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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风轻     通天图鉴txt下载     通天图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混沌之气

    自那日和玄螭交谈之后,苏迈便在这地底深洞之中安置了下来。

    一晃又是半年有余,这期间苏迈得闲便在这地底四处搜寻,以期找到出洞之所,不过令他失望的事,这地洞虽大,但四壁皆为岩石,并无一处出口。

    除了偶有几处深深浅浅的水洼之外,就连一处活水都没有,这也打消了苏迈想顺着水流出山的可能性。

    万般无奈之下,连当初来时那个小石洞中的狭窄深洞他都设法钻进去探了一趟,谁知深不过数丈,等待他的依然是那坚硬冰冷的石墙。

    及至后来,苏迈似乎终于相信玄螭的话,这洞里确实是一死域,像个地牢一般,全无出路。

    唯一的出口,于他而言,也只能望而兴叹。

    而那勉强可算同伴的玄螭,似乎上次的交流将其数年的话都说完了一般,以后的日子很少开口,多半时间都在打坐疗伤,偶尔出了石室,也不知去往何处。

    毕竟并非同类,对他的事情,苏迈也懒得打听。

    玄螭心情好时,偶也会主动和苏迈说上一两句,但同样惜字如金,跟初识时,像变了个人似的,不过相处时长,苏迈倒也从他口中得知了些这地洞的隐秘。

    原来当初玄螭说这地洞成了天地初生之际,并非虚言。

    这地底神秘雾气名曰混沌之气,乃天地初开,阴阳未分之时得天地造化所孕育而成。

    可能因深藏地底之故,竟未受外界灵气所影响,千万年来,一直处于混沌状态。

    此气无分阴阳,却可化生万物,原本无色无臭,因过于凝实,看去便成白色。

    只可惜因其蕴含天地之力,不似外界灵气般可吸收吐纳,寻常人类之躯无法承受,且因其十分罕见,故而未见有修炼之法传承。

    普通修士若贸然吸纳,轻则经脉焚毁,形成废人,重则被其反噬,肉身爆裂,灰飞烟灭,纵是**强横如玄螭,也只能凭借苍龙血脉,少量吸化以助疗伤。

    当初苏迈不知内情,贪婪吸入,若非玄螭及时喝止,只怕也受害非浅,好在其体内丹田空空如也,此气过体即走,反而未造成过多伤害。

    苏迈在又一次漫无目的地巡视完石洞后,按例来到那水池边,其实与其说是水池,更准备地说应该是个石洞。

    望着日复一日升腾喷涌的雾气,百无聊奈,因对此气稍有了解,故而也不敢造次,离那雾墙稍远了些。

    记得一回闲聊时,玄螭曾说过:“此气成于鸿蒙初开之际,彼时天地初分,阴阳未断,世间皆寂,万物全无,故而置身其中,有苍远荒莽之意,乃有孤寂之感。”

    想当时自己初入雾中,便深有此感,不觉感慨造化之神奇。

    可惜此气非寻常之物,不知神州之地,千万年传承,可有某位前辈偶遇过,或者留下某种修炼之法也未可知,不过就算有,以他的体质,连普通先天灵气都修炼不了,更何况这混沌之气。

    叹了叹,苏迈无奈地摇了摇头,此生无缘,多想无益,眼下只求玄螭赶紧疗伤,好伤愈后带他离去。

    过了这么久,陈愚就算还活着,只怕也早已下山去了,而顾旷身有要事,天涯奔走,想找他怕也是大海捞针,茫茫天涯,要寻个去

    处,却也非易事。

    想到这,苏迈突然记起一事,忙自怀中摸出一物,乃是一个小小的包裹,里面装的正是当初在铁剑门后山神秘地牢中那个无名老和尚的舍利。

    许是大师佛法护持,虽几经磨难,幸得保存完好,那串定光珠也还静静地躺在其中。

    望着眼前的一切,苏迈感慨万分,当初大师不惜坐化,以无上悲悯之心助其脱困,唯一所托也不过是若有机缘,将其舍利送回无定寺。

    只可惜如今身困地底,无日无夜,他日若得脱身,头等大事便是完成大师之愿,到无定寺走一趟。

    想着和尚的深恩大德,苏迈猛又记起一物,当初能从九阴鬼火中脱身,此物亦功不可没。

    想到这,苏迈不觉一笑,这神秘之物虽不知来历,甚至那和尚还断言恐非正道之物,劝其远之,但一路走来,却对它助益颇多,玄螭也说此物非同寻常,但却依然看不出其端倪。

    后来困在这地洞之中,反正也无甚危险,日常出去找寻出路,携之累赘,便将其随意放置在石室墙角一侧,数月来,也未曾留意,如今想来,颇觉有些歉意。

    一念及此,苏迈便站起身来,步入浓雾之中,进得石室。

    先前玄螭已独自离开,细算起来,应数日未回,数月以来,从来独去独回,偶尔还会给他带点食物,苏迈倒也习以为常,从不过问。

    回到石室之中,当他目光扫向墙角,欲寻那黑剑时,突然发现数月不见,这剑体竟然隐隐有了不一样的变化。

    初见之时,剑身表面有青气流动,隐有阴寒之意,尔后在那地牢之下,吸入天阴鬼火,又多了一道道血纹,如今被弃在这石室一角,剑身之上竟隐隐蒙上了一层雾气,一时间竟看不清其原本模样。

    苏迈见状甚觉奇怪,忙冲了过去,想拿起来看个究竟,未料他刚握剑身,一抬手,却发现沉重无比,竟提之不动。

    “怪了,这剑是怎么回事?”苏迈讶然大惊,此物平日虽重于寻常宝剑,但也仅是稍重而已,不过这回,却是如握千斤之坠。

    定了定身,苏迈深吸一口气,双手握住剑身,用力一扯,却发现仍然难动分毫,不由得大为惊诧,又试了几回,依旧如故。

    几次无功而返后,苏迈叹了口气,随后便在一侧坐了下来,想仔细看个究竟。

    借着墙上灵石的光亮,苏迈发现这剑身上雾气缭绕,似乎和那泉眼所发出的混沌之气颇有相像。

    难不成……?

    想到这,苏迈忽觉心跳加速。

    为证其推测,他突然站起身,跑到那泉眼一侧仔细观察起来。

    这雾气平日里丝丝缕缕,均向室顶石洞汇集,时间长了也不在意,今天有心察看,却发现竟有几缕气雾几不可察地向那剑身所在的角落飘去。

    苏迈又行到墙角,见那白气隐隐注入剑身,随后就像在室顶水池中一般,翻腾滚动,只是气势较之弱了百倍,远远望去就像多了一层白雾。

    “这剑竟能自行吸入这混沌之气,果然不简单!”苏迈见此奇景,既惊又喜。

    能吸纳含有天地之力的混沌之气,说明此物本身便是先天之物,并非人力所炼制。

    只是没有外力之助,

    无法融入剑身,先前在地牢之中,能够吸入天阴鬼火,乃得了定光珠蕴含的高深佛法之助,不过机缘巧合。

    剑虽有灵,但终是死物,无法自行修炼,故而这混沌之气只能浮于剑身之上,却无法炼化,不过饶是如此,也大出苏迈意料之外。

    “听玄螭说,这混沌之气无法炼化,那要如何让它融到剑身当中呢?”苏迈一阵苦恼,以他的修为和见识,自然不会想到好的法门,就算以玄螭数百年的数行,只怕也是徒呼奈何。

    望着眼前的一切,令苏迈有种入宝山空手而回的感觉,明明宝物在前,却又无计可施,一筹莫展。

    室中无日夜,苏迈就这样痴痴地望着那剑身上那一层层的白气萦回流转,一股苍莽之气充盈着整个石室,令他似乎真有一种回到洪荒的错觉。

    天地无一物,独余剑与身!

    转眼间,几个时辰过去了,苏迈依然一无所获。

    曾几回,一个念头泛起,却又被其压了下去,风险过大的尝试,一招不慎便有性命之虞。

    他也曾想过等玄螭回来再行计议,不过回头想想,二人虽同处半年有余,但彼此之间却谈不上交情,甚至于不如和顾旷投契。

    玄螭毕竟异类出身,妖兽天性凶残,虽化人形,但本性尚存,况且这黑剑能吸收混沌之气,显然非普通宝物可比,万一有人像那猴子一般见猎心喜,后果不甚设想。

    想到这,苏迈不觉陷入沉思,回顾数月来和玄螭的交往,除当初入洞时两人有过一番交流之外,其余时间多是各自活动,有时一连数日不见人,也是常有之事。

    就算偶尔交流几句,也是不咸不淡,玄螭从未谈及自身之事,甚至伤势恢复程度也是讳莫如深,若他真有二心,这地底石室就真的成了苏迈的人生归宿。

    但眼下情形,他又能如何呢?

    回想起过往所修之道,五行劫术在这五行紊乱之地毫无用处,能用的只有虚云诀,只是这虚云诀自己练得不死不活的,连丹田聚气都做不到,要说炼化这混沌之气,使其融入剑身,无异痴人说梦。

    苏迈所修之虚云诀就如过境之水,从不在体内逗留,因此其所发挥之作用也是极为有限,不然之前苏迈不明就理,妄自吸入混沌之气,只怕早就经脉焚毁,如人废人了。

    不过反过来看,既然这灵气不在体内逗留,那混沌之气多半也是一样,以虚云诀引导这混沌之气,试试注入剑身,是否值得一试呢?

    实在不行,也于已无碍,就算真的经脉受损,其实于他而言,也无关紧要。

    一念及此,想到玄螭随时可能回来,苏迈便觉刻不容缓,迅速调整身形,盘脚而坐,开始运转起虚云诀来。

    自逃离铁剑门后,虽然这功法于他并无用处,但毕竟三年苦修,苏迈仍像往常一样,每天早晚勤修一遍,也算是对师父枯心道长的一番念想。

    故而如今运转起来,就像呼吸般自然,只是这地底深洞混沌之气过盛,反而灵气异常稀薄,有时一连几日也无法引灵入体,就算有,也只是微弱的感应。

    不过苏迈对此并不在意,例行公事而已,有无灵气于他而言,并无区别,就算灵气充盈,结果也是一样。

第六十二章 冒险一试

    谨慎起见,苏迈并未一开始便试图引导混沌之气。

    在将虚云诀运行数个周天后,待气息平稳,天人感应渐趋圆融,感觉隐隐有气流自经脉中缓缓流过,熟悉的感觉再度涌来时,左手捻了个法诀,逐步引导气息集于双手掌心,小心试探着伸向那剑体缠绕的白气。

    和那石室顶端聚集的雾气一般,并无触感,当苏迈催动虚云诀试图聚拢那散乱的气雾时,白气毫无反应,依旧丝丝缕缕的萦绕着剑身。

    仔细看去,原本那青黑之气也在剑体上隐隐流动,一条条血纹隐在其中,杂而不乱,各行其道。

    不过这本在苏迈意料之中,这混沌之气若能轻易催动,那所谓的天地之力也不过耸人听闻。

    没动静也非坏事,至少证明不会无端被反噬,左右闲着无聊,有大把的时间可以不断尝试。

    接下来的数日,苏迈得闲便去逗弄那气雾,以图奇迹发生,当然结果总是令人失望,仿佛这混沌之气根本无法炼化或者虚云诀只适合于修士修炼的先天灵气。

    不过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也并非一无所获,苏迈意外发现,在某一个特定的时辰,那泉眼里的白气会加速向剑身倾注,而那剑身上里的青气在此时会隐隐淡化,甚至消失,血纹亦有淡化之象。

    在几回验证后,苏迈心下大惊,那剑体本来青气虽不知何物,但想来也不简单,而那道道血纹却是吸收了天阴鬼火所至。

    此物本是弥罗天独有的九幽冥火,至阴至寒,后与地底岩火相融,形成天阴鬼火,强横无比,亦非寻常之物。

    而眼下看来,这混沌之气似乎正在吸收或者说吞噬剑体本身的灵气,如此一来,用不了多久,这神秘的宝物只怕就成了废物。

    意识到这混沌之气的可怕,苏迈一阵慌张,本想试着炼化以增加黑剑的威力,不想结果竟是如此,看来这天地之力确非寻常,若这宝剑果真有灵性,只怕也后悔去招惹它。

    端坐在泉眼一侧,苏迈默默地计算着时辰,当那泉眼上原来轻柔缥缈的白气开始一丝丝晃动,继而快速旋转着汇聚时,他心中一紧,那个特定的时辰又到了。

    望着泉眼上方那明显浓厚的气雾逐渐凝成一条条肉眼可见的实线,快速向那剑体注入时,苏迈只觉惶然不安,却又束手无策。

    想到这怪剑数月来几次在关键时刻救其性命,如今却要眼睁睁看着它被吞噬蚕食,痛心不已,那种感觉就像面对一个生死相伴的朋友,此刻正沉疴染体,行将不支却无计可施。

    一时间焦虑无助,失落苦恼,种种滋味涌上心头,弄得他烦燥不止,五内俱焚,恍惚间,似乎听到那黑剑无助的哀鸣,越是如此,却越让他燥动难安。

    围着那泉眼来回转动,甚至有一刻都要动心思毁了这泉眼,不过亦只是一念心动罢,那泉眼与岩石同在,浑然一体,并无着力之处,而就像有,凭他的能力也有心无力。

    不知转了多久,苏迈感觉全身像被水淋过一般,衣衫尽湿,甚是疲惫,颓然委顿于地。

    望着墙角兀自纠缠着的蒙蒙白气,心中

    反而清醒了过来,回想起数月来的经历,这黑剑自铁剑门地底吓退犀龙后,便一直伴随着他,虽无法发挥其威力,但也算天涯良伴,想当初在那天阴鬼火之中,若非它突发神威,自已只怕早已神形俱灭。

    想到这天阴鬼火,苏迈脑中突然灵光一动。

    他还清晰地记得,当初跳入溶岩之中被天阴鬼火焚体时,经脉几被烧毁,后来有一股奇特的暖流自全身泛起并和那鬼火纠缠,护住了全身。

    这感觉当初铁剑门被何师远伤时亦出现过,后来忙于逃命,也来不及留意,如今细想起来,似乎并非偶然。

    苏迈仔细回想这些年来的经历,发现自己既未有何奇遇,也从未吃过甚灵丹仙药,那这暖流又是自何而来?

    越想越是怪异,越是怪异却越想要弄清楚,苏迈努力回想身边发生之事,最后突然想到一个可能,却也是疑窦重重。

    天随子曾经教与他一个御寒的术法,并常嘱咐他勤加习练,说是二人居无定所,难免夜宿荒村野岭,学了这个,可以防寒保暖。

    苏迈依言而行,发现确有好处,之后也常加习练,算是稍有所通。

    后来到铁剑门,以修虚云诀为主,加之居有所安,不愁食宿,自然也无饥寒之忧,故而被逐渐落下,并未在意。

    如今想来,若有可能,应是此法所致,只是按天随子所言,这法不过普通入门炼气之术,只为强体之用,大道三千,各有法门,委实寻常得很。

    虽说之后发现尚有疗愈之效,但要说它能对抗天阴鬼火,着实勉强,而且若真是玄门秘术,何以天随子自己不修习,得成大道,却要以算命为生,落个劳苦无依,又或者说他自己也不甚清楚。

    无论如何,在眼下之际,苏迈计无所出,也是聊胜于无。

    主意一定,苏迈仿佛又恢复了精气,倏地立了起来,朝那墙角迈去。

    “死马当活马医吧,大不了被反噬!”

    嘴里嘟啷了一句,苏迈依旧盘脚而坐,平心静气,意欲施为。

    这御寒之法不比虚云诀,苏迈自小便已修习,吐纳之间便如呼吸般自然,加之此法非修道之术,仅练气而已,故而无需感应灵气,自然引导身体气息流经诸穴,尔后放松百骸,神游物外,即可圆满。

    苏迈照常修习一遍,感觉并无异样后,便将身体靠近那剑身,右手轻触剑体,左掌向天,置于膝上,依法所述,自然吐纳,将自身神识融于石室,去感应那混沌之气。

    不出意料的是,此功法和虚云诀并无二致,任是苏迈如何用心感应,却仍是空无一物,那白气依然故我,似乎并不存在一般。

    好在苏迈也不着急,这功法似乎颇有宁神静心之效,在运行数回后,苏迈逐渐放松意识,不再执着于寻找和感应,而是将自身放逐,仿若石像一般,完全和这石室融为一体。

    无我无物,无生无死。

    洞室内时间恍若静止,那泉眼中的白气也在不知不觉中复归平静,丝丝气雾自然涌出,盘旋而后聚集,无声无息。

    在苏迈心空万物,神游体外之际,突觉许久未有动静的丹田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若在平时,苏迈肯定无法察觉,不过此刻万物皆寂,正是神清气明之际,他的感知无比灵敏,迅速地捕捉到了这突如其来的变化。

    身体未见有任何动静,苏迈却知道关键时刻或许真到了。

    静静地感知丹田的变化,起初只是轻微的颤动,逐渐地似有呼应般,诸身泛起一股暖流,自全身经脉穿行,数周之后又复归于丹田,聚成一体,缓缓地朝那右手掌心聚拢。

    苏迈感觉甚是怪异,就似身体里有虫子爬过一般,但又无甚异状。

    如此约过了一刻钟,忽觉手心一热,感觉似有东西要脱体而出,忙摊开手掌,低头一看,却无实物。

    只见劳宫之处,有一红点,甚是醒目,而就在他的注视之下,以肉视可见之速快速迅疾增长,不一会便蔓延至整个掌心,殷红一片,像注满鲜血般,几欲滴落。

    苏迈见状,吓了一跳,正不知所措时,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那原本盘旋在剑身之上的层层白气,似乎突然被召唤般翻腾不已,片刻竟然脱离剑体,向他掌心涌去。

    起初仅是一丝丝钻入,继而形成一线,再然后便是一团团,触体而空,倏忽便消失不见。

    不及他有所反应,耳边突然传来呼啸之声,隐隐还有雷声轰鸣,仿佛万物苏醒,天地动容。

    原本聚在石室顶端的浓雾也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吸入石室之内,风卷残云,雷动九霄,整个石室内白茫茫一片。

    快速旋动的气流带得石室出口如一个巨大的漩涡,不断将地底深洞中的混沌之气纳入其中。

    而身处石室的苏迈,此刻只觉随着白气的不断涌入,手心那一片殷红也快速向手臂延伸并蔓延至胸口,数息之间苏迈便成了一个血人,全身血红,煞是恐怖。

    身体的变化倒是其次,要命的是随着混沌之气的涌入,全身经脉开始如被烈火焚烧,寸寸断裂,那种毁灭般的痛苦瞬间袭来,直令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已**一步步被焚毁,炼化。

    此时,苏迈才真正见识到混沌之气的威力,那含有天地之力的先天之物,岂是普通的人类肉身所能承受。

    气流入体,如洪流过境,所到之处,赤地千里,一物不存。

    没有任何阻碍地在苏迈全体内冲撞,一遍又一遍,聚气为实,复归于虚。

    气流只进不出,而苏迈又不得其法,反反复复,直让其痛得死去活来,身形爆长,像个充满气的皮球般,一碰就爆。

    在濒临崩溃的当头,苏迈突然发现身旁的黑剑那青黑色的剑身红光泛动,一条条血纹亮起,似鲜活血液般缓缓流动。

    而那原有青气也围绕着剑身快速流转,形成一层青色的雾气笼罩在剑身之上,见此情形,苏迈突然想起自己的初衷来,先前试图引导这混沌之气,不正是为了护这宝剑吗,如今引祸上身,气流遍体却又无处可泄,正好将之导入剑内。

第六十三章 和尚烤肉

    说来容易,要有所行动却是万般艰难。

    苏迈此刻经脉尽毁,全身就像石化一般,一动难动,就算那剑近在眼前,他也无法触及。

    百般无奈之下,只好忍痛运起那天随子的御寒法子,缓缓吐纳。

    气息甫一入体,便被混沌之气吞噬得干干净净,如此你来我往,几个回合后,虽然体内的气流依然强横无匹,但感觉身体却稍自如了些,而痛感也有了缓解。

    艰难地抬起右手,缓缓朝那剑体握去,那黑剑亦似也有感应般,青红之光大亮,特别是那天阴鬼火所形成的血纹,一道道绽开,红光泛起,似要脱体而出。

    当苏迈终于触及剑身时,青光大盛,赤青二气迅速从手心钻入,化作洪流涌遍全身,和那混沌之气纠缠起来。

    忽寒忽暖,忽紧忽慢,忽轻忽重,一时间,各种感受如百味人生,齐齐涌了过来。苏迈忽如坠冰窟,忽如被火烤,忽如春风拂面,又忽如烈日当头。

    而随着体内的气流缠斗,外面那浓厚得有如实质的白雾也不断的被抽空,吸入石室之中并渐趋变淡,石洞内却已是乱石纷飞,岩崩石裂,轰隆声此时彼伏,隐隐有坠毁之像,。

    不过此刻的苏迈显然已无心留意外面的状况,一心运起天随子的术法,放开神识,身心合一,以减轻痛苦。

    就在他行将入定之时,石室内白雾已然不见,只听得呼啸的风声不断涌来,而那沉寂许久的黑剑此刻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先前沉重无比的剑体如被牵引般飘浮起来,悬于苏迈头顶,似乎和其体内的诸多气流呼应,原本布满血纹的玄色剑身,如今却被蒙上一层近乎透明的水雾,青气围绕水雾缓缓流转,而那因天阴鬼火而成的血色纹路却消失不见了。

    苏迈清晰地感到行经体内的气流在急速的冲撞中合而分,分而合,最后混成一体,自头顶百汇破体而出,注入剑身之中。

    悬空的剑体受气流冲击,急速旋转起来,随着剑身转动,石室的空间似乎正被撕扯一般,隐约可见岩壁和地面开始扭曲,随后只听得轰隆一声,那原本与岩石一体的泉眼突然爆裂开来,地面迅速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裂缝,还没等苏迈有所反应,整个石室便瞬间掉了进去。

    这个深藏地底千万年的地洞,伴着那消失的混沌之气,在苏迈无意施为之下,全部坍塌了。

    而就在那泉眼爆裂,石室下陷之时,苏迈只觉体内一阵热流泛起,随后耳边传来一阵鸣啸之声,石室内有强光闪过,眼前一花,随后便昏了过去。

    ……

    世事如流,阴阳轮转,时间就在这不经意中悄然而过。

    当苏迈悠悠转醒时,双眼尚未睁开,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肉香味扑面而来。

    那是苏迈再熟悉不过的味道,在进入铁剑门之前,他和天随子常在村郊荒野外行走,未赶上投栈时,夜宿山林也是家常便饭,这飞禽走兽便成了他们填饱肚子的上好餐食。

    而苏迈又是好食之徒,故而这些年来,别的本事没学会,烹鱼烤肉的手法倒是一流。

    在铁剑门三年,清淡无为,对这吃食自然简之又简,故而也是许久不知肉味,此刻突然闻到,立刻便反应过来。

    有人在烤肉?

    苏迈耸了耸鼻子,甫一睁

    开眼,只觉一道亮光迎面晃来,刺得他双睛一痛,忙闭了闭,还没来得及再睁开,耳边便传来一个声音:“你终于醒了啊?”

    闻言,苏迈抬头望去,只见自己身前正蹲着一个粗眉大眼的和尚,抬着一只不知什么动物的腿烤得正香,方才那亮光,八成是他的光头反射而来。

    “你是谁啊,我怎么在这里?”一转身爬起来,苏迈赶紧问道。

    “我叫无用!”和尚一本正经地翻着眼前的烤肉,漫不经心地道。

    “你是出家人吧,怎么还烤起肉来了?”苏迈望着眼前的一切,颇有些古怪。

    “我是个和尚,但不是出家人”无用抬起头,冲苏迈一笑,一口白牙亮光闪闪。

    “既然是和尚,又怎会不是出家人,再说你不出家,你弄个光头干嘛?”苏迈见他这样子,有些好笑地问道。

    “非也,和尚不一定出家,出了家也不一定是和尚,这光头嘛……” 无用伸手摸了摸头,嘿嘿一笑道:“是我自己剃的。”说完随手在火堆前撕下大块肉,递给苏迈。

    苏迈被他弄得一头雾水,顺手接过烤肉,未及道谢,便笑着道:“见过装神弄鬼,还没见过假当和尚的,尤其是给自己剃度,大师你还真是佛门中的旷世奇才!”

    “和尚呢,是我自己要做的,大和尚说我的佛不在他处,不能度我出家,所以只有自己动手了!”无用无奈地说道,似乎对他口中的大和尚颇有不满。

    “大和尚又是谁?”苏迈见其性情憨直,颇有好感,好奇地追问道。

    “算是我师父,又不是我师父!”无用接口道。

    “师父便是师父,怎能是又不是?”听他一言,苏迈更是困惑。

    “他养我长大,还授我佛法,但又说与我无师徒之缘,所以我就叫他大和尚咯!”,顿了顿,无用又叹道:“大和尚坏得很,把我寄在庙里,自己不知跑哪吃肉去了,一年也见不到几回。”

    听他这么一说,苏迈总算理清原故,佛门中讲究缘法,强求不得,这小和尚或许日后另有机缘罢。

    不过他不关心这个,见无用自顾自地吃起了肉,又有点忍俊不禁,出口笑道:“你好歹也是庙里长大的和尚,怎么一点清规戒律都不懂啊,你不仅杀生,还吃肉,不怕佛祖怪罪吗?”

    “阿弥陀佛!”无用念了一声佛号,随手用袖子擦了擦嘴,说道:“大和尚说过,佛即是我,我即是佛,我想吃肉,便是佛想吃肉,只不过借我的嘴罢了,心中有佛,喝酒吃肉都是修行。”说完竟又撕了块肉嚼了起来。

    佛门中人随处机锋,苏迈也无话可说,此刻他只想弄清自身之事,忙又问道:“对了,这是何处,我为何会在这?”

    “我也不知。这是何处,只知是在天阙山中。”无用顿了顿,继而道:

    “至于你嘛,是我在石头缝里刨出来的。”

    “刨出来的?”苏迈一阵纳闷,不过转念一想,那地底石室突然掉进了那裂缝之中,乱石纷飞,自己被石头压住一点也不奇怪。

    下意识站起身,苏迈转了转,活动了下身体,却发现行动自如,身上仅有几处石头擦破的划痕,并无其它伤势,心下窃喜,没有伤筋断骨,实属万幸。

    无用见苏转伸手抬腿,转来转去的,放下手中之

    肉,不耐地说道:“别看了,你睡了七天七夜,就算有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七天七夜?”苏迈闻言,大惊道。

    “不错,还不算你在石头堆里的时间。”无用接道。

    “这么说,你在这守了我七天七夜?”苏迈疑道。

    “我佛慈悲,和尚虽杀生吃肉,但不能见死不救啊!

    那日我无意中路过,本想抓几只野物吃吃,不想却进到一个山谷里,发现有半座山都蹋掉了,之后在一个乱石堆里发现在一只手,随手就把你刨出来了,原以为你已丧命,还想着把你埋了,后来仔细一看,见你尚有脉息,应是昏了过去,但死活也叫不醒,只好找个干净的地方,等你醒来。

    这附近也不知道发生何事,到处山崩地裂的,连个山洞也找不着,就只能委屈你在这地上躺了几天。”

    无用说完,看着地下杂草被压出的人印,又望了望苏迈,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苏迈闻言,心下大为感动,二人素昧平生,这小和尚不光救了他,还在身边守了七天七夜,这份恩情,实同再造,想这到,赶紧正了正身体,朝无用一辑到底,说道:“大师深恩厚德,守护之恩,苏迈……”

    话未说完,只见那小和尚一蹦而起,忙摆摆手,嘿嘿道:“无妨无妨,佛说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反正我也无处可去,便在这山里吃肉喝酒,顺便看着你,快活得很,莫要放在心上,省得和尚我不自在。”

    苏迈闻言,知佛家有悲悯之心,度世救人平是寻常之事,便也不再纠结。

    抬起身,朝无用一笑,随手拿起无用给他的烤肉,大口吃了起来。

    昏迷数日,一觉醒来,甚是饥肠辘辘,此刻美食当前,自然想要大块朵颐。

    不过等他一日咬下去,却发现这肉看着鲜香油滑,入口却是颇为硬实,且口感粗涩,还带有一股很重的膻味,苏迈嚼了几口,忍不住问道:“你这是什么肉啊,这般难吃?”

    “这是奔蹄兽,乃是天阙山中的一种妖兽,平日里都是成群出没的,不知为何落了单,便舍身成全了我们!”无用抬起那半边兽腿,扬了扬,一脸得意。

    “这天阙山中,妖兽横行,各类野兽更是多不胜数,你用不着去吃这难啃的妖兽肉吧?”苏迈一脸无奈地道。

    “说起来奇怪,许是附近山体坍塌的缘故,这方圆数里之内野兽都不见影了,连只兔子都找不着,我又不敢跑远,所以就只能抓几只妖兽吃吃,多少是肉,总比没有好嘛。”

    “那倒也是,不过你这肉烤得不够火候,而且也没有佐料,自然肉粗味膻,难以下咽啊!”苏迈蹲下身子,接过无用手中的兽腿,望又望说道。

    “我平日都在庙里,难得吃到肉的,以前也只是跟大和尚跑出去烤过肉吃,不过我只负责抓,不知怎么弄,所以手法还不是太熟,嘿嘿!”,见苏迈一幅驾轻就熟颇有心得的样子,无用又伸过头来问道:“听你这么一说,似乎你很熟啊?”

    “还好还好,小有所得!”苏迈见无用一脸急切的样子,张口说道,转了转手中的兽腿,又凑近闻了闻,随后又道:“光有肉不行,还得有酒有料,方为美味,你先烤着,我去弄点药草。”

    说完将那半边腿肉递了过去,随后转身便朝一侧丛林中走去。

第六十四章 宝物蒙尘

    不到一刻钟,无用便听到苏迈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只见他手中提着大把杂色交杂的药草,正一路小跑而来。

    “你运气不错,这山里灵草颇多,你看,这是七星草、这是九叶芸,这是……”

    苏迈一阵介绍,竟有十多种,听得无用一头雾水,忙说道:

    “你赶紧弄吧,这草我也不懂。”

    苏迈闻言,找了个山涧将药草洗净,去茎除根,一阵捣鼓后,混成一团,揉搓成泥。

    随手拿起那兽腿,将皮肉拨开,仔细地将这泥团铺展,均匀地洒在其上,随后便搁在火堆上,慢慢地炙烤起来。

    无用闲着无事,便捡起地上一根形状奇特的黑棍子,帮着苏迈拨弄起火来。

    苏迈正专心烤着肉,也未曾留意,等到过了盏茶时间,一阵隐隐带着药草味的肉香便飘了出来。

    无用闻之,心头一悦,顿时食欲大动,伸手便要去撕。

    苏迈抬手挡了挡,笑道:“别急,还未到时辰,再过片刻,口味更佳”。

    听苏迈这么一说,无用也只能干等着,眼睛睁得老大,喉咙里时不是传来咕咕的声音,显然正是吞着口水。

    苏迈望着他一脸馋样,甚是好笑,快速地将兽肉翻了翻,便撕了大块,递了过去,笑道:“可以吃了”。

    无用接过,也顾不得烫,张嘴便咬。

    甫一入口,便觉一股清香自舌尖涌上,原先那股膻味被彻底地掩盖了下去,肉质虽粗,却甚有嚼头,一番狼吞虎咽,三两口便吃了个精光。

    伸手又扯了一块,别嚼边说道:“可惜从大和尚房里偷来的酒被我喝光了,有肉无酒,甚是遗憾啊!”。

    苏迈见其吃相甚是滑稽,也懒得理他,便自顾自随手扯下一大块,随口说道:“这山中佐料有限,无盐无辣,不然味道更好”。

    不到片刻,在二人风卷残云般的撕扯下,半边兽腿便被吃得只剩下骨架。

    无用抿了抿嘴,得意地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颇有些酒足饭饱之态,对着苏迈说道:

    “太好吃了,你可知道,这可是我离开庙里以来,吃得最饱的一顿。”

    听他这么一说,苏迈心下一动,随后问道:“你离开庙里多久了啊?”

    无用闻言,挠了挠光头,想了想,接着道“我也不清楚,想来应该有快一年了吧。”

    “那这一年来,你吃什么啊,看你这样模样,也不似个会化缘的?”苏迈疑道。

    “经常在山里采点果子,打点野兽,若是城里面,便去酒楼弄些吃食,有时也会有好心的施主施舍点,实在不行……”

    无用话未说完,又朝苏迈望了望,略带神秘地笑了一笑。

    “实在不行,如何?”苏迈见状,顿时好奇心起,追问道。

    “实在不行,我便遛去酒楼后厨里偷吃的。”无用做了个伸手取物的动作,接着道:

    “前一回,我还在秋桑城一家酒楼偷了数斤熟牛肉,美美地吃了一顿。”

    “你一个和尚,跑去偷牛肉吃,被人抓到会被人打死。”苏迈叫道。

    “这倒不怕,打不死我的!”无用扬了扬头,得意地道。

    “为何,难道你是铜皮铁骨不成?”苏迈有些奇怪地道。

    “虽不是铜皮铁骨,但也差不多吧,大和尚说我修的是不灭金身,打不死的。”见苏迈一脸狐疑,无用又说道:

    “这是无定寺中的一门佛法,究竟有何好处,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不怕挨打。”

    “无定寺?”

    苏迈一听,心中一动,他对这佛法无甚兴趣,但听到这三个字却是异常敏感。

    跨了大步,冲到无用身前,急切地问道:

    “你说无定寺?你是无定寺的人?无定寺在何处?”

    无用见其突发异状,一脸莫名地回道:“严格来说,我还不算无定寺的人,大和尚才是,我是悬光寺长大的。”

    “那你可知无定寺位于何处?”苏迈追问道。

    “不知,我从未去过,大和尚也没说过。”无用摇了摇头,又道:

    “我也曾经问过大和尚,他说机缘到了,自然可去,后来我也懒得再问了”。

    “这无定寺很小吗?”

    连无用也不知道在哪里,在苏迈看来,这无定寺多半便是个深山兰若,没几人知道。

    “我也不清楚,不过曾听悬光寺的师父说过,无定寺乃是佛门正统,天下正道领袖之一,想来应该不算小吧,而且大和尚也曾说过,无定寺有僧众数千人。”

    “你那悬光寺的师父也不知道吗?”苏迈又问道。

    “应该是吧,好像只有大和尚知道,他曾说过法无定法,寺无常寺,人间世外,随缘而至,我也不懂他是何意。”

    无用接道,对于无定寺,在他心中似乎也是个缥缈神秘的所在。

    “如此说来,我要到无定寺,又该去向何处?”

    苏迈闻言一阵茫然,地牢中那无名大师临终托咐,让他将舍利送往无定寺,本以来是件很简单的事,现在看来,这无定寺只怕不寻常,连无用都不知道在哪里,又从何处寻呢?

    想到这,突然想起一事,忙自怀中掏出一包裹,取了那串定光珠,递给无用,问道:“你既然习了无定寺的佛法,应该认识这定光珠吧?”

    无用接过一看,摇摇头道:“未曾见过。”

    见苏迈满脸失望之情,又说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你若想找无定寺,等见到大和尚,亲自问他便知道了。”

    听无用之言,苏迈突然反应过来,这大和尚既然出自无定寺,找到他,自然便可以找到寺之所在。

    欣喜片刻,忽而一想,这天下之大,去哪找这大和尚,听无用之言,似乎他亦许久未见,正要开口相询,便听得无用说道:

    “你是不是想问去哪找大和尚啊?”

    苏迈一惊,忙接道:“正是,你可知道?”

    “不知!”

    无用干脆地回道,“大和尚行踪不定,他不来找我,我是找不到他的,不过他喜欢热闹,世间繁华之地,但凡有酒有肉之处,或可遇到。”

    “这神州界上,繁华仙城比比皆是,有酒有肉之所更是随处可见,你这等于白说。”苏迈叹道。

    “也说不定,大和尚在乾元城中有一好友,往年得闲便会去小住几日,若你不急的话,可去碰碰运气。”

    苏迈一声,想到当初和顾旷结伴而行,正是要去乾元城,此番若去,或许可再遇到,想到这,便对无用道:

    “我正有意去往乾元城,不过我又不认识大和尚,就算见到也是枉然,你左右无事,不如与我一道同行吧。”

    “不不不,我不能去,若被大和尚发现我私跑出悬光寺,会被他罚的!”无用闻言,赶紧摇头拒绝。

    “你皮糙肉厚,又不怕打,他还怎么罚你啊?”苏迈问道。

    “你不知道,大和尚从不打我,但却罚我抄明王经,一抄就是百遍,最是无聊,更可恶的是,他竟然罚我不让吃肉!”说到这,无用一脸气愤。

    “如果你肯陪我去的话,我可以考虑多烤几回肉给你吃,若材料齐全,保证你吃了还想再吃。”苏迈听无用之言,灵机一动,不徐不慢地说道。

    无用闻言,摸了摸脑袋,想了半晌,然后道:“陪你去也不是不行,到时候若遇到大和尚,你得说是你求我带你去寻他的。”

    “好,成交!”

    苏迈闻言,心中偷笑,嘴上赶紧痛快地答应。

    正要转身起行,苏迈突然想起一事,心头一慌,还未有所行动,就听得耳边无用的声音传来,

    “你要找东西吗?”

    苏迈闻言大惊,这和尚好生古怪,似乎能看出别人心中所想,不由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找东西?”

    无用微微一笑,也不回答,却自脚边捡起一物,问道“可是这个?”

    苏迈望去,似乎是适才无用烧火之物,似棍非棍,仔细一看,顿觉十分眼熟,正是他遗落的那神秘怪剑。

    此刻看去,剑身沾满烟尘,黑不溜秋的,全然没了平时血纹纵横,青气隐现的霸气,想来这几日无用便是用它来烧火烤肉了。

    “我在救你出来时,在一块石头边上捡到的,见它还挺特别,便随手带了回来,这东西不怕火烤,这几日生火烤肉,用着也颇为顺手。”

    无用见苏迈一脸肉痛的样子,便知他所寻之物八成便是这棍子。

    “它是我的随身法宝,幸好被你捡了回来。”

    苏迈暗叫饶幸,若不小心将这剑弄丢了,可是罪莫大焉。如今只是宝物蒙尘,虽说多有亵渎,但也还算不幸中的大幸。

    接过那黑剑,苏迈转身一阵小跑,在那山涧之中将它仔细擦洗了半天。

    待到尘埃尽去,抬起来一看,发现和原本的剑身相比,又多了不少变化。

    先前布满剑身的血色纹路,此刻已然隐隐不见甚至消失,而剑身上青色之气也淡了少许,少了几许阴寒之气,却多了些苍莽之意,握之在手,顿觉山高水远,古意泱泱。

    苏迈虽不知发生何事,但细想起来,应是那混沌之气的缘故。

    来不及仔细察看,便将其收了起来,回头找到无用,二人便起身而行。

    由于此刻正处天阙山深处,山峦重重,丛林莽莽,乃是妖兽巢穴之所在,数百里内荒无人烟,自然并无歇脚之处。

    二人在密林中穿行数个时辰,待到绕出一片青翠竹海,进入一处峡谷时,才发现天色渐晚,微霞尽散。

    远处的天边已是月上梢头,淡淡清辉洒入峡谷之中,显得深邃而悠然,风过竹林,响起一片沙沙之声。

    苏迈深吸一口气,久在密林之中,天光难见,此刻面对这竹林峡谷,乱草野花,不由心头大悦,虽说仍在这危险重重的天阙山中,却还是有种回到尘世的感觉。

第六十五章 前有妖兽

    天阙山中巨妖横行,二人不谙地形,自忖亦无陈愚那般向死而生的胆识,思量之下,决定不宜冒险,就在这峡谷中找个了僻静的角落留宿一晚。

    许是一路急行,加之数日来一直守护着苏迈,精气消耗颇大,无用在和苏迈闲聊一阵后,便自行调息养神去了。

    苏迈一睡七天七夜,此刻并无倦意,便提剑而行,向这峡谷之中行去。

    彼时弯月如沟,夜色清浅,有清风徐来,竹林回响,脚下不知名的小花寂寂开放,耳畔时不时有夜鸟啼鸣,更显得幽静安然。

    苏迈边走边回想连日来之遭遇,想到玄螭以及因自己冒险引导混沌之气而引起的天地巨变,还有这神秘怪剑与混沌之气的纠缠导致和泉眼爆裂,石室坠毁等诸般事项,一时感慨不已。

    而当他忆起自已被混沌之气侵袭而经脉寸断时,突然回想一事,心头大惊。

    虽然当时他身不由已,但意识尚算清醒,那种经脉灼烧,丹田焚毁的惨痛令他至今想来仍觉心有余悸。

    按说经此一役,只怕仙根断绝,已成废人,不过今日醒来之时,却未有何疼痛之感,反正觉得较之先前,似乎精气更甚从前。

    想到这,苏迈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先前和无用一路疾行,未来得及检视,此刻突然想起,却令从惊呼大意,为免妨碍无用歇息,便独自寻得一个背风石洞,确定安全后便钻了进去。

    和往常一样,先运起了虚云诀,试着看能否引灵入体,本以为经脉尽毁,应难以施为,不料这法诀刚运行完毕,充沛的灵气便如有吸力般滚滚而来,不一会便注满全身。

    苏迈凝神静观,感觉自身经脉较之前有了明显的变化,不仅更加粗壮,而且泛泛有一股青白之气自行流转,身外的灵气刚注入体内,便被这青白之气吸收,苏迈根本无法引导其在体内运转,再不用说注入丹田了。

    见此情形,苏迈努力回想当初在石室中的异样,隐约感觉应与天随子的法诀有关,便放弃了虚云诀的修习,待灵气消退,过了约一刻钟,重新运转其那御寒法诀来。

    随着气息流转,苏迈逐渐神游物外,回视体内状况,只觉那青白二气正随法诀引导在体内自由流动,先是散入四肢八骸,片刻又周身诸脉泛起,汇成一团,聚于丹田之内,而原本空荡荡的丹田,此刻竟聚成一团青白色的蒙蒙迷雾,似虚似实,和一般修士丹田凝实的灵气大有不同,更令人惊诧的是,那雾气之上竟然还有一小团淡淡的火焰,寂静地燃烧着,隐隐的红光映在那雾气之上,看起去甚是诡异。

    “这什么东西啊?”

    苏迈一阵心惊,怎会有个鬼火在我身体里面烧着,不会把我烧死吧?

    想到这,忙将那御寒之法又运转了一遍,谁知二次施为,那原来散在经脉中的青白二气自沉入丹田形成一团雾气后,便不再动作。

    体内空空也也,那丹田就好似身外之物般,竟全无回应,雾气蒙蒙,混沌一片,而那

    小团火焰亦是自顾自地跳动,似乎与他毫无干系。

    不过纵是如此,苏迈倒也暂时未感到异样,无奈之下,只好放弃探寻,稍加调息,便站了起来,自洞口踱了出去。

    经此一变,苏迈隐约明白应是吸收了那混沌之气后的异样,天随子的御寒术法意外地吸收了这先天的神秘气雾,和那黑剑的青气一番纠缠后融为一体,算是救了他一命。

    不过如今看来,虽然引气入体,但他却无法将之纳为已用,无形中便成为这混沌之气的宿主。

    本想试试五行劫术是否有所精进,但在这深山峡谷中,夜深人静,别的术法也不便施为,只有这离火之术可召之即来,却又怕火光引来妖兽,徒增凶险,想着来日方来,便压下心中好奇,回到无用所在。

    是夜,二人各自休整,待天色微明,东方泛白时,苏迈便已转醒,睁眼一看,无用却已不见人影。

    正要起身,耳畔便传来脚步之声,转过身,便见无用抓着一把山果迎面而至,苏迈也未客气,随手接过便吃了起来。

    清晨的山林,薄雾迷蒙,水气弥漫,空气也显得格外清新自然,二人穿过竹海,顺着方位向东而行,一路穿山过涧,攀岩越岭,中间还顺手打发了几只不知死活的小妖兽。

    如此走了约两个时辰,当二人转过一个一片山崖时,前方豁然开阔。

    不远处一座孤峰突起,雄奇险峻,极目眺远,荒村野陌隐隐可见。

    视线尽头,一条小道蜿蜒而来,迂回地向那孤峰延伸而去,苏迈看了看方位,正是和陈愚自夷陵镇来时之路。

    二人一阵心喜,半日急行,总算穿了出来,长时间在危险重重的深山中行走,精力消耗颇大,如今眼见天光睛好,摩崖岭近在眼前,不由得心头大悦,颇有些重见天日之感。

    前路即定,二人便一鼓作气,朝摩崖岭方向行去。

    山深坡陡,那孤峰看似近在眼前,待寻路而去,来到山脚之下时,却也花了大半个时辰。

    此时日到中天,已近午时,山下行人渐趋多了起来,商贩行旅,农人脚夫皆行色匆匆。

    许是因传闻中这摩崖岭附近有妖兽出没之故,山下并未有歇脚之所,二人混入人群之中,自也无人留意,只是阳光下,无用那光溜溜的脑袋甚是刺眼。

    顺着人群一路向山上而去,不久便到了那奇险无比的通天栈道之下。

    随着人群的陆续到达,山崖一侧已是聚满了过往行人,因栈道奇险,最窄处仅容得一个,故而通行甚是缓慢,况且尚有附近各宗门派出的护商队伍占据优势位置,未及加入的零散行人便只能延后等待。

    那入队之资颇为昂贵,二人身无长物,自然不会去凑那热闹,普通行人亦只能紧紧跟在商队之后,以借声势,防止妖兽的突袭。

    时间缓缓流去,午时过后,前方人流逐渐稀少,苏迈随之踏上栈道。

    远远望去,那通天之道有如长蛇

    逶迤,挂在崖壁之上,人流隐入其中,若即若现,只有那护商队的大旗迎风招展,显示着各个宗门的威势。

    “哪里来的妖兽啊,近一月以来,我从这通天栈道过了好几回,别说妖兽了,猴子都没见到一只!”人群中有人嘟囔道。

    “是啊,我也走过两回了,啥都没见着,我还想着见见那妖兽是不是真想传闻中的三头六臂呢!”见有人说话,随后便有人附和道。

    “依我看啊,都是山上那宗门搞的把戏,弄什么护商队,每天啥也不用干,吆喝着走这一趟,便是大把的银子。”又有人接道。

    “不错,我在这夷陵镇行商几十年了,以前常从这栈道过,也从未听过什么妖兽,都说妖兽在那深山里面,离这里好几百里呢。”

    人群中你言我语,多是抱怨之辞,言语中对那妖兽的好奇甚过恐惧。

    就这样一路闲扯调笑,随着脚下道路的延伸,一行人蜿蜒向上行去。

    无用跟在苏迈身侧,此刻正通过一段鸟道,身后壁立千仞,如刀削斧凿,而前方云雾渺渺,不知其深几何。

    风吹过,阵阵寒气涌来,胆识稍逊者,只觉双腿发软,稍有不慎,便一头坠入那云雾之中。

    “苏迈,你说这儿真会有妖兽吗?”无用边小心攀行,边侧身问道。

    “不好说,我们自深山中一路行来,其实也并未见过几只妖兽,靠近这摩崖岭数十里之内,更未见踪迹。

    不过既然传闻如此,只怕也非空穴来风,还是小心为妙。”

    苏迈抬头看了看前方人头攒动的峭壁,心想若是真有妖兽,伏于这岩壁之上,只怕很难善了,虽说这护商队也有不少修士高人,但此地空间如此狭小,要想护众人周全,着实不易。

    就在他暗自思量之时,前方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异响,紧接着数声惊恐的尖叫响起。

    抬头望去,只见前方数十丈之外,一片崖壁之下,数十人挤成一团,慌乱不堪。

    片刻之间,便有数人坠入云雾之中,伴着一声惨叫瞬间消息不见。

    见此情形,苏迈心下一惊,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拉了拉身旁的无用,二人加快了脚步,快速向前方攀去,好在他们这一行人数并不多,不多久便挤到了那人群外围。

    只见前方皆是零散商旅,数十人缩成一团,挤在崖壁内侧一个凹陷处,而前方护商队伍早已远去,偶尔在山道回旋处可见旗帜隐现,看起来怕是在数百米之外。

    望着眼前瑟瑟发抖的人群,苏迈挤了过去,对着一小个子的中年汉子问道:“大叔,前方发生何事,为何如此惊慌?”

    “前面……前面……,有……有妖兽!”那汉子惊魂未定,吞吞吐吐地道。

    “妖兽?”

    苏迈一听,顿时心凉,眼前这一行数十人,皆是普通行旅,别说妖兽了,就是一般野兽也无一合之力。

第六十六章 鬼面狼蛛

    深吸了口气,朝无用使了个眼色,二人悄悄挤了出来,沿着崖壁下小道向前探去。

    转过崖壁,便闻得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传来,地面上血迹斑斑,残肢断骸散落几处,看起来触目惊心。

    苏迈望了几眼,便觉有些反胃,反而小和尚无用镇定自若,站在前面,游目四顾,似乎在寻找什么。

    “喂,无用。”苏迈往后退了退,突然喊道。

    “何事?”无用回过头问道。

    “这里遇难的都是些俗世中人,你既然身在佛门,便给他们念念经,超度一下吧!”

    “这个……”无用挠了挠头,却是一脸不好意思地看向了苏迈。

    “怎么,你不会连超度都不会吧?”苏迈见状,猜道。

    “念经我倒是会,但我不会超度!”无用一脸无奈地道。

    见苏迈有些不解,无用又说道:“我跟你说过的,我其实并不算个真正的佛门之中,我只学了佛法,但不会参禅,更不懂超度之法,老和尚没教我。”

    “哎,”苏迈叹了口气,继而又道:“那你就念念经吧,聊胜于无!”

    “这倒可以。”无用接口回答,随后便在面前找了块空地,正准备打坐念经时,突然脖子一凉,感觉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顺手摸去,只觉黏乎乎的,取回一看,便见手掌一片殷红,竟是一滴鲜血滴落在颈脖之上。

    无用心下一惊,忙向苏迈示意一声,便抬头望去

    只见头顶直挺挺的崖壁上,此刻正趴着一只巨大的蜘蛛,看去有两丈来长,长着一张人形的丑脸,一对巨眼如灯笼般睁着,底下还有一排排单眼微微闪动,看去甚是渗人。

    眼珠之口,一张三角形巨口正自咬动,一脸饕足之态,头下一只螯足犹自有血滴下,想来适才无用颈脖之上的血滴便是自此而来。

    “苏迈,这蜘蛛好大啊?”无用碰了碰苏迈,小心说道。

    苏迈抬起头,见那蜘蛛形貌,脱口道:“鬼面狼蛛?”

    “什么东西?”无用见状,急问道。

    “一种很难缠的妖兽,双螯八足十二眼,除了蛛丝外,螯有剧毒,普通人沾之即亡。”

    “这么厉害,那,那怎么办?”无用听苏迈一说,顿时有些担忧起来。

    “别怕,看这个头,这狼蛛似乎尚未成年。”苏迈接道。

    “这么大都还未成年,那成年狼蛛得多大块头啊?”无用乍舌道。

    “我也不清楚,想来怕有十丈来长吧。”苏迈随口接道。

    其实对这鬼面狼蛛,他也不甚了解,不过先前和陈愚进山探险,听他说过这天阙山中的妖兽,其中就提到过鬼面狼蛛,因其形貌甚有特点,故而才有些印象。

    只是这成年与否,他其实并不清楚,不过信口一说罢,省得无用过于担忧。

    “这蜘蛛看起来吓人,但比起那天阙山中的巨妖而言,这应该只是个小喽吧。”见无用尚未回过神来,苏迈又接着说道。

    “你就吹吧,说得好像你跟妖兽很熟一样。”无用一脸不信任的样子。

    “熟倒不熟,不过偶尔见过几个。”苏迈随口应道,本想说我还见过

    化形的妖兽呢,不过回头一想,怕无用会继续追问,便又作罢。

    “现在怎么办?这鬼面狼蛛看起来甚是凶残,不知道力量如何?”无用又问道。

    “管它呢,一只妖蜘而已,合你我二人之力,应该不成问题,再说先前在山里不是也杀过吗,跟普通的野兽也没多大区别。”苏迈一脸不在乎地说道。

    想着此前跟陈愚夜探天阙山的豪气,对这区区一只蛛妖还真不甚在意,何况,凭着从玄螭口中得到的信息,他断定,那些身具法力的妖兽一般都呆在天阙山深处,轻易不会进入到人类活动范围之内。

    摩崖岭附近的妖兽多是被驱使的低级兽类,灵智未开,实力有限。

    无用见苏迈一脸浑不在意的样子,也放下心来,心里盘算着以苏迈的法力加上自己的修为,对付一只妖蛛理应不难。

    只是他并不清楚,此刻的苏迈并非什么高强修士,甚至于连修为都没有,只是比普通人稍强些罢。

    那妖蛛见二人浑不在意,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似乎颇为恼怒,“嘶”的一声,巨爪直起,一条白丝吐出,如长鞭般疾如闪电地抽了过来。

    “小心!”,苏迈见状,推开无用,正要避开,却发现左侧是深谷,身后是人群,进退无路,避无可避,情急之下,举剑便挡。

    那蛛丝实实地击在那怪剑之上,苏迈只觉一阵巨力涌来,震得他五内翻腾,不由自主地向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

    “这妖兽好生厉害啊!”苏迈被其一击即败,心下骇然。

    “没事吧?”无用见状,急冲了过来。

    “没事!”苏迈正了正,估摸了一下眼前的形势。

    此地地势险要,道路狭窄,那妖蜘居高临下,占尽地利,可攻可守,自己这一方多是凡人,未修道法,挤在一处不光占了位置,反而危险更大。

    想到这,苏迈突然有了个主意,便拉了拉无用,一边防备着妖蛛的再次突袭,边小声说道:“我把这妖蛛引开,你赶紧带着这些人走。”

    “你一个人对付它?”无用讶道。

    从先前那一击之力可看出,这妖蛛绝非他们先前那收拾的妖兽那般简单,所以当苏迈提出这主意时,他第一反应便是反对。

    “不行,太危险了,这妖蜘看起来实力并不弱,我们俩联手或可一试,你一个人绝对不行。”他虽不清楚苏迈的真正实力,但适才那妖蛛一根蛛丝便将他击得狼狈不堪,想来修为也不会太高。

    “放心,我有办法!”抬了抬手,苏迈制止了无用的继续劝阻,随后右手拈了个法诀,随手一招,便见一个火球凭空而现。

    “这什么东西?”无用见火光乍现,惊道。

    “一时说不清楚,是我的一个小法术。”苏迈来不及解释,便控着火球向那妖蛛飞去。

    妖蛛正欲发作,见一火球凭空飞来,也是一愣,张口就是一条蛛丝,向那火球击去。

    蛛丝快如闪电,一击出手,却发现空空如也,那火球有形无质,似与这虚空融为一体,妖蛛无处着力,眼看那火球飞来,本能地向崖壁上方躲去。

    苏迈一击着手,便快速了地无用使了个眼色,无用会意,快步朝人群中

    跑去。

    片刻之后,一群人在无用的带领下,沿着崖壁小心的向前摸去。

    那妖蛛正自提防着那诡异的火球,对下面的动静尚未察觉。

    苏迈见机不可失,又操控着火球向那妖蛛追逐而去。

    说也奇怪,自天阙山巨变,自己将那混沌之气吸收之后,虽不知有何好处,但眼下看来,操纵这离火之术却是更加得心应手,连时间也变长了。

    那精灵般的火苗跳跃着向妖蛛飞来,只在其周身滋扰,却并不主动袭击。

    苏迈清楚地知道,自己这离火之术因无修为支撑,不过虚张声势而已,这妖蛛不明就里,暂时也不敢舍身相试,但若主动攻击,一试之下虚实立显,那下一刻,便是他的死期。

    妖蛛对眼前这火球不胜其烦,一时间却也无可奈何,你来我往间,底下了一行人已摸着走出了近百步。

    妖蛛居高临下,在人群自不远处闪现时,顿时发觉上当,心下大怒,嘶地一声,也不再理会那火珠,一团白雾吐出,径直朝苏迈罩了过来。

    苏迈见状,大叫不好,一闪身,便欲躲开,适才一根蛛丝便将他击得节节后退,此刻一团白雾,显示不是好相与之物。

    顾不得再操控火珠,苏迈向里侧一靠,风隐之术甫一施展,人已不见。

    那妖蛛见状,先是一愣,不到片刻便又反应过来,苏迈实力不继,那火球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想到这,妖蛛顿时声势壮了起来,全身八爪立起,两只巨螯直直了伸向前方,指向那苏迈消失之处,仿佛只要他敢现身,便要将他撕成几段。

    苏迈隐在岩壁之下,叫苦不迭,这鬼面狼蛛看起来似乎比他想像的要聪明,不像灵智未开的低层妖兽,刚才只怕已看破自己虚张声势,暗度陈仓之策。

    此刻一无可恃,火球术暂时无法再用,水箭术无水可依,而陷土之术在平地还勉强,若用这在坚硬如铁的岩上,苏迈自问尚无此能力。

    眼下退无可退,这狼蛛只怕难以善了,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字:逃!

    就在即将现身之际,苏迈深吸一口气,提起那黑剑转身就跑。

    好在人流已远,此刻山道上空无一人,苏迈卯足了劲向前冲去,不一刻便跑出数十步,不过他再快,也只是靠肉身奔跑,又如何是那妖蛛之敌。

    那鬼面狼蛛见苏迈身形一闪,数息之间便在数丈之外,巨眼闪了闪,却是一副不屑之态。

    也未见其如何动作,只见数足齐动,转瞬间便到了苏迈头顶,张开巨螯便朝他脖子夹去。

    苏迈只听嗖地一声,一阵寒气袭来,想也不想,反手便一剑斩去。

    那黑剑击在巨螯之上,如中金铁,“咚”地一声闷响,震得他手臂一阵剧痛,不过借此一击,却也躲过了致命之厄。

    狼蛛见苏迈竟敢回身反击,一张鬼脸顿时皱成一团,巨口一张,吐出一团白雾,向苏迈头顶飞来。

    不过此刻却不是袭向苏迈本身,蛛丝自其头顶飞过后,只见白气吞吐之间,一张银白色大网凭空出现,将苏迈后路彻底堵死。

    “莫非这狼蛛想玩死我?”

    苏迈环顾左右,进退无据,不来由地想道。

第六十七章 净世莲花

    那蛛丝盘成的巨网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银芒,煞是好看,若非此刻身处险境,苏迈真想停下来好好欣赏一番。

    不过越是美丽的东西隐藏的危险越深,苏迈自然不会认为这狼蛛此刻结成巨网是为了逗他开心,一旦他撞上去,只怕便是瓮中之鳖,和那扑火的飞蛾无甚区别。

    前有狼蛛,后有巨网,看来这一次只有背水一战了!

    面对这剧毒无比的巨螯,苏迈不敢轻触其锋,脑中心念电转,却找不到应对之法,这狼蛛织了这巨网,无形中也断开了无用赶来支援之路,他一人之力,想要击杀这狼蛛,和找死无异。

    这番苏迈计无可出,那鬼面狼蛛却是轻便得多,身形立起,双螯一支,便向苏迈剪了过来,苏迈无奈之下,只好一缩身,往那崖壁一靠,闪了过去,转身举剑便朝那巨螯斩落。

    和先前一般,狼蛛毫发无损,却将他震得气血翻腾,双臂酸痛。

    鬼面狼蛛见状,也不急着攻击,却是一步步朝苏迈逼了过来,那三角状的口器朝他张开,一丝丝带着血迹的口诞掉了出来。

    浓重的血腥味夹杂着狼蛛的腥臭迎面而来,令苏迈闻之欲呕,情急之下,只得故技重施,法诀一掐,又是一团火光亮起,急速朝那狼蛛飞去。

    狼蛛见状,竟然不闪不避,任由那火光袭来,巨眼圆睁,盯着苏迈,那神情仿佛在说,我就让你烧,你能耐我何?

    离火之术生成的火球有形无质,在苏迈的操控下,一团跳跃着的火光实实在击中了鬼面狼蛛,在那厚实的绒毛上闪了闪,旋即消失了。

    狼蛛巨眼眨了眨,却是毫发无损,只是那火球消散之际,却有几条肉眼可见的火丝钻入那皮毛之中,只是那狼蛛皮糙肉厚,却浑然未觉。

    见火球对那狼蛛毫无作用,苏迈突然有些慌了起来。

    在某一瞬间,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实不该逞英雄,让无用带人先走,自己独自留下对付这狼蛛,看来还是小看这了天阙山中的妖兽啊!

    那狼蛛近在咫尺,自己却束手无策,眼下只有寄望于无用了,希望他赶紧赶回来救命。

    心里念叨着,手上却没停止动作,再不济也不能让这妖兽看出自己害怕。

    举起那黑剑,苏迈鼓起全身力气,闭上眼睛,一跃而起,猛地朝那妖兽一挥而下。

    说也奇怪,那剑似乎感应到苏迈的气势般,青光一闪,竟带着一股磅礴之势,朝那鬼面狼蛛斩去。

    那狼蛛见黑剑斩来,举起巨螯便夹了过去,本来以它的判断,这一击定是手到擒来,不过意外的是,青光一斩而至,那巨螯甫一接触,便断成了两截。

    苏迈见此异变,也是大惊失色,他当然知道这一击之力绝非他自己的功劳,更准确地说,应该是那怪剑自己斩了过去。

    狼蛛巨螯被斩,吃痛一惊,随后却突然暴怒起来,八足直立,身形在一张一合之间快速膨胀,那张丑脸扭曲成一团,八只眼睛挤到一块,看上去恐怖无比。

    苏迈见势,知道下一刻便是这妖兽发作之时,先下手为强,举剑便又砍去。

    不过这回却奇迹不再,那黑剑仿佛在先前一击之下便沉睡般,再无反应,青光不再,气势全无,苏迈举剑当头,却是上下不得,无奈之下,咬牙向前砍去。

    那狼蛛此刻显然愤怒至极,张口就是一团白气吐出,像一张巨网般连人带剑将苏迈裹了个严严实实,随后将头像前一凑,朝他咬了过来。

    闻着那扑面而来的恶臭味,苏迈心沉到了谷底,心里骂道这死和尚怎么还不来,老子要交代了。

    许是他命不该绝,就在他惊恐无状之时,一团金光闪过,挡在了那狼蛛身前,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墙,将苏迈隔了开来。

    “苏迈,你还好吧?”身后传来一声急切的喊叫。

    “都成粽子了,你说我好不好?”苏迈没好气地回道,扭头看了一眼光头和尚,接着道:“你再来晚一步,就得给我超度了!”

    “抱歉抱歉,我想着将那些人送远一点,就晚了一步。”无用不好意思地道。

    “别废话了,赶紧把这狼蛛弄死,救我出来,这味道太恶心了!”苏迈怪叫道。

    “怎么弄啊,这蛛网把我挡住了?”无用急道。

    “弄开它,你这金光是什么法宝啊,靠不靠谱?”

    “那是无定寺的净世莲花,大和尚送我的,挡住一时半刻应当无妨。”

    “净世莲花?”

    苏迈一听这名字,似乎像是佛门宝物,不由抬起头,看上望去。

    只见就在苏迈头顶不过二尺的地方,有一朵金色的莲花虚浮其上,此刻正缓缓转动,洒下道道金光,将那鬼面狼蛛困住。

    “这法宝有何作用?”苏迈见那金光闪动,甚是耀眼,便好奇问道。

    “我也不清楚,不过大和尚说它是个好东西,还说过一句话,叫什么……”无用似乎一时语塞,想不起来了

    “什么话啊,你快说?”关系到自己的性命安全,苏迈自然很是紧张。

    “想不起来了!”无用思索片刻,缓缓道。

    “你还真是个糊涂和尚,不过你总该知道如何使用吧?”苏迈闻言又急又气。

    “很简单的,扔出去就行了。”

    无用一本正经地回着,继而又道: “不过,我也是第一回用,不知道还有何特别之处。”

    就在二人自顾自地对话之时,那鬼面狼蛛也有了动静,先前一时不察,被这净世莲花所乘,此刻经过一番挣扎,却是缓了过来。

    只见它身形挺立,巨腹鼓动,又是一口气喷出,朝那净世莲花射去。

    苏迈原以为又是蛛丝,也不甚在意,等到那三角巨口张开时,却只见一片红雾喷涌而去,带着一阵腥臭味,朝下方洒来。

    见此情形,苏迈感觉这红雾多半有毒,自己被蛛丝所困,不能动弹,情急之下,双膝微曲,就地一缩,滚到了那蛛网之侧。

    净世莲花虚浮半空,见红光袭来,无用似乎毫不在意,任那蛛毒喷洒在法宝之上,说也奇怪,那红雾一沾那莲花花瓣,就被金光吸收,瞬间不见,而那花瓣在被红雾浸染后,却如沐浴

    灵光般,缓缓展开,片刻便形成一朵盛开的金莲,金光灿灿,美得眩目。

    就在苏迈倒地滚动之时,身后的无用却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终于将那蛛网弄破,伸手将苏迈拉了过去,随后,手上寒光一闪,银白色小刀出现在手中,运起法力,三下五除二便将苏迈身上的蛛丝寸寸割断。

    “你这和尚好生厉害啊,随身还带着刀,一点都不像个佛门弟子!”苏迈见和尚用刀,忍不住揶揄道。

    “不带着刀我怎么烤肉,难道用手撕啊,多麻烦!”无用皱了皱眉,看傻子似的瞟了苏迈一眼。

    “看不出你对这吃食还如此讲究,我跟老头子从来都是撕着吃的。”苏迈回了他一句,转而又道:“你这刀看上去挺华美的,不会是偷来的吧?”

    “这个嘛……,不能告诉你!”

    无用神秘一笑,却卖了个关子。

    “去,八成是偷的,庙里怎么可能会有这东西?”苏迈不屑道。

    “还就是庙……”无用话未说完,忽听得一声闷响传来,抬头一看,只见先前被净世莲花压制的鬼面狼蛛此刻八爪齐收,两只巨螯也缩了回来,全身裹成一团,变成一个巨大的黑球,腹下一收一放,正一弹而起,径直朝那虚空中的金色莲花撞去。

    净世莲花经此一击,被撞飞到半空,金光一暗,那狼蛛获得一息之机,竟弃了那法宝,直直地又朝苏迈和无用撞来,同时那未受伤的螯肢如巨剪般伸出,横向二人伸去。

    无用见状,拉着苏迈疾速后退,同时右手向天一招,那净世莲花顺势而动,向二人所在之处飞来。

    随着莲花转动,一片片金色莲瓣应声而落,如锋利的刀刃般划向那狼蛛,在其身上划出一道道巨大的血痕,腹下一只爪子也被斩落。

    狼蛛吃痛,身形一抖,随后只见其周身涌起一层白芒,片刻间,万千蛛丝从其身体内涌出,如一张天网,密匝匝地朝二人罩来。

    苏迈只觉眼前身后皆是丝影,阳光下银光闪动,令人目眩。

    正不知所措间,却只见身侧的无用喊了声佛号,左腿顿地,双目圆睁,右手向前一指,做了个怒目金刚相,同时口中念道:

    “莲花坐下无一物,度尽众生证菩提!”

    那净世莲花如被感召,周身泛起阵阵字符,层层叠叠地朝那蛛丝压去。

    狼蛛所发蛛丝柔韧无比,正自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看起来声势颇大,但遇到那些字符,却似泥牛入水,迅速垂落,一丝丝如被抽断般无力地掉了下来。

    “厉害啊,和尚!”

    苏迈见这净世莲花大发神威,不由赞道。

    “不行,我修为不够,净世真言只能支撑片刻,这鬼面狼蛛看来应是开了灵智,只怕非寻常妖兽可比,你赶紧逃吧!”无用边施为,边叫着。

    “这什么话,我怎能独自逃跑!”苏迈叫道。

    “那你站远一点,一会那蛛丝再来,小心伤到你!”无用急道。

    “不用操心,我会留意的!”苏迈闻言,心有不甘,随后左手举起那黑剑,右手却招出了个火球,迎着那蛛丝飞去。

第六十八章 无名劫火

    先前这火球亦无法伤它,此刻再来,那鬼面狼蛛更不在意。

    只见它身形挺立,先前被净世莲花所伤的一条条血痕触目惊心,三角形的巨口吞吐,两条粗大的蛛丝随之而出,不过和先前不同的是,这蛛丝带着暗红之色,一条击向半空中的法宝,一条却闪电般朝前方二人扫来。

    空气中夹杂着一股浓重的腥臭味扑面而来,无用左右支肘,操纵着那法宝抵御蛛丝,却顾不上自身二人。

    苏迈见状,心道反正今日非生即死,真要死也不能被小和尚看偏了。

    咬咬牙,心下一横,一股狠劲自心头泛起,双手紧握那黑剑,气沉双腿,一个箭步便向前冲去,迎着那蛛丝义无反顾地挥了过去。

    说来奇怪,当苏迈奋不顾死时,那黑剑就像有感应一般,剑身青白之气涌出,流转不息,似乎极为兴奋,正响应苏迈的滔滔怒气。

    那蛛丝呼啸而来,却在遇到剑光后一触即断,苏迈顾不得惊讶,奋起余勇,朝那狼蛛又是一剑斩了过去。

    剑光所至,一道巨大的血口自鬼面狼蛛后背至腹下应声而现,暗红色的血液喷洒而出,溅了苏迈一身,而此时,先前所放出的火球正触到那狼蛛头顶,红光一闪而没。

    片刻间,一团红芒自狼蛛全身泛起,一股妖异的火焰跳跃着自内而外燃烧起来,火光幽晦,全然不似寻常燃烧之烈焰,更像那来自地狱劫灵之气,瞬间便将那不可一世的狼蛛烧得尸骨无存,剩得一地劫灰。

    有风拂过,吹得尘灰星星点点,向崖下深渊飘去,留下大片黑色的印迹,还有两个目瞪口呆的少年。

    变故太过突然,苏迈立在原地,一时回不过神,而无用见此异状,亦是一头雾水,愣了愣,便冲了过去,朝苏迈喊道:

    “苏迈,你将这妖兽烧死了?”

    苏迈闻言,摇了摇头,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随后说道:“我也不知发生何事,不过砍了他一剑,这狼蛛却**了!”

    “不是你那团火烧的吗?”无用奇道,先前明明看见苏迈放出个火球,朝那狼蛛袭了过去。

    “我那火只是普通的五行劫火,吓吓它倒可以,以这妖兽的皮囊,想烧死它无异做梦。”

    自己有几斤几两,苏迈自然清楚,那离火术无修为支撑,威力着实有限,虽然吸引混沌之气后,隐隐有强化迹象,但亦不过空有其表罢。

    “会不会是你这剑引发的啊,我看那火像是从妖兽体内烧出的?”无用又问道,似乎这对突如其来的诡异之火颇为好奇。

    “或许吧,我也不清楚。”今日之事,苏迈隐隐感觉和那丹田的异象有关,那火显然非离火术之功,或者说离火术只是个引子。

    更令他惊诧的是手中来历不明的黑剑,似乎对于杀伐颇为兴奋,可怕的是,仿佛只要他舍生忘我,挺剑而出,此物便会有所响应,今日两次拼死一击,皆有所获,隐隐可见端倪。

    向死而生么?

    苏迈心道,这剑如此好斗,或许有

    一天自己也会死在它手中吧,难怪地牢那大师说它有邪气。

    摇了摇头,懒得去想这些莫名其妙的事,苏迈转头对无用道:“不管了,杀死这妖兽终归是好事,咱们赶紧离开吧,说不好这妖兽还有同伴,再赶来就麻烦了。”

    “咦,你看……”无用突然向前一指,边叫着,边往前小跑而去。

    苏迈闻言,看前方望去,只见那妖兽残余的灰烬中,一个拇指粗细的淡黄色珠子兀自躺在其中,先前灰烬甚厚,不曾发觉,此刻被风一吹,便显露了出来。

    无用跑过去,捡了起来,看了看,顺手便递给了正走近前来的苏迈,随后略带惊讶地说道:“想不到,这鬼面狼蛛竟然结了妖丹!”

    苏迈接过一看,只见这妖丹其色暗黄,隐隐可见灵气流动,丹体尚有一丝温热,触手细腻,有如凝脂。

    “这妖丹应是结成不久,尚未凝形。”观望了片刻,苏迈忽道。

    “还好未凝形,不然咱俩早死了”,无用吐了吐舌头,看那情形颇有些大难不死,劫后余生之感。

    苏迈闻言,一时亦是后怕不已,先前自己还妄称英雄,留下独自拖延这狼蛛,若知道它开了灵智,并结了妖丹,只怕给十个胆子也不敢独撄其锋。

    “幸亏你那一把火,将它烧了个精光,不然这妖兽若临死前爆了妖丹,只怕这方圆数里之内,都会受其害。”无用见苏迈后怕之状,又叹道。

    “说来奇怪,按理说这鬼面狼蛛刚结丹不久,元气大伤,当觅地休养才是,为何却跑来这摩崖岭作乱,不是说在这边出现的多是普通妖兽吗?”苏迈一脸疑惑地说道。

    “一只妖兽的想法,我们如何能猜到,再说它就算开了灵智,也只是兽类,哪那么聪明!”无用叫道,他只对兽肉感兴趣,这妖兽怎么来的,半点也不在意。

    “也对,赶紧离开才是”,苏迈回道,片刻,似乎又想起什么,忽而问道:“那这妖蛛怎么办啊?”

    “反而是你弄死的,你留着呗!”无用无所谓地说道。

    “这不好吧,这妖蛛是咱俩一起杀死的,这玩意虽不算多贵重,但拿到城里,还是可以换不少东西。”苏迈说道。

    “我一个和尚要这妖丹何用,再说佛门中人,托钵乞食,自有布施,身外之物,多了都是累赘,你拿去城里换几顿酒肉与我吃吃便是了。”

    “还真没见过你这种和尚!”苏迈笑了笑,也不客气地将那妖丹收了起来。

    一番收拾停当,苏迈检视四周,见那先前的残肢断臂犹自散落于地,心有不忍,便招呼无用将其聚拢,拾了些干柴,随后招个火球,将这些无主之残躯焚化干净。

    对着那默然燃烧的火光,无用双手合什,念了声佛号,随后便见一阵颂经之声传来,苏迈凝神一听,正是往生极乐的《阿弥陀经》。

    此刻的小和尚,神情肃穆,宝相庄严,阵阵梵音中,全身隐有佛光泛起,如佛亲临。

    苏迈见状,深为所动,数日相处,原只觉这小和尚贪吃好酒,百无禁忌,

    浑不似佛门中人,今日一见,这一身悲悯之相,颇有普度众生之态,看来果就如他所言,佛在心中,不能执着于皮相。

    这世间诸事繁杂,人心不古,凡人流离失所,朝不保夕者大有之,而那仙门之中如铁剑门者,也是勾心斗角,迷雾重重。

    苏迈少时随天随子游走风尘,见惯世情冷暖,利之一字,自古难断,有多少趋之若鹜甚至不惜牺牲他人,能悯人者,十之一二而已。

    这佛门中人,为解世间苦,广开门道,教化众生,在这俗世之中,也算颇为难得,这些年印象最深的几个和尚,似乎也都不坏。

    颂经完毕,无用又朝那火堆施了一礼,口中念道:“诸位施主,小和尚只会念经,权当超度了。此生尘缘已了,苦乐皆尽,早日去往那西方世界,投胎转世吧!”

    苏迈见他这模样,瞬间又回到了那玩世不恭的小和尚,便又笑道:“你一个假和尚,搞得正儿八经的,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我不是假和尚,只是尚未受戒而已!”无用没好气地叫道。

    “是了,无用大师,咱们该起程了!”苏迈说完,扛起手中剑,转身就走,无用忙跟了上去。

    这通天栈道起于摩崖岭,终于乌月城卧龙峡,全长数十里,时有鸟鸣深涧,虎啸山林,小径通天,曲折难行,其险要之处,穿崖挂壁,贴地而行,当真危如累卵。

    由于二人阻击了那鬼面狼蛛,先前众人已前行甚远,加之有妖兽出没,更如惊弓之鸟,性命当头,自是顾不得身后二人,纷纷加快脚步,追赶前方护商队。

    故而苏迈和无用一路行来,人影全无,也未再见那妖兽踪迹,似乎那鬼面狼蛛真是不小心落了单,落得个身死形灭。

    时急时缓,走走停停,用了一个多时辰,二人终于来到了这栈道尽头。

    “这卧龙峡,果真有虎踞龙盘之势啊!”

    苏迈拐过一片深崖,只觉前方高峡危危,隐隐有水流奔腾之声,这栈道至此,不再婉曲盘旋,而是沿着前方一片峡谷,笔直向下,直通向那远方一片平原。

    而在前方不远处一片山峦起伏,盘曲而上,直伸入那天阙山深处,最前方孤峰斜突,一块巨岩遮天蔽日,向峡谷延伸而来,看去仿佛卧龙临渊,气势不凡。

    “看地势,过了这伏龙峡,再往前便是一马平川,离这乌月城应当不远了吧?”无用凑了过来,开口问道。

    “应该是吧,横竖不到百里,我们赶快点,日落之前或可到城中借宿。”

    “那就好,我已经好多时日没到过城里了,进城之后第一件事便是饱餐一顿,你得请我吃肉哦,还有……最好来点酒。”无用一脸馋样地望着苏迈,仿佛那美食就在近前,等着他去买单一般。

    “好,那就先去吃一顿再说!”苏迈听无用一言,也勾起了食欲。

    这半年来困在那地缝之中,多以山果石菌为食,嘴巴都淡出鸟来了,日前好不容易吃了顿烤肉,还是那难啃的妖兽,极不痛快。

第六十九章 密术牵魂

    沿着卧龙峡笔直下行,二人一路来到了那巨岩之下,尚未靠近,便觉一阵凉气袭来。

    岩下天光不至,终年阴寒无比,穿行其中,时有水珠自岩壁向下滴落,更显得幽寂清凉。

    此刻不过未时,前方虽日头偏西,却也闷热无比,这岩底却是阴风习习,背腹生寒,恍若两个世界。

    转过巨岩,再往下便是一马平川,几处野村依山而聚,一条大道蜿蜒向前,通往那不远处的乌月城方向。

    远远有车声马鸣,行人渐趋多了起来,先前那护商队的各色大旗也依稀可见。

    “终于见到人烟了,这通天栈道真不是人走的地方!”无用靠着一块圆形的巨石,望着前方说道。

    “无用,你会飞吗?”苏迈没接他的话,却是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什么?”无用闻言,转过头,继而说道:“我又不是鸟,飞啥!”

    “我是问你能不能在空中飞行,就像那些仙道门人御剑而行一般。”苏迈听无用一言,没好气地说道,心想和这小和尚说话,真是困难。

    “应该可以的吧。”无用想了想,又说道;“我也没飞过,不过大和尚说我这净世莲花乃是个难得的法宝,载人飞行,应当不难。”

    “那你怎么不飞啊,天上来去,乘风而行,多逍遥!”苏迈一脸艳羡地问道。

    “我不知法门,大和尚说过,以我的修为可催动这莲花,但缺的是机缘,宝物认主,机缘到了,自然便成。”无用回着,片刻又说道:

    “不过,大和尚还说,不知众生苦,焉知众生乐,我虽尚未出家,但也算佛门中人,欲度众生,离苦得乐,得先到红尘中去。”

    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我想先学会做个凡人,入世然后出世。所以,就算我会飞,也不能飞。”

    “真是个笨脑袋,还想做个苦行僧啊!”苏迈嘲道,心里却满不是滋味,这小和尚身具神通,能飞却不飞,自己一心向道,苦修数载,却不得其门而入。

    这命运,终是不公啊!

    苏迈心中一叹,神情颇有些落寞。

    无用天性朴实,自然不会留意苏迈的异状,直起身来,叫了一声“走了!”,便大步而去。

    苏迈定了定神,也跟着下山。

    行至山下,往前数里便到了那进城的大道,路上车马辚辚,行人往来不息,除了那寻常商旅外,不时也有些修士身影,服饰装扮各不相同。

    仙凡一路,俱是行色匆匆,苏迈起初尚有些犹豫,要不要选小道而行,不过观察片刻,却发现并无铁剑门弟子身影,便放下心来,心道自离铁剑门至今已有半年有余,那刑堂多半以为我死了,只怕都快忘了苏迈这个名字,自然不会再有人来追踪,自己一小人物,似乎真不值得大费周章。

    如此一念,却也心下释然,随着无用大摇大摆地混入那大道之中。

    这进城之道甚为宽敞,粗略看去,足以容四辆马车并排而行,路面铺了碎石,长期被车马碾压,看上去甚是平滑,步入其中,多了几分踏实

    和舒适感,比之那通天栈道,已有天渊之别。

    一路悠哉游哉,随着人流通往那乌月城中,约近一个半时辰之后,前方道路突然变成平顺而宽阔,四条道路从不同方向集聚而来,汇入不远处一条笔直的驰道之中。

    道路两侧绿荫如盖,杨柳夹岸,巨松冲天,其下奇花异草,红黄紫绿,开得绚烂。

    视线近头,一片巨大的城墙拔地而起,巍峨耸立高达数十丈,墙顶有楼阁隐现,远望之似与天相接。两侧城墙宽阔无边,一眼竟望不到尽头。

    彼时红日西斜,万丈金光洒在那城墙之上,更显得城深墙阔,厚重古远。

    苏迈和无用左右无事,眼看城墙近在咫尺,反正无处可去,也不急着赶路。

    见道旁花木欣欣,两侧密林重重,远处天边暮云四合,景色正好,便放慢了脚步,走走看看,不一会便和人流拉开了距离。

    到后来行人渐稀,大道之上人群三三两两,皆是匆匆赶路,这二人晃悠悠地走着,反倒显得有些另类。

    正当无用扯着路旁一朵三色小花看个不停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叫喊:

    “大胆贼子,看你还往哪跑,……”

    “苏迈,你有没听到一个声音?”无用闻言,立起来向苏迈问道。

    “嗯,好像听到……”苏迈点点头,话未说完,便觉头顶一道黑影闪过,瞬间纳入那密林之中。

    “好像是有人在追什么人?”无用见那黑影闪过,接口说道。

    “敢不敢去看看?”苏迈看向无用,抬眼问道。

    “看看就看看,有何不敢?”无用见苏迈这神情,脱口就回道。

    “小和尚就是好骗,一激就上当。”苏迈心里笑道,他向来喜欢热闹,乌月城里反正也无去处,这城郊密林里,说不定还有什么好玩之事。

    说走就走,二人主意即定,便朝那黑影隐遁之处行去。

    此地近离乌月城,远看虽林高叶密,但及至近前却发现并未如天阙山中丛林那般幽暗难行,林下甚宽,由于常有人往来,条条小道伸向四方,显得甚为通畅。

    找准方向,沿着林边一条小道径直向前,不到一刻,便听得前方隐约传来一阵叫喊之声。

    “孙子,爷爷既被你抓住了,要杀要剐便由你,要那令牌,没有!”

    “对,要杀便杀,想要令牌,没门!”

    “令牌没有,爷爷的臭屁倒有一个,要不要闻闻!”

    ……

    听这声音,显然还不是一个,似乎有人被擒住了,正在叫骂。

    苏迈朝无用使了个眼色,二人便悄悄的朝前方靠了过去。

    只见道路尽头是一个分岔路口,一侧有条小径通过另一方,而另一侧,此刻正有三人,被捆在一起,扔在地上,嘴上骂骂咧咧。

    三人正前方,有一青年男子,身长约七尺,一身深蓝绸衫,面色阴沉,手握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正冷眼望着地上三人。

    “胆子倒不小,敢偷小爷的东西,今日不把东西交

    出来,小爷便让你们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男子长剑一点,冷声道。

    “哼,爷爷就是死了,也不会给你!”

    “对,就不给你!”

    “死就死,就不便宜你”

    这三人你一言我一语,似乎只要一人说话,其它人便会接上,一时间说个没完。

    苏迈抬眼望去,见这几人形貌极为相似,一色的暗红衣衫,面长脸阔,颔下还留着几根稀松的胡须,似是三生兄弟,若不是此刻一同被擒拿,乍一看,便是一人三个分身,虽然被捆,但仔细看去,三人身形却似比寻常男子明显矮了几分。

    “好,既然如此,小爷便了了你们的心愿,不过……想死却没那么简单!”

    说完,只那那男子忽地迈步向前,左手一伸,也未见有可动作,便在那三人头顶各自轻轻一拍。

    掌劲及体,三人尚未有任何反应,看去似乎无关痛痒,不过下一刻,便听得一阵惨叫声响起,三人同时喊叫起来,眼神爆突,五官挤成一块,身形不自觉地扭动,显得十分痛苦。

    “牵魂术?”无用见前方惨状,轻叫了一声。

    “你说什么?”苏迈闻言,忙问道。

    “以前听大和尚说过,金刚盟中有一种邪门妖法,叫牵魂术,可以毁人神魂,手段高明者,可以摄取别人记忆。”无用回道。

    “那被牵过魂的人,会怎么样?”

    “轻者神魂被毁,形成痴呆,如牵线木偶般,受施术者所控,重者神形俱灭,成为游魂,不入轮回。”

    “这么严重?”苏迈轻呼道,若真如此,那眼前三人,只怕是凶多吉少。

    心里想着,不由为那三人紧张起来,抬眼望去,只见那三人此刻已扭成一团,面色发紫,嘴唇都已咬出血来,看神情已是极为难受。

    “怎么样,这牵魂的滋味好受吧,再不说的话,下一刻便要搜你们的神魂,想知道后果会是怎样吗?”那男子见三人惨状,显得异常开心,冷笑着说道。

    “会…会…怎么样?”

    “怎样……爷爷……也不怕!”

    “对……有本事……便使出来!”

    三人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回着,嘴上虽然硬气,但从语气中也可听出,在这牵魂术之下,此刻已是强弩之末。

    “其实吧,你们说不说也无所谓,小爷大可直接抽取你们的记忆,那玉令的下落自然不得而知,不过我倒很想看看你们这些贱骨头到底有多硬。

    哦,对了,顺便告诉一声,小爷这牵魂术之下,还未有能撑过一刻之人。”男子盯着三人,颇带玩味地说道,那眼神就像猎人盯着猎物般狠厉阴寒。

    “爷……爷爷……就撑一刻给你看看!”

    “不止……一刻,爷爷要撑……一个……时辰!”

    “对,一个……时辰……气死……你!”

    ……

    又是一阵叫喊传来,不过此刻听去却比先前弱了许多,那地上三人被绑成一块,吃力地扭动着,地面被挤出大片的松土。

第七十章 申屠兄弟

    “无用,这牵魂术到底有多厉害,怎么这几人看起来这般痛苦?”苏迈小声问道。

    “初时如万蚁噬心,过后会产生幻觉,迷迷糊糊便会沉睡过去,如果有命醒来的话,也成了人偶。”

    “这也太过份了,这男子何以这般狠毒!”苏迈咬牙说道。

    “是啊,此法过于阴毒,有伤天和,连金刚盟中都很少有人用,不知这男子是何方人物,竟然会此邪术。”无用接道,佛门中人有菩提之心,自然见不得这般阴邪之术。

    就在二人轻声耳语时,那男子的声音又再次响起:“怎么样,申屠三兄弟,滋味还好受吧?忘了提醒你们,中了这牵魂术的人,若命大没死的话,会变成人偶,到时候小爷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得做什么,是不是很刺激,哈哈哈……”

    “刺激……个屁,爷爷……死也不……做人偶!”

    “对,爷……爷……宁愿死!”

    “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名字?”

    那男子满带厌恶地望了地上三人一眼,说道:“雁栖山申屠三兄弟,专做偷鸡摸狗之事,只是这次找错了主,瞎了你们的狗眼,敢偷小爷的东西!”

    “你爷爷……偷亦……有道,专……取……不义……之人!”

    “不错……,爷……爷……劫富……济贫!”

    “对,就要……取……你的东西!”

    ……

    “哼,几只不要命的狗,小爷就看看你们有多嘴硬!”男子一阵冷笑,言罢左手朝前一指,只见一团乌黑之气自指尖缓缓流出,随后五指挥动,那黑气便一丝丝地朝那地上飞去,不一会便没入三人体内。

    少顷,先是一道尖叫传来,随后便听得一片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响彻整个林中,其凄厉如受地狱酷刑,一声比一声惨烈,听得后方苏迈头皮发麻,不由生出恻隐之心,一股恶气冲上心头,碰了碰无用,便冲了出来。

    “好一出人间惨剧啊!”

    就在那男子再度施法之时,耳畔突然传来一个满带嘲讽的声音。

    回头一看,只见不远处的一片矮树丛中,突然走出两个人影,一个衣衫褴缕,看去却甚是俊朗,其身侧却是一个年轻的光头和尚。

    “什么人,在这多管闲事?”那男子见二人突然现身,甚是不悦,毕竟施这牵魂术并非什么正大光明的行径,且被人窥视,自己竟未发觉,实是大意。

    “两个路人而已,不必在意!”苏迈边回答,边笑嘻嘻走了过来。

    无用陪在一旁边,一言不发,颇有些高深莫测的样子。

    “大道朝天,自往那乌月城去,跑这来凑什么热闹,赶紧滚!”男子不悦道。

    “我二人无意路过此地,见道友在此大发神威,更是有幸见识了传闻中的牵魂之术,一时好奇,便留下来观摹一二,道友不介意吧?”苏迈凑上前去,向那男子道。

    “有些好奇心还是少有为妙,不想被牵魂的话,趁小爷尚未改变主意,识相点,有多远滚多远!”

    “好好好,我们这就走,不过走之前能

    不能向道友讨个人情?”苏迈一脸诚恳的样子,看了看地上三人,向那男子开口道。

    “你我素不相识,有何人情可讲,少嗦!”男子傲然道。

    苏迈闻言,也不介意,又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看这申屠三兄弟已是死去活来,命悬一线了,道友何不放他们一条生路?”

    “你谁啊,小爷的事,轮得到你多嘴吗?”男子见苏迈竟想为三人求情,大为窝火,本来只想寻回自己失物后,便结果了这几个鼠辈,不想这二人横插一杆,看情形似有袒护之意,不觉怒气顿生。

    顾不上地上犹自痛苦不堪的申屠三人,长剑一指,向着苏迈二人,蔑声道:“想找台子,也得看你有没这本事?”

    “刀剑无眼,何不以和为贵?”苏迈见其动怒,看了一眼无用,继而又笑着说道。

    “在下有一提议,不知可否?”

    “有屁快放!”男子冷言道,看苏迈不急不慢的,一时摸不清他的底细,故而也不急着出手。

    “先前我二人经过,隐约听到似乎这三人取了道友什么物件,可是?”苏迈问道。

    “废话,不然小爷抓他们做甚!”男子一脸不悦,气愤地道。

    “既然如此,那道友可否先放过他们,容在下说道说道,或许能有转机,这牵魂之术如此霸道,保不定下一刻他们就挨不住一命呜乎了,到时道友也得不偿失,不是吗?”苏迈见男子面容稍缓,便试探地道。

    男子闻言,愣了愣,沉思半晌,心下暗道这申屠三兄弟虽是下贱,骨头倒是挺硬,那玲珑玉令可是费了不少心力才取得,这牵魂术虽可牵魂摄魄,但毕竟自己修为境界不够,尚未能直接搜取记忆,若这三人抵死不说出玉令之下落,还真有些麻烦。

    念及此,男子神色稍霁,故做无谓地回道:“先放过他们也非不可,不过,你若不行,又当如何?”

    “道友仙法通神,我们几个也就懂点微末之技,难道你还怕我们跑了不成,若在下说不动情,再凭你处理便是!”苏迈接口道。

    “哼,在这乌月城中,小爷还真不怕你跑!就给你一刻钟,别想耍什么花样,不然立马让你给他们三个陪葬。”男子冷哼一声,神气颇为自傲地说道。

    话音刚完,便见他左手一挥,一道劲风涌过,向那申屠三人拂去。

    三人此刻已是神情恍惚,气若游丝,眼见就要魂归极乐,得这劲风入体,有如春风吹面,甘霖入体般,舒爽顺畅,万般疼痛顿时一扫而光,而体内却似被抽空一般,措不及防下,齐齐地昏了过去。

    一直未曾说话的无用见此情形,念了声佛号,双手合什,交互一揉,片刻便见一阵金光泛起,随后只见其伸手在三人头顶一阵摸索,少顷,几声哼叫声响起,三人先后转醒过来。

    其中一人见到苏迈和无用立在身侧,还以为逃出生天。

    正要起身,却发现兄弟三人依旧被捆着,不能动弹,便有些疑惑地扫了扫四周,见那男子正冷冷地望着自己,不由惊出一身冷汗,对眼前情形颇有些迷茫。

    “几位大哥,不用

    怕,这位道友怜你们苦痛难忍,撤去了牵魂之术,眼下你们安全了!”苏迈见状,开口说道。

    “安全了?”

    其中一人闻言叫了一声,继而道:“那为何还绑着我们?”

    “听道友说你们借了他一样东西,想各位归还于他,可有此事?”苏迈见兄弟仨无恙,但开口问道。

    “不错,他是有东西在我们这!”

    “不是借,是偷,爷爷敢作敢当!”

    “那东西又不是他的,是他抢来的,爷爷不过看不过眼,替天行道!”

    ……

    又是一阵你来我往的叫喊声,听得苏迈一阵头昏,仿佛这三人只要一开口,便停不下来,颇有你方唱罢我登场,不死不休之势。

    “咳……咳!”苏迈轻咳了一声,顿了顿,说道:“各位,能否稍待片刻,听在下一言?”

    三人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片刻,只听其中一个说道:“好,我们就听你说,不过你别想骗我们!”

    “我和这位大师不过途经此地,见你们受苦,过来打个圆场,和这位道友亦是萍水相逢,并无交情,各位但请放心!”见三人心有疑惑,便指了指无用,说明身份,和那男子瞥清关系。

    “那你要怎样?”先前说话之人又接口道。

    “你是老大?”苏迈见其两次开口,其余二人均未接话,便推测道。

    “嗯……,我们兄弟三人是一奶同胞,我是老大申屠天……”。

    “老大个屁啊,我才是老大!”

    “我是老大!”

    那申屠天话未说完,便立马被兄弟两个打断。

    ……

    又是一阵争吵传来,半天苏迈才弄明白,这兄弟三人复姓申屠,以三才为名,号天、地、人,由于一同出生,先后相隔极短,故而对于谁是老大争论不休,不过因申屠天最先出世,便一直以老大自居,其余二人虽也默认,但嘴上却是不服。

    “好了,现在也弄明白了,虽然如此,就让申屠老大来说清楚吧!”苏迈终于理清了头绪,眼下三人被捆在一起不能行动,倒也容易辨认,便对申屠天说道:

    “你们拿了道友何物,为何宁死也愿不归还?”

    “二位只怕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吧?”申屠天未回答苏迈问话,却是反问了过来。

    “自然,我等初到此地,一人不识,莫非这位道友?”苏迈闻言,有些奇怪,正要问那男子身份,却被申屠天抢下话来。

    “他叫姚朔,是这乌月城中有名的花花公子,杀人偷香,窃宝取物,可谓做尽坏事!”

    “哼……”对面那男子姚朔闻言轻哼了一声,对这申屠天的指控竟然未做辩解。

    苏迈闻之一愣,听他之意,似乎真有其事,且对之毫不在意,便抬起头,向姚朔问道:“申屠大哥之言,道友可有何解释?”

    “笑话,小爷做事,全凭心意,何需解释,再说也不撒泡尿照照,你们算个什么东西,用得着和你们嗦吗!”男子冷笑一声,随后仰头向天,竟不再理会。

第七十一章 血溅荒野

    苏迈见其神情甚是倨傲,也懒得多说,正欲低头向那申屠天询问,耳边却又传来姚朔冷冰冰的声音:“一刻钟已过其半!”

    “别装了,姚公子,在这乌月城里,谁不知道你是什么人,我们是鸡鸣狗盗,而你就是强取豪夺!”申屠天闻言喊道:“凭着自己修为高深,恃强凌弱,强抢别人财物,还好意思说别人!”

    “继续说!”姚朔闻言并未发怒,而是冷不丁地接了一句。

    “别的不说,就说这玲珑玉令。”申屠天活动了下身子,气呼呼地说道:“这令牌本是乌月城黎家少主所有,你使尽诡计,骗得那少主出来,在城西的水神庙将他杀害,将这东西据为已有。

    若非我们兄弟三人刚巧碰见,只怕那黎少主死都弄不明白,他口中的兄弟竟是这般心黑手辣!”

    “你懂什么,令牌在那蠢货手里,就算进入那密境之中,凭他的修为,迟早是个死,到时候只怕连个全尸都不剩,给了我,说不定还能获得几分机缘!”姚朔一脸不屑,似乎在他看来,杀人抢令,还是做了件好事。

    “这话,你怎么不去对黎家说啊,现在那城中还张着寻人告示呢?”申屠天讥讽道。

    “一刻钟马上就到了,有这力气,赶紧想想那令牌在何处,不然,你们几个就去地下给那黎云申冤吧!”姚朔似乎不想多言,若不是为了那令牌的下落,只怕早就痛下杀手,如何还能留着这几人呈口舌之快。

    “你就别做梦了,爷爷说过,死也不会将这令牌交给你!”

    “对,就是告诉你也没用,那令牌啊,早就被爷爷给毁掉咯!”

    申屠天话未说完,身侧的老三申屠人却冷不丁爆出了一句。

    “你说什么?”

    姚朔闻言,面色大变,长剑一抖,向申屠人吼道。

    “那令牌已经没了,你就死心了吧!”申屠人抬起头,双眼盯着姚朔,全无半点惧意。

    “老三,你说什么?”申屠天闻言也是一惊。

    “我毁掉了,现在什么也没有了!”申屠人一脸坚定地说道。

    “不是让你藏好吗,怎么毁掉了?”

    久未说话的申屠地此刻也突然大喊了起来,如果不是身子被捆,只怕便会一蹦而起。

    “我想着,反正藏哪都不安全,不如毁掉是最好的,所以……”

    “所以个屁啊,你个猪脑子,你要真不知道怎么处理,拿去卖钱啊,总比毁掉的好!”申屠地怒气冲冲地叫道,满脸的恨铁不成钢,看他兄弟的眼神,恨不得吃了他。

    “也对哦,应该拿去卖钱!”申屠人想了想,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

    “住口,几个蠢货!”姚朔听他们兄弟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早就压不住火,此刻见三人表情,似乎不是作伪,那玲珑令应该是真的被毁了。

    “既然令牌已毁,那你们几个活着也没意义了!”姚朔脸色铁青,阴沉沉地道。

    片刻,又提剑指了指苏迈和无用二人,道:“还有你们俩,知道的事情太多,也留下吧。”

    说完长剑一挥,便欲动手。

    “哟,看来道友是准备杀人灭口啊?”苏迈见其动怒,心中也隐有几分胆怯意。

    先前冲冠一怒,不过路见不平,一时头脑发热,若要他真的对上这姚朔,凭先前那一手御剑追踪,苏迈便知自己只有送死的份,就算加上小和尚,也不一定有取胜的把握。

    但心里想着,面上却不能表露出来,这个时候,越是镇定自若,越容易迷惑对手。

    “哼,怪只怪你们多管闲事,自己凑上来找死,下辈子投个好胎,安份守已吧!”姚朔漫不经心地说道,言语中颇有几分轻视,似乎眼前这几个早已是剑下之鬼了。

    “既然道友这么自信,那少不得我们也得陪上一陪。”苏迈也一脸轻松地回道。

    嘴着说着,左手却悄悄地拈了个法诀。

    “呵呵,要打架啊,这么热闹的事怎能少了我和尚!”苏迈动作未完,却见小和尚无用向前一步,将苏迈挡在身后,站了起来。

    “阿弥佗佛,和尚自离寺以来,还从未与人打斗,拳脚无眼,还请施主多加留意!”说完,单手举胸,双眼微闭,却如老僧入定一般。

    “喂,和尚!”苏迈见状,一头是气,还从未见过像他这般打架的,不光提示别人,还一副等着挨打的模样。

    “你是要打架还是等着挨打啊?”扯了扯无用,苏迈叫道。

    “人不动,我不动 ”无用不动声色,徐徐说道。

    苏迈见状,心道这小和尚虽生性朴实,但却不傻,既然有此动作,当是有所准备,故而也不再言语,往后退了一步,静观其变。

    对方的姚朔听和尚言语,亦是一头雾水,见其不动如山的模样,一时反倒不知从何下手。

    自这和尚出现至今,都是一言不发,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却不知其修为几何,不过既然他出面相护,神通应是不弱。

    此刻,和尚依然一动不动,而姚朔显然耐不住如此架势,只见他长剑一抖,朝身前虚点一下,一道夹着寒气的剑光便向无用当头划去。

    无用虽然双眼微闭,但却灵敏无比,见剑光袭来,向旁闪了闪,躲了过去,随后,“呔”地一声大叫,身形微动间,却是右手挥拳,直直地朝姚朔打去。

    姚朔见其出拳直来直往,既无章法,也无威势,便如那童子相争,全凭意气,似乎不谙法术,不觉轻笑,长剑一抬,迎着那拳头挥去,欲斩断那平淡无奇的拳头。

    拳剑相对,并未出现姚朔意想中手掌应手而断的场景,当长剑斩下之时,他只觉一股大力涌来,剑身所向,如中败革,竟然挥之不下,自已反而被震得胸口一闷。

    意识到自己轻敌之后,姚朔定了定神,长剑向天一甩,双手打出法诀,伴着一阵啸声,剑身飞起,原本威风凛然的长剑突然变成血红之色,就像沾满鲜血一般,在虚空中微微闪动,看上去竟有几分恐怖。

    随着姚朔法诀施展,那剑身血气更盛,空气中隐约都可闻到淡淡的血腥味,无用恍如未觉,依然是一动不动,仿佛刚才那一拳并未发

    生一般。

    那血气对他而言,似乎作用不大。

    “受死吧!”姚逆大喊一声。

    却见那血剑应声而涨,片刻便成了一柄一丈来长的巨剑,挟着一片红色,朝那那前方四人所在之地狠狠地斩了下去。

    一时间,红光盈野,血海茫茫,虚空中隐约还有丝丝怨气传来,也不知姚朔这剑是用何物炼成,此刻看去甚是阴邪。

    那巨大的剑身,似欲将虚空撕裂般,带着一股狠厉的杀气,将苏迈等人裹入其中。

    苏迈见巨剑袭来,瞟了地上三人一眼,忙和无用打了个手势,只见小和尚随手一招,那净世莲花应势而出,一片庄严佛光罩住申屠兄弟三人,随后又是干脆直接地一拳挥出,直击姚朔,看似平平,却是重压如山。

    一侧的苏迈在无用出手后,也是法诀一掐,却是使出了陷土之术,随后拼力将手中黑剑向上一举,却是迎着那血剑冲了过去。

    姚朔见无用又是挥拳冲来,不敢大意,正要闪过身形,避开拳劲时,却突然发现脚下泥土一阵松动,身子像陷入沼泽之中,欲动不得。

    若在平时,苏迈的小把戏自然奈何不了他,但此刻他的注意力全在无用身上,全无留心这五行劫术,不时大意却着了苏迈的道。

    无用那一拳在外人看来,平淡无奇,在姚朔眼里却是漫天拳影,重重叠叠,顷刻间便已袭至,此刻身不由已,避无可避,情急之下,姚朔深吸一气,稳住身形,双手交叉结印,全身泛起一片玄黑光幕,形成一个护盾,同时也是一拳挥出,硬接了无用这一击。

    “!”

    只听得一阵闷响,姚朔身形倒转,快速地向后飞去,半空中一口污血涌出,洒下一片血雨,落地后又退了几大步才稳住身形。

    而无用受此一击,也是气血翻腾,脸色泛青,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推得不断后退,阵阵头昏。

    不过虽是如此,却比姚朔好了许多,毕竟无定寺的不灭金身,本就以抗击打闻名,无用自幼修习,这一身皮囊厚实无比,而姚朔以剑为器,一身修行多半在法宝之上,此刻纯以法力相抗,无异于以短击长,一击之下,却是吃了大亏。

    无用见姚朔竟以拳相迎,也是吃了一惊,还以为他除了剑术,另修为他法,一拳下去,却发现并非如此,望着不远处怒气滔滔,正在调息的姚朔,一时也有些不知所谓,心里想着,这人莫非看不起我,竟以拳相接,却全然不知那姚朔也是有苦难言。

    就在无用和姚朔斗得激烈之时,身后的苏迈却是吃了大亏。

    那血剑如饱饮鲜血般,带着姚朔一身怒气自虚空斩来,苏迈举剑而起,挺身便挡,甫一接触,便觉一股巨力如泰山压顶般涌来,瞬间,只见手掌迅速裂开,一道道红色裂纹顺着手臂向全身漫去。

    片刻,苏迈只觉全身一阵剧痛,伴随着几处骨骼断裂的“咔嚓”之声,不自觉地发出一声惨叫,随后便如败絮般,向半空飞去,落在数十丈远的小径上,身前的地面,留下一道深深的剑痕。

    这一剑,含威而发,果然不简单。

第七十二章 向死而生

    无用听得声后动静,回头一看,见苏迈被击上半空,也顾不得前方犹自调整的姚朔,忙向后掠去,片刻便到近前。

    只见苏迈面如金纸,气若游丝,摊在一地,全身皮肤泛起一道道细长的血纹,看去狰狞可怖。

    “苏迈,你怎样?”无用蹲下身子,急声道。

    “还……好,死不了!”苏迈挣扎着直起来,小声地回道,表情甚是痛苦。

    “哪里受伤了啊?”无用见状,追问道。

    “许是……全身……都伤了吧!”苏迈艰难地抬起手,在无用眼前晃了晃。

    无用见那触目惊心的血纹,心里满是疑惑,心道这伤为何如此诡异,看去似欲全身爆裂一般。

    “那现在……怎么办?”见苏迈重伤,无用一时不知所措。

    自从偷跑出悬光寺以来,这还是首次与人打斗,之前虽经常因偷吃而被揍,但那都是被动挨打,从不还手,也不敢还手,所以要论修为,他或许比苏迈高了不少,但若论机智和对敌经验,可能还不如苏迈。

    “不成……功,便……成仁”,苏迈有气无力地说道。

    “什么意思啊?”无用一头雾水。

    “不是……他死,便是……我们亡!”苏迈定了定,吐出一口污血,精神好发少许。

    “苏迈,我,我还没杀过人呢!”无用有些难为地挠了挠头,继而说道:“老和尚说过,不灭金身过于霸道,寻常不许我跟人打架,更别说伤人性命了!”

    “唉,佛说众生平等,你吃肉杀生,早就犯了杀戒,其实吧,杀个人……应该跟杀个妖兽也没多大区别的!”,苏迈嘴上虽这么说,但其实也里七上八下,这杀人夺命之事,他又何尝做过。

    再说了,以眼下他们俩的状况,大概率是死的份,唯一的希望便在这小和尚身上,若他心生悔意,不忍出全力,那便真的就要早登极乐了。

    “你们嘀咕完了没有,完了的话就早点上路吧!”正当无用犹豫不决之时,耳边却传来姚朔冰冷的声音。

    而此刻,那申屠兄弟三个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挣脱了身上捆绑着的绳子,也跑了过来。

    “你们,帮忙照顾他!”无用对着三人说道,随后将手一招,把那净世莲花召了回来。

    “莲花坐下无一物,度尽众生证菩提!”

    无用念了一声,对着姚朔道:“我这法宝名为净世莲花,专克妖邪之物。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今日施主既然执迷不悟,和尚少不得便度你一程,阿弥陀佛!”

    这边无用自顾自地念叨,那姚朔却有些不耐烦,经过适才短暂的调息,凭借着自身的修为,先前被无用一拳所致的伤势,看去已然无碍,此刻见苏迈已无一战之力,剩这和尚,便欲速战速决,早点解决完事。

    只见他执剑在手,手上法诀一指,殷红的剑身上泛出一排虚影,似人非人,似兽非兽,随着剑身抖动,一个个神情

    亢奋,跃跃欲试。

    少顷,姚朔长剑一挥,那奇怪的虚影便如出笼的猛兽般,争先恐后地朝无用飞去。

    无用见那虚影望风而涨,不一刻便有如真人大小,张口伸爪便向自己袭来,一时也弄不清到底是何物,便将那净世莲花向前一送,迎了过去。

    金色的莲座发了庄严的宝光,将那片虚影团团罩住,而那虚影见金光笼来,便如饿鬼投生般疯狂噬咬起来,仿佛那金光便是世上最好的美味,那情形成去有几分可笑,却又处处透着邪异。

    无用见此情形,也无心留意,呼一声佛号,右脚一顿地,便朝姚朔冲了过去。

    有了先前的经验,姚朔不敢再和他以拳相接,长剑一挽,血光闪动间,朝无用斩了过去。

    无用见识了先前的那一剑之威,自然不敢以肉身硬接,身形一闪,滑了过去,随后又是一拳,朝姚朔左侧击来。

    如此你攻我守,斗了数个回合,双方看起来势均力敌,谁也伤不了谁。

    片刻之后,只听无用大喝一声,“呔!”身形向后一闪,那净世莲花金光大盛,莲瓣片片盛开,符纹旋即泛起,那看去狂暴的虚影被符纹一照,瞬间消失。

    随着无用口中念念有辞,那花瓣一层层绽开,旋即又自零落,而那落花便如长了眼睛般,带着隐隐的风声还有丝丝杀气,竟自朝姚朔飞来。

    姚朔见状,虽不识厉害,却也不敢小视,口中轻念一声,长剑脱手而出,定在身前并快速旋转起来,随时,一道道网眼可见的血纹自剑圈内弥散而出,组成一张若有若无的血网,挡住了姚朔。

    净世莲花所发之花瓣射入那血网之中,却如泥牛入海,隐隐只见血纹一闪,便失了踪迹。

    无用见状,心想难怪这姚朔口气如此之大,修为确不一般,自己的净世真言不能久施,先保命再说。

    心念一动,只见其突然盘脚而坐,双手合什,嘴唇轻动,却是自顾自地念起经来。

    姚朔初时不知所谓,片刻便听得一阵焚音而耳,虚空之中响起庄重佛颂,如千僧晚课,万佛朝宗,听得耳边嗡嗡直响,而那净世莲花复又合拢,点点金光向那血纹之网洒了过来,如朝阳初沐,照得那血网明灭不定。

    姚逆只觉周边重压重重,如同遇溺一般,忙运起法力,屏息五感,凝神定性并小心催动那血网迎了上去,片刻后,压迫之感稍解,但也一时间无计可施。

    就这样二人一正一邪,一攻一守,相互僵持,看去不相上下。

    而远处的苏迈见状,得喘息之机,忙坐定调息下来。

    自从发现这天随子的御寒之术能吸收混沌之气后,他这对神秘法门多了几分好奇,而在铁剑门地底之中,他也发现,这法子尚有疗愈之效,之后,便逐步减少了虚云诀的修炼,有空便修习起这术法来。

    半年多过去,经过苏迈的有意习练,运转起来已是得心应手,随意而为,不过这也不奇怪

    ,说起来,苏迈练这功法也有十多年了,只是先前不明其妙罢。

    一个周天下来,苏迈隐隐感觉疼痛感消了不少,神色也好了少许,不由心中一喜,便又运转了几回。

    随着那暖流在周身经络中游走,仿佛灵药入体一般,那惨遭姚朔重创的身体,慢慢有了一丝生气,肌肤上原来遍布的诡异血纹,也淡了少许,不过,也就仅此而已,只能说是暂时把命保了下来。

    挣扎了着爬了起来,四处望了望,发现那黑剑正自躺在不远处的草丛之中,毫不起眼,若在外人看来,就和一段枯枝一般。

    申屠天站在苏迈身侧,见其神色,顺着望去,不一刻也发现了那黑剑,但大步跑了过去,双手捡了起来,珍而重之地递给了苏迈。

    一剑在手,苏迈仿佛精气都好不不少,抚摸着剑身,慨叹不已,心道宝剑啊宝剑,跟着我还真让你受委屈了,不是被追,就是被打,好不容易杀了只结丹妖兽,还是仗着那怪火之助,虽然我知道可能和你有关,但以我的修为,知道也没用啊!

    “哎……”心底一声长叹,眼神却往前方看去。

    佛光依旧,照得这数丈方圆神圣庄严,而那血网被裹入其中,看似有守无攻,却也不落下风,一条条血纹在姚朔的催动下,有如饱饮鲜血,凝如实质,一眼望去,仿佛血流一般,在这佛光之下,却有遇强则强之势。

    如果仔细看,会发现那血纹正在缓缓变大,并逐步向无用压去。

    而此刻无用也有所觉,但他却是无计可施,这净世真言须以佛法为基,他的不灭金身虽为禅门妙法,但他修为有限,能支撑到现在,已是极限,见那血纹涌来,顿时压力倍增,只得勉力维持,光溜溜的头顶上已有层层细汗沁出。

    对面的姚朔见状,心中一喜,知道这小和尚已是强驽之末,便心下一横,催动法力,便欲一举将无用击杀。

    不过尽管如此,那净世莲花也非寻常之物,见血纹伸涨,也在虚空中缓缓绽开,如一朵巨大的金莲,绚丽夺目,相比之下,那血网却是暗淡许多。

    苏迈初时以为无用占得上风,但仔细观察片刻,却也发现无用之异状,此刻的小和尚已经计无可出,转攻为守,若再僵持下去,只怕凶多吉少。

    若无用败阵,下一刻,他们几人便是待宰羔羊,以这姚朔心性,断无逃生可能。

    “死而后生么?”

    抚着手中长剑,苏迈回想着摩崖岭中一幕,喃喃自语。

    而此刻的姚朔自然没心思去顾及一个在他眼中和死人差不多的苏迈,只见他双眼盯着无用,见小和尚神色渐显凝重,头顶汗出如豆,显然已到紧要关头。

    面色一寒,一丝狞笑自姚朔嘴边闪过,随后右手虚划了个圈,只见那原来虚悬前方正自旋转的血剑,如有灵性般,突然停了下来,剑身倒转,笔直朝前,随着姚朔手掌向下一斩,红光闪动中,便疾如闪电地朝无用射了过去。

第七十三章 杀意重重

    无用正在紧要关头,已无力分心他顾,只见眼前方红光一闪,还未及反应,那血剑便已到眼前,离自己不到三寸。

    尚未触体,便已觉血腥可怖,阴邪无比,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忽见眼前光芒一闪,一道黑影斜伸过来,挡住了那致命一剑。

    “叮”地一声,黑影疾退,那长剑受阻,也倒飞而回。

    无用回头一看,见苏迈嘴角殷红,长剑柱地,正在自己身后不远处喘息不已。

    “你……怎样?”无用叫道。

    “没……,没事!”苏迈直了直身子,对着小和尚微微一笑。

    “你受了重伤,不要硬撑啊!”无用担忧道。

    苏迈深吸一口气,站直了起来,随后抖了抖,抬起长剑,指向姚朔,一字一顿道:

    “今日之战,即定生死,便是有去无回,你,受死吧!”

    “哼,就凭你!”姚朔一声冷笑,神情淡漠。

    苏迈也未加理会,举起长剑,一声不响地冲了过去。

    “叮……”又是一声金石相撞之声。

    姚朔不动如山,苏迈却是后退了几大步,脸色阴暗无比,显然旧伤又被牵动。

    “杀……”苏迈吐出一口鲜血,大喊了一声,此刻的他已无心他顾,带着漫天的杀意,义无反顾地冲了过去。

    不成功,便成仁罢!

    姚朔见状,甚是不耐,神情颇有几分恼怒,长剑一挺,迎着苏迈恶狠狠地劈了过去。

    本想着一招将其解决,不料长剑斩出,甫一相撞,便觉手掌发麻,全身被震得晃了几晃,后退了一步方稳住身形。

    而苏迈受力反震,不由自主地倒飞而去,全身骨骼嘎嘎作响,显得肋骨又断了几根,体内气血翻涌,头痛欲裂,手中长剑几欲坠地。

    姚朔定了定神,对先前异状也有些诧异,不过他并不在意,经过几次接触,他已知道苏迈修为低微,和他相比,便如蜉蝣憾树,不值一晒。

    这几次挺剑相争,不过血气之勇罢,一而再,再而蟀,三而竭,下一剑,便可了结了。

    “既然你急着去投胎,那便成全你罢!”

    血剑一挺,姚朔冷冷了指了指苏迈。

    “好……很好!”苏迈不怒反笑,神情颇有些癫狂,继而又大喊道:

    “死而后生,亡而后存,今日,我便试它一试!”

    说完,将身一挺,双眼圆睁,将一切抛诸脑后,一人一剑,带着有去无回的气势,姚朔疾冲而去。

    只听见耳边风声一紧,手中长剑抖动,青白二气自剑身涌起,并迅速翻腾纠缠起来。

    “……”

    却听得一声闷响传来,长剑相交,姚朔倒退几大步,惊疑不定,苏迈直接被震到了半空,神情恍惚,几欲昏迷,原本握剑之手也无力下垂,显然已是断裂。

    申屠三兄弟见状,忙冲过去接住了苏迈,见他神情已是极度不适,全身布满血色裂纹,隐隐可见有鲜血流动,下一刻,只怕便会爆体而亡。

    “兄弟,你……还好吧?”申屠天满眼不安地望着苏迈,看去甚是愧疚。

    苏迈二人不过路过而已,无亲无故,出手相助,已是极大道义,若为了他兄弟几个断送性命,实在令

    他难以接受。

    “无……妨!”,苏迈见申屠天一脸难受的样子,挤出个笑容,艰难地说道,一张原来颇为俊朗的脸此刻看去却甚是吓人。

    随手捡起身边的黑剑,苏迈望了望自己已然断裂的右手,苦笑地道:“还能一战么?”

    似乎感受到苏迈的无奈,那剑身上青白二气又迅速了缠了过来,苏迈检视丹田,发现那一团青白色的迷雾犹是蒙蒙一片,看不清状况,那诡异的火焰也自顾自地燃烧着,没有任何反应。

    稍息片刻,苏迈默运了一遍天随子的术法,试图引导自身灵气和那剑身上的青白二气相交。

    不过失望的是,灵气入体,便混入那迷雾之中,再无动静,没有任何可供驱使的迹象。

    “看来,还是不能心急啊!”摇了摇头,苏迈叹了口气。

    左手举剑,指了指前方,看了不远处的无用一眼,苏迈干脆闭上了眼睛,身上的疼痛,老和尚的舍利、天随子的下落等等,全抛之脑后,将神识放空,像一幅无主的驱壳般,挥舞着长剑,向前冲去。

    这一次,无生无死,无我无人,心随剑去,不管不顾了。

    虚空中风声隐隐,长剑带着一股决绝的杀意冲了过去,苏迈初时尚未有何感觉,待到将欲接近姚朔时,突觉丹田猛地一震。

    那剑身青白二气倒灌而来,注入那迷蒙之中,如百川入海,波涛怒卷,片刻复又散入诸身经脉。

    苏迈只觉精神一振,尚未反应过来,那长剑便如活物一般,挟着一股狂暴之气,带着苏迈向前冲去。

    姚逆见苏迈没事人似的冲了过来,大感诧异,忙运起法诀,血剑疾射而出,向苏迈飞去。

    “叮……”

    半空中两剑相撞,血剑一触而断,借着一往无前的余威,黑剑扯着苏迈继续向前冲去,姚朔尚惊魂不定间,剑已及身,还没来得及反应,长剑便穿体而过。

    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狂傲男子,乌月城中一时俊彦,就这样莫名地死在了苏迈的手中。

    “噗”地一声,长剑拔出,姚朔应身而倒,胸前留下一个醒目的血洞,鲜血喷洒而出,溅到苏迈手上,尚有几分温热。

    姚朔剑断身死,那先前和无用对峙的血网自然烟消云散,无用压力大减,召回净世莲花,一脸懵懂地冲了过来。

    “苏迈,你……杀了他?”无用问道。

    “是这剑杀的!”

    苏迈喃喃说道,心里百味杂陈。

    虽然他内心渴望杀了姚朔,保全性命,但真让他一剑将人刺死,他反而生了几分怯意,毕竟杀个人和杀只妖兽还是有区别的吧!

    :“废话,当然是这剑杀的,你一剑将他刺死了!”

    无用闻言,有些莫名其妙地说道,在场几人,都知道是剑杀的,苏迈何以出此一言。

    “哎!”

    苏迈叹了一口气,随后道:“我也说不明白,或许准确地说,是这杀自己将他杀了!”

    “你犯糊涂了吧”无用怪叫道,“我明明看到你拿着剑冲过去,将他杀了!”

    “我是拿着剑,不过……”苏迈闻言,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见无用那一头雾水的模样,便又道:

    “我也不知道是我拿着剑,还是剑带着我,反正,这

    姚朔死了,我们也捡回了一条命。”

    “嗯,那倒也是,若你不冲出来,可能我早就死了。”无用闻言,也是心有余悸。

    苏迈点点头,抬了抬手,却意外地发现,先前断裂的右手竟然恢复如初,忙深吸一口气,活动了下身子,只觉体内一切如常,疼痛感也无端消失了,满布全身的诡异血纹正渐渐淡去,将他原本的皮肤露了出来。

    一切都好了么?

    看了看手上犹自带着血滴的黑剑,苏迈有些惊喜却又有几分后怕。

    这剑杀意甚浓,几次关键时刻都靠它保得一命,骇然的是,到目前为止,似乎他还掌控不了,与其说是剑救了自己,不如说是这剑自救,先斩妖兽,后杀姚朔,几番战斗下来,苏迈发现越是舍生忘死,不管不顾,越能激发这剑的潜能。

    难道,它认我为主了吗?

    掂了掂手中之物,望着已然回复如初,青黑一体的剑身,苏迈忽觉有几分窃喜,有个保命之物在手中,总归是好事。

    “接下来,怎么办?”

    无用见苏迈兀自发愣,碰了碰他,随后问道。

    毕竟只是刚出山门的年轻小伙,阅历不足,先前在通天栈道见妖兽杀人,那满地的残骸已让其惊魂不定,此刻亲自参与杀人夺命,却让这天性纯良的小和尚有些不知所措。

    “处理了罢!”

    苏迈回过神来,望了一眼地上的姚朔,漫声应道。

    “不劳烦恩公和这位小佛爷!”

    苏迈话音未落,身后便传来一个声音,转过身,但发现申屠三兄弟满脸堆笑地跑了过来。

    为首的申屠天面色恭谨,对着苏迈和无用一揖道:

    “二位救命之恩,我兄弟无以为报,请受我们一拜!”

    说着便欲下跪,其余二人见状也跟着屈膝下拜。

    苏迈见状,忙将其扶起,口中道:“申屠大哥,可不敢当,我们不过碰巧遇上而已,能救下你们,也是运气,不必客气!”

    一旁的无用见状,也接口道:“佛度众生,几位施主风骨超然,宁死不屈,不似短命之人,我们不过略施援手罢!”

    听到无用说其风骨超然,申屠天耳根一红,讪讪道:

    “小佛爷折杀我们兄弟了,不过几个贱骨头而已,捡得一条命就算赚了,哪来的什么风骨。”

    “总之,恩公和小佛爷救了我们,我们兄弟就听你们的!”

    “对,听你们的!”

    ……

    这姚朔一死,命保住了,兄弟三人又开始叽叽喳喳起来。

    苏迈一听,赶忙打住,对着三人说道:

    “几位大哥,可别再一口一个恩公和佛爷了!我叫苏迈,叫我名字便成。”,随后又指了指无用,说道:“他叫无用,无定寺的和尚!”

    三人一听,又是一阵恭维,半天才停下来。

    在申屠天的吩咐下,兄弟几个一阵折腾,倒是手脚麻利地将姚朔连同那断剑一起埋了。

    许是知道这姚朔在乌月城中身份不一般,几人将其弄到那人迹罕至之处,挖了个大坑,掩埋妥当,方才出来。

    这一番折腾,外面天色已黑,借是昏瞑暮色,一行人先后向那乌月城中行去。

第七十四章 玲珑玉令

    乌月城北,一棵冲天巨槐之下,有个僻静的小院。

    低矮的房梁上挂着几处灯笼,不远处墙边还竖着根巨烛,照着这院中灯火通明。

    槐下置一木桌,桌上杯盘遍布,看去酒食颇为丰盛,不时还有阵阵的酒香味传来。

    有五人围坐而饮,言谈甚欢,其中一年轻的光头和尚,正捧着一只猪蹄,咬得正香,看这模样,自然便是无用。

    “苏兄弟,来……,哥哥再敬你一杯!”

    “来来来,苏兄弟,哥哥……我也敬你一杯!”

    “来,喝!”

    申屠三兄弟先前还恩公长恩公短的,此刻几杯下肚,却是自称起兄长来了,不过苏迈生性爽朗,见三人性情甚直,也乐得相交。

    几人推杯换盏,喝得不亦乐乎。

    “申屠大哥,我也来,我也来!”无用见众人又喝了起来,忙腾出一只手,举起桌上的酒杯便一饮而尽。

    “嗨,我说无用,你还真是哥哥我见过最有趣的和尚。”申屠人见无用满嘴是油,忍不住笑道。

    “是啊是啊,庙里的和尚都是念经打坐,你却是吃肉喝酒!”申屠地也凑了过来。

    “阿弥陀佛!”无用咬了一口肉,继续说道:“要说这吃肉喝酒,我比大和尚可差多了。”

    “大和尚是谁啊?”申屠地好奇问道。

    “是他师父!”苏迈忙接了过去,抢着说道。

    无用和大和尚的关系非师徒又算师徒,一下也说不清楚,这兄弟几个一旦追问起来,一时便别想停下来。

    “大和尚他不……”无用正要解释,见苏迈又端起酒杯,大呼喝酒,便就做罢。

    ……

    酒过三巡,众人皆有些醉意,苏迈端起酒杯,站起身来,环顾着这灯火掩映下的小院,颇觉有几分温暖,仿佛回到了和天随子游戏风尘的岁月。

    红尘中滚打,自有卑微的乐趣,比起那山中苦修,孰优孰劣,谁又说得清呢!

    “这尘世间如此美好,何苦非去求仙啊!”苏迈心中一阵感叹,他本自红尘中来,自然对这尘世诸般留恋,再说他苦修数载,却无所得,对这修行一事,也看得也就淡漠了。

    此刻,就着这烛光树影,三五好友,杯酒言欢,诸事不计,快活逍遥,却是苏迈这数年来第一回,因而心情也是畅快无比。

    有风吹过,枝叶沙沙,苏迈拈了一片槐叶,抬起杯中物,仰头一饮而尽,随后大声唱道:

    “火宅牵缠,夜去明来,早晚无休。奈何今日茫然,不知明日,**劫劫,有什来由。

    ……

    休休,及早回头,把往事风流一笔勾。但粗衣淡饭,随缘度日,任人笑我,我又何求?限到头来,不论贫富,着什干忙日夜忧。劝年少,把家缘弃了,海上来游。”

    ……

    “苏兄弟,唱得好啊!”歌未唱完,身后传来一声唱彩。

    “苏兄弟,唱得妙啊!”

    “苏兄弟,唱得呱呱叫啊!”

    三人一阵啼笑皆非的褒奖传来,苏迈回过头,见这申屠兄弟几个边喝着酒,边以手拍桌,用筷敲碗,叮叮当当,似是应和,其状甚是滑稽,而无用一脸酒足饭饱之态,正在一旁直乐。

    “你们奏得也不错!”苏迈哈哈一笑,步了回来,随后说道:“想不到几位申屠大哥还挺会享受啊,弄了个如此清雅的院子!”

    “苏兄弟见笑了!”申屠天有些不好意思,随后接着道:“我们几个粗人,如何懂得这些,这个院子,原是捡来的!”

    “捡来的?”苏迈一听来了兴致,只听过捡钱捡物,还没见过捡房子的。

    “对啊!”申屠人凑了过来,接口道:“这儿啊,

    原来是一户生意人家,后来不知得罪了什么人,全家五口一夜之间被灭了门,便惨死在这院中,城中之人嫌晦气,也无人来管,时间一长,便荒废了,我们兄弟无意间寻到这,见墙倾梁破,无人居住,正好适合我等藏身,但稍作修葺,住了下来!”

    “好地方啊,僻静清幽,闹中取静!”苏迈赞道。

    “哎,说来惭愧啊!”申屠天叹道,“兄弟你也知道,哥哥几个是做甚营生,这偷狗摸狗之事,最怕人多,住在这便求个僻静,平素这周边也没啥人来。”

    “几位大哥乃是道义中人,劫富济贫,又有何渐愧!”苏迈接口说道,“再说,就冲着先前面对那姚朔的牵魂术,你们不为所动,宁死不屈,就是汉子!”说完,伸出拇指,比划了一下。

    “这事啊,说起来你不所不知,”申屠天接口道:“那姚朔在乌月城中可是出了名的狠人,令牌下落不说还好,只怕一说出来,我们便活不成了,若他真紧张这东西的话,我们咬死不说或许还有几分机会,只可惜啊,那令牌被老三毁了,不然……”

    “哈哈哈,还称老大呢,这么蠢!”申屠人说着申屠老大一番话,凑上前来,哈哈笑道,看情形甚是得意。

    “你说什么,老三?”申屠地也适时地接上了话。

    “那令牌显然是个好东西,我怎会真的毁掉,那不是蠢吗?”申屠人嘴角上扬,斜眼睨着二人。

    “那你先前还说毁掉了,说得好似真的一般!”申屠天有些气愤地道。

    “谁让那姚朔这般阴毒,我偏要气气他,他越想要,越得不到,哼!”申屠人轻哼一声道。

    “那你将那令牌藏于何处?”申屠天忙追问道。

    “诺,在这……”申屠人随手往怀里一掏,取出了一块巴掌大的红色玉片。

    “你……,你胆子也忒大了,竟然带在身上,被人一搜便知道了!”申屠天惊道。

    “枉你还自称老大,脑子这么不好使,没听过实者虚之,虚者实之吗?有时候,越是不可能的地方,越是安全。那姚朔修为是高,但脑子却一般,他死也想不到我会带在身上,哈哈哈!”

    申屠人一阵放肆的大笑,弄得在场几人哭笑不得。

    苏迈见状,自是感慨不已,那姚朔为了夺回这令牌,不惜使出世所不齿的牵魂术,最后还糊里糊涂地丢了性命,当时申屠三人被捆,如若随便搜下身,便唾手可得,可惜却是自作聪明害了自己。

    “这世人啊,简单的事情,为何非想得那么复杂!”苏迈心底一叹,摇了摇头,连他自己也没想过,这申屠人竟将如此重要之物放在身上,那姚朔对此令牌珍而重之,推已及人,又如何能知道这人如此轻率。

    “如今姚朔也死了,那这东西……该如何处理?”申屠人捏了捏手中之物,望向申屠天道。

    “这个……”申屠天接过玉牌,沉思了片刻,却是走向了苏迈。

    “苏兄弟,这东西我们拿着也是无趣,不如,就留给你吧!”也不管苏迈的反应,伸手便递了过去。

    “不不不,”苏迈见状,忙伸手回绝,“申屠大哥,这东西是你们用命换来的,我可受之不起!”

    “哎,其实吧,这也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东西!”申屠人见苏迈拒绝接受,便也走过来,就道:“这玩意留在我们手中,就是个废物,但如果在苏兄弟这,说不定还得有几分机缘!”

    机缘?

    苏迈一听,似有几分耳熟,想了想,猛然记起向晚在乌月城郊密林中,那姚朔似乎也说过同样的话。

    “这东西到底是何用途,为何当初姚朔如此珍视?”苏迈眉头一皱,向着申屠人说道。

    “这令牌名玲珑玉令,似乎是一处密境

    的通行之钥!”申屠天接过话头,想了想又继续道:“那日在水神庙,我们兄弟刚好路过,不小心听到姚朔和那黎云对话,说的好像就是这个。”

    “对对对,听他们所言,这密境似乎对修行之中颇有好处,若得进入,或有种种机缘也不得而知!”原本还在喝着酒的申屠地见状,也不甘寂寞,抬着酒杯便迈了过来。

    “既是如此,这玉令我更不能要了,你们且留着,自去那密境寻找机缘罢,若是运气好,一飞冲天也未可知啊!”苏迈闻言,脱口说道。

    “哎,兄弟你也看到了,我们哥几个这点雕虫小技,唬唬世人,偷鸡摸狗也就罢了,真遇上修行的高人,只有送死的份,你让我们去那密境,这不是想要哥哥的命吗?”

    “申屠大哥,不要枉自菲薄嘛,”苏迈闻言,心有所动,随后又道:“其实,要说修为,我……”正准备说自己体质有异,不胜修行,要这玲珑玉令也是暴殄天物,不过话未说完,便被小和尚无用抢了下来。

    “我说苏迈,你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了?”小和尚一脸酒气,凑了过来,随后又道:“既然几位申屠哥哥看得起你,将这令牌相赠,你收下便是!”

    苏迈闻言,心中一喜,接口道:“和尚,这令牌不如你拿去,你佛法高深,去那密境历练一番,说一定能修为大进!”

    “非也,佛家修心,不重器艺。大和尚曾说过,我的佛在红尘之中,心境不够,法宝于我无用,甚至那逆天功法更是虚无,我这一世,能参透不灭金身便是无上佛缘,贪多无益!”无用满嘴流油,却是一本正经地说道。

    “是啊,苏兄弟,无用修的是佛法,我先前好像听姚朔他们提过,这地方叫太玄虚……什么天的,好像是道家所创!”申屠地接过话头,想了半天,却想不出名来。

    “真笨,这也记不住,那日在水神庙,听黎少主说过,叫太玄虚陵洞天,后来我还去乌月城的万仙楼打听过了,好像说是万年前一位仙家大能集神州灵秀所造,自成一界,五百年开放一回。

    至于里面有什么东西,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依我看啊,就算有宝物,只怕也早就被人抢光。那洞天至今上万年,不知多少人进去过,就算再大,也被人翻过无数遍,哪里还藏得住东西。”

    申屠人看了众人一眼,得意洋洋地说道。

    “话虽如此,这世人又如何能知,天材地宝,至于修士而言,那可是极难得的机缘,这洞天之内,谁晓得又是怎样一番天地,就算有丁点的希望,都是穷尽心力去追求。

    你看那姚朔不就是了吗,虽然在这乌月城中,也可算个人物,但放眼诺大神州,似他这般者不知凡几,能去得一回,也是毕生所愿啊!”申屠天接道。

    “是啊,苏迈,你且先收着,到时候这洞天开放,去不去再行考量吧,这令牌在几位哥哥身上,只怕也是祸非福啊!”

    “对对对,你便收着!”

    “苏兄弟,你便拿着吧!”

    “苏兄弟,你若不要,便是害了我们哥几个!”

    ……

    申屠三兄弟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苏迈若不收下这玉令,便有害命之嫌。

    这不顾道义的帽子戴下来,却令苏迈有些骑虎难下,收下吧,委实有些贵重,再说对自己也无甚用处,以他的修为,就算进入那洞天之内,能保得性命便是万幸,更遑论那机缘……

    但若不收,不光寒了这申屠兄弟几个的心,更重要的是,这几人怀壁其罪,拿着这东西反而容易惹祸上身,说不定哪天就被人盯上,到时候想要脱身,只怕便没今日这般幸运了。

    一番思忖之下,苏迈最终还是收下了这玉令,心想,反正这洞天也不是明日便开放,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罢!

第七十五章 通天之石

    翌日清晨,当鸡鸣犬吠声响起,一缕天光透过窗棂,洒到地上时,苏迈悠悠转醒,身侧的小和尚无用却早已不见。

    活动下身子,苏迈爬了起来,推窗一看,只见那巨槐之下,无用正盘坐一颗粗大的树根之上,双手合什,盘脚打坐,神情安然静谧。

    晨风拂过,吹起一片衣角,带来阵阵凉意。

    “秋天了啊!”

    苏迈微叹一声,草草漱洗后,便也迈了出来。

    不一会,院里便传来申屠兄弟的声音,一阵香味飘过,苏迈食欲大动。

    “水晶蒸饺、桂花酥、开口笑、杏仁小馒头……”苏迈跑了过去,见那院中小桌上摆满了精致小点,那乳黄色的豆浆还升腾着细细热气。

    边数着,苏迈边叫道:“申屠大哥,早食而已,不必如此丰盛的!”

    “苏兄弟哪里话,这些都是乌月城中百姓家的寻常小点,尝个味罢!”,申屠天随口说道,他们兄弟几个虽也小有道行,但藏身于市井之中,吃喝用度倒也和俗世中人无异。

    美食当前,无用不用招呼便醒了过来,一挺身,三步并二步,抓了两个蒸饺便往嘴里送。

    苏迈见状,调笑道:“无用,我看你不是从悬光寺来的,应是从地下而来!”

    “地下,哪个地下?”申屠地一脸疑惑地凑过来问道。

    “九幽地底!”苏迈笑道。

    “哈哈,我知道了,原来苏兄弟是说无用是饿鬼投胎!”申屠人闻言开心地叫道。

    “嘿嘿,我从未吃过这般美味的早食,便当饿鬼也无妨的。”无用毫不介意,嘿嘿一笑,说完便又抓起小块糕点吃了起来。

    一番吃罢,只见申屠天自袖里掏出一沓钱票,向着苏迈道:“苏兄弟,这是你那妖丹,换来的仙券,共一万二千钱。”

    苏迈对这仙券也无甚概念,只是在和申屠兄弟闲聊时知道,这仙券是乾元城中**仙盟所发,通行于神州修仙界,可兑现法宝、丹药、灵材等物品。

    先前和天随子在世间行走,使的是铜钱碎银之类凡俗钱物,后进入铁剑门,从未出过谷,自也不需钱财,自然对这修仙界通用之物不甚了了。昨晚酒后闲谈,想到日后去往那乾元城中,少不了要诸多花费,便取出日前所得那妖丹,让申屠天帮忙换点钱财,也没想过能值多少。

    申屠兄弟几个对乌月城也算熟门熟路,大清早出门,回来便办成了。

    “这么多?”苏迈见那妖丹值上万钱,不觉有些惊讶。

    “眼下是修真盛世,这年头天下太平,结丹妖兽多在深山苦修,一般人想见都难,更别说取得妖丹了,听那天琅坊掌柜的说,这枚妖丹还是丹胎,尚未凝形,不然更值钱呢!”申屠天接口说着,边将那仙券递给了苏迈。

    苏迈知其习性,也未客气,随手便接了过来,只见那一张张泛黄的灵纸上,印满了内容繁复的符纹,正中还盖着色泽殷红的“**商盟”四个古字,这纸也不知为何物所造,握在手中,只觉触手润

    滑,隐隐还有灵气流动。

    将仙券纳入怀中,苏迈又问道:“申屠大哥,这乌月城中,可有好玩之处?”

    “要说好玩吧,城中只有两地,一是那天琅坊,乃是神州有名的奇珍异宝汇集之地,只要有钱,各类稀奇之物应有尽有,还有一处,便是那万仙楼!”申屠天接道。

    “不错,天琅坊有何好玩,都是些修道中人去寻宝,我看啊,还是万仙楼有趣。!”不待申屠天说完,申屠人抢着说道。

    “万仙楼,是何所在?”苏迈一声便来了兴致,听这名字就不是寻常所在。

    “这万仙楼啊,可不一般,乃是遍布神州的消息之地,这神州修仙界中,只要发生大事,万仙楼便是第一个知道的,想打听什么消息,去那最合适。”申屠人回道。

    “我们倒无甚消息打听,不过那万仙楼中,可有酒食?”无用吃完最后一口,接过来问道。

    “那是自然,万仙楼的酒食也是一流!”申屠人回着,继而又神秘一笑,凑近无用道:“那万仙楼还有唱曲的妞,也是一流哦!”

    “阿弥陀佛,红粉骷髅,红粉骷髅!”无用念了声佛号,急道。

    “你这和尚酒肉都犯,还怕这一色字啊?”申屠天见状,笑着说道。

    “大和尚说过,酒肉皆皮相,佛祖在心头,这色却是穿肠毒药,不可犯,不可犯!”无用回道。

    “那我们便去那万仙楼罢!”苏迈笑着望了无用一眼,开口说道。

    那天琅坊奇珍甚丰,但于他们却无甚用处,这万仙楼消息汇聚之地,各路人物皆可出现,自然热闹得多,更重要的是,他心里隐隐还想知道剑铁门的消息,想去看看能不到打听到师父枯心的下落。

    “好,就去万仙楼!”无用也叫了声。

    一行人稍做收拾,便出了门,往那万仙楼而去。

    乌月城,不过去往牧云州乾元城的中转之地,主城规模和青石城相当,不过由于地近天阙山,为防妖兽侵袭,将这城墙修得高深宽阔,远远看去,便显得城深廓大。

    其内城却无甚特别,街道纵横交错,但方圆却不到十里,虽也是店铺林立,商贾云集,但比之宁州城来,少了几许豪气,不过却也因此多了几分烟火味。

    苏迈行在其中,穿街过巷,只觉颇为亲切,仿佛时光流转,又回到少时,路过各类商铺,也是不时指指点点,兴致颇高。

    无用从未如此从容地在城里闲逛,也是颇为兴奋,只是一个光头小和尚,混迹在俗世的城池中,优游闲逛,不免多遭几回白眼。

    “对了,申屠大哥,这乌月城因何而名啊,难道这城里有月亮是青乌之色吗?”苏迈和无用随着申屠三人边走边逛,一路行来颇为悠闲自在,其间路过一布坊,顺便做了几件衣裳,如此走走看看,且停且逛,一晃眼间已是几个时辰过去。

    此刻,当几人拐过一座院落,进入城东的一条主街时,已近正午,苏迈边左顾右盼,边随口问向身侧的申屠天道。

    这一阵相处下

    来,苏迈发现兄弟几个虽是一奶同胞,却性情各异,老大申屠天较为沉稳,日常行事均是由他安排,倒也忙而不乱,老二申屠天喜好喝酒,性格随和,万事不顾,而老三申屠人最为机灵,鬼点子颇多,也最喜说话,一高兴起来就没个完。

    “这个,我也不甚清楚,故老相传,说是和天阙山有关,传闻中这天阙山每逢千年便会有妖云现世,引得万兽异动,当妖云过境,天地变色,连月亮也成灰乌之色,于是,山中这城便叫成乌月城了。”

    “这传闻也太牵强了吧!”苏迈笑道。

    “哎,传闻而已,谁又能去考证!再说那天阙山纵横数千里,就算有妖云现世,也不知会出现于何处,如何又能牵涉到这乌月城中呢?”申屠天摇摇头,显然对这传闻也是将信将疑。

    “苏兄弟,我跟你说哦,传闻中那万兽异动,可是毁天灭地……”见二人聊起这乌月城的由来,闲不住的申屠人又凑了上来,边说着,边手舞足蹈地比划,仿佛他亲历过一般。

    苏迈见状,忙岔开了话头,抬腿便随着申屠天向前方行去,这兄弟几个一开始抢话,就停不下来了。

    行走片刻,便见到一个数十丈方圆的广场,中间竖着一块水镜般的巨石,色泽淡黄,在阳光散发着五彩流光,看去甚是华美。

    而在巨石之下,此刻已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那是何物?”苏迈见状,随口向身侧问道。

    “那便是万仙楼有名的通天石!”申屠天接口道。

    “通天石?”苏迈闻言,正欲追问,便又听得身边传来申屠人的声音。

    “什么通天石,不过是万仙楼给自己脸上贴金,不过就是一发布消息的普通石头罢,这神州修仙界上,但凡大事小事,都是有显示。”

    “哦,这倒有趣,如此一来,可省了不少事,我们也去看看。”苏迈一见有热闹可看,抬脚便迈了过去。

    及近前来,只见那巨石高约三丈,宽八丈有余,看去平整细腻,光滑如镜,此刻石面之上,正有一排排金色细纹小字,密密麻麻地滚动闪烁着。

    苏迈凑近一看,只见那通天石上事无巨细地记录着近期神州仙界各类事项,大到门派争斗,死伤统计或掌门更替,长老仙去,小到某一门派某某人又提升至何种境界不一而足,甚至于某弟子与师娘私通之类的门派内桃色秘辛也有记录。

    事项繁多,却皆非大事,显然这些年神州海晏河清,修真界也是一片升平之色,并无何种惊天动地之事发生。

    苏迈左右望了望,见并未有铁剑门相关之事,倒也放下心来。

    一目十行地随意扫了过去,无意中发现摩崖岭通天栈道妖兽出没的记录,细看下去,却见其上写着:“通天栈道妖兽出没已一年有余,近期有逾增之势,时闻妖兽吃人,有过往者宜结伴而行!”,只是普通记录,却并未有对妖兽的说明,看来若非万仙楼对妖兽之事不甚在意,便是所伤之人多为寻常世人,难得引起众人留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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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天图鉴介绍:
仙也侠也,演绎的都是众生百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故事。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夜雨潇潇,一灯如豆,且就几杯残酒,数点墨香,听水风轻讲述那令人神往的仙侠世界。
本书是一本正统的古典仙侠长篇,全书共八卷,红尘往事,仙佛旧闻,山川河岳无不包罗。有波诡云谲的正邪争锋,也有和风细雨的人间温情,有舍身殉道,也有杀身成仁。
精彩处大开大合,细腻时百转柔情。
故事如《千里江山图》般徐徐展开,主角艰难证道的过程,映射出人世种种。大道艰难,且让我们随苏迈一起开始一段绚丽奇幻的仙侠之旅,见证平凡少年的通天之途。
通天图鉴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通天图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通天图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