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血战台儿庄(十三)
“咻——”榴弹穿刺空气的声音传入安西鹫的耳朵,他本能的后退了一步。“轰”的一声巨响,距离他不过二十多米的左侧火力点被榴弹击中,三个鬼子被气浪高高掀起,手舞足蹈、惨嚎着从废墟面摔落下来。
安西鹫又看了看他的右手边,那里本来由破碎的城墙砖自然形成的制高点也告消失了。同样是一枚榴弹,一声爆炸,三个皇军士兵连同他们的机枪一起被灭杀了。他不可置信的倒吸一口凉气,必胜信念登时烟消云散。如果说之前的火炮急袭证明了支那炮兵很专业的话,这两次炮击则告诉他,支那人的一线部队中也不乏迫击炮高手。
蔡宏光不负“大炮”之名,在突袭战中一战成名以后,现在再次发挥,仅用三炮就干掉了安西大队设置在废墟制高点的两个压制火力点。敌人的机枪哑巴了,刑十四大喜,他挥枪狂呼道:“兄弟们,冲去,冲去!把小鬼子赶出去!”
“杀啊!”战士们奋勇向前,居前的三个人同时扣动扳机,三支卫青式突击步同时开火,对面的鬼子登时倒下了一大片。
左安全侧耳听了听,然后对蔡宏光竖起了大拇指:“厉害,真的只开了三炮!”
蔡宏光开炮前发过狂话:“我只要三炮,你们信不信?”
三炮打两个火力点,而且只能凭屋顶的观察手提供大概的数据,左安全即使衷心希望如此,也觉得蔡大炮有吹大牛的嫌疑。谁知道他却真的做到了。蔡宏光咧嘴笑了,手一伸:“长官,那就赏支烟呗!”
“行,这半包都给你了。”
左安全很慷慨的将衣口袋里的那包“长城”掏出来甩给他。
安西鹫怒不可遏,他挥舞着指挥刀,狂喊着:“冲锋冲锋,”忽然,他听见右侧战场传来了剧烈的连绵爆炸声,不禁吃了一惊。“八格,支那人展开反攻了?”他骂骂咧咧的转过头看过去,然后目瞪口呆陷入痴呆状。
一股黄色的烟雾腾空而起随风飘散,附近的日军纷纷躲避。他发现烟雾正向自己身后的浅井大队飘来,立刻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何事。“撤退,撤退!”他忽然嘶声尖叫起来,然后带头转身就跑。
大队长的异常表现惊动了四周的鬼子,大部分鬼子赶紧跟着掉头就跑,有鬼子看到了那片黄色烟雾,立刻惊惶的大叫起来:“毒气弹,那是毒气弹!支那人使用毒气弹了!”“毒气弹”就好像一只突兀出现的疯狗一样,闻声色变的小鬼子撒腿就跑,安西大队的进攻序列登时大乱。
日军忽然莫名其妙的退却让刑十四感到莫名其妙,不过这是痛歼鬼子的机会,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的,他来不及多想,大叫着:“追去,杀!杀!”带着兄弟们勇敢的杀,不到五分钟就将日军赶出了那片废墟。
左安全走出了巷口,他看见日军狼狈的撤退,感到十分惊奇:“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人能够回答他,战士们都以为是自己打跑了小鬼子,一个个斗志昂扬跑得飞快,生怕没机会开一枪放倒个把个鬼子。
西门外的鬼子潮水般退了出去,崔志国看得莫名其妙的,他使劲的挠了挠额头,百思不得其解。他喊住通讯员小崔,指了指前方的城楼:“去把左孝叫下来,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左孝被小崔从城墙搀扶下来,他的双眼都哭肿了。小崔看到了日军迫击炮阵地的惨象,看到了那些摔落城下的无畏战士,他同样很难过。凑到崔志国耳边,他轻声说:“团座,应该是小鬼子的毒气弹被郭排长他们引爆了,现在西门外的鬼子正在全速撤离。”
崔志国吃了一惊,然后本能的摸了摸背后背着的防毒面具。他想起什么,问道:“小鬼子不是也配备了防毒面具的吗?”
“不知道为什么,团座,是不是向师座汇报一下情况?”
小鬼子配备了防毒面具还要撤离战场?这让崔志国意识到了此事的非同寻常,不禁变得忧心忡忡起来。他甚至担心,日军之所以后撤就是要拉开距离好方便使用毒气弹以免造成误伤。日军使用毒气弹之类的违禁武器并不是什么秘密,所以第五战区在李宗仁的要求下,参战部队都配备了防毒面具,其中有一部分还是郭达他们从广州带过来的呢。台儿庄的情况很特殊——台儿庄太小了,崔志国不敢想象,一旦日军大规模使用毒气弹的话,那么台儿庄这一仗**方面就没办法到了。如果日军真要使用毒气弹的话,几许坚守在这里除了送死没有其它意义了,他认真的想了想,决定去找郭达拿主意。
他让小崔立刻传达下去:所有人都检查一下防毒面具并做好佩戴的准备,然后他找到副团长李毅,让他顶替自己指挥一下部队,他则急急忙忙的跑向了郭达的临时指挥所。
学一师和山地师出征徐州,名义属张自忠指挥,两个师互不统属,实际郭达享有实际的指挥权。也就是说,逢到重大决策,黄海福一干山地师的将佐将要听他的调度。权力和责任是对等的,正因为此,他除了密切关注着西门的战事,同时还要注意其它各部队的情况。
突袭战结束以后,考虑到日军航空兵很快就会降临战场,郭幕仪带着坦克部队立刻过河撤退。不过纵然如此,他们还是被日机追了,遭到了尾追轰炸。幸运的是继光型坦克装甲厚重,非重磅炸弹不能摧毁,而日机的负载能力有限,一架轰炸机也就能携带两枚重磅炸弹,这一次出动的规模又有限,所以坦克部队历经鬼子战机半个小时的尾追轰炸,最后仅仅损失了三辆,坏了一辆,几乎没有影响到战斗力。坦克部队安全的脱离战场一度让郭达安心不少,而他现在最担心的则是霸王旅的安危——
霸王旅和27师奉李宗仁的命令留驻运河东以后,那就意味着他们随时都要重返战场,甚至要扮演郭幕仪部的角色,再次突袭日军。可以想见的,一旦51军渡过微山湖、大运河出现在矶谷师团的后方,矶谷师团有被截断后路的危险,肯定会让柜体旅团前来台儿庄接应。那么,李宗仁为了保证51军对矶谷师团有足够的威慑力,肯定要让霸王旅和27师将要承担牵制该部日军的责任。可是,柜体旅团有两万余兵力,矶谷师团有四万余,再加濑谷支队和安腾师团残余兵力,郭达非常担心霸王旅反而有被日军反包围的危险——“李司令太着急了,我们的兵力现在还处于劣势,他就想完全掌握战场主动了,这怎么可能?一旦霸王旅和27师在运河东发生意外,那么台儿庄东南方向就没有部队能够阻挡他们沿运河南下了,如果蚌埠一带的日军再杀过来,徐州局势将极有可能变得不可收拾,”他正和徐大林趴在战区地图分析着局势,崔志国急匆匆的走了进来。他进门就嚷嚷道:“师座,参谋长,大事不好,西门出现紧急情况了!”
郭、徐二人从地图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他。徐大林问道:“志国,发生什么事了?”
崔志国因为担忧,脸色都变成了苍白色,他急切的说:“矶谷廉介要动用毒气弹了!”
“什么?”郭、徐二人大惊失色。徐大林的眉头深深的皱起,问道:“此事确信吗?”
崔志国叹气苦笑,然后将突击队无意引爆毒气弹的事情说了出来。
郭达轻拍脑门大叹侥幸,说道:“志国是福将啊,幸好现在是西北风,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看来矶谷廉介早就想动用毒气弹了,可是因为风向不对迟迟没敢下手,然后郭正德正好误打误撞的引爆了——这事非同小可啊。老徐,看来我们得重新调整西门防御了。”他问崔志国:“西门外的日军是不是全部撤退了?”
崔志国点点头说:“我看西北门的鬼子待会肯定也要撤,这毒气好像是芥子气,防毒面具根本不起作用啊。”
徐大林:“赶快把这一情况汇报给战区司令部,另外,立刻向李品仙将军通报这一情况。他们的防毒面具比我们的差,更要加强这方面的防备。实在不行的话,我们也许要主动放弃台儿庄防线了。”
郭达另外想起一事,说道:“矶谷廉介如果真的大肆使用毒气弹的话,哪怕他还只余一门大炮,对于河西的炮兵都是极大的威胁。得赶紧和李践联系,让他们立刻转移阵地。”
徐大林站了起来:“我这就让通讯连发电。”
崔志国问:“师座,是不是把我们的人也适当的朝后面撤一撤?”
“等等再说,擅自放弃防线后撤,这可是要军事法庭的。”
“可是——”
“志国,你先回去,我尽快拿出应对办法来。”
“好!”
李宗仁接到郭达紧急拍发的电报,和白崇禧两个人看了又看,对原先的计划产生了动摇。毒气弹太可怕了,特别是芥子气。这种能够通过皮肤渗入人体的毒气使得防毒面具成了摆设,而一旦被郭达一语成谶的话,第五战区现在在台儿庄战场的兵力优势将荡然无存。
“于学忠到哪里了?”李宗仁重新趴到了地图,问白崇禧。
“他之前的电报说,今天天黑前一定可以通过微山湖。”
张自忠在泥沟和滕县之间比划了一下,说道:“不让他们去泥沟和南北洛了,改打滕县怎么样?”
白崇禧沉吟了一会,问道:“你想将矶谷的老窝抄了?”
“我有一个设想,郭达他们摧毁的那批毒气弹有没有可能是矶谷廉介随军携带的全部?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三五天之内,矶谷师团根本别想攻陷台儿庄。如果矶谷廉介还有备量,那我们再派51军过去,那也是羊入虎口于事无补。滕县是矶谷师团的屯驻地,其辎重物资肯定囤积在那里,先把滕县拿下,就能够将毒气弹的危害降低到最小。滕县被我们打下来以后,即使台儿庄被日军拿下,他们担心后路被抄,肯定不敢立即进攻徐州,这有利于我们作出新的调整。”
白崇禧摇摇头,坚定的说:“德邻,我不同意你的计划——这样做风险太大了。台儿庄不能丢,台儿庄丢了,日军一泻而下,徐州怎么办?如果矶谷廉介手有足够的毒气弹,他把毒气弹用到徐州战场我们怎么办?于学忠必须去打泥沟和南北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台儿庄正面战场的压力。我们当务之急,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将矶谷师团的毒气弹给摧毁掉。于学忠只要威胁到矶谷师团的左翼和后路,矶谷廉介肯定要率军反扑,这样一来,霸王旅和27师就有了机会。让刘荣和黄樵松找一个机会组织精干力量杀进矶谷师团腹地,摧毁其毒气弹是当前最为保险的办法。柜体旅团已经到了邳县,如果日军的最终目标还是徐州的话,柜体生玉肯定会率军从台儿庄以南寻找机会渡河,我看,是时候展示我们所有的兵力了——日军进攻徐州,占据这个战略要地是一个目的,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抓住我军主力予以歼灭。我们提前把手的所有底牌翻出来至少有两个好处,一是让矶谷廉介和安腾利吉等人无所适从,不知道先从哪里下口为好,二是可以掩护刘荣和黄樵松在河东的动作。我一直坚持,与其将日军放进来在徐州决战,不如在台儿庄决战。所以,即使矶谷廉介疯狂的使用芥子毒气,我们也能迅速的从河西派遣援军进驻。台儿庄一战,巨大的伤亡肯定是免不了的,但关键是看我们能不能够再歼其一部,只要霸王旅和27师能够在河东站稳脚跟,这是非常有可能的。今天凌晨一战,日军的损失最少在四千以,再来这么一仗的话,即使丢了台儿庄,我想日军也无力西顾,那我们的徐州战略就达成了——德邻兄,你认为呢?”
第六十九章血战台儿庄(十四)
李宗仁和白崇禧正在探讨因为“毒气弹”可能引发的一系列变故,黄樵松的报急电报到了。黄樵松这份电报是根据葛增福他们提供的情报拟发的——矶谷师团集三个大队的兵力正从运河大桥段过河,另外,濑谷支队和柜体旅团正一前一后的从邳县方向往大桥杀来,他猜测日军极有可能想要从东南方向威胁徐州,他延请战区早做准备。
徐州会战初始,因为日军在淮河流域遭到重创,李宗仁和白崇禧觉得日军不可能再从该方向威胁徐州,故只在陇海铁路沿线安排了孙桐萱的22师予以防守。此刻,22师正在大运河以东五公里的一个村子屯驻。日军来势汹汹,前后三部加起来一共将近两万人,李宗仁不敢大意,立刻电令孙桐萱率部前往狙击,同时电告张自忠,请他关注该地战况,随时准备援助22师。最后,拍发一份电报给黄樵松,让他和刘书荣做好出击准备,伺机打击濑谷支队或者柜体旅团,不求重创日军,只要能拖住就行。
电报传到27师的时候,刘书荣尚在,黄樵松便将电报取于他看了,说道:“看来台儿庄还有恶仗打,可惜了,我们师到现在还没打过一仗呢。”
刘书荣看完电报笑了,问道:“黄师长很想打仗吗?”
黄樵松答:“当然,怎么?刘老弟不想吗?”
刘书荣微笑着说:“当然想了。其实,眼下我们就有一个机会。”
“什么?”
“也许我们可以打一打濑谷支队,”他们二人之间的桌子上就有一张地图,刘书荣说着伸手指向一个名叫黄树林的地方,说道:“根据侦察兵提供的情报,濑谷支队还有一个半小时就将抵达这里,而我们两个师要是现在动身的话,半个小时就能赶到。我们在黄树林外设伏的话是不是能够打濑谷启一个出其不意?”
“风险太大了,柜体旅团和濑谷支队之间的距离太近了,一旦我们不能迅速解决战斗,反而被濑谷支队拖住的话,那么很有可能被反包围。”
“柜体师团刚从邳县出发,最少需要三个小时才能赶到战场。濑谷支队现在只有四千人左右,而且他们的炮兵和战车部队都已经损失一空,我们却有一万人左右,我们最少有两个小时的时间打这场伏击,如果我们布置得当,我觉得此仗的成算很大。要不,我们学兵军去打伏击,你们27师帮我们守住黄树林东南角怎么样?”
黄樵松想了想,还是决定冒险一试。
中午十一点钟左右,陇海铁路大桥桥西的战斗率先打响了。22师和三千余鬼子纠缠在桥西铁路沿线,日军主攻22师主守,双方激烈交战,战局一时陷入胶着状态。
这里枪炮声一响,距离大桥还有三十公里左右的濑谷启立刻急了。他以为这是矶谷廉介派出的迂回部队和邳县守军打起来了,便认定是皇军堵住了守军的退路,正是歼灭该部支那军的最好机会,立刻下令全军跑步前进。
一刻钟以后,黄树林西北角大路边的一棵歪脖子大树上,葛增福学出了两声清脆的鸟叫。
距离他大概十几米的一处草丛里,周泰将脸紧贴在地上,让草上的湿度缓解了脸庞上的热度,然后紧紧的傍住枪托,目光透过准星牢牢的盯着公路拐角处的正中央。临沂城外一战,成就了周泰的神枪手之名,虽然他并没有参加狙击手等级考核,但是因为有击毙扳本顺这样的丰功伟绩在,所有人都认为,他已经是“长孙晏级”的存在了。周泰不知道在正面战场上击毙日军高官是相当困难的事情,像临沂城外的那种情况,根本就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此刻,他竟然还思量着:“要是能再将濑谷启干掉就完美了!”
黄树林西北角并不是理想的埋伏地,黄树林里倒是能够藏兵,可惜黄树林太小了,最多藏下一个营的人马而已。而黄树林的对面则是一片麦地,这里面倒是能够埋伏大量人马,但是却不可能靠得太近。而刘书荣之所以敢打这一仗,仗的就是霸王旅身上的黄绿色相间的迷彩装,这种服装很适合潜伏在此时季的麦田里。霸王旅三千人左右全部埋伏在麦田里,而27师的官兵除了一个营埋伏在黄树林里,剩余人马则直接列阵在大路上。
伏击战是刘书荣提出的,黄樵松便将27师的排兵布阵也交由他安排。刘书荣没有客气,他先让葛增福带人骑着摩托迎面干掉鬼子的侦察前哨,然后利用黄树林遮挡住日军视线的便利,直接将27师布置在了大路上。
对于刘书荣这样的布置,黄樵松并没有意见,他的部下却意见很大。
日军只要拐过黄树林,27师便会暴露在他们面前,因此不少人认为刘书荣这样布置,明显的是想让27师当炮灰,吸引日军火力。
“师座,这个刘书荣太鬼了啊,日军要是不管不顾的冲上来,我军吃亏大了。万一小鬼子还有战车的话,我们根本挡不住。”
“师座,我们是不是让后面的兄弟也埋伏到麦田里去?”
黄樵松瞪了几个讲怪话的部下一眼,喝道:“你们有点眼光好不好?我们在这里列阵才是最安全的,哼,日军一旦拐过弯,那战斗就打响了。因为弯道的存在,日军冲过来的只可能是少数一部分,大部队肯定是要向道路两边发起反击。就是战事不利,我们列阵大路上,撤退也更快是不是——你们啊,还是多想想等会如何做能多杀鬼子吧!”
濑谷启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不时的就取出望远镜朝四周张望一番。
郭幕仪组织的突袭战把他打怕了,让一向自大惯了的他不自禁的谨慎了许多,生怕再遭遇支那人伏击,每每遇到比较险峻或者利于埋伏的地形,便总要仔细打量一番。黄树林的存在,让他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不过,因为前方的枪炮声正越来越响亮,他怕失去围歼邳县守军的机会,因此不时的下令部队加速。
“快,快!”一些低级军官忠实的传达着他的命令,在他们的大声吆喝着,濑谷支队的挺进速度非常快。
三上名太郎扛着自己的三把大盖走在第一个,后面军曹的吆喝声让他自始至终保持着两条腿的高速运动,这几乎榨干了他所有的精力,让他的视线变得有些溃散,思维反应也有点慢。
今天凌晨的战斗对于三上来说是一场噩梦,三上进入中国战场也有一年了,这一年来打了不少仗,而如果不是有今天凌晨这次经历的话,他“皇军天下无敌”的念头还根深蒂固着呢。“学兵军啊!支那人最强大的军队,听说连帝国的联合舰队都折戟在他们手上呢,”他有些慢腾腾的想着,脑子里重复着己方战车被继光型坦克摧毁的那一幕,心中产生了第一次杀人时的无助感。忽然,他本能的站住了并且瞪大了眼睛。他身后的鬼子收脚不急,登时撞在了他的身上。“三上,你干什么?”“三上——啊!”几个鬼子大声嚷嚷着,其中一个顺着三上**的目光看过去,看见了一大群穿着灰色军服、戴着钢盔的中**人,惊叫起来:“支那人!支那人!”
“什么?!”一个军曹走上前来;前面的鬼子已经开始举枪了——
“呯”的一声枪响,然后是一声爆喝:“打!”紧跟着,轰隆隆的爆炸声响起,然后就是响成一片的枪声。
枪声一响,三上名太郎本能的扑到在地发出一声大叫:“敌袭!”
“打!兄弟们,冲啊!”刘书荣忽然从麦田里站了起来,他距离濑谷启如此之近,乃至突兀出现在后者的望远镜里,就好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濑谷启吓了一跳,然后还没等他作出反应,他忠心的部下已经七手八脚的把他从马上拽了下来。
刘书荣一声爆喝,枪声登时就爆豆般的响了起来,超过一百颗手榴弹砸进了日军队列,连绵的爆炸声过后,日军本来长蛇般的队列登时就好像被巨大的弯刀临空切下一段一样缺了一大块。
本来安静的小树林和静谧的麦田里忽然杀出几千个敌人,这对于刚刚在凌晨遭受巨大心里震慑的日军的心理打击是巨大的。进入埋伏圈的千余鬼子除了尚没反应过来的百多人傻傻的站着或者盲目的半转身开枪以外,其他人要不是被直接放倒再就是扑到在地。
“哒哒哒!”机枪的清脆枪声绵绵不绝的响起,后面的鬼子本能的也朝地上趴去。
“迫击炮,轰!其他人跟我冲上去!”开局形势喜人,黄樵松再无保守之意,他手枪一挥,27师列阵官兵登时气势汹汹的杀了上去。
周泰此时开了两枪打死了两个鬼子,他正在找第三个目标,下一刻准星里已经全是穿着灰色军装的友军了。
“八格!”濑谷启想不通这支支那大部队是哪里来的,可是此时也容不得他细究了。霸王旅的火力太猛了,几千支卫青式枪系同时近距离开火,对于只能拉一下枪栓打一枪的鬼子的威慑力是巨大的。
黄樵松带人冲出拐角,看见前面路面上躺了一地的鬼子和远处正在匆匆后撤的鬼子大部队,他知道这次赌赢了。
第六十九章血战台儿庄(十五)
“滴滴答!”冲锋号吹响,霸王旅的掌旗兵一跃而起,张开了战旗。“兄弟们!冲啊!”霸王旅的军官们高声喊着,向日军阵列挤压过去。
近三千身着黄绿色迷彩作战服的霸王旅将士从麦田里站了起来,他们奋勇杀大路,远远望去,黄绿色的麦田里忽然流水一样被趟出了船行的轨迹。
树林里指挥战斗的27师军官是一个叫马一鸣的团长。冲锋号吹响,马一鸣挥枪喊道:“兄弟们,跟我冲啊!我们要活捉濑谷启!”
“活捉濑谷启”的口号显然深得人心而且富有感染力,先是树林的27师埋伏官兵齐声呼喊,紧跟着霸王旅的学兵们也大声呼喊起来,气势之雄壮,让日军不知道四周埋伏了多少敌人。
中**队三面出击,濑谷支队措不及防,前队登时损失惨重,先锋大队千余人最少折了一半。濑谷启喝开趴在身的几个僚属,抬起头来观察了一下战场,认出了从麦田里冲来的是学兵军,不禁恨得咬牙切齿。濑谷启中文学得不错,听见中国士兵竟然想活捉自己,气得不禁浑身颤抖——“愚蠢的支那猪,既然你们找死,待会我要让你们后悔来到这个世!”他恨恨的说道,咬牙切齿的下达撤退的命令。
日军不战而逃,使得伏击部队的士气更加高昂。黄樵松眼见大路两边的伏击部队已经冲马路和日军展开了殊死搏杀,而日军主力不战而退,他怕本师主力部队进入战场发生拥挤反而影响伏击不对歼敌,遂下令暂停追击。
“濑谷启跑了?”刘荣看着日军主力飞快的撤离战场,不禁感到非常遗憾。
“濑谷启跑了,兄弟们!杀啊!”刘荣的自言自语被身边的战士听到,立刻被赋予了特别的意思,这样的口号一喊出来,伏击方士气更加旺盛,被围住的鬼子则心肝皆裂,不自觉间手脚便软了三分。
“支队长阁下,为什么要撤退?!”濑谷启的撤退命令让不少鬼子产生了强烈的不满,几个佐级军官围住他追问道。
濑谷启冷冷的瞪了他们一眼,喝道:“怎么?你们质疑我的命令吗?”
“不,不,可是阁下,突前的秋野大队……”
濑谷启没有理睬他们,待部队撤出去一千米左右,他沉声喝道:“池田君,传我的命令,发射毒气弹!”
“哈依!”池田逢左奔向了濑谷支队获赠自矶谷廉介的那门山炮。
那些将佐们则怔住了,有人问道:“阁下,您要使用毒气弹吗?”
“是。有什么不妥吗?”
“那里还有皇军士兵——”
“那又如何?他们为了天皇陛下的伟业而献身,灵魂找到归宿,这不是好事吗?”
撤离的日军在千米外构建防线,这让刘荣隐隐的觉出了不安。此时他已经和黄樵松站到了一起,他说道:“小鬼子想干什么?”
黄樵松看着他,问:“你之前说濑谷支队没有炮兵?”
“是。”
刘荣话才说完,忽然空的一声响,他的脸色登时就变了。须臾,他又怔住了,看着黄樵松说:“日本人只有一门炮?”
黄樵松也感到不解,从发炮声来看,日军确是只有一门炮,那么这个濑谷启之前的撤退有什么意义呢?难道他未战先怯了,现在只是想守住?
几分钟以后,他得知了答案。第一枚炮弹打在了双方白刃战进行得最激烈的地方,爆炸声虽然甚微,可是随后冒出的黄色烟雾却立刻将那里交战双方士兵全部放倒了。
学兵军军校课程里有专门的针对生化武器的课程,刘荣立刻醒悟过来,他看见战士们蜷缩在地,有的人双手使劲的抓挠着喉咙,骇然色变,惊呼道:“毒气弹!是毒气弹!快,撤退,让大家撤退。其他人,赶紧戴防毒面具。”
“日本人敢用毒气弹!”黄樵松瞪大了眼睛。
“狗日的小鬼子!”“我TN!”“卑鄙的倭寇!”……两人的身边,骂声一片。而所有人看见黄色烟雾中士兵们的惨象,第一反应就是心理面升腾起一股凉气。
不仅是中**队方面,濑谷支队那边的鬼子看见战场的这一幕,除了极少数人表现得极其疯狂,大声喊好,大多数人都是噤若寒蝉、胆战心惊,生怕自己有一天也会遭到这样的待遇。
“轰!”毒气弹还在爆炸着,尽管刘荣和黄樵松及时的下达了撤退命令,但是伏击部队还是遭到了沉重的打击。其中,霸王旅当场就倒下了七百余人,另外还有五百余人不同程度的受伤。
“哦呵,哦呵……”不少战士情不自禁的咳嗽着,因为缺氧脸涨得通红,他们双手使劲抓挠着自己的喉咙,心里面极度渴望能从那里打开一个缺口,好让新鲜的空气透进去——日军亦然,此时此刻,他们成了同样的受害者,已经顾不得杀敌了。
芥子气最恶毒的地方,除了吸入高浓度的堵塞呼吸道引起窒息而立即憋死以外,不会立即致人死亡。但是,因为皮肤糜烂还有呼吸道以及眼角膜受伤,这种活着却比死亡更加可怕。因为以目前的医术水平,芥子气中毒根本没办法进行抢救。
眼见着越来越多的战士因为吸入芥子气而受伤,刘荣急得睚眦欲裂,他大声喊着:“撤啊!快撤,跑回来!”实在太着急,他直接跑向了战场。
“快拉住他!刘旅长,你去了也于事无补的,兄弟们,现在只能撤了!”黄樵松毕竟比刘荣见识多,他权衡利弊后,建议道。
撤退的命令传到战场,战士们看着不远处在痛苦挣扎着的战、兄弟,含泪离开了战场。
“这,哦呵,这是芥子气,哦呵,兄弟们,哦呵,反正是死,我,哦呵,我们冲一下——”顾常有虽然戴了防毒面具,但是之前吸入的毒气已经严重的损害了他的呼吸道,使得他现在连说话都很困难。
顾常有是霸王旅三团团长,此时也成了这帮中了芥子气的受伤战士们的主心骨。
除了因为吸入过量毒气而立刻失去行动能力或者直接死亡了的,有三百人多人跑出芥子气笼罩区域以后,因为受伤较重,他们放弃了逃生,决定硬憾对面严阵以待的鬼子大部队,以庄严的死去。
“拼了!”能说话的,立刻出生附和,已经开不了口的,他们点着头,将仇恨的目光朝对面的鬼子看过去,心中打定主意: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拼了!
没有冲锋号,也没有振奋人心的喊杀声,三百余战士,其中包括五十余27师伏击部队的官兵,他们脱离芥子气的笼罩以后,没有撤回大部队,而是毅然决然的向日军发起了冲锋!
“放开我,放开我!我回去怎么向黄师长他们交代啊?!”刘荣被两个战士架着撤离战场,他看着那三百多条义无反顾的背影,挣扎着留下了眼泪。黄樵松理解他的苦衷,他只是临时指挥霸王旅而已,霸王旅损失过大的话,他回去确实不太好交代。
这一仗,打得窝囊啊!
濑谷启,够狠!
葛增福和周泰看着那三百多个兄弟冲向了日军阵列,两个人整理了一下服装,立正,庄重的举手敬礼。三八大盖还有九二式重机枪的枪声响起,间或夹杂着几声爆炸声,三百多条汉子不时有人山样的倒下,两个人看着看着,眼中不禁都流下了热泪。
“送战,踏征程……”很自然的,葛增福唱起了《驼铃》这首歌曲,而远处,战们的身影正变得模糊起来。
黄树林一战,以三百壮士的慨然赴死而告终,虽然他们最后杀伤的日军有限,但是他们那高大的背影已经深深的映入了中国抗日史的页中。矶谷廉介和濑谷启决然想不到,他们滥用毒气弹给日本带来了怎样的恶果。而对佛理有所研究的濑谷启,此时也忘记了恶有恶报、善有善报这句话。
消息传到铜山,李宗仁和白崇禧脱帽致哀,并亲自拟文向武汉行辕为壮士们请功;消息传到广州,欧阳云为此在办公室里静坐了足足三个小时,而当他站起来以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研发所签发命令,让侯德榜组织人手开发生化武器。然后又下令,为了向黄树林战死的英雄们表示最高的敬意和哀悼,闽越琼全境所有人等带孝致哀三日。
随后在第二天的《任丘时报》和《广州日报》以及《学兵报》的醒目位置,出现了他亲自撰写的文章,第一次公开称学兵军将不惜一切代价不惜一切手段对付日军。
而在台儿庄战役进行到7月中旬将要结束的时候,学一师和山地师用实际行动证明,欧阳云是有能力放出这样的狠话的。最后的几场战斗,学兵军动用了包括芥子气在内的三种毒气弹,其中最厉害的一种能够瞬间致人死亡,这直接导致了日军在台儿庄攻略的失败,从而将徐州决战往后足足拖延了三个多月。
第七十章以牙还牙
对于研发并使用毒气弹,学兵军内部有着截然不同的两种声音,一方面楚天歌、郭彪、李铁、蒋光鼐、李汉魂等人高声喊好,只嫌研发得晚了,另一方面以姜树人、范旭东、侯德榜等人为首的一部分人则坚决表示反对。
“我们就是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我们要让日本人惶惶不可终日!”
“我们是卫戍国土反抗侵略,无论采用怎样剧烈的手段都不为过!”
“以其道还施彼身,还有比这更公平的吗?”
这是支持者的声音。
反对者的担忧似乎也不无道理:“不妥,我们本土作战,如果激得日军大规模使用这类禁制武器,我们的百姓怎么办?谁去拯救他们?还有一点,你们清楚化学武器对土地、对环境的危害吗?化学武器频繁使用,这会贻害子孙的。”
这一场辩论开始只在小范围内流传,而随着姜树人在《任丘时报》发表了一篇署名文章,公开提出要停止化学武器研发和生产,这场辩论随即蔓延至闽粤琼三地。三地的知名人士包括香港、广西等周边的社会活动家们都纷纷向报社投稿,将这一场辩论的规模扩大化了。而出乎许多有心人预料的是,在这场历时一个多月的大辩论中,始作俑者学兵军军政最高首脑欧阳云却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让人搞不懂他究竟抱着什么样的立场,也使得这场辩论虎头蛇尾,最后竟然不了了之。
事实,辩论伊始,欧阳云就已经离开了漩涡的中心,在白流苏的陪同下前往霸王山了。半路,从报纸看到了姜树人的那篇文章,白流苏说道:“没想到姜总也反对啊,你要不要捉笔和他打一仗?”
欧阳云摇摇头:“费那么口水干嘛?郭达和黄海福他们在台儿庄的行动,也不能说明我的立场吗?”
“可是,我觉得姜总说得也有一定的道理哎。毕竟在我们的土地打仗,最后倒霉的还是我们。我们军人可以打完就跑,但是老百姓怎么办?”
欧阳云冷笑:“屁个道理,照他这种说法,我们为了避免老百姓伤亡,为了避免国土受到污染,就放弃抵抗吗?笑话,想要和侵略者讲道理,谈妥协,那与将自己的菊花送给人家去爆有什么区别?!流苏,你看好了,只有我们比小日本表现得更狠,这毒气弹的危害才有可能降到最低!”
白流苏不解,“什么菊花,什么爆?我们比日本人更狠,这毒气弹的危害怎么反而会降低呢?”
欧阳云挠挠腮,知道自己情急之下口不择言了。爆菊这个词相对于这个时代来说,意识实在是太过超前了,他刚才也是太气愤了,此刻舒缓了语气说:“你知道这一次我为什么要让哲良亲自运送三种毒气弹去徐州吗?就是要让日本人知道,论毒气弹研发和制造水平,我们丝毫不比他们差。要比狠,老子比你更狠——大家就用毒气弹对轰好了,哪怕我们三个人换一个,我倒要看看谁先挺不住!哼,我们中国人四亿亿呢,他小日本才多少人?”
白流苏皱起了眉头。她其实并不是喜欢动脑子的人,更不喜欢却探究这些比较深沉次的东西,但是面对欧阳云的执拗,她却觉得,自己有义务和责任说服他,她抿着嘴唇想了想说:“可是,这种打法,国家会打完了的!”
“打完就打完了!流苏,你到现在还没感觉到我真实的用意吗?”
“什么?”
“我这么做其实无外乎两个目的,一是告诉国人我们的态度——宁死不做亡国奴!另外就是告诉日本人,我们哪怕把国家打残废了,也绝对不会向他们低头,他们想占据我们中国的大好河山,做梦去!”
获悉日军在台儿庄动用了毒气弹,而且一次Xing毒死了霸王旅一个半团的官兵,造成了学兵军与日对阵以来单场战斗最大比例的伤亡,欧阳云当时眼睛就红了,他一拳狠狠的砸在办公桌,固然将办公桌砸出了个洞,也让自己的拳头鲜血长流。从那个时候起,欧阳云的心境就变了。具体一点来说,他报复日本人的决心更坚决了,攻占日本本土的愿望欲发强烈了。他暗暗发誓,二战结束之前,一定要让日本人为今天的愚蠢付出惨痛的代价!
不知道是不是受心境改变的影响,欧阳云这几天说话都硬邦邦的,难得像刚才那么温柔。而这难得“温柔”的话被白流苏听了进去,她又咀嚼一番,这才明白了他真实的意思。
霸王山现在属于游击队管辖,游击队司令部就设在半山腰。楚天歌听闻欧阳云到来,相当惊喜,老远的迎下山来,刚见面的第一句话便是:“大哥,你怎么来了?”
欧阳云微笑:“怎么?不欢迎啊?”
“不是不是,哈哈,只是有点意外而已。”
难怪楚天歌感到意外,说起来,自从游击队司令部搬到霸王山以来,欧阳云还是第一次造访呢。对于楚天歌来说,不管学兵军体系面表现得如何重视,就他自己的感觉,这个游击队司令的职衔是相当鸡肋的,有的时候他甚至想:这是不是大哥碍于情面而硬生生设置的一个职务呢?这种想法很伤自尊,这让楚天歌颇有点尴尬,乃至近段时间,这精神相当的不振。此时此刻,欧阳云的到来,可谓给他打了一剂强心针。
一行人山,一路不时看见正在辛苦训练着的士兵,欧阳云偶尔驻足观看,频频点头,对楚天歌说:“不少人都说你在霸王山消极度日,现在看来是谣言啊!?”
楚天歌大汗,如果结合实际,这其实并不是谣言。因为心生抵触,他的情绪确实不怎么高,好在几个副手不错,把军队建设搞得有声有色的,否则的话,他此时就要汗颜以对了。
来到一个山坳,欧阳云远远的看见几十个战士正结成一个圈子,看着一个蔚官摆弄着什么,他问道:“他们在做什么?”
楚天歌看了一眼,说道:“在试做土炸弹呢,中间那个叫左虎,制作土炸弹的水平很高。”
欧阳云驻足,蛮有兴趣的看了一会,忽然问道:“他们都是星火大队的?‘星火’现在有多少人了?”
“籍贯组成呢?”
“河北和察哈尔的最多,两地各有一百多,江苏四十几、浙江三十几,其他的都是零散地方的,山东有十几个。大哥,难道你现在就想发动?”
准确的说,“星火”是一个计划,而负责执行这一计划的部队名称就叫做“星火大队”。游击司令部刚刚成立的时候,“星火”作为一个独立预算的项目就开始运作了。“星火”明属于游击队司令部统筹负责,人员也从游击队员中选取,但是,因为楚天歌直接对欧阳云负责,由此可见欧阳云对这一计划的重视。“星火”完全出自欧阳云的构思,而当初任丘的自卫队还有闽粤琼现在的地方武装,其实都带有“星火”的Xing质,而二者最明显的不同之处在于,前者只需要单纯的配合正规军动作,有点相当于保安部队;后者却要进入敌占区工作作战,他们不仅要在任务区域生存下去,还要发展壮大当地的抵抗武装,从无到有,将自己打造成埋伏在日军心脏附近的一根尖刺。
欧阳云看着那些精干的“星火大队”队员,轻声说道:“是发动的时候了,趁着日军还没有完全控制占领各省份,不然的话,后期的工作将非常难做。”
“是吗?”楚天歌很兴奋,他早就按捺不住了。学兵军体系里,名义是四个司令部,但是到目前为止真正保持对日作战的却只有陆军还有空军,似游击队还有海军,目前都只是保持着相应的训练,尚不知道何时才有加入战场,这让这两部学兵都赶到非常的憋闷。他大笑着说道:“太好了,又可以带兵打鬼子了,哈哈。”
欧阳云理解他的苦闷,闻言笑道:“怎么?你还想亲自战场啊?那可不行,你是司令,需要组织调度下面各游击队的行动,又要维护游击总队的日常运转,不可能有机会离开霸王山的。”
楚天歌一听情绪不禁有点低落:“这样啊?!”不过想了想,觉得这样一来游击司令部“空架子”的帽子肯定能够摘了,他又高兴起来,说道:“不前线就不前线,大哥,我们的训练要求是不是太严格了,如果稍微降低一点的话,现在‘星火’大队应该有三千人了。”
“星火大队”的训练要求非常高,而且在不少人看来其训练项目有点五花八门不务正业,比如说基础训练项目中竟然还包含了火药和地雷的制造以及钳工和电工操作,这让许多人相当不解,认为这是和打仗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还有一项更让人匪夷所思,竟然是县志背诵,要求能熟悉目标县三十年以内的风物传说。这让众人更加不解,他们扪心自问,常常有这样的疑虑:抗日打鬼子和这些有关系吗?
第七十一章星火行动
“星火大队”的选拔条件是欧阳云亲自拟定的,他摇摇头说:“科目是多了些,但却是必须的。一旦进入敌占区,总部能够提供的援助就非常轻微了,届时所有的一切都需要他们自己解决,因此,这些基础技能是必须掌握的。为什么要他们背诵当地县志,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完全的融入当地,才能像钉子一样楔入进去。天歌,这一次行动和你们在鹰崖山固守可不一样啊,他们是要无中生有发动群众打造抵抗武装,甚至发展抗日根据地,其中的艰险困难可想而知。现在,所有‘星火’种子都在山吗?”
“在。”
“你立刻让人通知他们过来,我要见见他们,以壮行色!”
“是!”
霸王山的景色还是相当不错的,虽然因为游击队司令部的入驻开辟了太多的训练场地,但是并没有影响到它自然的秀丽。楚天歌亲自去传令,欧阳云站在司令部门口的高台极目远望,被四周深黛色吸引,情不自禁的放开了胸怀。他之所以如此着急赶赴霸王山,要提前启动“星火”计划主要因为两个原因,一是兑现自己前几天的诺言,让治下人民看到学兵军抗日之决心——将“不惜一切手段打击日寇”付诸实施,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北平和南京传来的情报,让他不敢再将此计划拖延下去了。
比那个时空拖延了四个月以后,伪中华民国临时政府和伪中华民国维新政府在北平和南京成立了。中国从来都不缺乏汉Jin,不管他在冀察主政的时候如何铁腕,汉Jin还是出现了,其中不乏知名人士——关于这一点,欧阳云有充分的心理准备,因此并没有感到意外,而真正让他对这两份情报心的,则源于侯德榜从电脑商抄录下来的一份史料。
这份史料和汪精卫这个抗战时期最著名、危害最大的汉Jin有关,根据这份史料的记载,在不久之后,南北这两个伪政权将被汪精卫领导的伪中华民国国民政府所取代。而一旦被汪精卫和日本人这一Yin谋诡计得逞,那“星火”计划势必要受到极大的阻挠,别的不说,光是那些被汪精卫等人说反的**就够“星火”喝一壶的了。汪精卫是欧阳云在那个时空最为痛恨的汉Jin,还在军校学的时候,欧阳云便在课堂讲过这样的话:对付汪精卫这种人,就应该全力以赴的进行刺杀,以儆效尤!
如果说杀死汪精卫也算是他的一个小小愿望的话,那么到了这个时空,这个愿望无疑有了实现的可能。
游击队司令部门前的多功能场地,439名“星火大队”队员全副武装的跑进来,在游击队副司令洪耶的口令声中分五列站好,然后立正报数,目不转睛的正视前方。能够从几万人中脱颖而出加入“星火大队”的,无一例外都是游击队所属的精英,这些人中不少人因为是第一次看到传说中的“小长官”,他们的神情显得特别激动。
洪耶小跑步跑到欧阳云面前,立正敬礼大声喊道:“报告总司令,星火大队集结完毕,应到439人,实到439人,请指示!”
欧阳云回敬一记军礼,然后前一步。他双目炯炯的巡视了众人一眼,忽然大声喊道:“星火大队全体都有了,立正!稍息!”
“咵!咵!”很整齐和响亮的声音——
欧阳云满意这种效果,他将双手背到身后,大声说:“大家知道我为什么要给这一次行动起名为‘星火’吗?因为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我们这一次行动,就是要在敌占区埋下火种,然后等待有一天形成燎原之势。同志们,很多人不解为什么去敌占区开展抗日工作还要学习制造火药和地雷、炸弹。我告诉你们为什么,因为你们一旦离开这里,一旦进入敌占区,你们——就有可能是一个人在战斗——怎么?听我这么一说,怕了?”他说完,故意撇嘴扫视了众人一眼。
这带有玩味意味的目光立刻激起了训练场战士们的斗志,不少人昂首大叫:“不怕!我们不怕!”先是百多人错落无序的喊,随后四百多人齐声大喊,炸雷般的“不怕”声震动寰宇,让欧阳云不自禁的心潮澎湃。他摆摆手让所有人停下,大声说:“很好,同志们,知道吗?你们让我看到了希望,看到了胜利。现在,谁能告诉我,种子最优秀的品质是什么?”
说完他巡视着众人,一脸的期待。
众人开始冥思苦想,不少人心中很快就有了属于自己的答案,但是,不知道出于何种考虑,却少有人举起手来。当然了,学兵军从来就不缺乏富有勇气的士兵——分分钟以后,一个个子矮矮的战士举起了手。
欧阳云眼睛一亮,他微笑着招手:“来,到前面来!”
那个战士从队列中走出来,楚天歌望见,轻声说道:“他叫周大山,浙江人,制造炸药的水平极高。”
周大山站定,立正敬礼,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兴奋,他的脸色有点潮红。他看着欧阳云,沉声说:“报告总司令,我觉得种子最优秀的品质是顽强的生命力还有不屈的斗志。”
“说得好!”欧阳云眼睛更亮了,他赞赏的抚掌,然后走下高台,将身佩的一把手枪连同枪套一起解下来,递过去说:“周大山,你很勇敢。这把枪随我多年,遗憾的是至今都没有饮过日寇的血,现在我送给你,希望你能用它多杀敌人,也让它开开荤,尝尝小鬼子的血滋味!”
他这话说得幽默,不少人看着那把枪,一时后悔得要死——要是早知道总司令会以配枪作为奖品,管他对与错自己无论如何都该一试啊!
周大山恭恭敬敬的接过手枪,然后便双手紧紧的攥住,他双目泛红,嘴里喊着:“总司令……”接着还想说点什么,但是嘴巴翕合了几次,最终却颤抖着一个字也没能吐出来。
欧阳云理解他此刻的心情,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归列!”
周大山立正敬礼,然后踩着噔噔噔的脚步声跑回了自己的位置。而他一路走去,众人无不投来羡慕的目光。
欧阳云回到高台,他大声说道:“没错,正如周大山同志所说,种子最优秀的品质就是顽强的生命力和不屈的斗志,再就是集合同类力量一起抬石开山的毅力!而诸位,你们就将是我们学兵军撒向敌占区的种子,你们不仅要顽强的生存下去,还要伺机发展壮大。而等你们发展到足够强大的那一天,你们就将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届时,日军将在你们复仇的火焰下粉身碎骨!届时,你们这些种子就是国家的栋梁!……”
欧阳云在霸王山呆了一个星期,和楚天歌、洪耶等人完善了星火计划以后,又亲自送走了第一批远赴察哈尔的星火大队将士,这才离开,前往福州。
月6日,福州学五军司令部内,欧阳云第一次和蒋光鼐近距离独处,看着对方显得瘦削的脸庞以及炯炯的眼神,他产生恍惚感觉,第一次对自己现在身处的世界产生了不信任感。
自己这只小蝴蝶的出现,竟然真的产生了如此巨大的连锁反应,乃至此刻本来应该赋闲在家的蒋光鼐摇身一变,再度执掌福建军政大权。这种事情,倘若不是亲身经历,实在是匪夷所思。
自古至今,中国每逢外敌入侵都会产生大量的传奇人物、英雄将领,这其中,蒋光鼐绝对排的号。别的不论,单单他在1932年率领十九路军打的那场淞沪抗战就足够让他名载史册了。
对于蒋光鼐,欧阳云是真心尊崇。因此,他才会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将蒋光鼐从香港请来,随即托付福建军政。福建自李济深、陈铭枢、蔡廷锴等人在33年发动反蒋政变以来,一直都没有平静过,不过,自蒋光鼐从香港回到福建,从开始到现在,不管其间发生了怎样的变故,哪怕原闽系三个师集体背叛,欧阳云自始至终都没有怀疑过他的立场。
正式场合,欧阳云从来都以公职称呼蒋光鼐,或者将军,或者司令,而私下,他则“蒋老”代之。此刻,他虚心请教:“蒋老,关于我前几天的声明,您是如何看待的?”
蒋光鼐此时也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欧阳云。如果说,欧阳云看待他是凭“历史经验”的话,那么,他对于欧阳云的感官则大多数来自于报纸以及民间传言。如此近距离的观察欧阳云,他也是第一次。
欧阳云和学兵军的崛起,堪称传奇。用小说家言来形容的话,学兵军和欧阳云的崛起过程是迅速而让人眼花缭乱的。蒋光鼐第一次听说欧阳云是在香港的《大公报》,那时他仅仅是“抗日双雄”之一,再闻其之名依旧是通过报纸,事由则是天津大捷。而正是通过这一事件,蒋光鼐开始注意到欧阳云和学兵军,不过那个时候,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年轻人以及他率领的年轻队伍有一天居然能从遥远的华北杀到华南而且入驻闽粤。当然了,更没想到自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第七十二章未雨绸缪
在蒋光鼐看来,学兵军的许多政策都存在操之过急的弊病,这一定程度造成了地方利益团体与学兵军政府的对立,从而影响了政权的稳健和经济建设的发展。不过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进行劝谏,他也知道,欧阳云这是无奈之举,毕竟,当前咄咄逼人的形势不容许学兵军政府采用温和的手段缓缓图事。
而就这一次针对日本人的报复行动,蒋光鼐举双手表示支持。他说:“总司令,你是对的。对付侵略者,如论怎样激烈的手段都不过分。有些人担心这会引来日军的报复,甚至殃及民众,可是他们想过没有,如果国家灭亡了,那民众才真的永陷水深火热之中不得翻身了。总司令,你这次来福州,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是。蒋老,您和汪精卫熟吗?”
蒋光鼐眉头一皱,嘴角轻轻一撇,回答说:“熟悉啊,总司令怎么忽然提起这个人了?”
学兵军当前体系中,只有蒋光鼐与国民中央政府当中的许多大人物都有过交际,而汪精卫在广东一带盘桓过多年,蒋光鼐作为从原粤系脱颖而出的将领,于情于理两个人都应该有过交集。欧阳云想当然的以为,他对于汪精卫其人肯定有所了解,说不定能从他口中获悉有价值的情报,说不定真能将汪伪民国政府扼杀在摇篮当中。
欧阳云故作神秘状,放低声音说道:“狐瞳外务部最新截获的情报,日本人和汪精卫眉来眼去打得火热啊。最近,北平和南京相继成立了伪政权。我很担心——要是汪精卫投降了日本人,主动配合日本人成立伪政府,那这影响太恶劣了。汪精卫目前看似失势,可是他毕竟做过民国政府主席和军委主席,在军中肯定有一帮老部下,要是他登高一呼,势必会掀起一轮投降潮,届时当前的抗战形势必然糜烂不堪。”
他的话没说完,蒋光鼐的眉头就竖了起来。蒋光鼐和汪精卫相识多年,对对方的为人秉Xing可谓知根知底。汪精卫原名汪兆铭,字季新,精卫乃是他的笔名。青年时候,他就因为谋刺清廷摄政王载沣而名声鹊起,从此开始结识各路英雄豪杰,一度在清末时候呼云唤雨,逐渐成长为国民革命政府中举足轻重的一方大员。单就资历而言,汪精卫在国民政府中的名望地位是蒋光鼐不能比肩的。不过,蒋光鼐却看不起他,他觉得汪精卫太懦弱了。对此,熟悉那个时空这段历史的欧阳云有同感——汪精卫此人确实太面了,一旦国内发生政治斗争,他不去想办法掌握主动控制局势,反而动辄就以出国考察或者病休为借口进行逃避。汪精卫现在在国民政府中的地位相当尴尬,官当得不小,可是实权却没有多少。在蒋光鼐看来,他之所以沦落到现在这种不尴不尬的地步,正是因为他经年的退却忍让,从而让蒋某人几乎可以忽视他的存在了——说到底,这都是他咎由自取。但是纵然如此,蒋光鼐却不敢相信,作为国民政府名义的二把手,他居然会叛国当汉Jin。
“不可能不可能,总司令,一定是情报有误!”他喃喃的说道,衣服打死不信的神情。
汪精卫现时在国民政府中虽然没什么实权,但是其象征Xing的地位太高了,正如欧阳云所说,他一旦叛变的话,带来的影响是极其恶劣的,甚至有可能让国民政府近几年在长江沿线的布局完全毁于一旦。
事实,欧阳云如果不是有史为鉴的话,肯定也不会相信这份匪夷所思的情报。他没办法说出为什么断定这份情报是真实可靠的原因,他只能这样说道:“我也希望情报有误,可是此事干系太过重大,无论从哪一方面考虑,我觉得还是宁可信其有的比较好。”
蒋光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于国内当前的政治形势,因为资历的不同,他比欧阳云看得更远,了解得更深——一旦狐瞳外务部截获的这则情报是真的,日本人将甩开老蒋和汪精卫进行谈判,那么国民政府的分裂将是不可避免的。蒋某人虽然从来就没有真正的统一过全中国,但是他拥有中央政府的大义,不管国内各地方势力之前和他是何种关系,在日寇入侵大敌当前的情况下,都要接受他的领导,这也是全国抗日统一战线形成的基础——“日本人这一手实在是太狠毒了,不管汪精卫出于何种考虑,只要他与日本人谈了,那么国民政府的分裂将是不可避免的。此势一旦形成,那么接下来肯定会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届时,那些游离在中央政府和地方军阀之间的武装势力,必然会转投汪精卫。此事国民中央政府应该还不知情——老蒋绝对不会容许这种事发生的,汪精卫此举,是裸的叛国行径哪!总司令,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蒋总,您是国民党元老,我正是拿不定主意,才来向您请教的。我们是不是可不可以先公开这个消息?也好让重庆方面有所戒备?”
国民政府在37年发表了《国民政府移驻重庆宣言》以后,重庆便成了战时首都和永久陪都。老蒋于今年5月份从武汉搬去重庆以后,重庆便成了名副其实的决策中心,故在提到国民政府中央的时候,欧阳云以重庆替代之。
“不能公开,万一汪精卫还没有拿定主意呢?日本人狡诈多谋、无所不用其极,我们得防他们使用反间计。老蒋现在不是正在请英美等国出面进行斡旋的吗?等日本人主动宣布这则消息以后,看看汪精卫的反应再说。”
欧阳云皱起了眉头:“汪精卫要是逃离重庆怎么办?不管了,我让郭彪亲自带人去一趟重庆,做好准备。”
蒋光鼐吃了一惊:“怎么?你难道想刺杀汪兆铭?”
“你不赞成?”
蒋光鼐想了想,说道:“情况属实的话,杀!这种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蒋总,我此来还有一件事想征询你的意见。台湾那边,你有人吗?”
“台湾,总司令,怎么提到台湾了?你想做什么?”
“蒋总,我是真把你当先辈,您还是叫我欧阳,小云也可以。台湾离福建太近了,如果日军一旦决定近期对闽越琼用兵,在没有联合舰队的情况下,台湾肯定是前进基地。台湾沦陷的时间长了些,我很担心里面的国人已经失去了祖宗留下的骨气,我很担心啊,蒋总,你知道世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吗?就是兄弟手足相残,所以,我才会对汪兆铭叛国一事如此气愤。我在华北的时候为什么铁血除Jin,就是希望能够震慑那些有心投敌的人,我不想学兵军每一次打仗,都要面对自己人……”
蒋光鼐没办法理解欧阳云对台湾的特殊感情,因为他没有欧阳云的特殊经历,不知道在那个时空台湾和大陆的关系。学兵军刚刚成军的时候,欧阳云拥有了这支力量,便开始思想台湾的事情了。学兵军仅仅还是一个师的时候,欧阳云为什么坚持任丘自治,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台湾,因为只有这样,当学兵军打下台湾以后,他才能以自治的借口牢牢的掌握在手中,从而避免那个时空历史的重演。
“我在台湾有两个好,不过已经多年未联系了。总——欧阳,你是想在台湾发展武装吗?太难了,台湾沦为日本的殖民地太久了,新出生的一代甚至连自己的中国姓氏都遗忘了——”
“可是他们身体里流着的还是炎黄子孙的血脉,蒋总,我这一次带了狐瞳外务部的几个人过来,他们中有两个人是高山族的,我想请你想办法把他们送过海去。只要他们能够进到台湾岛,这事就有了希望。”
“好!我尽力而为。不过我总觉得,是不是操之过急了,以我军目前的实力,不足以同时开辟第三战场啊!”
“蒋总,您有关心世界局势吗?在欧洲还有非洲发生的事情,您都知道吗?”
蒋光鼐看着欧阳云,神色一凛,他忽然觉得,自己小看这位年轻的总司令了——在香港的时候,因为香港在国际的特殊地位,国际但有什么风吹草动,他总是能第一时间知道,回到福建,一是因为信息闭塞,二是因为一心扑在工作,他已经与国际最新动向脱节很久了。欧阳云此时说出这番话来,说明他是经常关注国际形势的,这也说明了这位年轻的总司令,有着非常敏感的政治嗅觉和非比寻常的大局观,说得不好听一点,他的野心很大啊!
蒋光鼐摇摇头,问道:“最近国际局势有什么大的变化吗?”
“德国人于3月吞并了奥地利,而且目前正在集结兵力准备入侵捷克斯洛伐克。法国人和捷克斯洛伐克有协约关系,肯定不会坐视捷克被德国人吞并——蒋老,我很担心啊,这会不会引发新一轮的世界大战?一旦新一轮世界大战爆发,国际形势恶化,肯定不利于我国的抗日事业哪!”
第七十三章济南号
欧阳云说面那番话是有由头的——
即使日本已经侵略了将近一半国土,甚至连首都都被攻陷了,中国政府的最高决策当层居然还有人抱着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心思,不思主动抵抗外侮,反而寄希望于西方列强的说和。这在欧阳云看来简直不可理喻的行为,偏偏有它存在的市场,乃至出现了这样稀奇古怪的景象,一方面前线将士热血奋战,为每一寸国土与日寇打得血流鸿野,另一方面,后方的决策层却在西方列强使者的斡旋下,与日本人眉来眼去。
放在欧阳云刚刚穿越过来的那一年,遇到这种事情,欧阳云是铁定会将这些人视作汉Jin给铁血镇压了。而经过这几年的历练,特别是来到广东以后,他也知道,国府表现得如此软弱,人为因素是一方面,同时,也确实是无法推脱“外国人”的善意——
这种怪异现象的存在是有历史的——
自日本人攻占东北三省开始,国府就开始延请外国势力帮助说和,视丢失了大片国土于不顾,无视沦陷区民众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居然还想和日本人停战休兵,有些人甚至异想天开的以为,只要欧美强国肯诚心帮忙,兵不血刃的收回失陷领土都有可能。
国民政府之所以抱有此种幻想,与190年美国国会通过罗斯福总统退还庚子赔款的谘文有一定关系。该谘文一定程度粉饰了美国人的形象,抵消了其过往在中国所犯劣迹的影响。加一战时中国因为对德宣战而成为战胜国,获得了西方列强的礼遇,不少国家更是学风美国先后放弃了后继的庚子赔款甚至还退还了部分。故,不少人都心存侥幸,觉得“强大而民主”的西方列强会诚心帮助中国。
对国内这种思潮的存在,欧阳云很无奈很愤怒,可是他没有办法。尽管他一度在报纸宣称:强盗就是强盗,永远也不可能成为善人。但是应者寥寥,许多人都被日本人表面的强大给骇住了,而此时的中国,又显得如此的脆弱不堪。
中国现时的羸弱,是从清帝国闭关锁国开始就慢慢积累而成的。乃至民主革命成功,军阀满地,这一定程度又限制了生产力、科技的发展。偏偏,最富饶的长江三角洲一带还有资源最丰富的东北三省、人文背景最浓厚的京津都已经落入了日军手中。以至在不少人看来,如果没有外界援助的话,当前中国根本无法与日本相抗衡。于是,在他们眼中,欧美国家的调解就显得尤其重要了。而如果欧美国家自身不保的话,那对于国内民心士气的打击是极大的。
蒋光鼐深谙其中利害关系,他听完欧阳云这番话,眉头深深锁起,一脸忧色。他右手大拇指和食指互捻,过了一会问道:“海南那边怎么样了?已经正轨了吗?”
欧阳云轻轻的点了点头。随着学兵军进驻海南,日本人再想攻略闽越的话,为了避免腹背受敌,肯定要先拿下海南。海南人口稀少,而且民族众多、民生凋零,本身能够提供的力量有限,好在社会关系比较简单,这样一来的话,反而有利于学兵军发挥。他说:“海南那边不要担心,大的防御体系已经建立起来了,只等待油田和铁矿完成施工正式投产,我们的苦日子就到头了。我们的空军现在已经有了和日军一战的能力,海军也正在紧张建设中,只要我们能坚持两年,到时就将是完全不一样的局面。蒋老,现在最关键的是台湾那边。我的台湾战略思维是,与其让日本人以台湾为跳板主动打我们,我们不如先让台湾乱起来。只要台湾一乱,我们这边就能多些缓冲时间!蒋老,时间对于我们太重要啦。可以这么说,每多一天时间,我军的实力都将有一个小小的提升。”
欧阳云这话并不是吹嘘,随着闽越琼特别是粤琼两地现代化工业体系的建成,真如他所说的一样,机器每多运转一天,便会多生产出很多产品,甚至便因此多了一辆战车,甚至一艘军舰、一架战机。
蒋光鼐点点头,他说:“你是对的。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台湾那边交给我,不过,光靠发动本地力量的话,效力有限啊。可是,要想输送军队过去,好像挺困难的。”
“输送军队的事你不要担心,只要台湾那边做好准备,我随时可以送一个团过去。蒋老,我们的海军可没有停止建设啊,呵呵,这事就这么敲定了。”
“好,一有进展我就向你汇报。”
欧阳云过来福建,共有三件紧要的事儿,其一便是为那大汉Jin汪精卫,其二是为了台湾,其三则是考察福建的民心士气。
历史,日军便在今年攻陷了东南,从而三路迸发威胁内陆。虽然前段时间因为联合舰队遭遇重创,日军一度收敛了地面攻势,甚至连新组建不久的华南方面军都搁置了起来,但是熟悉抗战进程的欧阳云可不认为,自己真能够虎躯一震、翅膀一扇就能逼得小鬼子放弃华南攻略,转而成功修改抗战进程。
福建与广东不同,后者因为是国民革命政府的发祥地,又经过陈济棠多年经营,底子厚实、民风开放,无论是个人还是地方势力,对于新的物事包容力很强。所以在原粤系军政班子的帮助下,学兵军几乎没费太大的周折就稳定住了局势。而随着学兵军打了几次胜仗,打出了威风,便彻底的收敛了人心,稳定住了民心士气。相比而言,福建的情况就复杂得多了——境内局势自十九路军被老蒋收编以来,因为中央还有粤、桂、赣几大势力的手变得很是纷繁复杂,后来虽然进行铁腕镇压,压迫其它势力作出让步,但是作为一个传统思想观念占据主流的地区,欧阳云却没信心断言学兵军先进的施政观念就真的能够为底层民众所接受。随着琼海空战争的Yin云越罩越厚,福建民间是否稳健,是否能够坚定的站在学兵军政府身后已经成了必须解决的现实问题。
对于欧阳云要亲自下农村考察土地政策等落实情况,白流苏很不以为然,小丫头心直口快,她说:“这种事应该让姜总来做,你是学兵军的总司令,广州有的大事让你操心,你怎么还有闲心管这些琐事?”
“琐事?”欧阳云对她的观点不敢苟同,“流苏,你知道天下间最大的事是什么吗?吃饭穿衣!又叫民生。你想过没有,不管我们的武器都先进,战士们都勇敢,倘若不能吃饱肚子,这仗还能打吗?谁能让我们吃饱肚子?不是那些商人,也不是坐在府衙里的官老爷,而是占据人口多数的弄名。平时让你多看看,多看看,你都干什么去了?一有时间就去看那些乱七八糟的电视剧,哎,早知如此就该让你继续当你的大明星去。”
闽越琼三地,广东因为底子厚,电视的普及率很高,在广州,更是达到了几乎每五户就有一户拥有一台电视的程度。电视多了,电视节目的需求也就高了,电视剧也就应运而生。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提起“大明星”三字,白流苏想起一件事来,说道:“你不提我到忘记了,恋云姐那边怎么回复啊?”
顾恋云前段时间发回来一份电报,应当地华人社团以及一些美国洲政府的请求,邀请白流苏去美国开巡演。白流苏现在其实已经很少唱歌了,她现在更热衷于训练娘子军,一心想要带着这支纯女子部队战场立功,好做新时代的花木兰。不过,欧阳云一旦有新的剽窃作品问世,首选主唱依旧是她。这两年她持续的发行了许多唱片,这些唱片经过顾恋云的运作,在美国也多有发售。白流苏的名气越来越大,现在连许多美国白人都喜欢了这个东方小女子沙哑别致的歌声。
“你想去吗?”
“想啊,不过,要是你能陪我一起去就好了。”
“我没时间陪你的。既然你想去就去好了,反正现在夏威夷到纽约通了飞机,旅行时间节省了许多。没什么事的话,你回去以后就准备动身。”
白流苏看着他,确认他没有丝毫勉强的意思,不禁有些不快,问道:“你是不是很想我离开啊?”
欧阳云哭笑不得,反问:“这么说你不想去了?”
“我去!”白流苏大声喊道,然后径自一个人走到一边生起闷气来。
欧阳云摇摇头没有理她,最近随着国内和国际形势越来越紧张,他是真的没有多少精力花费在儿女私情了。
欧阳云此行带有微服私访的意味,一行总共二十人不到,打的旗帜是广州日报社的“民生事务调查组”。他们专门选取比较冷僻的地方走,一连三天走访了几十个村庄、近百个合作社以及几百户人家,亲眼见证了新型农村合作社的强大生命力以及亲耳听说了许多地方基层政府的所作所为,这才完全放下心来,转道东山县,准备从那里乘坐海军舰艇去海南。
东山经过将近两年的建设,现在已经变成了学兵军海军几个主要的军事基地之一,目前以东山军港为补给港的军舰占到了海军总舰船的三分之二强。
东山原来的最高长官是刘哲良,而随着刘哲良被调回广州,海军司令部搬到这里,这里的军政一把手实际变成了海军司令。陈策成为学兵军海军司令以后,因为他并没有留守东山,而是一直在海南主持军港和军舰、潜艇的建造工作,所以这里的最高长官是副司令陈泽凯。
欧阳云赶到东山的时候,正逢东山大福船厂刚刚有一艘鱼雷艇完工,陈泽凯本来正欲前往船厂主持新艇入水仪式,听闻总司令到了,喜出望外,带着海军司令部的一干人等迎出了码头。他见到欧阳云,敬礼之后说道:“总司令,您来得真是太巧了,大福船厂刚刚有一艘鱼雷艇完工,正好由您来主持入水仪式。”
欧阳云和众人打过招呼,闻言笑道:“那可真是来得巧不如来得早啊,也好,我就见识一下我们‘明级鱼雷艇’的雄姿。”
日本出于称霸海洋的野心,自明治维新始就非常重视海军建设,经过几百年的发展,现时的海军已经是全世界数一数二的规模了。学兵军刚刚入驻广东的时候,欧阳云根本不敢去考虑航母的事情,他考虑到学兵军的实际情况,认为想要在海和日本人对抗那就是鸡蛋碰石头,所以独辟蹊径,决定大力发展轻便快捷而又杀伤力巨大的鱼雷艇。“明级鱼雷艇”正在是这样的战略思维下诞生的。
“明级鱼雷艇”原始的射击参数是长宽6.1米,吃水1.9米,舰首装备两具560毫米的鱼雷发射管和两门27毫米口径的机炮,舰尾装备一具鱼雷发射管,另外,挺还装备有六挺高射机枪。动力则由两台2100千瓦的V型12缸柴油机提供。“明级鱼雷艇”最先进的地方,在于它装备了一台覆盖距离达一百五十公里的小型雷达。
欧阳云原来的海军战略思维,是要用数量淹没质量使用狼群战术的。不过随着和美国政府以及犹太复国组织签订协议,在一次Xing获得了三艘航母的承诺,他的底气增加,海战策略也随之改变。这样一来,“明级”的地位也不一样了,其自身的防护能力被考虑进来,而随着装甲的加厚,武器系统的完善,新的“明级”尺寸加大到了4米,动力变成了两台200千瓦的柴油机。
欧阳云总司令的到来,让大福船厂的管理人员和工人们都十分兴奋,众人刚刚为“济南号”鱼雷艇披红挂绿结束,此时站在船坞两边,看着“济南号”那矫健的身姿,想起自己辛苦劳动铸造出来的产品居然能引起总司令的关注,心中的自豪感不言而喻。众人热切的看着欧阳云走向“济南号”,一个个使劲的鼓掌、欢呼,倒好似刚刚打了一个大胜仗。
第七十四章狼群战法
同样激动的还有一群人,海军部的军官和水兵们。
学兵军名义下设四大司令部,分别管辖陆军、空军、海军、游击队,但无论是局外人还是局中人,却都清楚这样的事实,除了陆军和空军是名副其实,游击队和海军的地位都十分尴尬,说的不好听一点,这两部其实就是象征意义的存在。
海军部的官兵们一度以为总司令已经抛弃他们了。想想也是,与日寇动辄大几万吨的巨舰相比,学兵军海军的炮舰也好、鱼雷艇也罢就好像舢板一样,实在是太过纤细了。海军部官兵私下讨论这事的时候,甚至有人自我解嘲说:我们海军是真正的炮灰部队啊,一炮即成灰。
这不是笑话,以日舰舰炮的口径而言,即使不能准备击中,只要距离目标不是太离谱,那么学兵军的炮舰和鱼雷艇都有可能被爆炸掀起的巨浪倾覆。
学兵军的航母计划,目前属于最高机密,知情者非常的少。现时的学兵军与日本这只战争怪兽相比,还是太懦小了,再考虑到国内复杂的形势,这则消息一旦泄漏出去的话,势必会引发极为恶劣的后果。一旦日本倾全国之力来攻打的话,学兵军就死定了。基于这种考虑,目前,航母还不是海军部的骄傲,这个时候,欧阳云到来的意义就不同寻常了——
“我说过的,总司令不会抛弃我们!看看,我说中了?”
“总司令亲自来为‘济南号’剪彩,呵呵,这说明我们海军在他心目中还是有地位的啊!”
“那是当然了,闽越琼三地都临海,海南岛整个的都处于海洋中,客观形势需要我们海军的存在!”
“话是这么说,但是你们以为单凭几艘两三千吨的炮舰还有十几艘几百吨的鱼雷艇就能对抗小鬼子的航母舰队吗?只要想起‘赤城号’居然是空军炸沉的,我心里就不舒服——这是我们海军的耻辱啊!”
一帮子年轻的海军军官在小声议论着,不远处,欧阳云正在海军副司令陈远洋和大福船厂厂长舰总工程师黄旻贺的陪同下给“济南号”剪彩。
“噼里啪啦……”随着三朵大红花掉落彩盘,鞭炮声响起,“呜——”“济南号”拉响了汽笛,稍后开始缓缓的滑向大海。
“这是你们建造的第三艘鱼雷艇了?”欧阳云目送“济南号”缓缓滑行,问一脸激动的黄旻贺。
黄旻贺一怔,然后毕恭毕敬的答道:“是的,总司令,您一直都在关注我们的生产啊?”
欧阳云笑了:“当然。第一艘是‘广州号’,第二艘是‘福州号’,这一艘是‘济南号’。第一艘‘广州号’你们花了将近九个月时间,期间还出现了一次事故,伤了两个工人。第二艘‘福州号’你们只花了半年时间,同时还建造了一艘小型炮舰,这一艘时间更短了,只花了四个月不到。黄厂长,你们辛苦啦!”欧阳云说完,郑重的向他敬了一记军礼。
没想到他居然记得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心情本来就有点激动的黄旻贺一下子热泪盈眶,他哽咽着连声说:“不敢当不敢当,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大福船厂的前身,只是一家制造机帆渔船的小船厂,根本不具备建造军舰的能力。黄旻贺带着一帮子研发所分过来的学兵还有就近招收的青工,单单依靠图纸从无到有摸索建造鱼雷艇,其中的艰辛困难可想而知。也许正因为吃了太多的苦,所以他特别珍视现在的成果,而欧阳云亲自来给“济南号”剪彩,无疑是对他的能力和辛苦最直接也最有效的肯定,这也就难怪他会如此失态了。毕竟,在主持大福船厂之前,他仅仅是江南某个船厂的一名老技工而已。
欧阳云理解他的心情,拍拍他的肩膀说道:“黄厂长,我们海军是否能够成长为一支中坚力量,关键还在你们这一块啊。不管我们的海军将士们如何骁勇善战,没有适用的军舰,一切都是白搭,所以你们的工作对于海军的建设非常重要。鱼雷艇只是让你们练手的,接下来,你们要在此基础准备建造大型舰船还有潜艇——黄厂长,你知道潜艇吗?”
“听说过。总司令,难道我们还要建造潜艇?”
“是的。不仅仅是潜艇,等我们将来有实力了,我们还要建造更大更厉害的巨舰。你明天跟我去海南看一看,那里我们还有一家造船厂。在那里,你会收获惊喜的!”
欧阳云这是第一次来东山。学兵军还在华北发展的时候欧阳云就让刘哲良来经营东山岛,可见他对东山的重视。刘哲良没有辜负欧阳云的厚望,虽然工业园的建设不是太理想,但是东山县的防御体系却建设得很完善。剪彩完毕,欧阳云在陈远洋还有白流苏等人的陪同下巡视全岛的防御,连续走了几个地方都很满意,他问陈远洋:“如果日本人想把东山作为进攻闽粤的跳板,以你手的海军兵力,你觉得能够守住多长时间?”
陈远洋说:“那要看日军航空兵的投入力度了。总司令,刘长官在这里的时候,非常重视炮台建设,如果日军单单依靠海军的话,以我们现在拥有的岸炮数量,坚持一两天绝对不成问题。我现在就担心来自空中的打击,我们的防空火力明显不足——”
“没有关系,我们也有战机嘛。呵呵,我们正在大浦建设一座军用机场,届时最少会安排三个中队在大浦轮值。所以,不要担心空袭。”
“那样的话,我们应该能够多守两天。总司令,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讲,我们学兵军可不搞文字狱那一套,有什么话尽管说。”
“我觉得,关于东山,也许弃守才是最佳选择。”
“弃守?”欧阳云吃了一惊。
陈远洋看着他,小心翼翼的解释:“相对于闽粤广袤的海岸线来说,东山太小了。日军一旦选择从海进攻我们闽粤,他们有的是登陆点,甚至可以直接杀进珠江,并不一定要非要从东山登陆……”
“我明白你的意思,”他话没说完被欧阳云打断了,“不过,你这是单单从防守的角度来考虑的,你就没想过东山在主动进攻方面的优势吗?如你所说,日本人一旦从海路进攻闽粤,可以选择任意登陆点进行登陆。那么你想过吗?无论他们选择从何点登陆,甚至直接进入珠江,那个时候,东山的存在意味着什么?我们只要牢牢的掌握住东山,那么就随时能够从侧翼甚至后翼对其发起主动进攻。老兄,看来你不仅小看了东山,还小看了你们海军部啊!”
陈远洋想了想,苦笑道:“主动进攻?总司令,您不是真想让我们用鱼雷艇和日军巨舰硬磕?”
欧阳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问道:“怎么?有问题吗?”
陈远洋闭嘴苦笑,心中想道:“看来总司令对于海战知之甚少啊,他竟然指望用几百吨的鱼雷艇去打几万吨的巨舰——天!”
欧阳云从他的表情,立刻猜出了他心中的想法,说道:“黄副司令,看来你还没有吃透鱼雷艇战法哪。我承认,要是以相同数量的鱼雷艇去攻击日军舰队,正常情况下那就是送死。可是,你可千万别因此小看我们的鱼雷艇哪。相对日军巨舰而言,我军的鱼雷艇优势有哪些?首先是雷达。雷达能够先敌发现,先敌发现意味着什么?我们可以抢先布置,占据有利地形,甚至能够利用地形进行伏击。我军鱼雷艇还有一个优势是什么?速度。嘿嘿,虽然‘明级鱼雷艇’不是我设计的,但是相关参数我可是记得牢牢的……”
如果按照欧阳云以前的想法,海军将来拥有的鱼雷艇规模最少要两百艘。而现在,有了航母以后,再毫无节制的生产这种小型舰船,那就存在浪费资源的嫌疑了。鱼雷艇的航程有限,作战手段单一,而且不可能进入深蓝海域作战,这些都限制了鱼雷艇的作用。不过纵然如此,他理想中的鱼雷艇数量,最少也要达到五十艘。五十艘鱼雷艇再配十艘以的潜艇,即使对没有受损的日本联合舰队,也不能说就没有一战之力。鱼雷艇造价低廉,比之战列舰、巡洋舰和航母,简直是天壤之别,如果单单以价值换算的话,即使用五十艘鱼雷艇交换一艘航母甚至战列舰,学兵军都稳赚不赔——“想一想,一旦海战开打,五十艘鱼雷艇狼群一样四面八方的围去,再辅以战斗机压制日航母起飞的轰炸机,那么,日舰队单凭舰炮,能够完全避免鱼雷艇的贴近吗?不可能。而一旦被鱼雷艇贴近进入射程,那么战场势态必然要颠个个,届时就不是日海军能不能保护陆战队成功登陆的问题了,而是它们怎样才能让舰队的损失降到最低……”
欧阳云给这种很无赖的战法起名为“狼群战法”,这种战法无赖是无赖,但是却绝对实效。
陈远洋是海军老行伍了,跟过多位粤系海军名将,实战经验相当丰富,这也是欧阳云让他担任陈策副手的原因。虽然因为知识面的原因,他在思考问题的时候显得偏于保守,但并不妨碍他听懂欧阳云这有点匪夷所思的策略。
欧阳云继续说着:“这种战术唯一的缺陷是,我们的人员战损肯定会很大,”说到这里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叹口气道,“不过没有办法啊,我们毕竟是弱势的一方,现在除了采取这种以命换命的打法,还真的无法遏制小日本倚强凌弱的强盗战法。黄副司令,你说,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我们的海军将士,他们会奋不顾身的出击吗?”
“当然!”陈远洋的胸脯昂了起来,“我们粤系海军什么时候言过怕过。真有这一天的话,总司令您瞧好了,冲在最前面的,必然是我们广东人!总司令,您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您已经不相信我们了吗?”
学兵军的辖区扩大以后,随之而来的便是各派系之间的利益纷争。这是任何一个利益团体都不可避免的事情,欧阳云对此也毫无办法。他现在所能做的,便是尽量的保持不偏不倚的姿态以免局势失控。而最近的最新情况是,随着张自忠57军所属的三个西北师的加入,原西北军的实力大增,他们作为欧阳云的起家班底,不少人开始卖老资格,在一些领域排挤原粤系和新闽系。陈远洋虽远在东山,却也风闻了广州的一些事情,所以才有这番说辞。
广州的派系之争,欧阳云心知肚明,他感到欣慰的是,因为李铁、吉星文和李汉魂以及姜树人等最高层的克制和包涵,局势尚在可控范围内。因此,他根本不担心会后院失火,甚至一发不可收拾。装作没听懂陈远洋话里话外的意思,他认真的回应道:“不,我相信你们,我相信学兵军的每一个人,包括我自己。”随后他话头一转,转到了当前国内大形势——“照目前的局势来看,日本人不会在东南隐忍太久了。如果我所料不差,徐州很快就会沦陷,届时,日军肯定会向西北内陆进军。太原离我们太远,目前我们即使有心也无力相帮。但是日本人一旦想打武汉的话,就必须拿下江西。而一旦出兵江西,福建就成了其心腹大患了——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就在这一两个月之内,日本人肯定会对闽粤琼大举用兵。海南那边,鱼雷艇大概有十艘左右,加我们从美国和德国购买的一些,再加以前的,一共有三十余艘——黄副司令,我现在不担心海军部的士气和与敌决战的决心,但是不得不担心后继兵源哪!你们海军部近几年少有战事,猝然战场的话,伤亡是难免的。我很担心啊,如果我们光有舰船而没有足够的兵士,这可就闹笑话了。所以,你们海军东山分部现在最紧要的任务,就是培养合格的海军官兵……”
第七十五章刺云行动(上)
欧阳云和陈远洋站在临海的一块巨石侃侃而谈,他们的脚下不时有海浪簇拥来,撞石而碎,复变成海水回流于海中。
这里是东山岛的一处堡垒阵地,就在他们身后,一个暗堡张着黑洞洞的嘴巴,一挺马克沁的枪嘴龇出来,好像一颗闪着寒光的利齿。暗堡的后面是一座炮台,炮台左边二十米过去,是一道长约三里许,最宽处五十余米,呈喇叭形收口的海湾。而欧阳云和陈远洋两个人现在谈论的,便是和这条海湾有关的事情。
海湾对面,原本是面积在一公顷左右、光秃秃的一片山石,现在却建起了几幢三四米高的“高楼”——这算得是东山部海军基地最为神秘的一处所在了,因为除了一个排的轮戍官兵,无论何时,其他人都不能进入的。而这片完全被铁丝网包围的所在究竟有何作用,只有极少数几个人知道。
“可以考虑在海湾里用木头搭建几艘鱼雷艇和炮舰,那样的话就完美了。我相信,即使是白天,小鬼子也难辨真假,”欧阳云看了一遍根据自己的创意搭建起来的伪装基地,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看见不远处一艘正在执行训练任务的鱼雷艇,他才明白,原来是少了“军舰”。海军基地嘛,少了军舰怎么行呢?
“嗯,我尽快找人实施。总司令,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现在有多少盏灯了?灯的防护工作一定要到位,还有电线电缆。不要小鬼子才一轮轰炸,整个基地就变成黑漆漆一片了,那样的话,小鬼子肯定会起疑心的。对了,伪装高射机枪和高射炮的声光效果做出来了吗?”
“已经做出来了,总司令,晚给您演示一下。”
“好。防空船坞呢?建设得怎么样了?”
东山岛的山体连贯Xing好,石质坚硬,开挖防空船坞的难度很大。陈远洋有点惭愧的说:“进度比较慢——东山岛的石头太硬了,工程难度很大,现在凿进去五十余米。”
欧阳云点点头:“要加快进度,一旦开打,我们的舰船必定是小鬼子的优先轰炸目标。我们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护住它们,否则一旦失去了,接下来可就只能被动的防守了。届时,没了你们东山海军基地的掣肘,日军至少可以在福建沿海随便登陆。海南基地鞭长不及,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鬼子肆意妄为了。”
炮台掩体的后面,白流苏带着几个娘子军肃立一旁,她们警惕的观察着四周的情况,眸子里动辄闪过一丝锐利的寒光。更远一点的地方,刘奎带着几个战士徘徊着,扮演着流动哨的角色。
水红袖和白流苏组建娘子军的初衷是要战场杀鬼子的,但是随着学兵军规模的日益扩大,兵力越发雄厚,她们这一愿望便显得“不合时宜”了。用某些很大男子主义军官的话说:“我们学兵军男人还没死绝呢,怎么能让娇滴滴的女人战场呢?”
这话太气人了,为此水红袖和白流苏都很气愤:“女人怎么就不能战场了?蒋委员长不是说抗战守土人人有责的吗?难道我们女人就不是中国人了?你们这是歧视我们妇女,哼哼,我要去重庆‘新生活委员会’告你们!”
学兵军本身提倡开放的社会风气,加辖境内的媒体又发达,蒋委员长夫人才整出“新生活委员会”这套东东,便得到了闽粤境内广大妇女同志的一致拥护。水、白二女此时抬出“新生活委员会”,倒也是适时应景。加两个人一个是楚天歌的老婆,一个更是总司令的未婚妻,属于绝对重量级的人物,登时就将那些大男子主义者噎得没了脾气,哪里还敢继续“大放厥词”。两个人犹不罢休,居然又闹到了欧阳云那里,欧阳云没得办法,和几个大佬商量以后,最终采取折中的办法,正式将娘子军调为自己的警卫部队以平息女兵们的愤慨。
谁知这样一来却引起了郭彪还有木剑蝶等特别关心欧阳云个人安全的军官的不满,从欧阳云的安全计,他们即使没有歧视妇女的想法,却也不得不怀疑她们的能力。经过一番激烈的辩论,双方最后都退了一步达成约定,给予娘子军三个月的试用期,试用期内不出问题的话,就正式取代刘奎的警卫部队,成为护卫欧阳云个人安危的警卫力量。
因为这个原因,一路行来,白流苏也好,随行女兵也好,一个个都打点起十成十的精神,生怕因为自己的疏忽出现什么纰漏,那么娘子军可真的要被人看不起了。
白流苏一度曾经担任欧阳云警卫部队的最高长官,刘奎就曾经是她的部下,因此,这一次出行警卫部队的指挥序列倒是没有问题。可是,欧阳云本人也好,刘奎也好,包括一直表现得如临大敌的白流苏,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娘子军的护卫没出问题,东山岛却出了问题——他们这行人才进入东山县就被有心人发现了。
柳川健生作为梅机关下属的精锐特工,是在台儿庄战役进行得最激烈的时候进入东山县的。早在一年前,随着刘哲良在东山县大兴土木,增强防御工事,日本人就注意到了这里。诚如欧阳云所言,东山或许不是最佳的登陆地点,但是,其对于日军的闽粤攻略却能起到举足轻重的掣肘作用。鉴于此,日本各个特务机关一直在想办法进入东山,但是却迟迟不能如愿,直到佐间饶次郎的出现。佐间饶次郎不仅自己以薛鹏飞的身份成功的混入学兵军坦克部队,并且发现了学兵军反间谍手段的巨大漏洞。正是在他的帮助下,柳川化名刘大山,成功的被东山一家农业合作社招聘进去做了一名会计,并且很快又带进来三个手下,建成了一个情报点。
欧阳云作为学兵军军政最高首长,出于各种需要会经常在电视发表讲话,广州电视台七点钟的新闻播报里,他也是曝光率最高的学兵军首长之一,一来二去的,柳川便牢牢记住了欧阳云的形象。“济南号”的下水剪彩活动,他出于不可告人的目的,自然要去参加的,而他没想到的是,居然会看到欧阳云。
这个发现让柳川喜坏了,他忽然就意识到——自己建不世奇功的机会来了。
柳川在东山建立情报点的根本任务,本是摸清东山的防御情况,并且在不久的闽粤攻略中为航空兵可能实施的夜间轰炸提供指引。不过现在,这已经不重要了——“如果能让航空兵立刻出动轰炸东山,直接炸死欧阳云的话——”这个想法产生的结果实在是太诱人了,一旦在柳川的心中滋生开来,他便再也抵御不住。他没等剪彩结束就匆匆的返回,然后立刻将其他三个人叫到了秘密据点。他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以后,其他三个人都惊呆了,一个叫山口福术的惊喜的说:“是机会啊,如果能将欧阳云这个帝国大敌炸死在东山县,哈哈,那学兵军就完了!”
柳川看了看他们,右手使劲在桌子擂了一拳,说道:“那就这样决定了。西木,你赶紧给海发电报,让他们叫台湾即刻和我们联系。山口,你和前田立刻准备指引工具和武器,我们要尽可能的给航空兵提供最精确的轰炸坐标!”
“哈依!”
几道电波在东山县空来回穿越,很快,海梅机关总部就得到了讯息。此事干系重大,梅机关留守人员不敢擅作主张,立刻将影佐祯昭叫了回来。影佐祯昭获悉了这个消息,第一反应便是兴奋得连连搓手,连声说道:“天赐良机!天赐良机啊!好,就按柳川提议的去办,不要经过大本营了,即刻给台湾方面去电。”
下午五点多钟,台湾高雄机场,随着一声紧急集合的哨声吹响,本来正准备吃饭的朝仓飞行大队的航空兵们一个个拿起头盔骂骂咧咧的冲出了营房。
朝仓鹰走在最后面,他看见停机坪所有的地勤人员都在忙碌着,眉头不禁锁了起来。他等手下在指挥塔前排好队以后,走向台湾第二航空兵团的司令官麻工淳一郎问道:“阁下,发生什么事了?”
麻工表现得很严肃,他瞪了朝仓一眼说:“归列!”
朝仓鹰是第二航空兵团里唯一的王牌飞行员,因此麻工对他一直比较礼遇,像今天这样严词厉色的呵斥还是第一次。朝仓也是识时务的,立刻意识到发生了大事,赶紧的鞠了一躬跑去站列。
麻工Yin鸷的眼神扫了一眼所有的航空兵,忽然大声说道:“诸君,现在传达台湾总督府命令,朝仓少佐!”
“哈依!”朝仓前一步,毕恭毕敬的低下头颅。
“命令:朝仓飞行中队即刻起飞执行轰炸任务,行动代号:‘刺云’,目的地,支那福建省东山岛海军基地。朝仓君,这是命令,请收好!”
朝仓大队这段时间的训练重点就是夜间作业,东山县作为闽粤攻略的重点打击目标,朝仓已经亲自去侦察过两次。不过纵然如此,他依旧不能理解为什么要仓促出战,而且是一个大队全体出动。要知道,那可是四十八架战机,其中轰炸机更是多达三十六架——他很担心,因为训练还不充分,距离又远,这么多战机一起出击,事故率必然大大增加,届时一旦因此损失太大的话,即使能够成功瘫痪东山岛,只怕也是过大于功,反而要遭到训斥。他先是本能的“哈依”着收下命令,然后抬头疑惑的问道:“阁下,是不是太仓促了?而且,不需要这么多战机的?”
“朝仓君,这些不是你该关心的,”麻工一反常态,表现得格外的严厉,他喝道:“你只要出色的完成作战任务就行了。你们现在就必须起飞,这样才能尽快的赶到东山。东山那里会有人给你们指引目标,记住,三堆篝火。你们实施轰炸的时候,但凡有灯光的地方多投掷两枚炸弹——明白了吗?”
“哈依!”
“好了,诸君放心出征,我将会准备丰盛的晚宴等你们胜利归来!届时,我们同贺!”
停机坪和机库里的战机已经完成了撞装载工作,朝仓率先走向自己的战机,半个小时以后,四十八架战机悉数升空,分为四个编队在朝仓的带领下朝东山方向急速飞去。
麻工目送所有战机升空以后,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即下令给柳川发电,告知战机已经出发,请他算准时间准备接应。
晚八点钟左右,柳川在所在合作社社长周济才的陪同下开着一辆满载着大米的卡车驶进了东山岛海军基地。
周济才领导的合作社是基地固定的大米供应商,他不仅有基地的通行证,而且和许多军官、战士混得很熟。本来按照基地规定,七点钟以后外人是不能进入基地的。不过今天的总值班,一个叫郭海的少校舰长和周济才的关系很好,他在后者苦苦告求下,却不过这份面子,亲自验看了卡车的货物,没发现任何问题,随即放行了。
郭海不知道自己已经犯下大错了,他目送周济才的卡车驶向食堂方向以后,还特地关照值班的警卫战士说:“今天总司令宿在这里呢,你们都给我精神点,千万不能出任何岔子!都听清楚了吗?”
四个警卫齐声答:“郭舰长,您放心啦。有我们在,别说人,就是一只耗子都别想溜进去。”
郭海笑了:“那就好。”
总司令留宿东山海军基地,是东山部海军全体官兵的荣耀,有鉴于总司令以往曾多次遭遇刺杀,陈远洋为首的东山部海军决策层非常重视总司令的安保工作,除了在基地的五道大门实施双岗制,还在原有基础增派了三支巡逻队。但是他们做梦也没想到的是,敌人居然光明正大的从大门混进了基地里。
第七十五章刺云行动(中)
今晚的月色不错,银盘也似的明月高悬天,照得东山岛的山石好像镀了一层银也似的透着亮白色。“哗哗……”海浪拍击着礁石,周而复始的撞击声成了这静谧夜晚唯一的声响。
“这样晴朗的夜空更加有利于战机的飞行?”柳川这样想着,瞄了旁边的周济才一眼,心中杀机已起。
周济才此时正担心着基地食堂的伙头兵们已经洗漱休息了。“都怪这辆车,早不坏晚不坏的,偏偏快到基地的时候它坏了,”周济才絮絮叨叨的说着,根本没想到,这辆卡车之所以坏得如此不是时候,盖因为坐在他身边的柳川做了手脚。他远远的看见食堂里的灯还大亮着,心头一松,轻吁一口气,偏头看着柳川说道:“大山,今天多亏了你啊。没想到你还会修车,呵呵,要不是你,我们今天就要在车过一夜了。”
柳川正绷紧着神经紧盯着他左手边的后视镜,后视镜里忽然有一团火光闪烁了一下,他一咬牙,右脚猛踩刹车,右手将档位推向空挡。
“吱嘎”一声,卡车猛然停下了。周济才猝不及防一下子被惯Xing甩了出去,他的头撞在车前玻璃,登时疼得“哎哟”一声大叫起来,他还不知道这是柳川刻意为之,他使劲挣动身子想要坐好,嘴里问道:“大山,怎么——”话没说完,他的嘴巴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唔!”他惊得发出一声闷哼,随即感觉到心脏一阵针刺般的剧烈疼痛。他奋力挣扎起来,分分钟不到,终于因为流血过多而失去了力气,随即休克过去。
柳川确定他没有脉动了,一把将他甩开,然后打开驾驶台的端盖,随即用带血的匕首一阵乱割,将卡车的控制线路完全破坏掉了。他打开车门跳下去说道:“开始行动!”
山口福术等三个鬼子早就从车厢里跳下来了,山口手正把玩着一个打火机,显然,刚才后视镜里的火光就是他的杰作。他问道:“那个支那老头已经干掉了?”
“是!”
“那就开始!你们两个,赶紧到旁边潜伏起来!”
具体的行动方案是早就制定好了的,一旦成功进入基地,那么就以修车为名停止前进,然后将汽油放出来,为引燃篝火做准备。而一旦支那人发现了异状过来查看的话,人少的话就直接干掉,人多的话则尽量想办法拖延时间,实在拖延不下去则不惜一切代价引燃篝火。
几十袋大米被柳川和山口垒成了三堆,邮箱里的汽油也被完全放了出来装到了一只事先准备的桶里。两个人为此忙出了一身大汗,山口一屁股坐在地,问道:“流川君,航空兵能够准时到达吗?”
“一定的!”柳川说着,忽然紧张起来,低声喝道:“快,支那人的巡逻队过来了,快假装修车。”他弯下腰来,然后直接趴去了车底下。
山口蹲了起来,他朝巡逻队走来的方向看了看,低语道:“十一个人,哼,我们可以干掉他们!”
“八格,先假装修车再说,学兵军狡猾狡猾的!”
这支巡逻队的带队长官是一个名叫陈俊的尉。他们的巡逻路线本来并不需要经过这里,但是当头的一个兵发现了柳川他们,觉出异常立刻向陈俊汇报:“连长,那边有情况。”
“走,看看去!”
陈俊一马当先走向卡车。东山部海军基地的防卫还是很严密的,成立至今还没有发生过任何意外。因此,陈俊等人虽然提高了警惕,但是却绝然没有想到居然有小鬼子打入了进来。他老远的将手电照过去,问道:“谁在那里?”
柳川从车底钻了出来,他摆弄着手的扳手,说道:“我们是前村合作社过来送大米的,车子坏了。长官,您能帮忙找一下食堂里的长官吗,我们必须将这些大米尽快的交接给他们。夜晚湿气重,不尽快入库的话我担心会受潮。”
陈俊他们一边走近来,一边将电筒照向那三堆大米。大米是货真价实的,陈俊他们没看出问题,陈俊正吩咐一个战士去找食堂的人,忽然卡车驾驶室的门“哐当”一声响,他将手电筒照过去,便看见全身血淋淋的周济才将半身探出了驾驶室。
柳川和山石几乎同时循着声响看了过去,立刻意识到他们已经暴露了——周济才居然没有死透,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他点燃仅余的能量为陈俊他们示了警。柳川忽然改用日语大喊:“杀死他们!”一个前扑扑向汽油桶,然后抱起汽油桶就滚向最近的一堆大米。
周济才是基地里的常客,陈俊这一队巡逻兵里最少有一半的人都认识他,目睹这一幕,他们立刻猜到究竟发生了什么。几乎在柳川大喊的同时,陈俊拔出了手枪吼道:“别动!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啪啪!”枪声响了,埋伏在卡车后面草坪的两个鬼子率先开枪。而陈俊成了他们优先打击的目标,陈俊只觉得胸腹部一阵剧痛,整个人被掀飞开去,重重的撞在地,立刻就断了气。
“连长!”“鬼子!打!”“兄弟们,为连长报仇!”巡逻队的学兵愤怒了,他们呼喊着开枪射击,同时有人使劲吹响了报警用的哨子。“吁——”“呯呯……”尖利的哨声和刺耳的枪声同时响起,紧接着惨呼声还有呻吟声也响了起来。
巡逻队的学兵虽然战局数量的优势,但是因为身在明处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反而落了下风。前排的几个学兵连续被击倒,后面的人一看不妙,赶紧的扑倒在地,开始和四个鬼子对射起来。
山口趴在车底,以车轮做掩护瞄准射击着,另外两个鬼子早就抢占了有利地形,他们以有心算无心,居然一度打得巡逻队的学兵抬不起头来。
欧阳云此时正在基地最大的会议室里面和东山部的海军高级将领们在开会,他的发言被突兀响起的枪声和哨声打断以后,眉头微微一皱停了下来。这枪声和哨声来得太诡异了,东山部的军官们登时就紧张起来。陈远洋骇得几乎一跳三丈高,他有点惶惑的对欧阳云说:“总司令,我去看看!”随即跑出了会议室。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都把目光投向了欧阳云。因为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他们心中惴惴不安,一个个的脸色变得相当难看。枪声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而哨声已经连成了一片,众人听着外面欲发混乱的声响,心中几乎同时升起这样的念头:完了完了,好事变坏事了,如此一来,估计我等的仕途也就到了尽头了——本来是好像炮灰一般的存在,现在好了,“炮灰”这顶帽子肯定戴实了。
白流苏和刘奎带人一直守在门口,枪声一响他们立刻带人冲了进来。白流苏跟在欧阳云身边经历了太多次的险情,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头脑简单、胸脯发达的“小贼婆”了。这枪声太诡异了,不免让人浮想联翩——这里现在毕竟是老粤系的人说了算哪,而粤系海军的桀骜不驯在全国都是出了名的。事关欧阳云的个人安危,他们此时可就顾不得举动过激反而引起在座其他人的误会了。
枪声乍然响起,欧阳云也大吃一惊,不过他很快就恢复过来。看见白流苏和刘奎带人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闯进来,他本来皱起的眉头一沉,沉声喝道:“干什么?都出去,我们的会还没开完呢!”
“大哥?!”白流苏还想说什么,刘奎却已经看清了形势,他找个台阶说道:“司令,不需要我们做什么吗?”
“东山部好几千水兵呢,需要你们做什么?都到门口等着去!”
柳川打开汽油桶,飞快的淋湿了两堆大米,而就在他提着汽油桶扑向第三堆大米的时候,远远的一道探照灯的刺眼灯光打过来,紧接着便是一挺马克沁疾风骤雨般的子弹狂啸——他连续被几十颗机枪子弹击中,先是整个人打摆子一样抖动着,身漏斗一样的喷溅着血水,紧接着汽油桶被击中,登时“轰”的一声爆燃起来。
汽油桶的爆燃点燃了柳川,柳川无意识的惨呼着,一时竟然没有死绝。
“柳川君!”山口嘶声喊着从卡车下面钻了出来,而迎接他的是一颗角度刁钻的子弹。这颗子弹精准的击中了他的心脏,山口在意识消失前的那一刻,朝前面的一堆大米开了一枪——“轰”,那堆大米立刻爆燃起来。
山口的举动提醒了仅余的一个鬼子,他放弃了抵抗,直接站起来开枪击中了另外一堆大米。三堆火焰熊熊的燃烧起来,该鬼子随即被从四面八方射来的子弹打成了一口破面口袋。他的身子好一阵痉挛硬是不肯倒下,昂首向天,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东南方传来的马达嘶鸣声,脸居然现出了一丝诡异的笑意。
陈远洋急火火的赶到现场,郭海已经根据从其他三个鬼子身翻出的物件判断出了他们的身份。没想到居然是日本人,他知道自己闯下大祸了,而让他唯一感到庆幸的是,从现场情形判断,周济才并不是Jin细。他走近陈远洋,惶恐不安的喊道:“司令——”
“日本人?守卫得铁桶般的基地居然被日本特务闯进来了?”陈远洋一张脸气成了铁青色。
“啪!”他甩手就给了郭海一记响亮的耳光,劈头盖脸的骂道:“混账东西,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谁让你放周济才进来的?军规在你眼中是儿戏吗?我告诉你,今天这是司令没出意外,否则的话,你现在就跳海自杀谢罪去!”
陈远洋气昏了头,居然没有发现这四个鬼子最后疯狂表现的异常。而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朝仓鹰率领的战机编队距离东山已经近在咫尺了。
距离四个鬼子Jin细被打死大约十分钟左右,在临海一个哨位站岗的几个战士听出了东南方天空传来的异响——“快听,什么声音?”
“哪有什么声音——不对,好像是飞机引擎的声音。”
有一个战士比较机敏,他联想到之前基地里发生的事情,惊叫起来:“不好,这是日本人蓄谋的行动,快打电话向总值班室汇报!”
居然被日本特务混进基地里来了,欧阳云表面没说什么,心中却窝火得要命。此次会议,他本来的目的是要和东山部海军军官们好好交流交流感情,顺便推介一下自己的狼群战术的。现在没了心情,这接下来的会议进程可就显得淡而无味了。他正准备宣布散会,会议室里的电话响了。
电话铃一响,东山部的所有人的脸色立刻变了。不少人心里更是暗暗嘀咕:天哪,不会又有日本人潜进来了?
“这个郭海!”陈远洋恨恨的低声咒骂着,脸色不善的抓起了电话,随即他惊呆了,然后,他爆发似的大喊起来:“那还不拉防空警报,你死人哪!”“啪”的挂了电话,他脸色尴尬的对欧阳云说:“总司令,东南方向出现了大批敌机,请,请你赶快转移。”不等欧阳云回应,他朝其他人吼道:“都还傻坐着干什么?赶紧回去各自的部队组织防空!”
东山岛地形特殊,开掘防空洞非常费劲,因此基地里的防空设置都是利用天然孔洞修筑而成,防护能力有限。陈远洋不敢寄希望于这些半吊子防空工程,所以才提请欧阳云“走为策”。
凄厉的防空警报声响起,白流苏和刘奎匆匆的闯了进来。此时,只要是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能够将前后发生的两起事件联系到一起思考,从而得出结论——这是日本人蓄谋的空袭行动,而目标极有可能就是欧阳云。
刘奎来东山之前就调查过相关资料,了解东山的空防情况,他说道:“总司令!这里不能呆了,我们必须立刻撤离!”
白流苏说:“小鬼子厉害啊,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来东山的,而且时间把握得如此精确——我们来东山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哼,肯定是那个日本女人搞的鬼!”说着,她牢牢的盯住欧阳云的眼睛,一脸挑衅。
有关高桥良子和总司令的关系,在学兵军中已经不是秘密了,不过敢像白流苏这么直接表达憎恶的人可没几个。
欧阳云脸色很难看。
陈远洋此时也顾不得去体会他的心情了,对刘奎说道:“刘团长,你赶快带总司令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刘奎朝白流苏身后的几个娘子军一努嘴。让娘子军充当欧阳云的警卫部队,本是学兵军高层不得已而为之的妥协行为,而最大的受害人刘奎却惊喜的发现,娘子军的存在至少有一个作用。那就是只要她们出马,总司令因为不好和女兵拉拉扯扯的,基本都会听从劝谏远离危险之地。
不过今天是个例外。
不等那几个娘子军靠近,欧阳云摆手道:“我不走。小鬼子想搞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哼,他们什么时候成功过?陈副司令,三号码头的伪装工程建造得怎么样了?能用吗?”
陈远洋一拍脑袋,差点没把帽子打脱了,他说道:“建造好了,建造好了,我都昏了头了,居然忘记这等事了。我现在立刻去安排——刘团长,白校,总司令的安全我就交给你们了!”说完,他扶着帽子跑了。
见他居然跑了,白流苏气得大骂:“这个老滑头!”
欧阳运则大喊:“先让配电站将这边的电源给掐了。”
“是!”
东山部的人居然全部跑了,这让刘奎和白流苏气愤得不行,刘奎碍于身份不好说什么,白流苏脾气发作可就没好话了,她对欧阳云说:“这帮家伙眼里还有你吗?”
欧阳云不以为意的笑笑:“都坐下,等会可就一片漆黑了!”
他话才说完,灯就灭了,外面的月光洒进来,几乎与此同时,飞机引擎的轰鸣声也传入了众人的耳朵。
刘奎担忧的竖起耳朵听了听,忽然喊道:“所有人都过来,”然后带头走到了欧阳云身后,说道:“都把耳朵竖起来,只要听见我喊‘扑’,给我全部扑到总司令身!”
欧阳云先是一楞,继而非常感动,他笑骂道:“干什么?想压死我啊!”
刘奎苦笑:“谁叫您不肯撤离呢,也不知道这会议室结实不结实,我们只能尽力而为了。”
欧阳云笑了,拍拍他的手背说:“放心,绝对不会有事。大家等着看,小鬼子的炸弹,十枚最少有九枚会落在对面的三号码头!”
白流苏轻轻的叹口气,走到他身后,轻轻的靠在了他的背。她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道:“要是我死了,记得在墓碑刻‘欧阳云之妻’啊!”
欧阳云身子颤了颤,他反手握住她的手,也轻声回道:“放心,你比我年轻,一定会死在我后面的!”心中做了决定,一旦日机不当还是轰炸这里的话,那么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将她抱在怀里压在身下——我本来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空里,今天真的要死一个人的话,那么就我去死!
此时此刻,他可是将什么大业什么大志完全的抛诸脑后了。
第七十五章刺云行动(下)
陈远洋第一次经历这种突然袭击,反应慢了一些,如果他不是经欧阳云提醒,而是第一次冲出去的时候就下令切断基地主电源,点亮三号码头伪装的话,那么朝仓鹰他们便不可能窥见一丝一毫的破绽。
当他下令切断基地主电源的时候,朝仓鹰等突前的几架战机已经远远的看到了灯火辉煌的基地全景。
作为海军基地,东山岛不久之后是要建设大型雷达站的,所以对电力保障有一定的要求。正是因为这一设想,东山岛的电力设施很齐备。这给了朝仓鹰可乘之机,不过让他感到奇怪的是,他不过眨了一下眼睛,刚刚还灿若繁星的东山岛便忽然黑了下去。然后,某个地方却变得灯火通明起来。“奇怪,怎么回事啊,难道支那人已经发现了我们,这是准备防空战了?”朝仓鹰这样想着,暂时的还没怀疑这片灯光居然只是一处诱饵。
浸了汽油的大米一旦燃烧起来便很难扑灭,郭海和陈远洋第一时间没有下令扑灭,现在再想扑灭已经没有机会了。熊熊燃烧的火焰为朝仓鹰指点了前进的方向,四十八架战机分成四个编队呼啸着扑过来,所有的巡逻兵都按照命令躲了起来,不敢轻易的暴露行踪。
郭海因为一时心软放进了日本特务,此时心中悔恨得要死。他和几十个战士趴在距离篝火大约三十米左右的一块巨大岩石后面,屏息听着战机引擎的嘶鸣声,双手紧握,心中默默祈祷:希望日本人不知道总司令就在这里,希望他们只是想摧毁东山基地。
如果陈远洋听得见他这番祈祷的话,想必又是老大一个耳刮子来了。
篝火为日机指引了方向的同时,也给他们造成了疑惑。篝火亮起的地方距离三号码头有点远,而在两者之间,从七八百米的夜空看下去,根本不能发现那些房屋等人为建筑。朝仓鹰再次陷入困惑,他拉低机头从篝火空低掠而过,没有看见接应的人,心中不禁产生了怀疑:接应特工被支那人发现了吗?还是这篝火根本就不是他们点燃的?他下意识的觉得地面肯定出了问题,也许应该以篝火为中心进行轰炸才是正确的。可是,他同样无法忽视不远处的灯火辉煌。而他万万想不到的是,此次“刺云”行动的最终目标此时其实就近在咫尺。“如果他们没能进入基地的话,那么这两堆篝火存在此处倒是正常的,”他总算为自己找到个合适的理由,随即决定忠实的执行麻工司令官的作战意图。麻工难得以严厉的语气对他下令,因此他对其最后的几句话印象深刻——麻工司令官最后强调,有灯光的地方一定要投掷一两枚炸弹,那么反过来的意思,不就是没有灯光的地方千万不能投掷炸弹吗?放着明显的目标不去轰炸,转而将炸弹投入茫茫黑暗中吗?朝仓鹰没这个魄力——他此时还不知道欧阳云就在岛,不然的话肯定会更加难以取舍。他恨恨的骂道:“狡猾的支那人!”最后一压机头,率先朝那灯火辉煌处俯冲而去。
日军战机此时还没有装备无线电通讯系统,战机之间只能通过手语和旗语联系,有些时候低空作战,甚至需要飞行员大声呼喊传递命令。夜晚不可能看得清手语什么的,因此大编队的指挥作战,就只能靠指挥机作出正确的指引了。朝仓鹰一开始俯冲,其它战机有样学样立刻跟着俯冲下去。四个编队的战机,战斗机中队乖觉的分散四周以后,三个轰炸机编队开始拉散队形作出俯冲投弹的准备。便在此时,地面响起了枪炮声,并很快就变得密集起来——守军的防空火力开始反击了。
枪炮声是如此密集,让朝仓鹰也不禁暗暗的将心提在了手。支那人的防空水平实在不咋的,夜晚防空,居然连强光灯都没有配备,这让朝仓鹰忍不住便龇牙嘲讽:愚蠢的支那人。没有配备强光灯,曳光弹总要配备一些的?可是,两分钟过去,朝仓鹰却没有发现一枚曳光弹的踪迹,这让他稍许放心了一些。
地面,防空炮还有高射机枪喷吐出的火舌很是炫目,繁星点点让人不自禁的便担心座机会非常背运的自己闯进弹雨中去。“这应该就是支那人的主基地了,不然的话不会有这么强的防空火力!”朝仓鹰暗忖着,之前的一点不安正在渐渐消除。他开始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看花眼了——或者,之前看到的景象只是幻觉?那么多的灯火,那是多么广大的区域,而以支那人的科技水平,他们能够将整个东山岛彻底的变成不夜城吗?朝仓鹰表示严重的怀疑。身下的这片区域,面积大概在三平方公里左右,这才对嘛,以支那人的能力,把这么一片有限的地方建设成中枢所在还是能够做到的。嗯,先把这里炸烂再说。
朝仓鹰率先用机炮朝着地面倾泻几发炮弹,这就是最直接的轰炸指令了。随即,一个中队的轰炸机呼啸着俯冲下去,百颗的炸弹雨点般砸下去,很快就将这片区域的中心位置变成了一片火海。
爆炸声此起彼伏,一幢又一幢的高大建筑被摧毁,然后变成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爆炸是如此猛烈,乃至整个东山岛似乎都在颤抖……
这一番轰炸持续了足足一刻钟左右,一刻钟过后,下面的灯光登时只剩下寥寥的几盏,取而代之的则是几乎涵盖整个区域的熊熊火焰。朝仓鹰一开始对取得的成果相当满意,不过当爆炸声完全停止以后,他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虽然地面喷吐着的火舌几乎消失殆尽了,可是为什么枪炮声却依旧响亮、密集?甚至,有的枪炮声就在火堆中肆无忌惮的响着。
“八格!怎么回事?”朝仓鹰意识到自己被愚弄了,因为他很快又发现了一个新的状况,那就是战斗这长时间了,在如此密集的防空火力打击下,己方居然没有一架战机被击中。“不行,得暂缓轰炸,可是燃油有限,也不能拖延太久,”朝仓鹰这样想着,将战机拉升,带着轰炸机群脱离了轰炸区域。稍后,他忽然将推杆一推到底,将机头几乎压得垂直于地面直接俯冲了下去。
陈远洋看着对面熊熊燃烧的火海,情不自禁的抹了把汗。现在他已经清楚那四个鬼子究竟是干什么的了,感情是来为日机指引方向的。不过还好,幸亏三号码头的伪装整好了,骗过了日本人,不然的话还不知道会怎样。总司令一旦在这里出了事,那学兵军势必会四分五裂,最后只会便宜了日本人。他忽然听见一种有点奇怪的声音,抬头望去,便看见一团黑影垂直的向三号码头砸了下去,而就在他以为一架日机失事自己坠毁的时候,那个黑影却几乎贴着三号码头掠过了——熊熊火光中,陈远洋看清楚了,那是一架以前没见识过的日军战机。“不对,小鬼子是在进行侦察,难道他们发现什么了?”陈远洋思忖着,耳朵里除了战机的轰鸣声,再就是那能够以假乱真的防空枪炮声了。他随即明白问题究竟出在何处了——电控的声光效果出问题了,因为监控室被炸弹直接击中,里面的值班军官肯定牺牲了,偏偏,调控器没有损坏,于是就造成了如今的情景。整个三号码头几乎都被火焰吞没了,偏偏“防空部队”还在猛烈的射击着——“他奶奶的!希望小鬼子没剩多少炸弹了!”此时此刻,陈远洋也只能这样想了。
玩了一记极其惊险的高难动作以后,朝仓鹰并没有丝毫的得意之色,相反,他的一张脸变成了铁青色。他冒着危险贴近侦察,终于发现了这东山支那海军枢纽的真面目——整个阵地几乎都被炸翻了,他居然没有发现一个支那人的尸体,这太不正常了,要知道,下面的枪炮声还在高歌着呢。再者,那些被炸塌的房屋很有问题啊,忽然如此轻易的就被整体点燃了。还有,军舰呢?支那人的军舰呢?
36架轰炸机,有12架投光了所有的炸弹已经返航了。这12架中岛生产的九七式老型轰炸机继航能力有限,为了防止它们因为油料不足而坠毁大海,朝仓鹰让其先行轰炸,先行返航。剩下的24架各式较为先进的轰炸机中,有部分也已经投光了炸弹,不过这些战机至少还配备有一挺机枪,而且油料还有富余,可以留下来继续战斗。朝仓鹰默默的计算了一下,发现单凭剩下的战机,如果不浪费炸弹的话,还能够全歼支那舰队,故不再纠缠于三号码头,而是沿着东山海岸线开始搜寻学兵军的军舰。
海军东山部共有各型战舰二十余艘,其中只有三分之一的战舰进入了防空掩体,剩余的则停泊在距离三号码头大约五公里的一号码头。
日机忽然停止了对三号码头的轰炸转而分成两批沿着海岸线飞去,陈远洋立刻猜到了他们的图谋。他心中暗呼带队的鬼子厉害,跑到最近的一个办公室给一号码头去电,让值班军官尽可能的疏离军舰。
预料中的炸弹没有落下,会议室里的众人渐渐稳住心神。不少人走到门口,看着三号码头被一枚接一枚的炸弹击中,随即燃起熊熊大火,一个个像过年看烟花爆竹一般的欣喜。将三号码头建成伪装主基地是欧阳云的主意,三号码头刚开始建设的时候,东山部的人几乎都不看好,觉得是败家之举,然而事实呈现在面前,他们不得不承认:总司令的这一着实在是高。虽然会议里关了灯,但是借助外面的月光,不少人再看欧阳云时,眼睛里都是灼灼闪光。
欧阳云表现得很淡定,在他看来这确实没什么。而当日机忽然停止轰炸的时候,他侧耳听了听,骂道:“这个陈远洋,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给三号码头的值班人员说的,这个时候,这防空炮火应该转移了啊,再往喇叭口那里去一点的话,就能多消耗一些鬼子的炸弹了——细节的布置还存在问题啊!”
“那是什么?”白流苏忽然尖声叫道。她眼睛尖,看见了朝仓鹰作出的那个惊险动作。
“小鬼子发现不对了!”欧阳云忧心忡忡。
不少眼尖的人看清了朝仓鹰的战机作出的那个动作,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一个名叫朱海亮的舰长问道:“总司令,我们现在怎么办?小鬼子会不会过来?”
“我不知道他们的具体目标是什么,日军这次空袭是有预谋的,应该跟之前被我们打死的几个特务有关。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们的目标应该是我。哎,要真是这样倒好了,要想在这么广袤的区域炸死一个人,那得消耗多少炸弹啊。那样的话,我们的舰船就安全了……”欧阳云就像个小贩一样精细的算计着,浑然没有意识到,如果事情真朝他算计的方向发展,那么他的生命就将受到极大的威胁。
东山部的军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借着门外洒进来的月光,皆发现了对方脸那不可思议的神情。很显然,他们被欧阳云这番话震慑到了——他们都听到过关于总司令抠门的传言,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抠门到这种程度,居然连自己的Xing命也计算进去了,居然还想着用自己吸引鬼子的注意,消耗鬼子的炸弹。这个年轻的总司令哪,他是真的视死如归呢?还是根本就不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他难道不知道,他一旦死了的话,那么学兵军就真的玩完了,那样的损失,别说几百颗炸弹了,便是日本的联合舰队都是抵消不起的。
朱海亮说道:“总司令,帐不能这么算的。船没了可以再造,人要是没了可就永远消失了。古话怎么说来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呵呵,所以呀,我们是绝对不会赞成您这么做的,”他说完朝身边的一帮子东山部的军官们做个手势,十几个人立刻行动,很快便极有默契的将会议室的大门给堵了起来。
见他们这样,本来紧张兮兮的刘奎心神一松,笑了。
第七十六章舰队遭创
“你们?!”欧阳云是又好笑又好气,同时还非常感动。他说:“放心吧,我只是说说而已,难道你们以为我活得不耐烦了?”
众人笑了。
他走到门口,说道:“让我看看,小鬼子究竟想干什么。”
日机呼啸着分两路沿着东山岛低飞,朝仓鹰率领的一路很快就飞临一号码头上空。
一号码头,陈远洋的命令传达到以后,各艘舰船上面的值班官兵立刻忙碌起来。今天的天色是有利于日军实施空袭的,海面在月光的映照下单纯而容易辨认,轻易的就将停泊在港湾的舰船给暴露了。三号码头的巨大声响已经惊动了舰船上的官兵,他们一度还庆幸,幸亏有三号码头这处伪装阵地的存在吸引了日机的注意力,现在看见成群结队的日机飞过来,他们便知道,再不声不响的停泊在这里那就是傻傻的等炸了——“开出去,分散开,都把度给我加起来!”一号码头的值守官牛名贵少校沿着码头快奔跑,给每一条战舰下达出航命令。
“突突突”,各式炮舰还有鱼雷艇的引擎开始轰鸣起来,随即掀起波浪驶离泊位。海面上被犁开一道道深深的轨迹,波浪在月光照映下闪闪着光。
“呜——”日机机群随即出现了,舰船驶离码头的轨迹太明显了,让它们能够轻易的捕捉到。数十架战机从东南方向低掠而来,黑压压的一片把月亮都给挡住了。
“济南号”的驾驶室里,陈兴一边操纵着方向盘,一边紧张的注视着前方。敌机已经清晰可见,他对着送话器大声呼喊着:“老昆,把油门加到最大。所有人都不要乱跑,我们必须冲出去。冲出去了就是胜利!”
今天本来是陈兴的节日,因为“济南号”终于下水了。这也就意味着,他在模拟室里摆弄舰艇模型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从此以后,他将和“济南号”一起纵横于大海之上。能当上“济南号”的舰长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哪——“济南号”作为全新类型的鱼雷艇,不仅尺寸变大了,更诱惑人的是武器装备的升级。武器装备的升级,意味着在战斗中建功立业的机会大增,这让东山部有资格参与竞争舰长这一职务的海军军官都瞪大了眼睛,一个个摩拳擦掌的都向获取这一岗位。而陈兴笑到了最后,成为了这场舰长争夺战最后的赢家,为此,他足足有好几天都咧着大嘴,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欧阳云亲自来为“济南号”剪彩,又增加了这艘鱼雷艇的知名度。如此一来,整整一天,他脸上都红彤彤的兴奋得一塌糊涂,走起路来,头昂得很高,很有点春风得意的意味。他还没从这种亢奋的情绪中缓过神来,基地就拉响了空袭警报。然后,日机便成群结队的到了,这让他下意识的认为,日本人这是存心捣他的晦气呢,不禁恨得牙痒痒的,如果不是舰上的弹药还没配备到位,他肯定会下令展开狙击。
“好啊!狡猾的支那人居然将军舰藏在这里,”朝仓鹰看着海面上翻开的一道道光亮,光亮的尽头的是一个个庞然大物正在急驶离,他嘴角一撇,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朝仓鹰打头向一艘炮舰俯冲下去,机载机炮打出的炮弹击中炮舰附近的水面,爆炸过后掀起了滔天巨浪。
更多的日机加入捕捉正在逃离码头舰船的行列,有几枚炸弹击中一号码头,爆炸过后登时引燃了熊熊大火。
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斗。东山部的所有舰船,只有七艘炮舰和“济南号”鱼雷艇具备一定的防空能力,不过因为力量对比悬殊,它们是不可能傻到以螳臂当车的。所有的舰船奉陈远洋的命令拼命的逃离港口,等于成了一个个活靶子。
日机三五成群的朝着急驰离码头的舰船追上去,不少鬼子飞行员嘴里都出呼喝声。战机飞行的度远远的过了舰船,随着一枚又一枚炸弹落下,很快就有舰船被击中,在猛烈的爆炸之后,有的直接断成两截沉入海底,有的则拖带着熊熊大火继续逃离。
“吆西!”朝仓鹰大声叫好,在他的指引下,三架轰炸机击沉了最先被他咬住的那艘炮舰。他随即拨转机头,朝着“济南号”扑去。
日军来势汹汹,往往几架战机同时盯上一艘舰船猛烈轰炸,这让陈兴十分紧张。他拼命的打着大方向,想要依靠“济南号”的机动xing能脱离日机的盯梢。
然,朝仓鹰驾驶的战机就好像咬住了“济南号”的某一个部位一般死死不放,朝仓鹰手脚齐用,只要一逮到机会,便将炮弹倾泻下去。
渐渐的,一船一机渐渐的脱离了大部队,开始朝着东北方向驰去。
看着一艘又一艘舰船被炸毁,牛名贵心疼如焚。学兵军海军的底子本来就薄,这些千把吨的小舰对于那些大国来说或许不值一文,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可是心尖尖Rou哪。本来以为三号码头便能将日机携带炸弹消耗空了,谁知道日军来袭机群如此之多,现在居然还有几十架战机还能持续轰炸,这让牛名贵闻到了血腥的味道——“这样下去可不行,东山部舰队会被完全摧毁的!”他思忖着,眉头紧锁,浑然不顾因为码头上的火焰自己已经暴露在了鬼子的视野里,来回踱步想着办法。
“轰!”西北面不远处的海面上,随着一声剧烈的殉爆声,一艘鱼雷艇沉没了。牛名贵看见这一幕,眼皮剧烈的跳动着,有生不如死的感觉。
十几个荷枪实弹的水兵跑了过来,他们围住牛名贵,一个战士说道:“牛调度,我们必须反击哪,就是打不中敌机,把他们引过来也是好的!”
牛名贵吼道:“我不想啊?可是我们用什么打?!”
“岸防炮啊,就用岸防炮轰他娘的!”
“岸防炮?”一号码头设有三座炮台,共有五门大炮,其中三门主炮口径都是24o毫米,两门副炮口径也有18o毫米。相比通常口径在27毫米和3o毫米的高射炮,岸炮就是巨无霸一般的存在。用这种巨炮打*飞*机,那就是用机枪打蚊子哪,偏偏,还肯定打不中。牛名贵也真是急了,他吼道:“好,就依你们的,给我用岸防炮轰他娘的!”
一号码头忽然响起了隆隆的炮声,陈远洋也好、欧阳云也罢都吃了一惊,不知道究竟生了什么状况。看清日机飞行方向以后,欧阳云的眉头就锁了起来。东山部所有舰船都集中停靠在一号码头,一旦被日机空袭成功的话,他不敢想象那些舰船还有几艘能够逃过这一劫。而一旦失去这些舰船,东山岛就起不到掣肘作用了。
“炮声?陈副司令下令防空部队进行反击了?不行?这样的话会暴露总司令所在位置的!”东山岛上有防空部队,不过规模很小,毕竟,东山岛将来的防空是要交给空军的。所以,东山部现在的防空力量,其存在的意义更趋于象征xing。东山海军基地是要像钉子一样楔在这里的,即使地面防空力量再雄厚也不可能挡得住日军航空部队的持续轰炸,所以防空只能交给空军。防空阵地就设在距离司令部不远的地方,这实在让人担心,防空炮火非但击不落一架敌机,反而有可能引得日本人将注意力投往这里。那样的话,所起效果反而适得其反。
“不是防空炮,倒好像是岸炮!”另外一个军官说道。
欧阳云直接冲出了会议室,然后他就看见了一幕奇景。北方,也就是一号码头的位置,团团炮火腾空而起,从炮火的形状上分析,确实不像是防空炮。他问道:“一号码头谁在那里?这一手玩的不错。”
“是牛名贵。总司令,日本人忽然来这么一出,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就要对闽越琼动手了?”
“有这个可能。不知道有多少艘舰船逃出来了,如果损失过大的话,东山岛可要有一段时间被日本人给无视了。”
“被无视吗?”不少军官咀嚼着这句话,心中都泛起了一丝苦涩。
岸防炮的轰击确实给日机造成了困惑,虽然最终只引得两架敌机前来轰炸,总算是替出逃的舰船分担了一点负担不是——这让牛名贵多少感到了一丝欣慰。
朝仓鹰打光了所有的炮弹,愣是将“济南号”的尾部炸得燃起了冲天大火,但是却没能更进一步直接将其击沉,这让他的心情十分不爽。他恨恨的驾机绕着“济南号”飞了两圈,恨恨的骂了几乎“八格”,只能怏怏的返航。
所有的日机几乎都在燃油指针过半之前消耗掉了携带的炸弹和炮弹。日机相继返航,一号码头附近的空域渐渐沉寂下来,而海面上则继续燃烧着多处大火——没有沉没的东山部海军的舰船持续燃烧着并生着殉爆,让牛名贵泪流满面的是,尽管那些舰船的覆没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但是舰上的官兵却依旧做着最后的努力。他甚至看见两个水兵拎着水桶朝向大火,随即被殉爆引起的巨大火球吞没了……
第七十七章巨痛
准确的说,这是一场屠杀,因为被进攻的一方几无还手之力。一艘又一艘舰船被炸弹击中,剧烈的爆炸之后燃起熊熊大火。
一堆又一堆巨大的火堆几乎照亮了整个东山岛一号码头往外的海面,海面上不时可见正在波浪中挣扎求生的学兵。他们成了那些日军战斗机追逐的目标,机载机枪一扫而过,“噗噗噗”的子弹入水声里,偶尔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海面上随即荡漾开一团鲜红……
火光照亮了那些战士的脸,牛名贵几乎能够看清距离不太远的战士们脸上痛苦的表情。他追着那些战机咆哮着:“来啊,来打我啊!打落水者算什么英雄好汉?!”
他愤怒若狂,他完全忘记了,能够将枪口准备平民老百姓的鬼子兵根本就不理解什么叫做英雄好汉。
五门岸防炮还在怒吼着,不过,除了一开始引起了两架日机的一丝兴趣,后来根本没有日机过来光顾。
“轰!”一艘炮舰生了殉爆,随即断成两截栽入了黑漆漆的海洋。一架日机呼啸而去,开始用机枪扫射那些没有被炮舰带入海底的战士。不远处,炮舰泄漏出来的燃油还在熊熊燃烧着。牛名贵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又一个浮在海面上的黑点被日机击中,随即沉没,他忽然歇里斯底的大喊起来:“救人啊!快去救他们!”他嘶声狂喊,脸上泪流满面。这一刻,他表现得多么的脆弱哪,完全不像一个训练有素的军人。
一号码头所有的救生小艇、巡逻艇都已经开始展开了救援行动,有几艘小艇因此还被日机盯住被炸成了碎片。但是没有人退缩,战士们以更加高昂的斗志毫无畏惧的冲向了那些燃烧着的舰船。
“我不会走的!你们把其他兄弟带走,我是舰长,必须最后一个离舰!”
即使所在舰船已经岌岌可危随时都可能沉没,但还是有人坚持不肯离开。这些人中,最坚决的表示要与舰同生共死的是那些舰长。
十几艘小艇向燃烧的舰船冲去,忽然,“轰隆隆”的一声剧烈爆炸,又一艘炮舰的弹药库生了殉爆,那艘炮舰舰往上一戳,然后直接带着焚天烈火坠入了海底……
会议室门口,刘奎转头对欧阳云轻声说道:“总司令,鬼子战机全部飞走了。”
欧阳云的双手一直紧紧的握着,因为用力过度指甲深深陷入的陷入了掌心。从不迷信的人此时心里面翻来覆去的只念叨着一句话:菩萨保佑,保佑我东山舰队!“什么?鬼子战机飞走了?!”他楞了一下这才完全清醒过来。
他抬头张望,先映入眼帘的还是三号码头——三号码头的大火还在熊熊燃烧着,熊熊火焰中,防空枪炮声继续奏鸣着,遗憾的是,敌机早已经遁入了夜空,或许,已经快靠近**岛沿岸了。这让他脸上浮现出欲哭无泪的表情。
“济南号”尾部的火越烧越大,让陈兴心急如焚。为了躲避紧追不舍的敌机,舰船必须保持高航行,同时还得不停的急转弯以规避临空射下的炮弹。“s”状疾驰状态下,船员在船上行走都是问题,更别提救火了。可是一旦火势得不到有效控制的话,一旦大火烧进机舱引燃油料,那么“济南号”将面临毁灭性的打击。
机炮声终于停了下来。朝仓鹰虽然非常不甘心,但是他却不得不承认,今天遇到了对手。**人舰长的操舰水平实在是太高了,除了一开始被击中了舰尾,以后居然一点机会都没有给他。“八格!我倒要看看这个**人究竟是谁,以后,总要将他打败了!”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全力加,然后绕着“济南号”飞了两圈。
他将机头压得很低,以致陈兴能够清晰的看见这架战机的编号。他不知道鬼子已经没有炮弹了,理所当然的继续进行着极限操作,“济南号”在他的全力施为下做着“s”状运动,这让朝仓鹰很有一头撞下去的冲动。
陈兴看着几乎近在咫尺的敌机,恨得咬牙切齿——***鬼子真是太猖狂了!此时此刻,要是能够拥有一箱,不,哪怕一颗高射机枪的子弹该多好啊!那样的话,以这样的高度,他绝对相信,船上的射手肯定能够将这只大鸟干下来。
朝仓鹰终于选择了离去,这艘鱼雷艇的舷号他已经记下了。“以后再一决高下!”带着这样的心思他调转机头朝**岛方向飞去。
目送这架战机没入黑暗中,陈兴重重的吁了一口气,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敌机应该是没有炮弹了,所以纵然心有不甘,却只能选择离开。
“有点可惜啊!要是有子弹!?”他遗憾的摇摇头,忽然醒悟到什么,立刻冲出驾驶室大喊:“兄弟们,救火啊!可不能让我们的新军舰给烧废了!”喊完他回去对着送话器继续大喊:“老昆,敌机走了,歇火吧。哎,新动机一上来就这么猛使,回到基地肯定要大修了!”
船员们眼巴巴的看着大火肆虐,早就想冲出去了,奈何之前根本没办法在艇上行走。听见舰长的命令,所有人一涌而出,拧水龙头的拧水龙头,拉水带的拉水带,很快就将火势给控制住了。
陈兴走出了驾驶室。被海风一吹,他不禁抖擞了一下,然后才现自己身上的军服已经汗湿得可以拧下水来了。回想起之前和那架日机一番斗智斗勇的经历,“济南号”好几次都差点被再次击中,他心有余悸都不敢多去想了。
大火很快就被扑灭了,让他大呼侥幸的是大火并没有给船体造成大的损伤。
“舰长,我们的船没事啊!”几个战士走过来,围着他说道。
陈兴的目光却已经被远处一堆燃烧的火焰吸引住了。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逃脱大劫的喜悦心情登时一沉,变得极端恶劣起来。
那是一艘鱼雷艇的残骸,他们之所以这么肯定,因为那正在燃烧的舰体里就有鱼类射管。“快,过去救人!”陈兴说着,重新跑回了驾驶室。
“兄弟们,准备救人!”大副二副们呼喊着,大家开始寻找救人工具,随时准备展开救援行动。
“济南号”沿途救援落水官兵,打捞牺牲战友的遗体,最后一共救起了七个人,打捞上来三十四具遗体。
看着不少战士被海水泡得浮肿的身体,陈兴他们流下了伤心的泪水。而等他们返回一号码头,所有人随即被眼前见到的景象惊呆了。
码头上,十几艘小艇往来驰骋着,每一次都带回来几具乃至十几具尸体。而回到码头的舰船,加上“济南号”不过才三艘而已——这一仗,东山部海军的损失大了。
牛名贵眼巴巴的看着远方,希望能够看到更多的舰船回归,但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推移,半个小时以后,只等回来“济南号”在内的三艘舰船,他的心彻底的沉了下去。
这时,欧阳云在陈远洋的陪同下走了过来。
欧阳云毫无损让陈远洋为的东山部海军军官都暗暗松了一口气。不过,当他们看到码头上堆放得到处都是的牺牲官兵的遗体,再看看硕果仅存的三艘军舰,其中“济南号”和另外一艘鱼雷艇还遭遇重创,所有人的脸色立刻变得白削,再不复一路行来的轻松。
欧阳云感觉到自己的心在颤抖,他镇定心神问迎上来的牛名贵:“一共损失了多少?”
“仅余三艘了,‘济南号’还遭遇重创,总司令……”牛名贵话没说完,已经泣不成声,眼泪滚滚而下。这个粗壮坚强的汉子,今天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流泪了。
空袭警报解除以后,主基地的供电便恢复了。一号码头上的灯光照明恢复过来,几盏功率为3ooo瓦的探照灯将整个码头照得几乎亮如白昼。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本来皎洁的月亮上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那是月亮也不忍见码头上的惨象而心有戚戚暗自垂泪了吗?
东山部海军原有舰船二十六艘,加上刚下水的“济南号”,一共二十七艘各式舰船到现在居然只剩下了三艘。这对于海军资源本来就匮乏的学兵军来说,其折损之大是不输于日本联合舰队在“沉没吧”行动中的巨大损失。
“只剩下三艘了?不可能,怎么可能呢?”陈远洋跑到码头边上,瞪大眼睛朝远处眺望,他喃喃的说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鬼子欺人太甚了!”一个军官吼着,流下了痛苦的泪水。更多的人开始抹眼泪,此时此刻,他们脆弱得像个孩子。对于海军官兵来说,舰船就是他们的第二生命,二十四艘舰船哪,说没就没了,这种巨大的打击,是谁也承受不了的。
欧阳云理解他们,他看着远方,心中同样的抱有期盼,期望还有战舰能够鸣笛归来。
“不对,迟不迟早不早的,日本人怎么会选在这个时候偷袭我们?总司令,我们内部肯定有奸细!”站在他身后的朱海亮忽然咬牙切齿的说道。
这一次空袭确实来得很突兀,以学兵军的侦察能力,居然一点征兆都没有现,这太不寻常了。日本人还没有雷达,所以要在夜晚执行这种大规模远距离空袭,难度其实相当的大。就目前掌握的情况,已经可以确定这批敌机是从**岛过来的,**岛距离东山并不是太远,今晚月色又利于夜间飞行,所以这批日机才能如此顺畅的飞临东山岛。不过纵然如此,没有地面部队的指引他们的空袭根本就不可能成功,因此,之前生的日本特务潜入事件肯定和这次空袭有关联。学兵军经营东山岛已经有相当长的时间了,防御设置和防务体系建立得都很完备,日本特务要想潜入进来并不容易。欧阳云前来东山,知情者很少,这些人里不可能有奸细。日本人执行此次空袭的时间如此巧妙,如果说不是针对欧阳云的话根本没人相信——那么,东山部海军内部存在奸细一说可就太有可能了,不然根本无法解释日本人选择这个时机进行空袭这件事。只是让人感到奇怪的是,日本人的这次空袭过程似乎与针对欧阳云并没有什么关系,因为他们在现上当以后,并没有继续搜寻地面目标,而是果断的扑向了港口码头——据此分析,这一次空袭也有可能是日军策划已久的行动,并不是专门针对他欧阳云的,那么,东山部海军内部存在奸细一说也就不成立了。这倒是好事,但同时也暴露了东山部基地安保上存在的巨大漏洞——欧阳云尽量平静心情,细细的分析着,几分钟以后他有了决断,说道:“事情已经生了,我们现在该做的就是尽量想办法弥补。陈副司令,这一次损失了这么多舰船,我也很难过,但是与之相比,我更心疼此役中损失的海军将士。舰船没了我们可以再造,以我军现在的财力和科技水平,造那些上万吨的巨舰还有困难,但是建造几百吨的鱼雷艇和上千吨的炮舰是没有问题的。好了,吃一堑长一智,现在先应该考虑的是如何抓紧时间修建防空船坞和培养预备兵力。另外,基地的安保工作要加强——东山基地成立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安保上应该万无一失的,可是居然被日本特务混进来了,这,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学兵军成军这么长时间,除了在任丘的时候被日本人摸进纵深一次,以后再也没有生过类似事情,这让欧阳云越说越觉得恼火。他双拳紧握,眼神非常吓人的扫视着陈远洋等人。
陈远洋耷拉着头,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惶惶不敢做声。
他们和欧阳云接触得很少,对他的秉性知之甚少,心中的畏惧便多一些。
白流苏看见陈远洋等人脸上凄苦的表情,心中不忍,伸手轻轻的捏了欧阳云几下。欧阳云重重的吁了一口气,终于没有继续大雷霆。救援和巡逻小艇还在游弋着,不过他们返回的间隔却越来越久了。欧阳云重重的喘息了几口气这才平复了愤怒的情绪,他看着牛名贵问道:“这一次,我们究竟损失了多少人?
牛名贵本来就白削的脸色登时变得完全的苍白了,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说:“我们正在尽全力施救,不过从舰船的被毁情况看,损失,损失将会很大!”
损失确实很大,到第二天凌晨一点钟的样子,更多的战士遗体被打捞上来。欧阳云一直静静的站在码头上等着,当他看见一个战士两条腿都被炸没了,而他的手上还抱着一只空了的灭火罐,他鼻子一酸,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滚滚而下。
二十七艘舰船上,一共有一千三百六十一名官兵,到目前为止统计出来的数字,被打捞上来的尸体达到了三百三十五具,幸存下来的官兵有四百一十二人,其中包括一百零二名轻重伤者,失踪数居然达到了惊人的六百一十四人。广袤的海洋里,失踪和死亡几乎没什么差别,也就是说,这一次,东山部海军居然损失了九百四十九名官兵——欧阳云获悉这一系列数字以后,再次流下了痛苦了泪水。他蹲在码头上双手捂住脸,第一次在人前表现得像个孩子。
陈远洋的悲痛不在欧阳云之下,这时却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轻声说:“牛名贵还在带人搜寻,失踪的人里,应该还能救上来一些。总司令,死者已矣,请节哀。”
白流苏的性子是欧阳云三个女人里最坚硬的,此时看见那个临死都抱着灭火罐的战士,却也不禁被打动,转而泣不成声。忽然,她昂起头来,一边流泪一边用嘶哑的嗓子唱道:军港的夜啊!静悄悄……
这歌声是欧阳云所熟悉的,本来是一轻谣,此时却让他感到了无尽的悲伤。他站起来走到她的身边,轻舒猿臂将她搂住了。他的目光从战士们的遗体上扫过去,忽然嘶哑着嗓子大喊一声:“这个仇,老子肯定要加倍讨回来!”
欧阳云真的怒了,他和小鬼子打这么久的交道,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大的哑巴亏。
刘奎跟他的时间长了,了解自家司令的脾性,他跟着说:“日本人看来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哪,哼,他们难道忘记联合舰队的教训了?”
东山部海军军官对这个年轻得一塌糊涂的总司令了解不深,大多以为他只是为了泄愤随便说说,刘奎却清楚,总司令既然放话了,那么不久肯定会有针对性的措施出台。
十几艘小艇还在海上奔忙着,不过所有人都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即使刚开始侥幸不死的人此时肯定也已经没有了活路。虽说此时还是夏季,可是晚上的海水还是很凉的,这对人的体能消耗很大。再者,在宽阔无垠的海面上拼搏比之小河中游泳完全是两种概念,前者对于人的信心打击是巨大的。试想一下,视力所及都是黑蒙蒙的一片不知道有什么在等着自己,这种恐惧会让人疯狂的。牛名贵他们,此时不过是在尽人事,将牺牲战友们的遗体尽量打捞上来,不让他们葬身鱼腹而已。
第七十八章我们也是中国人
新的一天到来,太阳从海平面升起,黑暗被驱散,光明普照海地间。
中国的劳动人民自古就是以勤劳著称的,天才蒙蒙亮的时候,谢家三父子就已经出海了。待到天大亮,他们距离高雄海岸已经有五十多公里了。
“阿爹,你看那是什么?”谢家二儿子正在下网,忽然直起腰来指着远方一个黑点对谢汉民说道。
谢汉民抬起头来,手搭凉棚看了看说道:“好像是一个人呢。”
“是落海者吧?”在后面操船的大儿子谢长安说道。
“是人,”二儿子谢洛阳肯定的说:“不知道死了没有?”这里距离台湾岛还有对面的大陆都太远了,在这个地方落水,水性再好估计都难逃一死。
“洛阳,把网先收起来,我们过去看看,救人要紧!”谢汉民说着,开始反摇轱辘将刚放下去的渔网收起来。
谢长安操船朝落水者那里驶去,近了一些以后,落水者的服饰清晰的映入他们的眼帘。谢洛阳忽然瞪圆了眼睛,他低声说:“阿爹,好像是日本人,还是两个人呢。”两个落水者都趴在模板上,身上穿着的明显是海军制服,联想到台湾现在的处境,能够在这里落水的海军官兵只可能是日本人。
谢长安一打方向,渔船偏离了轨迹朝左前方驶去。他不想救日本人,他说:“***怎么没被鲨鱼给吃了?!”
被殖民者和殖民者之间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不管殖民者如何的粉饰太平友谊,但凡还有一点血气的被殖民者都不可能乖乖的做一个良民。
谢汉民紧紧的皱着眉头,从他的表情上不难发现,此刻他也很纠结。眼看谢长安就要完全的调转船头,他忽然喊道:“救人!”
“爹!”谢洛阳急了。
谢汉民坚决的说:“先救人再说!”
谢洛阳还想争辩,谢长安朝他使了个眼色。谢洛阳看过去,见他哥哥左手做个抹脖子的手势,明白了,点点头。
陈龙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谢家哥俩惦记上了。在海上飘了一夜,尽管他严格的按照泅渡注意事项去做,已经尽可能的节省体力的消耗了,此刻却依旧感到了力不从心。东方升起的太阳刺花了他的眼,让他不自禁的有点头晕眼花。被海水泡得发白发胀的皮肤隐隐生疼,他小幅度的摆摆脑袋,舔舔干巴巴的嘴唇,首先朝左边看了看。看见**芝还在,他松了一口气。他又看了看被裹得紧紧的左手小臂,暗忖:我要死了吗?我坚持了这许久还是难逃一死啊!这样想着,他双手一个松劲,差点就被一记海浪将床板拍走了。
陈龙人如其名,在水中那就是一条蛟龙也似的存在——作为海边生长、海边长大的渔民的儿子,他自然的继承了祖辈海里弄水的本领。在上个月初的会操中,他凭借着一口气潜出去一百二十余米的成绩,将第二名远远的抛在后面拿了潜泳的第一名。陈龙是五年前被陈远洋挑中加入粤系海军的,陈远洋当时相中他,除了他过硬的弄水本领,还因为他读过六年的私塾。因为陈远洋的关照,加上他本人悟性很高,他很快从当初的新兵里面脱颖而出,被保送去广州海军学院学习。在学院里学习了一年半,顺利完成毕业考以后,他正式成为了粤系海军的一名尉级军官,担任了“云山号”炮舰上的三副。及至学兵军入驻广东,粤系海军尽数并入学兵军,他从中尉升为上尉,职务也从三副升为二副。
昨晚的经历对于陈龙来说是前所未有的噩梦,“云山号”被击中的时候,他正在驾驶室里,亲眼见证了空袭**击中舰船的那一幕。
十几枚黑乎乎的**从天而降,有两枚直接击中了舰船中间位置。
十几声巨响之后,冲天的浪花将“云山号”整个的包围住了,然后,左舷被炸开一个大豁子的“云山号”船舱开始进水,随即向左边倾覆。
“弃船吧!”舰长**芝下达了弃船令。
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陈龙决定最后一个离船:“舰长,你们先走!”
**芝推了他一把:“阿龙,你们快走。我是舰长,我必须最后一个离开!”
“不行,舰长——”
“舰长,你不走我们也不走!”
……众人正在拖拉争执,忽然“咔嚓”一声脆响,所有人只觉得一阵剧烈的晃动,随即就被汹涌进来的冰凉海水淹没了。
“云山号”难以承受海水吸附的大力,齐腰断了。“云山号”变成两截直栽海底,几乎没有人能够及时逃出去。
“大家别慌,先别急着出去——”陈龙熟悉水性,知道这个时候千万不能逆流而出,不然就有可能被船沉引起的漩涡给吸入海底,他大声提醒诸位,话没说完嘴里呛进去几口咸涩的海水,“咕噜噜”的喝进去两口,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东山部海军的日常训练项目里,有关于应付沉船的具体措施和注意事项,不过此时此刻,真正能够做到理智对待的却少之又少。有些人倒是牢牢记得这些规则的,可是他们要不因为突然的下沉撞晕了过去,要不被海水给呛晕了,“云山舰”七十六名船员,最终能够脱逃生天的只有陈龙一个人。
陈龙强憋着一口气直到四周的水流不再纷紊乱而强劲,然后才拖着**芝钻出了驾驶室浮出了水面。
“舰长,你没事吧?”浮上水面以后,陈龙托着**芝的后颈问道。
**芝半天没有回应。陈龙在他身上摸了摸,才发现他已经没有脉搏了,而他的脖子上不知道被什么划了一道口子,此时都不朝外流血了——**芝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了,血液失去压力都不朝外流了。
**芝平时待陈龙他们就像老大哥一样,陈龙的眼里立刻流下了泪水,他嘶喊道:“舰长!舰长!”
“云山号”是在驶离一号码头十几公里的海域被击沉的,而且还是朝着台湾岛的方向。即使明知**芝已经死了,陈龙依旧不肯放弃他的遗体。他好不容易找到一块床板以后,先将**芝捆在上面,然后便围绕着这片海域游了两个来回。没有再找到一个人一具尸体,浮在冰凉的海水中,他再次流下了眼泪。七十六个朝暮相处的兄弟啊,居然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这个事实太残酷了。他默默的流了会泪,心中用最恶毒的语言咀咒着日本人,稍后心情才平静下来。然后他才发现,自己的左手小臂居然受伤了。在海上受伤流血是很可怖的一件事情,不仅仅因为海水具有腐蚀性,还因为血液的气味有可能引来鲨鱼。他顾不得伤心了,赶紧将伤口处理好了,然后便推着那块缚住**芝的床板奋力朝认定的方向游去。
本来,以陈龙的经验是能够轻易的辨明海岸方向的,不过人总有失误的时候,陈龙不清楚的是,他选择的方向一开始就错了,不是朝着海岸,而是朝向大海深处。于是无巧不巧的是,他居然朝着台湾岛的方向游了过去,随即被一股洋流带到了现在的地方。
老天和陈龙开了个玩笑——这不仅他自己没有意识到,便是东山部其他人也没有意识到。因此,当他幸运的被谢家父子救上船的时候,在东山基地,他的名字已经上了学兵军的阵亡簿,成了一名光荣的烈士了。
谢家父子像拖渔网一样的将陈龙还有**芝拖到了船上,看清他们肩上的臂章,谢洛阳和谢长安交换个眼神,悄悄的将手上的尖刀放下了。
陈龙死鱼一样的趴在船板上,丝毫没有获救以后的激动。**芝就躺在他的身边,脸上是一种死气的苍白色。
谢家父子见多识广,熟悉日海军的一切,他们此时已经能够断定救起来的不是日本人了。谢汉民伸手在**芝的鼻子底下探了探,叹了口气用闽南语说道:“他已经没气了。”然后对陈龙说:“长官,把衣服脱了吧。洛阳,去倒碗开水来——嗯,搁两片生姜吧。”湿衣服穿在身上,不仅仅难过,而且还能剥夺人的热量,得赶紧脱了。
听见熟悉可亲的闽南话,陈龙理所当然的以为救起自己的是福建的渔民,他同样用闽南语低声说:“谢谢了,”然后使劲坐了起来,开始脱衣服。
谢洛阳去倒水之前看清了他肩章的字,不禁惊呼出声:“学兵军,你是学兵军?”
谢家父子随即交换个眼神,都暗自吃了一惊。谢汉民问道:“长官,你们怎么搞成这样?”
“被小鬼子炸的,”陈龙不疑有他,如实回答。他有些费力的脱下外套,然后看了看**芝,眼睛又红肿起来。他咬咬嘴唇,抬头看着谢汉民问道:“老乡,这是哪里?”
“台湾。”
“什么?”陈龙一惊,差点跳了起来。他随即变得警惕起来,右手自然的去掏防鲨刀,问道:“你们是谁?”
他的举动让谢长安和谢洛阳不自禁的紧张起来,谢汉民则表现得很沉稳,他说:“长官,别激动,这里虽然是台湾,但我们也是中国人!呵呵,你们学兵军了不起啊,居然把小日本的联合舰队给阴了,有种!”
听见他这样说,陈龙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他想了想试探着问:“你们不会把我交给日本人吧?”
“长官,你这话课见外啦。怎么说我们也是中国人,我们不帮自己人难道还帮小日本?那还是人吗?我们早就盼着看见自己的军队啦,可惜啊,这似乎是件遥遥无期的事情……”谢汉民说着,眼角竟然沁出了泪水。
第七十九章潜艇
**虽然被日本人殖民,几乎都被日本人当作“本土”一样的存在了,不过这并没有妨碍到两岸人民私下的交流和商贸。郑成功收复**以后,明王朝败守**,从此闽粤人口开始大量移民**,及至后来清王朝布内徙政策,不愿内徙的闽粤百姓更是举家全族的移民**——谢家正是那个时候从福建清源来**的,谢长安和谢洛阳哥俩,已经是谢家在**岛上开枝散叶的第二代了。而从他们父子三个的名字上不难看出,他们心怀故土,无日无夜的不期望着回归祖国的怀抱。隔着一条海峡,闽粤和**的许多人家的堂屋正中供着的其实是同一个祖宗,如此,虽然日本下达了禁止两岸商贸往来的命令,却如何隔得断这自古血脉相连的亲情?
所以当谢家父子出海捕鱼,结果鱼没打到,却带回来一死一活两个陌生人,村子里明明很多人看到了,却谁也没有前去警察局告密。于是,陈龙便在谢家住了下来,并开始寻机返回福建。
蒋光鼐自欧阳云离开以后便着手联系在**的两个故人。他这边才想办法找到一个与**有商贸往来的商人,便听说了东山岛遭袭的事情。他想都没想立刻意识到这是针对欧阳云的,骇了一跳,赶紧打电话过去询问。
欧阳云本来是决定第二天便赶往海南的,现在却是无论如何也走不开了。阵亡将士的哀悼会需要有人主持,另外,东山岛海军的重建也需要他做最后的决定。
欧阳云被陈远洋让人叫到办公室,听说是蒋光鼐的电话,他接了开门见山的问:“蒋老,你都知道了?”
“是啊,损失太大了!日本人这是报复我们的‘沉没吧’呢。这次行动肯定是针对你的,你得小心。海南之行,我建议换条路线吧,走陆上。海上万一出现紧急情况,我们都没办法进行支援。东山部海军内部是不是有问题,你去那里知道的人很少哪!”
“应该不是内部出了问题,那几个日本人的身份已经查出来了,都是当地合作社招收的会计和技术员。当天‘济南号’的入水仪式有当地老百姓参加,他们或许是在那个时候看到我的。蒋老,你现在清楚**对于我们的威胁了?”
“是啊。我已经找到中间人了,他会帮我找到那两个老友。只要他们还在,肯定会帮忙的。”
“蒋总,要尽快哦,一旦联系到人,我便让狼牙和狐瞳抽调精英组成一个小组先过去。”
“我知道了。欧阳,你要小心!”
“谢谢!”
当天晚上九点多钟,常根赶到了东山岛。
狐瞳内务部负责反间谍反渗透,欧阳云一直以为他们做得很好,东山一行才现,日本人竟然打入内部来了,甚至都能大摇大摆的进入戒备森严的军事基地,这实在是让他难以接受。
常根瘸着一条腿走得飞快,他一下车就去看了那三个日本间谍,又将他们身上搜索了一番,从他们嘴里各找出一枚藏有毒药的假齿以后,这才去见欧阳云。
“总司令,是我疏忽了!”见面第一件事,他赶紧的认错。
白流苏瞪着他,自欧阳云和高桥良子有了一腿以后,白流苏和潘媚人对常根便恶行恶气的绝不给他好脸色。她们都认为这是常根无能才造成的——如果常根能干,能找出高桥身为日本间谍的证据的话,那么她们就能将高桥抓起来甚至被毙了。只要逮到机会,她们都会狠狠的打击常根,这一次自然也不会例外。白流苏恶狠狠的说:“常处长,你看看你们狐瞳内务部都干了些什么?居然让……”
“好了!”欧阳云喝止了她。他对她还有刘奎说:“你们先出去,我和常处有事谈。”
刘奎转身就离开了,白流苏则恨恨的一跺脚,然后才离开。
欧阳云叫常根过来有两个目的,一是东山岛的肃奸问题,再就是有关高桥的。他说:“也是我的疏忽,东山距离**太近了,而其战略地位又如此重要。我应该想到的,日本人肯定会在这一带埋伏情报人员。这一次之所以会造成如此大的损失,并不光是情报上的滞后造成的,更重要的是我们的伪装阵地建设和防空船坞的建设出现了问题。好了,不提这些了。这一次的肃奸范围有点大,你要做好万无一失的准备。不来东山我不知道日本人居然渗透如此之深了,而且几乎是无孔不入。高桥那边怎么样?有没有脱离你们的监视?”
“没有,她很配合。总司令,我现在有点糊涂了,这个日本女人究竟是什么意思?有些举动根本不可理喻哪。”
“事实上我也不是很清楚,我现在唯一可以断定的是,她的存在对我们是有好处的。呵呵,关于这‘好处’我已经给你细细分析过了,你没忘记吧?”
“呵呵,没有忘记。”
“如果高桥表现好的话,再适量的给她一点有用的讯息吧,暂时只给坦克方面的。”
“嗯。总司令,你去海南还走海路吗?”
“走陆路。”
以东山为起始点的肃奸行动开始了,常根为了优先肃清日本特务对东山这一基地的威胁,亲自坐镇东山,率领手下千余反渗透高手开始张网捕鱼,并且很快就有了斩获。
此时,欧阳云已经到了海南省府琼州。
陈策已经从广州获悉了他在东山遇袭的事情,故此对安保工作格外重视。在他的亲自干预下,欧阳云一路行来都在几百人、十几辆车的团团包围下,这让他大受感动的同时只能无奈苦笑:“陈老,你这样搞实在是太过了!”
陈策不以为然。
“这都过了?不不,只要能保证你的安全,怎样做都不为过。嘿嘿,总司令,我陈策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天哪,居然还能看到自己国家设计生产出来的潜艇,”去秘密舰船基地的路上,陈策和欧阳云共坐一辆车,他如此回应欧阳云。
欧阳云去东山其实是次,来海南才是最终目的。因为,学兵军的第一艘潜艇终于下水了。陈策是中国海军元老,他最期盼的事情莫过于看到中国海军的强大了。欧阳云理解他的心情,事实上,他自己也非常的激动。因为熟悉那个时空二战历史的他,比其他人任何人都更加清楚潜艇的威力。想一想吧,德国曾经凭借一条6oo吨左右老掉牙的潜艇一次性干掉三艘英**舰,潜艇的隐蔽欺骗作战性能由此可见一斑!
学兵军的这艘潜艇自然又是剽窃来的,不同的是,现在的剽窃者已经从欧阳云变成了侯德榜。
这种型号的潜艇与“济南号”鱼雷艇一样被定为明级,设计最大排水量为623吨,武器是前后各两具鱼雷射管,一次最多能够携带十六枚鱼雷。
其实按照侯德榜现在掌握的资料以及技术水平,完全能够建造2ooo吨级以上的大型潜艇。不过考虑到作战的需求,以及前期对日作战中的生存需求——前期作战中,因为双方实力安全不对等,所以学兵军应该考虑的不是如此击败日军,而是如何在日军的疯狂打击下顽强的生存下去。
侯德榜和欧阳云、陈策讨论以后决定还是建造小型潜艇。
海南的海军基地一共三个,其中两个都设在暗处,而作为承担建造潜艇和大型驱逐舰的主要造船基地,琼州基地更被设在琼州海峡靠近海南一侧一个比较幽深的海港里。这个基地最大的优势便是其隐蔽性,因为两面都有陡峭的悬崖遮挡着,所以能最大程度的限制高空侦察机驾驶员的视野,从而达到完全隐蔽的效果。
琼州基地的防务是由狼牙负责的,以基地一号船坞为中心朝外辐射的五十公里范围内都是军事戒严区。岸上是狼牙战士充当巡逻哨和暗哨,海上则是直属陈策指挥的海军陆战大队负责巡逻警戒,为了防止居心叵测的人进入基地,他们甚至能够根据情况直接开枪击毙来犯者。
一连过了三道明岗、七道暗哨,五十公里的路走了两个多小时,欧阳云这才被带到了琼州基地里面。看着几个船坞两边的悬崖上大量而密集的防空武器,纵然他知道具体的数目依旧暗暗咋舌。
刚刚建成的潜艇就像一尾巨大的鲸鱼一样静静卧在海水里,欧阳云远远的看见它,眼窝便不禁热。如果说鱼雷艇的建成能够对日海军造成一定的威慑,从而使其不敢肆意妄为的话,那么一旦拥有了潜艇,学兵军海军就真的能够在海上和日海军一较高下了。
“这是我们的第一艘潜艇,从此以后,我们的海军就不仅仅是一种意义上的存在了,”欧阳云如此说着,跨上了趸船。
陈策对他这番话深以为然:“是的,有了潜艇我们就能够主动进攻了。而且,日本人再也不敢随意进入我们的海域了。呵呵,他们就是睡觉都得担心会遭遇鱼雷的袭击,”他忽然狠狠的一咬牙:“哼!他们既然敢空袭我们东山基地,我势必要把这个场子找回来!我要让他们一听到我陈策的名字就寝食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