色彩变幻，煞是好看。
这琉璃变化的颜色，又以黄、黑为主，好看之中，蕴藏着无尽的肃杀。
篝火旁边单宏邈等人纷纷走避，长剑出鞘，冲天飞起。
一时间，夜空之上多了十四道长虹，有绿有红、却以青、白两色的剑光最多。
黄黑飞剑的光芒一时被压制下去。
“哈哈哈，单宏邈，只有背后说话的本事吗？过来一战！”
天地边缘，龙霄鹏跟在飞剑“阔虎”以后，远远飞来。
“艮离山单宏邈，春明门袁妙真、戚南晴，碧水阁楚柔，还有……都是老熟人了！”目光逐一扫过林间篝火旁的一十四名修真者，认出单宏邈、袁妙真等人时候，龙霄鹏已经明白自己猜测有误。
单独一人，这些人中的某个遇见张焚落单，或许会起歹心。龙山五派中的四派弟子都在这里，那么必然没有加害张焚的道理！
原本还有些怀疑，看到这些人聚集在一起后，龙霄鹏心中已经信了李梦婉三人的供词。
“只是……张兄现在到底是在哪里？”
第七十三章 凝气化液
昏迷不醒，经脉受损，同龙霄鹏分离之前，张焚的情况危险至极。
按照李梦婉的说法，和陈青文、徐史飞的补充。乃至从刳山四派真传弟子，再到附庸四派真传的散修、世家子弟表现，无一不在证实，李、陈、徐三人在他面前所说的都是真话。
“可是早晨还伤势沉重，昏迷不醒的人，是怎么样在午后未申之交，堵住长山山口大杀四方的？”
心中想着心事，手中璃光掠影剑丝毫不慢。虚中带实，实中藏虚，一成十，十成百，百化千，满天虚虚实实都是阔虎剑的影子。
夜空另外一边，一团火焰猛烈爆燃。火光大亮，照亮了半个天空。一团团的火焰剑气流星飞射。
艮离山，镇岳燎原剑！
此时单宏邈手中，不见重重山影，只见天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众人纷纷飞远退避，给两人让开空间。
三道身影御剑飞行出现在被剑气火光照亮的天空。直到这时，李梦婉、陈青文、徐史飞三人，才出现在极远处的地平线上。
畏畏缩缩，绕过战场，向着其余十三人聚集的地方飞来。
“赤焰金光龙霄鹏，进步不小啊！”
单宏邈同他交手不久，其他人还看不出来，楚柔同袁妙真、戚南晴师姐妹二人却已隐约看出。虽然单宏邈攻势如潮，暂时还占着上风，其实局面已经被被龙霄鹏掌控，导入他擅长的轨道。
“区区半年精进如斯，这位赤焰金光当真不能小看！”
戚南晴向李梦婉招了招手道：“梦婉，过来！畏畏缩缩的做什么，这龙霄鹏是你们惹来的？”
李梦婉一下子吓得脸都白了，急忙双手摇晃，连声道：“不，不是！我和青文哥、史飞哥奉命沿着西边的沟壑搜索的时候，被一群忽然冒出来的光头追杀。”
“他们说他们什么师叔，还有什么尊者，好多师兄弟命丧在刳山宗张焚师兄手下，问我们知不知道张师兄的下落。青文哥当时依着几位姐姐的决议回答，说张师兄滥杀无辜，龙山五派会给他们一个答复。可是若是有谁私自报复，伤着了张师兄，就是龙山公敌！”
“谁知那些光头听完了就说我们是一伙的，让我们交出张焚师兄下落。我们三个哪里知道，解释他们不听，就打了起来。再往后赤焰金光出现，杀光了那些光头……”
“他也想知道张师兄的下落，你们被逼不过，就把他带到这里？”不等李梦婉说完，戚南晴帮她补充完整全部经过，狠狠瞪她一眼。
李梦婉心脏扑通乱跳，见戚南晴没有责怪的意思，脸色才恢复过来，小声为自己辩解：“张焚师兄这一次确实杀戮太过，也难怪这么多人到处找他！”
三女都暗暗摇头。问话过后，戚、袁、楚三女都没兴趣理她，挥手让李梦婉退下。
长山异变之后，距离最近的春明门立即做出反应。
几女跟着师长来到这长山，亲眼目睹张焚堵截山口，大杀四方的英姿。听到李梦婉说起“杀戮太过”，白天见过张焚的几女都不禁心旌动摇。联想之前他中了枯心老人暗算的往事，袁妙真不由侧头低声问道：“白天
张师兄的状态不太对啊，是否又中了惑心一类的术法？”
戚南晴轻轻摇头，良久叹道：“不知……无论如何，他精进神速，现在修为，不是我们可比的了。想来，即使是当天的鬼手魔琴，现在的张师兄，也可以轻易斩杀吧？”
回忆往昔，两女同时沉默，心中不由得浮出同一个问题：张焚现在会在哪里？
……
“朝露昙花……人道是黄河十曲……问苍天此生何必？”耳边回荡着金孔雀在古通天散尽功力，自沉到熔岩深处时吟唱的歌声，神智一阵恍惚。
“我……我这是在哪里？”身体一动不能动弹，好像清醒，又好像模糊，半梦半醒之间，张焚眼前一亮，恍恍惚惚之间，寻着光亮走去。
一座清奇险峻的高山直插天穹，青峰之上，一道银链飞泻下来。
不知怎么回事，踏出一步，张焚就到了瀑布下的水潭中央。
脚下潭水清澈，岸边怪石嶙峋。
一大片不是是什么种类的野花开得正艳。一人多高的花树上，火焰般鲜红的红花盛放。一树树、一丛丛，仿佛鲜红的世界，开满了整片花林。
潭水旁边，红花底下，一块平坦的大石上，一名头发极长，如云的黑发如同漆黑瀑布，从头顶一直延伸到水中的红衣女子，正坐在石上，曼声轻歌，临水梳理长长的秀发。
感应到有人自水面走来，黑发红衣的女子抬头往张焚方向斜瞟一眼。
“啊！”
重重的杀气扑面而来，张焚捂着心脏翻身坐起。
自身所在，是一座小小山坳。由岩浆凝结而来的黑石刚刚凝固不久，不远处的黑色岩石，还腾腾冒着热气，散发出硫磺的味道。
只有身体下面这一小块的地方，因为石面被流水冲过，所以才变得清凉。
奔腾的水流哗哗流过身周，从岩石低凹的地方，欢快的跳跃过去。肆虐的洪流已经退去，只留下水淹过的痕迹。较高的石块顶部露出水面，在他身体下面的黑石，就是这般情况。
高山、飞瀑、水潭、花林都消失不见，只有那黑发红衣的女子身影，残留心中，久久不能消退。
“那不是古通天描述的和紫极魔君初见面时的景象？”
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张焚用手按住胸口，良久才从那充满无尽杀气的一眼中挣脱出来。
“还好，还好！还好穿的不是紫色衣裙！”
随着时间推移，梦境对心神的影响逐渐消退。回忆梦中黑发红衣的女子，只想的起来“黑长直”，和一身火焰般的长裙。相貌已经模糊不清，只能用“非常美丽”四字概括。
眉心一颗红痣，一双眉毛也不是眉毛女子常见的柳叶形状，而是双眉如剑，直插两鬓，眉宇间带着浓重的杀气，却无损于她的美貌分毫。
印象最深的只这几样，其余耳朵、鬓发、鼻梁、嘴唇模样都想不起来。
“我也是魔怔了，一个梦而已。梦中人长成什么样，又有什么关系？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反复念叨了几遍，心神从梦境里摆脱出来，张焚恢复了正常的思
考能力：“我……我这是在哪里？”
模模糊糊之中，张焚还有些记忆。
记得远离长山数百里后，龙霄鹏对他说了些话，然后把他藏在一个山洞里，自己外出寻找丹药。可是身边坏境绝不像在距离长山几百里以外，反倒像是长山之中，距离毒龙涧极近的地方。
抬头就可以看见，仍然处于喷发状态的火山，和毒龙江被堰塞形成的巨大瀑布。
月光照耀下，宽达数百丈的瀑布仿佛从天而降的银色幕布，在夜色里莹莹闪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助手？”
张焚心中呼唤，一叫之后立即感觉不对。识海深处代表系统的冰蓝火星，颜色暗淡，感觉也不如之前活跃，没有了自主灵性，好像一下子倒退回他穿越不久，刚刚得到小助手的时候。
随意的问话没有反应，他在心中默念：“请宝贝现身！”
识海深处火星微微跳动，淡蓝色的光华一闪，一个普通平板大小的虚拟屏幕出现在他面前。
张焚心里松了口气，点开小助手里记录的日志。
“叮！宿主失去自主行动能力。”
“宿主和队友分离。”
“确认进入濒死状态，询问宿主意见……无应答，预备启动紧急模式，由小助手接管宿主行动。”
“紧急模式启动倒计时，10、9、8……”
“即将进入紧急模式！即将进入紧急模式！”
“紧急模式启动，接管宿主行动！”
……
“所以说我是被小助手控制着回到这里的吗？”
张焚摇头苦笑，大致浏览一遍从被系统接管，直到刚才的日志记录，伸手打开储物袋。
九香露，没有了。莲粥宴上获赠，新鲜的千秋荷结出的莲子，也不见踪影。储物袋里，从妖兽身上采集来的材料，可以当做药材使用的部分，消耗的一干二净。
果然，一切都像日志里记录的一样。
他就近找了个可以藏身的地方，做了些防护手段，在地上盘膝坐好。不甘心的运转刳山大道诀，进入内视状态。
丹田深处，最核心的部分能量，已经由虚转实，气凝液滴，在气海中央形成个小小漩涡。
周围的真元运转流过，被漩涡吸收进去，然后又喷吐出来，都会变得更加凝实。在内视中，有气态变成液态。
“天降甘露，引气化液！天降甘露，引气化液！想不到我竟然就这么完成了这一步！”
不用内视，他也感觉得到自身体内的变化。凝神内视，只不过是不甘心罢了！
从神光到甘露的过程，竟然就在失控状态下完成，打乱了他全部计划。
所谓液态、气态都是内视时的感觉。
甘露之前，修真者的真元，在内视中，自己能够察觉，虚幻不实，仿佛云雾气体。由神光巅峰突破境界时候，神识外放，感应天地。这个世界的天地规则会依据外放的神识强弱，体内真元强度，自身对世界的认识，等等众多因素，通过极为复杂的公式，计算出回馈的多少。
到时候，仙音响彻，天降甘露。
第七十四章 欲练神通
根基深厚，得到天道赞赏的，还会有异象纷呈。
积累越厚，从天而降，凭空掉落到丹田深处的“甘露”就越多。这些“甘露”，实质上是一颗颗超过本身真元，更加精炼纯净的能量团。
看似外来，偏偏属性和本身真元无比契合。
甘露进入丹田，便会化作能量漩涡，慢慢同化自身真元。所以引动天降甘露的数量越多，真元凝气化液的速度也就越快，对后续修炼大有好处。
同时，每滴甘露形成的真元漩涡中央，都残留有天道法则，可以将一门神通烙印进去，形成念动即发的本命神通。威力、释放速度都会强于，自身没有烙印在真元漩涡中央的普通法术。
这些本命神通对战斗力的增加还不算什么。修真修真，修假成真。不仅仅是压缩真元，就能在体内构建出凝聚全部精、气、神的金丹。
一个人的金丹，等同于体内构建的里世界。
精、气、神，只是基础，更重要的是道，是法则。
刻印在漩涡中央的“神通”，就是支持金丹的法则来源。至于法域，只不过是金丹外放的一种表现形式。
烙印的法术属火，日后法域之中火行规则会被增强；烙印的法术属金，成就金丹以后，法域对刀兵杀伐必然会有加成。
照这样看来本命神通选择只和战斗方式有关，选择自己最熟悉，对自身最有利的就好了。
然则不行！
人体天然有阴阳五行，偏执于一侧的功法，早期进步神速，威力强猛，但对身体负担也大。
当身体达到极限，不能进一步承受负担时候，修为停滞，不得寸进还是轻的。更严重还会真元反噬，命丧黄泉。
金丹也是一个道理。
只有火焰法则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凭空极难想象构建。
选择单独侧重一个极端属性的本命神通，即使侥幸成就金丹，也很难丹成高品，拥有继续向上攀登的潜力。
所以除了自知向上无望，只为成就金丹，甚至只是为了得到本命神通，而将术法寄托在丹田漩涡中心的修士，对于得到几滴天降甘露，选择哪些神通，姝古陆都已形成固定套路。
一元、两仪、三才、四象、五行、**、七星、八卦、九宫。
以五行为例，擅长火焰法术的，同样需要烙印其它金、木、水、土四个本命神通，只不过在火行神通上，稍作加强。这样表现在金丹法域上，才能既加强了火行规则，金丹稳固又有保障。
三才、四象、**、七星、八卦、九宫，都是同样道理。构筑金丹世界的法则越完整，越能够形成自恰，才能够往希望加强的方向倾斜更多。
平衡是关键！
张焚整理脑中资料，忖道：“怪不得王释远那天说，凝炼金丹，就好像用筷子顶起鸡蛋，筷子的数量越多，就顶得越稳！”
“在我看来，选择构建金丹的法则，倒更像是盖房子！”
确定需要强化的规则，就好像房子的一根支柱注定是倾斜的。
五行只是基础，七星、八卦、九宫。可以用做支撑，构建平衡的支柱越多，腾挪起来肯定会更容易。
所谓“九转成丹”，就是这个道理。
四象、三才、两仪……两仪还可以用对称平衡，一元就实在是坑了！
新建的房子总共只有一根支柱，这柱子无论如何也歪不得，只能不偏不倚。
只有一个寄托法术的位置，还想成就金丹。本命神通只能选择混元、无极、太极之类描述世界之初，哲学概念极其广大的法术。
在大能手中，这些神通或许可以无极生太极，太极化两仪。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演化出千千万万神通。
可是在成丹之前，根本做不到不说。金丹大成以后，释放出的金丹法域，也不会对天地规则造成影响，有接近于没有。
更难的是，要单独依靠一种神通，支撑起构筑金丹的法则，这种神通就必须不偏不倚，中正平和。
混元、太极当然是不偏不倚的，可是修炼、烙印本命神通的修真者们，各有各的修为、见解。
甚至各人体质也都会有偏差，有的阴盛阳衰，有的火旺金弱。
寄托法术之时，很容易把自身特质带入进去。
多种神通共同构建平衡时候，倒也无妨。只有一种……
张焚闷坐无语。
说了这么多，只因为现在他面临的情况，就是丹田中只有一个漩涡！
……
“宿主伤势过重，缺乏能量补充！”
“没有能量来源……”
“计算方案，寻找可能的补充来源。”
……
“天降甘露，得到能量补充。”
……
小助手最后的解决方案，竟然是控制了张焚身体，强行突破甘露境，引动天降甘露。用这些突破境界得来的纯净、高密度的能量源，治疗受损严重的身体。
“……”
“我的甘露，我的能量漩涡、我的本命神通啊！”
重新淬炼刳山大道诀前十二层以后，张焚根基扎实，不弱司徒尔雅、方天歌两人。强行突破境界，也得到八滴甘露。原本转化真元，寄托神通，练成上三品的金丹，拥有继续向真君攀升的潜力，都是顺理成章的事。
可是为了在没有外来补给的情况下，为了治疗身体伤势，八滴甘露，硬是被消耗掉了七滴。只剩下最后一滴，在丹田里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
关注着丹田里真元凝气化液，张焚一声哀嚎。
没有悲伤太久，只在形式上哀悼一下，内心深处已经恢复平静。
前途和生命，哪个更重要？不谙世事的年轻人才会纠结，在张焚心里，根本不算问题。
何况有小助手在身，未必没有解决的办法。
他往下拉动日志，按照时间顺序继续阅读。
果然，在治疗完身体的损伤以后，小助手提出了弥补的办法，并且做出了实际动作。
“一百三十三次献祭……”
“原来人类修士的元神也是可以用作献祭的，小助手做得很出格啊！”
张焚摇了摇脑袋，接收小助手努力弥补，推演出的功法。
“《龙蛇五变》……第七变……未尝不是个办法！”
弃本土的太极阴阳，玄水变化和来自魔教的一些理念，《龙蛇五变》的精髓在于黑日魔君捕捉到的异域信息，在于精神反馈身体，结茧变化。
随着修炼进展，身体属性也会随之改变。
天缺、天灭、天绝，都是以负面情绪，推动灭世；逆乱立意于规则混乱的大破灭；月渎诱人进入虚幻世界，使对手停留于记忆中最美好的时候，实际上是从精神上灭杀敌人。
每一记杀招对应一次蜕变。
第五变以后，黑日魔君没能完成本土化的改造。却留下了关于灵感，后续框架的记录。
天缺、天灭、天绝代表毁灭世界的倾向；逆乱、月渎，则是物质与精神的大破灭。破灭之后，接踵而来的则是重生。所以接下来，第六变“无想”，世界开始走向新生；第七变“六极”则代表着支撑世界的规则。
地、水、凤、火、光、暗，同阴阳五行不太一样，但同样是对一个世界基础法则的高度概括。
用“六极”作为本命神通，同样可以构建上品金丹。
“不可思议！”结合小天机峡的收获，和张焚原本的知识储备，和一百三十三次献祭推演。
代管状态下，小助手已经把这门功法推演得七七八八了。
不同于黑日魔君把异域信息融合进自身根基的想法，小助手对于这门功法的要求，仅仅是改编出一门由外及内的炼体神功。
“精神反馈身体，严格来说，系统的这个方案，比起当年魔君更接近于异域信息的本源，也更容易推演成为可以在宝鼎界修炼的实用功法。”
“可为什么是‘六极’？”
“无想”已经是来自异域信息里，新世界的开始。为什么不用“无想”，还可以省掉一次蜕变……
脑袋里有了想法，张焚思索片刻，开始搜寻小助手留下的推演结果，寻找答案。
“同样描述世界之初，太极就比无极、混沌更容易演化出新的法术……这么说也有道理！”
回头比较，“六极”确实是他可能得到的，处于既可以用一个神通烙印完成寄托，又很容易分化出地、水、风、火、光、暗六种属性的杀伐之术。比起太极，更加适用，战斗力增长更多。
至于“无想”，容易是容易了一些，但哪里比得上根据太极理念创造的法术，来得现成？后者不用费心，直接到刳山宗的藏书阁里找就是了。
如果要选择龙蛇变化这条道路，那么就必须用到“六极”，才能得到明显收益。
信也好，不信也好，除了小助手给出的解决方案，他也想不出其它办法。
一滴甘露，丹田一转。
姝古陆所有记载传说中，凭借一种本命神通结成金丹的人微乎其微。丹成上品，绝无仅有！
之后还能够进军元婴的，听都没听说过。
“横竖已经这样了，不拼也得拼啊！”作为一个合格的主角，对寄居识海深处的系统，保持充足信心是必须的！张焚苦中作乐，抽出乘黄，弹剑叹道：“老伙计，这回要看你的了！”
弯曲的剑身猛地回弹，发出“嗡”的一声震响。
橙黄偏金的剑身在空气中微微震颤。
第七十五章 龙蛇之变
“等一等！如果‘六极’可以，那么‘天绝’为什么不可以？从‘天缺’到‘天绝’，作为代表世界毁灭的最后一招，‘天绝’同样也是地、水、风、火、光、暗六种属性俱全，统合了六种力量的！”
“为什么小助手没有选择‘天绝’，而要消耗资源，用献祭推演‘六极’呢？”
心中有了想法，张焚没有直接搜索小助手留下的答案，而是思考过后，才往日志中寻找。
一次次先独立思考，然后再往记忆深处寻找答案，让他收益匪浅。
随着思考的深入，焦急的心渐渐平静。
“现在就急着修炼第一变，我是有些太着急了！”
收敛心中急躁，张焚盘膝坐下，凝神思考。不知过了多久，心中豁然贯通。
“原来这样！”他哈哈笑了两声，起身站直身体，心间欢喜无限。
洞外天光透入，清风吹动遮挡在山壁裂缝上的藤条，绿叶飘拂，又是一个白天。
龙蛇前七变自他心底缓缓流过，清澈见底。所有疑难阻碍，小助手做出选择的理由，在他心中都变得清晰。
“天绝、六极同样是对世界的基础法则的高度概括，可是各自还有着隐藏属性。一正一负。”
“六极为正，除了地、水、风、火、光、暗以外，六极还代表着霸道！天地万道，俱都由我掌控。成就金丹以后，神通里的规则衍变成为法域，六极法域虽然不能对大世界的规则造成局部扭曲，营造出有利战斗的态势，却可以让法域主人，暂时在法域范围内，部分掌控这六种规则。等于不变而变，对战斗的帮助明显高出太极。”
“这种程度霸道，还不至于引起天道反弹。”
“天绝由负面情绪而生。同样掌控六种规则，隐藏在天绝里的却不是霸道，而是毁灭！从地、水、风、火、光、暗六种基础规则开始，把整个世界一同粉碎的毁灭！”
“带着强烈自毁倾向的意境，融入到大世界，岂不是要让天地自毁？”
“如果是从物质开始毁灭还好，毁灭金丹法域笼罩的一小块地方，天道不会在意。可天绝偏偏是从规则层面开始毁灭世界。法域展开的刹那，就是法则崩灭的开始。必然召来天道反噬，到时被毁灭的只会是自己！”
总的说来，宝鼎界的天道还是健康积极，没有任何衰败自毁倾向的。
目前情况下，六极是激进，但有可能弥补前面损失的选择;选择太极无功无过;天绝形同自杀。
“所以，只能是六极了！”
“这门功法，现在还叫做《龙蛇五变》就不合适了！”
小助手的推演，摈弃了结合本土道诀的部分，把《龙蛇五变》修改成一部纯粹激发血脉，外炼身体的炼体功法，并且推演到了第七变……
“不如叫做《神龙不灭身》？不好！不好！”
想了一会，他还是决定用上黑日魔君计划使用的名字：《龙蛇九变》！即使这九变，和魔君设想中，主要由真元、法则发生蜕变的九变已经大相径庭。
把一切想的明白，忽然，张焚回剑自伤，乘黄金中带红的剑身，从他身前插进胸膛。
剑尖触及心脏，脸色蓦然一白。
这样的伤势，对于修真者来说，也不容易承受。
心头热血沾染到剑尖上，脑海里，全身观想经过献祭修改，黑日魔君留下的第一幅观想图案。
铺天盖地的负面情绪蜂拥而来。
“小助手，加持心神！”
元气大伤，基本功能一样不少的小助手立即在识海深处明亮起啦，给他意识核心加持上一层隔绝负面情绪的火光。让他可以冷眼旁观，看着自己表层意识，全被绝望、恐惧、嫉妒、愤怒，毁灭的**包围。
精神反馈**，凭空生出的能量出现在身体里，丝丝黑气从身体周围冒出。四周一下子变得冷寂。神念感应里，山石缝隙里的蚂蚁、爬虫，洞口野藤上的青虫，还有附近生活的微小动物，急忙向外撤离。
连停栖在山谷树上的鸟儿，都展翅高飞，远离这座山坳。
尽管不是第一次体验到来自异域信息的奇异力量，张焚还是觉得十分神奇。
精神作用于物质，道门传承里不是没有，可要说自接产生这么大的力量，甚至促使身体发生蜕变。除了小助手收集的，由情绪波动产生的能量点数，翻遍前身的记忆，和之后他收获的所有功法，还真没有类似的东西。
不知道是小助手消耗过大，造成功能减退，还是之前几次他都浅尝即止，只是临时获取负面能量，借以施展天缺，没打算修炼这龙蛇第一变，持续时间短，受到的影响也小。这一次小助手护持心灵的效果，不如上几次好。
头脑昏沉沉的，渐渐被充斥表层原身的情绪入侵。
“不能再拖下去！”感应到身体里积蓄了足够多的负面能量，可以供应蜕变开始。刹那间，张焚当机立断，按照脑中献祭修改过后的功法，引导这股能量，改变身体。
“啊！”
他用手奋力拔出乘黄，一股鲜血喷出。
暗黑能量混合伤口里，直接从心脏喷射出来的心头热血，化作一种特殊形态的能量，把他团团包裹。
山壁里的黑色丝线越来越多，直到眼前漆黑一片。
龙血化茧！
黑日魔君捕捉到的异域信息中，那个世界最强大的战士，每次蜕变必须经历的过程。
“《太上真鳅七转七变化龙诀》？没有问题！《神魔不死身》？没错……”推演功法过程中，用到了大量此界炼体功法作为素材。抓紧最后时间，脑中紧张检查，新推演出的第一变有没有错误缺陷。
脑袋昏沉沉的，意识变得越来越模糊，终于，他失去知觉，陷入完全的沉睡。
来自远古时代，人龙杂处时代的真龙血脉，在身体里疯狂滋长。
皮肤在改变，肌肉在改变，骨骼在改变……
张焚睁开双眼，黑暗的封闭空间里，突然亮起两颗明星。
失去知觉以前，所有的一切记忆，都回到他脑袋里。
“龙蛇
第一变！”
以负面情绪为引导，强化身体里的真龙血脉。
姝古陆没有其它人知道，或许得到的不是第一手信息，可是要说对异域信息的“补全”，没有人能超过现在的张焚。
地、水、风、火、光、暗，植入龙之魄的人类战士。
这世界不存在长翅膀蜥蜴一样的巨龙，就用本土龙族血脉代替。
没法得到龙之魄，或者这个世界同异界信息里最接近的，龙丹之类的东西，转而使用《太上真鳅七转七变化龙诀》。以张焚所有知识为基础，小助手主导推演出的功法无懈可击。
完成第一变的身体微微发热，充满了力量。他迫不及待的想看见自己的“成果”。
张焚站起身体。
头顶软绵绵的，像是触碰到什么屏障。还没来得及仔细分辨，头上的障碍，已经“刺啦”一声，被他头顶不知什么东西划开，绽裂长长一道缺口。
光线从缺口照射进来，虽不明亮，却已经足够让他看清。四面都是黑灰色，丝绵一样的东西，结成一只椭圆形，巨大的茧，将他身体包裹。
他走到茧外，挣脱身上黑色丝绵一样的附着物。
和身体完全脱离接触的刹那，灰黑色的椭圆大茧，连同断裂下来的残渣，一起滋滋冒起黑气，转眼变成异域信息中描述过的黑暗能量，消失在天地间。
不同于临时观想，借以施展“天缺”时的负面能量庞杂混乱，黑茧消散变成的能量精纯无比。不适宜再用“负面能量”这样的笼统称呼，给他感觉，更接近纯粹的黑暗。
“难道异世界划分的暗黑能量，就是姝所说的魔气？不！还不一样！”
望着指尖上长长的利爪，覆盖手臂的漆黑鳞甲，张焚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龙化！这就是龙化！不，还不算！”
准确的说，他现在的状态，只能算是半龙化。
尽管修炼龙蛇变化以前，对于“龙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当身体真的覆盖上一层龙鳞，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张焚闪身掠出石缝。
狂风吹过，重新回到这片山坳的鸟兽只觉得眼前一黑，一个半人半兽的人形黑影，出现在流经峡谷的溪水旁边。
望着水中出现的，全身覆盖鳞甲，头顶生出两只犄角，长衫下摆后半，还多出一条隐藏不住的尾巴的形象，张焚心中“我靠”不断。
身体膨胀了一圈，比起人类形态，半龙化的身高几乎高了一倍。
妖蟒外皮炼制的衣衫，幸亏了材料品质极佳，苏芸的手艺也还不错，带有极大的韧性，自动适应穿着者的身材，没有被突然变大的身体涨破。但也已经到了极限，紧绷绷的绑在身上。
一套精美儒雅的袍服，套在全身黑色鳞甲的半龙人身上，看着格外滑稽。
他脱下衣衫，收进储物袋里，再看水中倒影，形象果然好了许多。一双锋利的龙角从头顶长出，双眼仿佛两盏明灯，亮的怕人。一身漆黑的龙鳞造型威武，好像给身体穿上一整套的铠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