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游 第三百一十一章 攻心之策
百年修行所为何
登仙台上怨魂多
生死如今归一念
成王败寇莫蹉跎
短短的四句诗,却道出的在场很多修士心中所想。
百年修行,所为何事,不过问道长生,强人一等罢了,说到底入山修行,出山济世,首先得保住性命才是,那乾元城里的登仙台上,祭奠着无数因护城而亡的英魂,可这里面,又有多少是自愿殒身,舍生取义的,为了仙都的荣耀,或者是为了维持四大家族一统乾元城的格局,很多人都是糊里糊涂地丢了性命,到最后灰飞烟灭,又有几人记得。
历史,从来只记录功成名就之士,至于那些倒在路上的累累白骨,是不会有人在意的,毕竟,有争斗便会有牺牲。
一将功成万骨枯,谁也想当功成者,而不愿去做那枯骨。
此刻被困于这石洞之中,其实沈清秋的信中说得很明白,这不过是金刚盟和正道几大宗门之间的争夺,都是这神州界上顶尖势力之间的角力,说起来和普通修士并无甚关系,金刚盟虽行事乖张,手段狠辣,但说起来,这正道之内,亦不乏心怀诡诈之人,这些年来,少了金刚盟为非作歹,那私底下勾心斗争,杀人夺命之事,也不少见。
故而,便是金刚盟进驻乾元城,所瓜分的亦不过是四大家族及那些大宗门的利益,对于寻常修士而言,并无甚影响,甚至于在乱象之下,还有机会分得一杯羹,如此想来,倒是有利无害。
随着那石台之上聚集的修士越来越多,众人心念着几句诗,一时心潮涌动,生死归于一念之间,若有选择,谁会想去当那登仙台上的怨魂呢,若今日四大家族决定杀身成仁,那这无数陪葬的修士,只怕到时连名字都不会留下,如此结局,自非众人所愿。
“蔺城主,金刚盟的意思已然很明显了,不知四大家族将做何回复?”
原来一身贵气的黎阳道长,此刻亦是面色灰暗,华美的道袍亦有几处褶皱,探首挤在那石台之前,向前方的蔺归元问道。
若在平日里,黎阳自然得上前拱手施礼,请城主示下,不过此刻,却似乎已忘了这些俗套,言语之中,甚至有几分质问之意。
蔺归元闻言,默然未语。
他的打算,早在前日便已告之众人,此刻静观其变才是上策,沈清秋突然留字,不过攻心之策,也正说明,这岛上的消息,只怕已然传了出去,过不了两日,援军便会到来。
这黎阳老道突然追问,他一时自然不好正面回复,此刻人心浮动,他怎么做都不可能得到认可。
“黎阳老鬼,你看不出这是金刚盟的计策么?”梁三爷断喝一声,随后又转向众人,接口道:“什么成王败寇,生死一念的,都是狗屁,正便是正,邪便是邪,这金刚盟藏污纳垢,数千年来均为世所不容,莫非,被关了两天,连骨头都软了么,老子要有机会,上那登仙名册,便是死在这洞里,也无所憾!”
“你梁三
爷若死了,那登仙名册上,自然会有你一笔,后人提起来,亦会有几句溢美之词,不过若是我等,只怕连骨头成了灰,都不会有人留意!”有人接口回了一句,梁三爷转头一看,却是那先前当先入洞,之后却又不知所踪的司空玄。
“你一介盗贼,偷鸡摸狗之事,自然有你的份,这登仙台是何种所在,若留你之气,岂不污了这仙都这堂堂正气!”梁三爷哂笑一声,沉声说道。
“好一个堂堂正气啊,难不成,就靠着你们四大家族,能保得这乾元城千年繁荣?我等虽不入你三爷法眼,但乾元城之今日,亦是在场众位齐心协力所致,难不成有功就归你们,有难得一起当,这又是何道理?”
“真是笑话,这些年来,若无四大家族维系着这乾元城之繁盛,尔等又何来的太平日子,一个个仙途通达,权倾一方,今日之局面,乃是正道与金刚盟千年宿怨之结果,若有自甘堕落,愿与金刚盟与伍者,不妨站出来,是死是活,我等绝不勉强。”
“好死不如赖活,老子独来独往,你们要与金刚盟斗,那是你四大家族之事,别拉我们垫背!”司空玄冷笑一声,扬声回道。
此人一向行踪诡异,隐世多年,突然出现在这岛上,此刻却又以一已之言,独对四大家族,在场之人,莫不有几分疑惑。
不过,他之所言,亦是场中不少修士的心声,要争要斗,你们自己去处理,这洞中,除了四大家族和那些大宗门,更多的是中小型势力,甚至于像司空玄这般无门无派之辈,这些人可正可邪,若在无事之时,自然以正道自居,但若在生死关头,弃之而去,亦不算意外。
毕竟,金刚盟作恶,江湖多有传闻,只是百年过去,如今的金刚盟早不复当年之勇,那些旧事亦随之风流云散,只要不牵涉自身利益,又有谁在意呢?
“诸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等此番登岛,只为求宝而来,却不想送了性命,蔺城主即无计算,只怕我等亦得设想自救才是!”司空玄环视一周,朝那石台之下拱拱叫道。
“司空道友有何良策?”苗宗主亦挤上前来,问向司空玄道。
“明哲保身,两不相帮!”司空玄挑衅似地望了梁三爷一眼,缓缓回道。
“如何保身?”苗宗主神情一动,复又追问道。
“金刚盟既能靠这石头留讯,我等在这洞中的一举一动,只怕早在他们监视之中,若想活命,便得表明态度,我等无名小卒,乾元城中由谁做主,本无说话的份,不过如今生死当头,依我看,那娄思归说得没错,乾元城乃是全天下修士之都,这金刚盟之求,理应由天下人来定,不能因四大家族一已之私,而枉送这数百人的性命。”
司空玄似乎早有准备,抑或是在这生死关头已然豁了出去,闻言便不紧不慢地说了出来。
“就凭你!”
一直在一侧冷眼旁观的韩世繇闻言,突然冷哼了一声,吐出三个字,满脸鄙夷之色。
“怎么
,莫非韩家主有何高见不成?”司空玄见状,针锋相对地接道。
“高见没有,不过谁若想要投敌,韩某倒第一个不答应!”韩世繇目光扫向众人,声色俱厉地说道。
“啧啧,听这口气,韩家主是想要杀人灭口啊!”司空玄往前行了两步,以手扶在那石鼓之上,随后转向众人,复又义正词严地说道:
“诸位,神州正道以义当先,在下虽不入流,但也知盗亦有道,若一言不合,便要大开杀戒,那请问,这天下公理何在,正义何存,正道之人又与金刚盟何异?”
“司空玄,你一跳梁小丑,在此胡言妄语,祸乱军心,难不成你与那娄思归是一丘之貉,亦是金刚盟派来的细作?”梁三爷气得胡子直瞪,闻言便欲动手,不过却被梁尚秋以眼色阻止,稍作平息之后,便指着司空玄沉声叫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今日之言,不过为众发声,求一线生机罢了,你们四大家族人多势众,要想动手,我自然无话可说,脑袋在脖子上,三爷自取便是!”司空玄闻言,眼里闪过一丝冷意,随后看似无奈又决绝地回道。
“司空道友,言之有理!”蔺归元在一旁默然良久,此刻见司空玄行为有异,便站了出来,点头说道。
不过他的所言,却不像梁三爷那般指责呵斥,听起来,反倒像是认同了司空玄的观点。
此话一出,众皆惊讶不已。
以乾元城主的身份,自然是极力维护四大家族和乾元城之利益,力主对抗金刚盟才是,且昨天蔺归元之言,亦说得很是明白,颇有些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意,为何一夜之间,却突然态度急变?
“蔺兄,你……?”梁三爷闻言,亦是疑惑不解,急忙问道。
蔺归元摇摇手,随后面向众人,沉声说道:
“这乾元城,自是天下正道之仙都,自建城以来,四大家族便负守护之责,千年以降,兢兢业业,一刻不敢或忘,亦从未有据为已有之念,今日我等困于此地,虽说是一时不察,但正邪之间,纠缠千万年,种种宿怨,实难一言以蔽之,故而今日之局,亦是迟早之事。
金刚盟欲入乾元城,这背后之意图,不用细说,诸位自会明白,引狼入室,损失的可不止四大家族,一旦开了这口,便等于承认金刚盟之地位,百年前先贤浴血牺牲的结果,便将毁于我等之手,界时神州正道,尽受其害,这金刚盟皆是虎狼之辈,为达目的,不惜手段,到时血雨腥风在所难免,各位若想安心修炼,只怕亦不可能了,何去何从,还请慎重考虑。”
顿了顿,蔺归元缓缓环视众人,复又接道:“沈清秋留此一诗,其意便是想分化我等,此刻只过了不到一日,他便如此着急,说明清岚道友的高足陆小师侄已然安全逃脱,眼下只怕城中已收到传讯,不日便会有援军到来,若我等铁板一块,金刚盟自不敢枉动,但若自乱阵脚,便正中敌人下怀,不攻自破,则离死不远矣!”
少年游 第三百一十二章 囚室复开
“蔺城主说得倒是轻松啊!”司空玄闻言,拍了拍掌,似是而非地赞了一句。
停了片刻,复又朝众人指了指,接着道:“诸位,谁都知道,如今乾元城中十室九空,但凡稍有几分修为之人,多在这岛上,而其中精英之辈则尽困于此,这消息便是传出去,又能如何,试问,便是乾元城倾巢而去,能越过这星罗海者皆寥寥可数,想救人更是难如登天,若再往南庭宗及六虚书院等地传讯,一来二去,又不知多少时日,且不说金刚盟在这岛中的埋伏,便是等援军赶到,界时我尚有命乎?”
他这一问,却把众人方燃起的情绪复又浇了下去。
确实,如今浮屠岛上有金刚岛重兵把守,沈清秋既然有此一策,自然准备周全,这岛上只怕还有更多的布局等着来援之人,再说以如今之状,若想救人,只怕也得南庭宗和六虚书院这等大宗门联合行动,方可凑效,只是要聚集如此多的高手联袂而来,短时间内确有困难,便是极快者,亦得数日,若在岛上再遇阻挠,则更难料。
如此想来,这援军一念,只怕亦是画饼充饥之事,万一数日之后,金刚盟狗急跳墙,那这洞中之人,岂不是全得变成登仙台上的怨魂?
一面是道义,是信念,另一面却是性命,是生的希望,要舍生取义,还是苟全性命,很快,不少人便有了想法。
“司空道友所言甚是,此刻洞中灵气已尽,我等修为十去其八,只怕等不到那援军到来,便熬不住了,不如留得性命,和那金刚盟议和罢!”黎阳闻得司空玄之言,细思片刻,亦觉有理,忙接着附和道。
“黎阳老鬼,若想议和,你大可自便!”梁三爷呛了一句。
“先前蔺城主已说得很明白,乾元城即是天下人之仙都,那此刻在场之人,自是人人皆为其主,换而言之,是战是和,便由诸位一同决断,当然,我们身为阶下之囚,眼下看来,似乎并无宣战的资格。”
黎阳闻言,亦不客气,冷冷了回了声。
“不错,便请诸位一道决断,生死握于自己手中,便是死亦无憾!”司空玄高叫一声,随后又往身侧一指,复道:“便以这石鼓为界,同意金刚盟进驻乾元城者,便站于左侧,不同意者,便站于右侧!”
边说着话,司空玄便往那左侧人群中行去。
话音刚落,便见人群中一阵骚动,人头闪动间,不到片刻,便有数十人站于左侧,不到绝大多数人却无动静,怔怔地站于原地,未曾走动一步。
司空玄之言,自然很有诱惑力,能自己决定生死自然是好,但细想之下,却亦有颇大风险。
蔺归元及四大家族守土护城数千年,自非寻常小世家可比,便是今日皆殒落于此,凭借着深厚底蕴,多则百年,少则数十年重新掘起亦非难事,到时亦依然是这仙都之主,一些小宗门和世家若不投向金刚盟,便不少得得仰仗其生存,为长久计,投敌之举实为不智,而若依司空玄之言,众人一心,逼
四大家族就范,与金刚盟议和,到时,便是金刚盟进驻乾元城中,亦不过得了个堂而皇之的身份,这蔺归元依旧是城主,秋后算帐之事,便是不提,那四大家族之人,私底下,亦很难放过他们。
如此一来,那些在城中颇有家业和势力之人,便不得不谨慎行事,如苗宗主等,虽亦想要活命,不过一时间,却未有所表示,不到最后,他不愿和四大家族有隙,他虽修为寻常,但在城中经营多年,眼力却是不差。
“老苗,你这是何意,先前不是亦想保命吗?”黎阳道长立于司空玄身侧,见苗宗主竟然无动于衷,环顾身侧寥寥数十人,忽觉有些尴尬,忙整了整衣袍,朝苗宗主叫道。
“苗某虽身份低微,但亦知唇亡齿寒之理,这么年来,在蔺城主治下,乾元城太平富庶,我门中之人亦受益颇多,眼下情况未明,尚未到抉择生死之时,苗某相信蔺城主及四大家族定会有解决之策,再说有清岚道友和星河道友、空寂大师在,三大宗门亦会很快来援,这一局是死是活,亦是未定之数,何不拭目以待!”
苗宗主先前一副世俗草包的模样,此刻一言既出,却说得条条是道,听得黎阳心里直骂:“这老狐狸,装得还真像!”
蔺归元望向众人,眼神复杂,既未有众人拥护的欣慰,亦未看出对那数十人有甚不满,反而看上去,面色更为沉重。
司空玄眼见众人心事重重的样子,脸上冷意重重,阴沉沉地说道:“自取灭亡,倒也怪不得别人!”
黎阳听其语气,似乎意有所指,忙又投来问寻的目光,不过司空玄并未看他,而是望向了那石阶之下。
这石台之上,经司空玄一闹,气氛多少变得有些尴尬,便是一时并未站队之人,此刻亦是心事重重,他们虽未表态支持司空玄,便变不代表就会认同蔺归元之言,若四大家族一直未有解决之策,只怕人心思变,亦是早晚之事。
此刻虽还保持着表面上的尊重和友好,不过暂时并未有甚事发生,除了将人困住,金刚盟似乎短时间内,并不想将他们怎样。
蔺归元召集众人,商议后续之事,一方面安排四大家族之人安抚众人,以防再有人挑事,另一方面,几大家主和清岚等人,却在思索援军之事。
一刻钟之后,人群总算安稳了下来。
司空玄缓步而行,独自来到那石阶之上,那一排排黑沉的石室之前,亦站满了忧心忡忡的年轻修士,人群皆望向那石台中央,等待着蔺归元等人的消息。
对于大多数修士而言,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他们其实并无处理的能力,只得随同众人的意愿,是生是死,皆一并受之,而其中,四大家族和三大宗门之人,便为其主心骨,蔺归元等人的一举一动,皆牵动着他们的心思。
司空玄先前越众而出,想要引领众人,逼四大家族就范,虽一时并未成功,但亦在众人心里种下一颗不安的种子,故而这些年轻的修士们,亦对其充满好奇。
此刻见他独自而
来,却站在这石阶之上,望向那囚室之中,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有识趣的,甚至于给他让出了一片空间。
石室之内,除了黑暗便再无其它,司空玄却不知何意,站在那外头许久,却无一点动静。
“司空道友,眼下该做何打算?”
黎阳一脸晦气了行了过来,直到司空玄了身侧,亦往那囚室之内望去,结果自然是什么也看不到。
“等!”司空玄冷冷了回了一个字,却未有任何动作。
“等甚?”黎阳莫名地问道。
“到时,你自会知道!”司空玄看上去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倒让黎阳有些琢磨不透,只得心里暗叹一句。
此刻他已骑虎难下,先前一时头脑发热,听信了这司空玄的鬼话,却不料将自己置于如此尴尬的境地,正道群雄那边,他已没脸过去,而司空玄大盗出身,却非可靠之人,而先前和他一般,站于左侧的数十人,待他细心看去,却无一成名之人,反而他黎阳道长,倒还薄有几分声名。
“司空兄,你我如今同舟而济,若有甚计划,不妨说出来,大家探讨一二,万一有事发生时,也好有个准备。”黎阳沉默片刻,轻朝司空玄轻笑着道。
“放心吧,道兄福缘深厚,必会安然而出,日后说不定还你我还有并肩之期!”司空玄似答非答地回了句。
黎阳虽对他这故作高深的模样很是不悦,不过隐隐感觉这老东西似乎知道些甚事,故而一时间倒也不愿开罪于他。
“如此,那就多仰仗道兄了!”道友变成道兄,黎阳一旦想通,便也转变得极快。
司空玄点了点头,掐着右手指节,似乎真在等待着什么。
如此,又是半个时辰过去,直到那眼前的黑暗之中,隐隐有亮光闪过,司空玄方露出一丝冷笑。
原来被黑暗封禁的石室,此刻却突然透出一丝光亮,渐渐地,有数间囚室露了出来。
“快看,那囚室露出来了!”有眼尖之下见状,忙朝那石阶之上喊去。
“啊,昆俞道兄?”又有人尖叫着,显然已认出相熟之人。
那石室之内,正枯坐着数个看去神情萎靡的修士,其中一人,听得有人叫喊,便抬起头,朝外头望来。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皮肤白净,看去有些阴柔的年轻男子
“昆俞道兄,是我啊,天机坊参廖!”石阶之上说话之人,显得甚是激动,见那人似乎并未认出他来,忙又冲了过去,隔着那自黑暗之中现出的铁栅栏,朝里大叫道。
数声之后,那人终于有了反应,灰暗的眼神闪过一丝光芒,随后嘴唇微动,似乎说了句什么,不过终是太过虚弱,便是数尺之遥的参廖亦是一个字也听不到。
“道兄,你为何会如此?”参廖见状,很是痛心,复又朝里疾呼道,语气中满是关切,看得出,这二人交情匪浅。
就在他说话间,石台之上的蔺归元等人亦很快围了过来。
少年游 第三百一十三章 轻重缓急
望着那囚室中疲惫不堪的修士,众人亦是各有所想。
蔺归元在想着这囚室突然打开,定非偶然,只怕金刚盟亦已开始行动,却不是意欲何为,不过如此一来,他心中反倒放松了下来,金刚盟越急,情形自然对他越有利。
而在他身侧的不远的穆星河,却是一脸焦急,眼看着越来越多的囚室露了出来,他的目光所在,却未发现寒山子的身影,自然令他忧心不已。
这寒山师兄自从发出这天音石鼓的消息后,便不知所踪,如今这石洞之内的石鼓已被证实有伪,那寒山这消息又自何而来,他自己又是否亲自见过,最重要的是,若不在这囚禁之中,那他又在何处,抑或说,业已遭遇不测?
穆星河细想之下,不觉心下发凉,如此看来,寒山子多半是凶多吉少,这六虚山院派驻乾元城的执事长老,数十年勤勤恳恳,为大战后的宗门,在乾元城中打下一片江山,却不料,竟然道殒于此!
一时间,穆星河神情黯然,以致于周边众人在说些什么,亦不曾留意。
“昆俞道兄,你到底怎么了啊?”先前那白净男子趴在那栏杆之前,厉声叫喊着。
那被问话之人,显然很想回答他,眼神急得有些泛红,不过终是说不出口,看他那情形,仿佛身体已被抽空一般,连说话都无能为力。
“道兄……,道兄……”那男子初时尚大声叫喊,不过半晌之后,却见对方全无力气,痛苦不堪,不由得黯然情伤,这声音也渐次低沉,到最后竟成低泣之状。
不远处石阶之上的众人见状,皆茫然不解,修道中人,心性自比常坚韧,这参廖虽和那被囚的昆俞感情交好,但堂堂男儿之身,行女子之态,多少令人有些迷惑。
不过,也仅就这短暂一瞬而已,如此非常时刻,众人更关心金刚盟一下步会有何动作,对别人的私事,倒也无心过多留意。
小和尚无用见那石室洞开,自然第一时间去寻找顾旷的身影,小清茶跟在其后,一脸忧色。
想当初,顾旷可是为救他俩而失踪,虽不知生死如何,但既然这石洞之内设有囚牢,而顾旷出事之地又离此不远,那便极有可能被困于此处。
身为苍雩雪山顾家的公子,顾旷在众人印象之中,一直是丰神如玉,俊朗不凡,颇有几分浊世翩翩佳公子之态,平日里亦是一袭白袍,直如芝兰玉树,朗月风清,故而在无用一路扫去,心中所想的均是向日里顾旷之状,直到他眼光锁定一个灰头土脸的熟悉身影时,怔了片刻,才急着冲了过去。
“顾旷……,顾旷……,你可还好?”
无用边跑边挤开人群,冲着右侧石阶中段,一间关着十来人的石室跑了过去,朝那最角落一个背倚石墙,独坐调息的身影大叫道。
顾旷初时尚未有甚反应,不过当小清茶亦在前方呼喝喊叫时,很快便向二人望来。
“顾旷哥哥,是我,是我啊,你还好吗?”小清茶迎着顾旷的目光,努力的地朝里挥手。
顾旷轻呼了一口气,原本落寞的眼神恢复了几分神采,看样子,他的情形比那前面的昆俞要好上不少。
“顾旷哥哥,你可能说话?”小清茶见过先前那昆俞的惨状,见顾旷有所反应,忙急着叫道。
顾旷点点头,默然起身。
“无用,小清茶,你们无事便好!”顾旷虽看起来并无大碍,但说话之声听起来却甚是虚弱,似乎便如大病未逾一般。
那一身白衣,被血染过之后,多成暗红之色,一处处的剑伤,将衣袍划得破烂不堪,看上去,亦只能勉强遮身
小清茶望着那累累伤痕,泪水在眼眶打转,片刻之后,终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顾旷见状,无奈地摇摇头,随后便轻叹道:“小清茶,别哭,我没事!”
“顾旷,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何被困在这?”无用见清茶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亦觉心急,忙问向顾旷道。
“一言难尽!”顾旷神情暗了暗,复又深吸口气,看情形,似乎颇有些吃力。
抬眼朝前方看去,眼见这洞中人潮汹涌,乾元城中有名望之人皆在此处,一时亦觉有些意外,却不知发生甚事。
顾旷朝无用望了望,眼有问寻之意。
无用正欲解释时,却听得身后花相容之声传了过来,而水轻盈亦随在其后。
“顾旷,你果然在这!”花相容急叫一声,亦面有喜色。
顾旷笑了笑,点头示意,却未回话。
“顾旷,这被囚之人,为何如此虚弱?”花相容一路跑来,见这囚室中人,皆是疲弱不堪,故而惊疑着问道。
“鼓声!”顾旷神色凝重地回了一句。
“又是这烦人的鼓声!”花相容跺了跺脚,说话间,表情很是气愤。
顾旷面露苦笑,却不知发生甚事。
就在众人说话间,那石阶两侧的囚室已然洞开,又有不少人寻得相熟之人或是门下弟子,一时间愤慨、哀号、怒骂之声此起彼伏,洞室之内,顿时嘈杂了起来。
“诸位,你们也看到,这石室中人,早是油尽灯枯,若不尽早出去,只怕活不了两日!”又是司空玄步了起来,站在那石阶中央,指着两侧的石室,高声朝众人叫道。
“司空玄,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梁三爷断喝一声,指着司空玄大叫道。
自从在那洞外,这老小子突然冒出来,抢先入洞之后,梁三爷便对他颇有不悦,先前又鼓动众人,对抗四大家族,更令他火上心头,此刻,司空玄再次发话,却让他终有些明白。
这一切,似乎都是有意而为之。
“我能搞甚名堂,只不过见这被囚之人甚是可怜,同道中人,生些恻隐之心罢!”司空玄扬着头,颇为大义地回了一句。
“恻隐之心,亏你说得出口!”梁三爷嗤笑一声,面有轻蔑之意。
司空玄对此言恍若未闻,随后面带忧色地朝众人望了望,复又叫道:“诸位,难道便要眼睁睁地望着数百同道惨死在眼前吗?”
“司空道友,可有良策?”一个正趴在那栏杆前神情伤痛的中年男子闻言,转过身来,朝司空玄拱了拱手,言辞恳切地问道。
“良策便不敢说!”司空玄回了一礼,随后又道:“为今之计,尽早离开才是,这洞内灵气已尽,实非久留之处,正道之人,以义当先,无论如何,不能见死不救,依我看,还是尽早和金刚盟谈判才是!”
“司空道友言之有理,得先救人再说,日后之事,再行商议也不迟!”一旁的黎阳,自然也看出司空玄有备而来,见其出言,便忙又上前附和了一句。
“商议,如何商议,此事关乎乾元城千万年传承,是能商议的吗?”梁三爷大喝一声,随后又指着黎阳道:“黎阳老鬼,你们青云观虽不在城中,但这些年来,亦没少沾乾元城的光,若非有守城卫队的庇护,你那一亩三分地,只怕早就被瓜分完了吧?”
此言一出,那黎阳道友顿时一窘,脸色难看之极,这些年来,他们青云观独占着那城外百里的灵秀之地倒悬峰,平日里享尽香火,说起来,确是受益于乾元城,更准备地说,是得四大家族之庇荫。
“梁三爷,此一时彼一时,四大家族有守城之责,城外百里亦是卫队巡守之范围,青云观受其庇护,自是情理之中,难不成依三爷之意,我等过往受庇于四大家族,今日便得以命来报么?”
黎阳愣了片刻,很快便冷静了下来,亦顺着话头,回了一句。
“道长说得没错,先救人再说!”先前那问话的男子亦转过身来,朝梁三爷及四大家族所在之处,大声喊道。
“诸位,且听在下一言!”蔺归元怕梁三爷性情暴烈,又将众人怒火燃起,忙又站了出来,沉声说道。
“城主有何救人之法?”那男子显然有亲近之人,正在那囚室之中,心中所想,自然便是救人一途。
“诸位,金刚盟越是心急,我等便越要冷静!”蔺归元朝众人摆摆手,随后又道:“这石室中的道友,自然得施法救出,但却不急于一时,依在下看,内中之人,只是灵力耗尽,心神受扰,故而迷糊不清,看去甚是虚弱,不过一时间却不会有性命之虞,各位但且放心!”
“人都成这样了,城主如何保证他们不会有性命之忧?”那男子指了指身后石室,眼神很是悲伤。
“道友放心,按蔺某推算,一日之内便会有援军赶至,到时大军压境,不怕金刚盟不放人!”蔺归元闻言略怔了怔,随后又大声回道。
这石室中人,修为各异,心性亦有很大不同,他自然无法保证每一个人都能撑到援军到来,安然而出,不过此话却不可对人言,故而只好避轻就重,将希望放到那援军身上。
那石室中人,按此情形看,多半已成废人,救得出去,只怕也时日无多,便是留得性命,这一身修为,却是再也找不回来,故而救人虽急,但蔺归元绝不会在这紧要关头,被金刚盟所胁迫。
这些人的牺牲,若换来的是乾元城的安宁,在他看来,亦是值得的。
少年游 第三百一十四章 咄咄逼人
蔺归元话音刚落,身侧忽有尖叫声响起。
“那人死了,快看啊!”
众人闻言,皆回头张望,尚未发现何事,却又听得一阵凄啼之声,先前那伏在囚室栏杆之侧的年轻男子参廖突然哭喊了起来。
其声哀切,听去很是悲伤。
蔺归元闻声而望,却见那囚室中被称为的昆俞的修士,已然侧着脑袋一动不动,先前还略有些神彩的双眼,此刻已是一片灰暗,看上去,似乎油尽灯枯,生机断绝了。
“不好!”蔺归元暗叹一声,却是望向了身侧的梁尚秋等人。
金刚盟突然将石室打开,自非无意之举,这被囚之人,皆是久经折磨,精气消耗殆尽,多已奄奄一息,时日无多,便是修为高深者,亦是受创不浅。
若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目睹着这近百同道,一个个凄惨死去,这其中或有同门,或有父子师徒,抑或是同交至友,一门之隔,却只能眼睁睁望着他们痛苦挣扎最后寂然逝去,这种感觉,就算是修士,亦难以承受。
众人被困于洞中,生机渺茫,本就精神紧张,不甚重压,四大家族之人,好不容易安抚下来,片刻的平静之后,金刚盟又出此一招,这活活的生命,便在眼前枯萎消散,这对于洞内众人而言,是一种莫可名状的煎熬,仿佛那惨死的同道,便是明日的自己。
如此一来,那些普通的修士,尤其是有亲近之人被囚者,很快便崩不住了。
先前那问话的男子,眼见那昆俞惨死,目光却锁在另一侧的囚室之内。
男从姓辛名常,来自于东海之滨的白麓城中,那囚室里侧正关着他的独子辛越,年尚不及弱冠。
此次二人离家,辛白本想携其子至乾元城游历一番,以增长见识,顺便结交些名门子弟,日后行走江湖,也多些朋友,不料,刚到城中没多久,便听得这星罗海出世的消息,一时间,全城沸腾,修士们争先恐后,前往寻宝猎奇,诺大的乾元城,不到数日,便冷清了许多,那修为高深者,多已闻迅而去,便是留在城中之人,亦在设法渡海而去。
数千年不曾现世的浮屠岛,传闻中遍地是宝的所在,对于修士而言,自然充满极致的诱惑,他父子二人修为自东海而来,在这高手云集的仙都之内,修为自算不得什么,不过在那东海之滨人白麓城中,亦是颇有名气,此刻适逢其会,遇到这神秘的星罗海突然面世,自然亦想去见识一番,便是一无所得,亦是难得的机缘,特别对辛越而言,年轻人好奇心强,见那同龄之人,多往伏蚕山而去,亦是心急难耐,辛白虽颇有些担心,但经不住其子再三央求,便毅然登岛而来。
初时,二人尚结伴而行,但数日之后,辛越嫌乃父太过谨慎,管得太严,致使其登宝山亦难得其乐,遂便提出独自寻宝,并约定活动范围不过岛之南侧,那正道驻地数里之地。
辛白想着孩子大了,终要独立,眼见那营地周边,正道子弟分布甚多,想来亦不会有甚危险,便点头答应,谁料,辛越一去
,便再也未见到踪迹。
之后,他便四处打算,满山寻找,皆一无所得,原以为被那转生潭所惑,沉入水中,在那潭边逡巡良久,亦毫无所获,本已心如死灰,不料之后听得传闻,多家有人失踪,便又燃起丁点希望。
此次随众人前来,对那地灵石及天音石鼓已无兴致,辛白所想,不过来碰碰运气,不料,却在这囚室洞开之际,被他发现了已处于半睡半醒之中的辛越。
儿子留得命在,他自然欣喜,只要还活着,便有希望。
辛白于白麓城中,亦是一家之主,自不像那参廖般呼天抢地,悲痛欲绝,他对眼前局势看得甚为清楚,四大家族乃乾元城中的既得利益者,无论嘴上讲何种理由,出自什么目的,亦不愿见金刚盟入驻城中,这经营多年的势力平衡一旦被打破,那沿续千年的传统很可能一朝被破,无论四大家族内部有何矛盾,但在此事上,皆是立场一致。
而对于大多数修士而言,四大家族也好,金刚盟也罢,他们只想要尽快逃离此地,保住性命才是眼下第一要务,故而相比之下,他们更愿意与金刚盟和谈,只不过,他们有心,却又无能为力,没有四大家族的首肯和城主的金印,谁说了都不算。
一时间,更多的目光集中于四大家族所在之地,更准备地说,是望向了蔺归元。
清岚和空寂等人,围在四大家主之后,亦是神情凝重。
稍有心思者,皆可看出金刚明之意图,让这人间惨剧,活活地在众人面前上演,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就在蔺归元面前消散,不久之后,众人的指责甚至愤怒,便会发泄在蔺归元身上,而慢慢就会忘记,此事的始作俑者,其实是金刚盟。
“好一招移花接木之术啊!”清岚深叹了一句,虽对沈清秋以人命为棋很是愤怒,但此时此刻,她亦无可奈何。
眼下,摆在他们面前的,看起来,似乎便只有一条路可走。
蔺归元神情黯淡,内心里亦是天人交战。
他纵横仙都数十年,近二十年来更是声名鼎盛,不说在乾元城中风头无两,便是放眼整个神州,亦是可数之人,此次浮屠岛之行,亦是当仁不让的领袖,本来若无这洞中之变故,他早已开始暗中布局,一切皆在其掌控之中,却不料金刚盟突然来此一出,却将其数年盘算,毁于一旦。
时也命也!
蔺归元眼里忽闪过一丝落寞,这个万人宗仰,叱咤风云乾元城主,此刻面对着这两难之境,却不由得感觉有丝丝无奈。
“道兄,看来沈清秋这次若不得逞,只怕便会鱼死网破啊!”清岚面色沉重,往前行了一步,朝向蔺归元道。
“这沈清秋,明显就是在逼我们就范啊!”一旁的梁尚秋亦叹了一句,语气比之先前,多了一丝恨意。
“沈清秋此人行事狠绝,不达目的定然不会罢休,今日之势,我们若不商量个结果来,只怕接下来会有更多人死在这石室之内!”韩世繇亦接口说道。
“莫非,四大家族治下的乾元城,
便要终于蔺某之手么?”蔺归元仰头一叹,自顾自地说了一句。
“阿弥佗佛,城主切勿枉自菲薄!”空寂见状,亦步了过来,沉声说道。
“大师,蔺某有愧啊!”蔺归元面露苦色,叹息着道。
“今日之事,金刚盟蓄谋已久,城主不必自责,四大家族守护乾元城,除了这山水城池,一草一木,最重者当为这城中万千修士啊!”空寂顿了顿,接着又道:“城破亦可再造,人心一旦失去,便再难挽回,四大家族传承数千年,便是金刚盟入驻,又能掀起多大波来,这城中正道各宗门皆有驻地,修士百十万,在城主眼皮底下,沈清秋想要闹事,应也不易啊。”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便是金刚盟入城,这仙都亦是四大家族掌控,蔺兄,救人性命,胜过万千啊!”穆星河未在这囚室之内发现寒山子,便想着可能被沈清秋禁于他处,以寒山子的修为,若非金刚盟蓄意为之,寻常之人想要伤他并非易事,更无须说是将其囚禁,故而此刻,他亦很想蔺归元能够有所松动,事情不闹得太僵,那寒山子或许还有生还之望。
这神州三大宗门之人发话,对于蔺归元而言,便是一种无形的压力,他亦身为正道领袖之一,若便这般坐视囚室之中上百修士含冤而逝,那别说对这天下群雄难以交代,便是日后在乾元城中,又何以立威,何以成信?
“诸位,兹事体大,非蔺某一人可决断,待我等细作商议,如何?”蔺归元朝眼前三位点了点头,复又说道。
三人自然明白,他身为城主,虽责任最重,但此事事关乾元城千年大计,亦与四大家族休戚相关,却不是随口便能答应的。
“道兄,请便!”穆星河拱手应了一句,眼里却有期盼之意。
蔺归元转过身,朝其余三大家主望了望,随后便当先朝那石台之上迈去。
梁尚秋等人紧随其后,却是韩世繇居于后首,待四人皆步入其上之后,只见他随手往地面一划,一道浅淡的光幕顿时升起,将那平台和石阶隔了开来。
韩家的画地为牢之术,用在此时,便是很是合适。
辛白见四大家主联袂而去,自然心中甚喜,看来这和议之事尚有转寰之机,毕竟,四大家族再不乐意,亦不可能犯下众怒,眼下,若这三大宗门之人再施加点压力,此事便成了一半。
念及此,却见他转身,朝着空寂行去。
出家之人,身怀慈悲,救世度人,不正当其时么?
“东海白麓城辛白见过空寂大师!”辛白微躬身子,拱手一礼,朝老和尚说道。
“辛道友,不必如此!”空寂见他先前站于那栏杆之侧,神情极为悲痛,后又问询司空玄解救之策,料想那囚室之内,定有其相熟之人,故而闻言,忙以手相托,含笑示意。
“无定寺以救世为怀,大师在乾元城中更是佛名远播,在下虽僻居东海,亦知大师盛名,如今犬子命在旦夕,还望大师出手相助!”辛白倒也不客气,见状忙道。
少年游 第三百一十五章 决意一战
“阿弥佗佛,道友言重了,诚所谓救患若一,所忧同也,如今你我皆困于此地,本该戮力同心才是,令郎之厄,老僧如在己身,只不过金刚盟来势汹汹,这囚室之畔,禁制重重,老僧亦是无能为力啊!”空寂望了望那囚室,面露无奈,接口回道。
“大师,如今之局,只在蔺城主等几位一念之间,在下以为先前大师所言甚为有理,正道之中,当以义为先,若以这洞内千百人的性命,换取乾元城一时的安宁,却非上策啊!”辛白闻言,自知老和尚所言非虚,故而便亦将心中所想道了出来。
“阿弥佗佛……”空寂轻叹了一声,随之念了句佛号,却未再说话。
此事虽亦牵涉整个神州界,但首当其冲者,亦是四大家族,无定寺乃佛门,门下自皆化外之人,对这江湖之事涉及甚少,空寂虽在乾元城中颇有名气,但此刻却不宜越俎待庖,故而对于辛白之言,心中虽亦认同,但却不便表态。
辛白见状,虽有几分失望,但见细思片刻,便亦释然,以空寂的身份,确实不好多说什么,不过从他表情倒可看出,佛家悲天悯人,自不愿见诸多杀戮,故而若四大家族一意孤行,只怕到时老和尚少不得要出言相阻。
如此一来,和谈之事,便多了几分把握。
乾元城对于辛白而言,不过就是一天下向往的繁华之都,城高墙厚,富贵豪奢,修士云集,较之东海一隅的白麓城繁盛不知凡几,但终不过逆旅而已,比不得故乡的清幽宁静,烟火红尘,故而便是没有辛越之事,他自然亦希望四大家族接受金刚盟提议,早日离开此地。
毕竟,金刚盟势力再大,手段再狠,亦牵涉不到万里之遥的东海小城,像他这种寂寂无名的修士,无论正道还是邪道,皆不会有所关注,若死在此地,亦如蝼蚁一般,随尘灰湮灭,不会在这仙都之中,留下任何痕迹。
辛白默然片刻,遂又往那囚室而去,辛越看起来情况甚是不妙,以他的修为,能撑到如今已是不易,却不知接下去,还能熬多久。
望着那半睡半醒中的儿子,辛白自是五内如焚,想去唤醒他,却又不敢声张,生怕他一激动,反而牵动伤势,弄不好便像那昆俞一般,一命呜呼,只能隔着那冰冷的栏杆,不安地张望,甚至有一刻,他默运灵力,想将那栏杆打开,不过试了一回之后,便又放弃,连空寂都无法打开,他亦不过是勉力一试罢。
这石室之人,看去皆是疲弱不堪,但表面上,却无任何伤痕,不似被刀剑所累的样子,却不知为何会变得如此?
以辛白的修为,亦只知乃神魂之伤,但却终看不出是何缘故。
半晌之后,便见他复又起身,却是朝不远处的司空玄行去。
自蔺归元等人自去商议后,司空玄便未再出声,只是默然立于不远处,神情淡漠地望着眼前这一切,那模样似乎便像是局外之人,事不关已一般。
“司空道友,若四大家族
不愿妥协,那接下来,我等该如何打算?”辛白凑了过去,神情略有些谦卑地问道。
“还能有何打算,等着一同死罢!”司空玄冷冷的回道。
“道友高义,为我等发声,辛某佩服之至,眼下情形甚是不妙,小儿被困于囚室之中,危如累卵,恳请道友指条明路,若能生离此处,日后必当感激!”辛白也顾不得司空玄的神情,语气恳切地求道。
事已至此,他自然得做多方面打算,这司空玄看去似乎心有所知,若万一四大家族不甘就范,决定放手一搏的话,搭上司空玄,亦多条后路。
“这事,我亦无能为力,只能看四大家族如何抉择了,金刚盟既然设下此局,自然早有后招,若真到鱼死网破,别说你儿子,便是你我,亦是瓮中之鳖,早晚一死,不过先后而已,黄泉路上,或有再会之日。”
司空玄似乎对辛白之事亦无可奈何,言下之意是,反正早晚一死,囚室内外的人,皆是案上鱼肉,迟早而已,担心太多皆无用处。
辛白暗叹了一声,情知自己和这司空玄不过一面之缘,根本谈不上任何交情,他不愿透露甚事,亦在情理之中。
眼下,是生是死,或许就要看那石台之中的四人了!
好在没多久,台阶之上的光幕忽地一收,蔺归元等人步履沉重地走了下来。
辛白心头一动,忙随着众人,围了过去。
空寂站在原动,并未随人流而动,望向身测惴惴不安的修士,表情有几分惋惜。
蔺归元等人未理会众人问寻的目光,却是径直朝空寂和清岚所在之处走了过来。
“几位道友……”蔺归元拱了拱手,目光扫过众人,一脸悲色。
“城主,神州正道,同气连枝,无论四大家族做何决定,无定寺一定支持!”空寂言辞和善,似乎亦猜到蔺归元等人的决定。
清岚和穆星河见状,亦表态支持。
眼下的状况,已容不得再多做犹豫,或战或和,皆需及早决定,不然便会有更多的修士无辜送命。
“乾元城建城至今,一直是天下正道首善之地,无数修士栖居于此,数千年来,四大家族身负守护之责,拒妖邪于城门之外,一刻不敢或忘,如今金刚盟以无数同道性命相逼,欲破我仙都传承,蔺某不才,决意与三位家主共同抗敌,绝不使邪门外道乱我城中安宁,还请诸位助我等一臂之力!”
蔺归元面色决绝,看来似乎四大家主已达成一致。
“道兄,可有把握?”穆星河见状,双眉微动,接口问道。
“并无十足把握,不过眼下形势危急,总得试上一试!”蔺归元回了一句,语气听来亦有几分顾虑。
“道兄,若决意一战,南庭宗这数十人,愿与诸位共存亡!”自进洞之后,便站在清岚身侧,久未说话的清元道友,此刻却抢在清岚前来,表了态。
清岚见状,虽有些许意外,但亦只是瞬间之事,很快便点了
点头,正道群雄正是生死存亡之际,些许小节,自不值一提。
“无定寺有一法宝,或可助道兄一臂之力!”空寂见状,知这一战已成必然,边说着话,边朝远处的无用招了招手。
无用原本担心顾旷的身体,正急着想要把顾旷救出来,却又苦无他法,身侧的花相容和水轻盈亦是爱莫能助,只能听着蔺归元等人的动静,先前众人突然朝石阶之上涌去,无用亦转头张望,片刻之后,便见空寂朝他示意。
无用虽不知其意几何,但亦很快跑了过去,此刻空寂相召,自然非寻常之事。
“四象弥天阵,本为守城之用,自三千年前巨妖兵临城下,此阵发动一次,之后便再未轻启,今日不得已为之,亦为这仙都百年安宁,我等如今灵力枯竭,此阵之威力大减,不过便是如此,破这区区一元造化功,应不在话下!”蔺归元缓缓望向众人,随后便取出城主金印,置于手掌之中。
“我等愿与城主共进退!”
不知为何,先前对蔺归元炼化这城主金印甚为不满的其它三人,此刻却似乎芥蒂全消一般,异口同声地说道。
“好,就让我们去会会金刚盟罢,这乾元城,可不是谁想来就能来之地!”蔺归元高叫一声,随后身影动,便往那洞口纵去。
众人只见黑影一晃,便不见其踪迹,随后,亦有数人身形如电,飞射而去。
很快,群雄皆往那入洞之处涌来,前方很快便拥挤不堪,无用随着空寂等人到了那乱石之外,寇淮等人的尸骨依旧在列,只不过却不知被谁归整于一处,静静地躺在一角落之内。
这洞内石坚壁厚,一时间却也无葬身之处,十数人突然殒命,此刻却也只能草草收拾。
四大家主依四象方位在那乱石之前分列而坐,那城主金印却悬于正中,祥光闪闪,照得这洞内金辉一片。
四人掌中皆有一颗墨绿色的印章,看上去颇为相像,只不过造型各有不同。
四象弥天阵,四大家族分执四象之一,蔺归元背靠着乱石,手中持着一头威势滔滔的白虎,而韩世繇手持的是青龙印,花山雨那印上是一只振翅欲飞的神鸟,自是朱雀无疑,最靠近众人所在的梁尚秋,手中之印,便是那是神龟玄武。
此刻,随着四人灵力的注入,那手中的家主之印开始缓缓有灵光闪现,墨绿色的印身,呈现出琉璃宝光,而片刻之后,那金印似乎被感召了一般,亦开始缓缓转动,印身渐次模糊起来。
蔺归元左手持印,右手默念法诀,打出一道道红光,注入半空中那金印之内,其余三人见状,亦是如法炮制,数道颜色各异的光芒,打入那金印之中。
不一刻,那金印周身泛起一道道云纹,一条条清晰可见的金芒随之而起,射入那四人手中的印章之中。
数息之后,金光大亮,四人头顶形成一道密如蛛丝的金网,而那金丝,正透过印章缓缓流入四人体内。
少年游 第三百一十六章 逆向而行
片刻,一阵仿佛来自荒古的嗡鸣声骤然响起,虚悬半空的金印突然粲然绽放,华光洒遍洞道,洞内近千修士,均沐浴在这金光之中,一时间,洞内便如朝阳初放,生机盎然,众人只觉精神一震,先前因灵力枯竭而带来的疲惫之感亦一扫而空。
随后,又见蔺归元凌空一招,金印应声而动,漫天金光如煌煌之日,照向那乱石之中。
众人只觉一阵地动山摇,那团乱石在金芒挥洒之下,如摧枯拉朽般,尘灰四散,一堆堆巨石化作齑粉,十余丈长的洞道,片刻之后,便露出久违的亮光。
群雄见状,顿时一阵欢呼,这乱石被金光扫荡干净,来时之路亦被清理出来,那洞口赫然在望,这不就等于这金刚盟的阵法已然被破了么?
离得较近之人,颇有心急者,见那洞道一开,便身形如电,向前掠去。
蔺归元尚未来得及阻止,便听得一声惨呼,数道劲风自无形处射来,那人还没来得及做何反应,便如刀斧加身一般,被切成数段。
一股浓重的杀气,自前方洞壁蔓延而出,片刻间,众人只觉不寒而栗。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如凉水兜头泼下,片时便将众人方才提起的激情浇了下去。
望着那地面上金光照射下的残骸,众人先是一阵愕然,进而便觉失落乃至绝望,原来这堆乱石不过是个幌子,这洞口隐藏的阵法才是杀招。
看来寇淮等人所中的一元造化功尚是其次,这无形中的杀气才是出洞的最大阻碍。
蔺归元大喝一声,手中之白虎印旋即升起,随着他的灵力注入,恍惚间如有虎啸山林,片时,便见一道虚影凌空跃起,随之化做一道道流光,注入那金印之中。
其余三人见状,亦同时出手,将手中之印,注入那金光之中。
金印受此一激,片刻膨胀不止,不一会便增长数倍有余,如一颗金日,悬于前方洞道之上,无数金光,射向洞壁两侧,那原来坚如金铁的岩壁,石屑纷飞,剥落一地。
“蔺兄,四象弥天阵,大可移山填海,我等虽修为大损,但破这半边山壁尚不在话下,沈清秋的禁制隐于山体之内,只要洞塌山移,便可破之!”梁尚秋望向那前方头顶的金印,朝蔺归元叫道。
“不可,以我等如今的状况,这金印亦只能保得这数十丈范围,若破山而出,那里面被囚之人,便再无活路!”蔺归元闻言,面色一沉,却是摇头否认。
“成大事不拘小节,沈清秋这阵法非同小可,若无非常之法,我等皆得死在这洞里。”韩世繇见状,亦大叫道,。
在他看来,相比眼前这近千修士的性命,那囚室之内百来人,并不值得过多顾忌。
这道理,蔺归元自然懂得,大局为重,定是舍微保众,不过身为乾元城主,他却无法如此坦然行事,那近百被囚禁之人,虽说来历背景各有不同,但皆是正道同仁,其中不少还是世家之主或是一门之尊,许多年轻修士亦是
一时之秀,身陷困境已然不幸,若在这生死关头,再被抛弃,那这神州仙界,道义何在,如此行径,又与金刚盟何异?
“蔺兄,速做决断,这山中之阵法很快便会启动,到时想要逃脱便难了!”花山雨边向那金印注入灵力,边催促着道。
若在平日里,以四大家主之修为,催动这四象弥天阵,移山填海亦非难事,不过此刻这洞中灵力枯竭,四人所剩之力亦不到两成,想要抵住这绵延不绝的杀气,亦是勉为其难,而若要救得这满洞修士安然逃脱,除了破山之处,再无良策。
“别犹豫了,蔺城主,总不能为几个将死之人,让我等一同陪葬啊!”人群中有人听明白了四人之意,忙接口催道。
他此言一出,立马引来一片附和之声,眼见出逃在望,自然不能因蔺归元一念之差而再生枝节。
“城主,那些被关着的人,眼见也活不成了,不要因小失大啊!”又有人催促道。
无数个声音响起,旋即又被淹没,洞道之内,喧嚣一片。
“哈哈哈……”
一阵刺耳的尖笑声自远处传来,越过那鼎沸的人声,回荡在洞道之内。
众人方欲寻声而去,却见洞顶有黑影闪过,不多时,便见那司空玄站于那金印之下。
“果然患难见人心啊!”司空玄目光扫过洞中众人,语带讥讽地说了一声,见众人皆望向他,便又朝那金印扫了一眼,扬声问道:
“列位皆是修道有成之人,平日里仗剑行侠,个个道貌岸然,为何到了这生死关头,却欲干出这等不仁不义之事,都说金刚盟作恶多端,那你们心中之恶又如何道之,那被囚禁之人,哪个没有父母亲人,同门兄弟,尔等逃出生天,却任其自生自灭,试问,良心何在,道义何在?”
司空玄这一番质问,说得慷慨激昂,却将众人心中那点私念生生翻了出来,在场之人,除了部分特立独行的修士之外,余者多以侠者自居,在各自所在之地,亦是颇有声名,而年轻弟子,更是仗剑出游,平天下不平之事,这道义二字,自然时常挂在嘴上,记在心头。
众人心里皆十分清楚,这四大家主此刻出手,亦是无奈之举,这四象弥天阵在这困境之内,威力大减,能否敌得过金刚盟所设之阵,亦是未知之数,甚至于很大可能,亦是凶多吉少,不然蔺归元亦不会再三拖延,想等到援军到来。
听其所言,为今之计,唯有破山一途,金印能保得这眼前众人,却顾不上囚室之内的修士,事难两全之下,众人心中自然偏向了自保求存。
这修仙之人,平日里仙风道骨,高高在上,不过修为再高,亦只是皮相而已,内心里其实和那红尘中的凡夫俗子并无二致,毕竟,修得这一身本领并不容易,能混到今日,皆非寻常之辈,若要为了那虚无的道义,而丧命于此,那自然很是不值,再说,凡事以大局为重,这近千人的性命,自比那近百人更为重要。
一旦有了此念,众人自然很快便觉坦然。
司空玄话音刚落,便有人回喝了过来。
“你一个老偷儿,懂甚江湖道义,此刻我等皆困于此,若再犹豫,自是死路一条,只有冲出去,才有几分希望,只要留得性命,自有复仇之日,但若为了那被囚之人,一同在这等死,那才是因小失大,愚不可及。”
“没错,保存实力才是重要,此刻乾元城中修士精锐尽出,若皆折损于此,界时,金刚盟便是明目张胆地进驻,又有谁能阻止得了,若真如此,那我等今日之牺牲,又有何意义?”又有人接口回道。
“城主,还请速做决断,大局为重啊!”
洞中群雄,个个神情激昂,催促蔺归元启动阵法,破山而出。
“不可!”
一声断喝响起,梁三爷以剑指天,红着眼睛冲了出来,朝众人叫道。
“老三,你做甚?”梁尚秋未料及此,见状沉喝了一声。
“我四大家族守城千万年,这守者,既保城池,更要护佑这城中众生,今日被囚之人,无论过往是否相识,来我城内,便是同道,眼见其罹难,却不闻不问,如何当得起守护二字,日后又以何面目面对城中这万千修士?”梁三爷神情激愤,转向前方四大家主,沉声说道。
“三爷,依你看,欲当如何?”一心想着出逃的苗宗主,自人群中挤了出来,皱着眉头问道。
“你们走罢,我梁老三便留在此地!”梁三爷断然回了一句,随后却迈开步子,挤开众人,反向而去。
梁尚秋亦未料到会有此变,见状正欲喝止,却听得前方轰隆一声传来。
“来不及了,诸位,尽量往金印下跑,快!”
蔺归元一声沉喝,随后双手凌空遥拍,那金印随着他的动作,漫出无数金丝,呼啸着朝那洞壁两侧钻去,片刻,便没入山石之内。
一时间,洞道之内金丝密布,形成一张耀眼的金网,铺在众人头顶之上,而更多的,却是射入那石缝之中。
而随着蔺归元的呼喊,众人更是如潮水一般,拼了命地往前挤,不经意间,便将原来站在角落的清茶和水轻盈等人冲散。
眼方乱石纷飞,地动山摇,看样子,那金刚盟的阵法已然启动,这个石洞,眼看着便要毁了。
那似空而虚的金丝,织于众人头顶,千斤巨石落于其中,却仿佛被一张天网兜住一般,再无法下坠,众人眼见头顶巨石虚悬,摇摇欲坠,不时还有石屑洒落而下,不由得胆战心惊,惶恐无状。
若在平时,不过一剑挥之而已,但此刻,这洞道全是人,却无挥剑之处,再说头顶之上,已是山崩石裂,便是斩得了一时,又往何处逃去?
一时间,向日里威风八面的修士们,亦如惊弓之鸟,一股脑地往蔺归元几人所在之处挤去,生怕那金丝一时不敌,那巨石便掉了下来。
众人眼睛皆望向前方数人,却未留意,除了那义愤填膺的梁三爷外,尚有一老一少两个身影,亦快速向后掠去。
少年游 第三百一十七章 破山而出
山腹中隆隆之声不绝于耳,洞道之内,众人只觉山崩洞陷,无数巨石倾倒而下,那金丝荡漾中,乱石悬空,狰狞可怖,看去离众人头顶又近了一步。
山洞之内险象环生,而那洞外却是另一番景象。
散布深坑各处的金刚盟弟子,经过这两日的漫长等待之后,最初的戒备之心亦消退了不少,虽说亦是排班布岗,守卫森严,但面上的神情却松了许多,这坑底虽大,不过在巡游数日之后,亦早被翻了个底朝天,再无一处隐秘之地,无数黑衣人循例数人一岗,在那乱石之中穿行。
清晨,上头已传来命令,为防正道之人潜来查探虚实,必须加紧巡查,不放过任何一处,只是这天上地下,皆有重兵把守,半日以来,除了一身黑衣的金刚盟弟子,连只飞鸟都很难见到,更别说正道援军了。
“罗兄,这两日可有收获?”
一个身形瘦长的黑衣人,朝身侧另一位颇有些肥胖的金刚盟弟子问道。
“运气不错,捡了点小东西!”罗姓男子闻言一笑,看去有几分得意。
“是何宝物,可否给小弟欣赏一二?”问话之人神色一动,亦是笑着问道,看起来,这二人平日里应关系匪浅,不然这寻宝之事,岂可轻易示人。
罗姓男子并未接话,却不知自何处掏出一物,掌心摊开,却是一个黑不溜秋,似石非石的东西。
“这是何物?”那人见状,眉头一皱,却看不出是何来历。
“无念血晶!”罗姓男子朝四周张望片刻,见周围并无来人,便压低声音回了一句。
“未曾听过啊!”那人见状,亦知此物不凡,但细思片刻,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弥罗血晶到底是何方宝物。
“说来奇怪,这东西本不该出现于此的!”罗姓男子面露疑色,随后又道:“这血晶本是弥罗天之物,传闻在弥罗天内,有一极神秘之地,名曰无念丘,其中有颗怪树,终年有血水如瀑而下,久而久之,树底便成一潭,这血晶便出于潭中。”
“有何特别之处?”那人一听,来了兴致,复追问道。
“这东西看似普通,若未见过之人,断不可能发现。”罗姓男子将那血晶在手中端详片刻,看去有几分自得,随后便又听其说道:“此物含有肃杀之气,贸然取之,必为其所伤,善用之,不失为一件极好的法宝。”
“肃杀之气?”那人闻言,盯着那血晶望了半晌,却未看出有任何一丝丝的气息流出。
“这杀气被人封印了!”罗姓男子颇为惋惜地回了一句,随后又道:“不知是何缘故,这血晶之内杀气犹在,却藏而不泄,我想尽办法,亦无法释之。”
“看来这东西只怕是有人留于此处,罗兄还得好生保管,可千万别走漏了风声,以妨引来不测啊!”那人闻言,略有些担扰地说道。
“放心吧,便只我兄弟二人知晓!”罗姓男子点点头,回了一句。
谈话间,二人已至那深坑尽头,正欲折返,却听得身后一阵惊叫之声传来。
罗姓男子倏然
转身,身形如电朝前方掠去。
那石洞之外,此刻已聚满闻讯赶来之人。
只见那深坑之侧,石洞之顶,原来如斧凿刀削般的岩壁,一条条垂落的粗藤之下,此刻却丝丝诡异的金光漫出,不到片刻,便见那绿藤突然寸寸断裂,形成数尺长一截,纷纷向下方掉去。
“发生何事?”一声沉喝传来,随后便见一身形高大,面如重枣的汉子,正快步而来。
“禀副使,这石壁上有古怪!”有弟子闻声而报。
来者,正是金刚盟十大副使之一的姜常,此刻这深坑,便由其管制。
姜常闻言,亦抬头朝那石壁望去,只见绿藤断后,石壁之上已是金光点点,无数金芒自山腹之内涌出,将这石壁切成无数小块,看上去,便如密密麻麻的棋盘一般。
“终于来了!”
姜常见状,非但不惊,反而面露笑意,似乎等一刻,已然好久了!
“这山洞要塌了,全都散开,各就其位!”
随着姜常大手一挥,眼前无数黑衣人顿时四散而去,片刻便隐于那深坑四处,一时间,这原本热闹无比的坑底,又恢复了往日的幽静。
石壁上的金芒越聚越多,不多时,已是粲然一片,满壁生辉,下一刻,便见那山石如豆腐一般,纷纷坠落,数息之后,那岩壁便消失了大半。
未几,只听得轰地一声巨响,半空中似有雷鸣回荡,无数金光冲天而起,那石壁自内而外,轰然炸开,数万斤重的山头,瞬间灰飞烟灭,数不清的碎石四散而落,片刻之间,便将那深坑堵了过半,剩余的乱石复又堆成一座小山,而其后,更多山体崩塌,原本高耸的山峰,不到一刻,便成了一片废墟,这深坑,亦变了模样。
巨响过后,一团金光射入半空之中,那蔺归元的金印当先闪了出来,一道金光高悬其上,罩在那乱石之中,此刻若自上而下望去,便可见那堆废墟之下,有一条深数十丈的通道,数丈宽的所在,挤满了一脸兴奋的修士。
看起来,这四大家族,终是将众人保了下来。
“哈哈哈……,终于逃出来了!”
“金刚盟的狗贼,老子出来了,有种便现身一战!”
“沈清秋的手段,不过尔尔!”
“四大家族果然还是四大家族啊!”
“诸位,既然出来了,便得好好出出这鸟气,呆会遇到金刚盟的人,便往死里弄!”
……
一阵阵夹杂着叫骂的呼喊之声此时彼伏,听起来,满是兴奋之色,众人被困数日,一朝脱逃,自是欣喜异常。
蔺归元站在于一块巨石之中,随手召回金印,转身却朝那身后乱石堆中望去,除了那条被金印护着的通道之外,更里处,却是乱石穿空,尘灰四散,早已不见了初时的模样。
“蔺兄,情况有些不对啊!”梁尚秋飞身而来,面带忧色地叫道。
蔺归元转过身,朝四周望了望,沉吟片刻,随后回了句:“是啊!”
清岚在山体坍陷之时,亦被裹挟着涌了出来,不过就在无数的巨石
纷落而下之时,她转头一看,却见那金光不及之处,亦有数十人被黑暗所吞噬,瞬间失去了身影。
此刻,她亦望向那乱石之下,神情颇为复杂,在空寂携着无用冲向那里侧时,她亦有留意,虽不知是老和尚是何用意,但如此大的动静之下,凭着血肉之躯,想要生还,本就不易,而若想保得那囚室中人,以空寂之修为,断无可能。
“大师,这又何苦呢!”
清岚默叹了一句,虽然她和空寂并无甚交情,但冲着他份佛家的悲悯之心,亦觉甚为佩服。
只是,明知是死,却执意为之,又有何意义呢?
默然片刻,清岚亦即转过身,却见蔺归元等人正聚在一处,似乎在商议着什么。
抬头望了望天,不知为何,登岛以来,这浮屠岛上一成不变的晴朗云天,此刻,却似乎有些诲暗,不远处,隐隐还有几片乌云闪过。
“这天,要变了么?”
清岚暗自心疑,不过在这洞内呆了两日,不知洞外情况,甫一出来,见此情形,倒也未太在意。
此刻,这久未见光明的修士们,自然一哄而散,到那深坑地面而去,很快,这乱石堆中,便只剩寥寥数十人。
清岚身侧,皆是南庭宗弟子,清元清点了一遍人数,所幸并无伤亡。
“清岚师妹,眼下该如何行事?”清元见其抬头望天,神情有些沉郁,便走过来问道。
“先看看四大家族有何打算。”清岚轻吐了一气,边回着,边往前迈去,而此时,穆星河等人亦带着门下弟子行了过来。
“蔺道兄,眼下如何行动?”穆星河人尚未近,便朝着蔺归元问道。
他心念寒山子安危,内心中猜想着多半落入金刚盟之手,此刻众人成功出逃,他自然亦想着找金刚盟探个究竟。
“诸位,可发现有甚不对?”蔺归元朝来人望了望,接口问道。
穆星河闻言,怔了怔,随后目光朝四周一扫,接道:“道兄之言,莫不是指此处太过平静?”
“沈清秋老谋深算之人,既然有此一出,又如何会轻易放我等离去!”蔺归元亦朝四周看了看,随后又道:“只怕,这深坑之内,另有凶险啊!”
“越是平静,越要当心,这石洞被破,山崩地塌,金刚盟人不可能一无所知,此刻我等现身,却未见一人,此事,甚是诡异啊!”梁尚秋亦忧心道。
“几位道友,可曾见过空寂大师?”蔺归元回过神,忽然发现不见了空寂等人,而纵目寻去,亦只见不少无定寺僧人,盘坐于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
“大师……,随梁道友而去了!”清岚神情黯淡,缓缓回了一句。
梁尚秋闻言,亦是面色一动,忽想起梁老三先前之举,眼神不自觉地朝那乱石堆里扫了一眼,神情甚是感伤。
如此动静之下,那石底之人,多是有死无生,自己这位性情刚烈的兄弟,只怕便长眠于此了。
“大师心念苍生,如此胸怀,实令我等惭愧啊!”
蔺归元闻言,一时感慨不已。
少年游 第三百一十八章 舍身取义
空寂一代高僧,平日在乾元城里,无论仙凡,皆是有求必应,虽性情颇有几分护短,但大义从未有亏,这回危难当天,决然逆行而去,确令在场之人,皆汗颜不已。
虽说此举颇有些飞蛾扑火的悲壮,但佛家普度众生,以慈悲为怀,昔者有佛祖不忍苍生罹难,行割肉喂鹰,舍身伺虎之举,今日这空寂大师慷慨赴死,万千乱石之下,营救那被囚众人,这份大义,却之佛祖亦不遑多让。
“大师佛法高超,说不定亦有脱困之法!”花山雨在一旁亦是心有所感,他虽和空寂交情一般,但在乾元城中数十年,过往亦曾有交集,加之花相容和无用亦甚是相熟,故而内心里,自然希望空寂能平安归来。
“但愿如此吧!”
蔺归元闻言,轻叹一气,随后望向那方才脱困而去,正跃跃欲试的众人,目光所至之处,皆是满脸兴奋的正道修士,却不见任何金刚盟的影子。
“诸位,此刻情况不明,依在下看,趁着金刚盟尚未行动,抓紧恢复修为才是。”先前四大家主将四象之力注入那金印之中,强行破开这山体,自然消耗甚巨,此刻灵气禁锢已解,首要之事,便是恢复灵力,不然若再遇险,便再无一战之力。
众人闻言,亦点头应是,实力才是生存的根本,此刻危机未解,恢复修为当是第一要务。
计议已定,众人便择地围坐,各自调息,而先前散落各地之修士见状,亦收起激奋之心,如法施为。
一时间,先前喧嚣不已的深坑,复又恢复了平静,修士们散布各处,静坐吐纳,试图吸纳这久违的灵气。
就在众人不经意间,头顶的天却越来越暗了。
约过了不到一刻钟,众人尚未回过神来,却听得身后山腹之内,忽有动静传来。
业已平静的地面,隐有轻微的震动,不一刻,随着一阵轰隆之声响起,深坑之内开始剧烈颤抖起来,地面亦快速裂开,一条条深达数尺的裂痕赫然出现于众人脚下。
随后,似有梵音自地底传出,初时,不过隐隐几声,若有若无,不过片刻之后,却听得九天之上,幽冥地底,无处不是礼颂之声,众人尽皆睁眼而望,却未发现有何异常。
蔺归元闻得佛唱,心头一动,隐隐感觉那地底之下,或有甚事发生,这深坑之内,修士云集,却皆修仙道之法,身在佛门者,多是无定寺弟子。
而此刻,被埋在那山洞腹地,乱石之下的,便只有空寂等人,莫非,这空寂大师真的有甚佛门秘法,能救得了下这近百人的性命?
不多时,众人皆转醒过来,神情肃穆地望向那狼藉不堪的乱石之下。
小清茶和水轻盈被众人带着逃脱之后,亦四处寻找无用等人,不过却发现,无定寺众僧独居一处,却不见了空寂和无用。
本来顾旷被困于洞中,已很是忧心,此刻无用亦不见了踪迹,更令少女心急如焚,那星罗海畔,同行四人,当初意气风发,欲到这岛上寻得一番机遇,却不料宝物未曾寻到,却掉入了金刚盟的陷阱之中,如今三人皆生死不明,却只
剩得她一个,如何能不为之伤怀?
小清茶拉着水轻盈四处搜寻,皆是一无所获,却不知,这空寂和无用去了何处,而眼下这山都倒了,那顾旷,自然被埋于废墟之下,看起来,亦是九死一生。
一时间,清茶怔于原地,神色茫然,却不知该如何自处,直到那梵音自耳畔响起。
那山石如波浪般起伏不定,地裂之势绵延不绝,未几,便见无数或大或小的深沟赫然现在于脚下,坑底原本次第散落的岩石亦被震得东倒西歪,面目全非。
若非有佛唱之声缓缓传来,众人几疑这地底乃有异兽穿行,山崩地裂之下,寻常修士想要自保尚且不易,便无力弄如此动静。
又过了盏茶时间,那乱石之巅的半空之中隐隐有虚影浮现,日光射下,宝光四放,不一刻,便有一尊看去高数十丈的佛像凭空现了出来。
只见那佛像甚是特别,看去和寻常寺庙所见之宝相庄严的法相并不一样,袈裟禅杖,面露微笑,托钵而立,却像是个行走红尘,四处乞食的游方僧人。
那僧人立于苍穹之下,俯首望向大地,面容慈祥却隐有几分悲色。
那佛唱之声,随着这僧人虚影出现愈加洪亮,虚空之中,仿佛有万千僧众正在诵经迎佛,而这僧人身侧,则是金光万丈,便如释尊降世,佛祖显灵。
随后,只见那僧人随手一翻,手中之钵映出七色毫光,罩向那废墟之中,随之而动的,是一片飞沙走石,无数乱石似乎被那毫光所使,纷纷四散而开,向那四围的山峰飞去。
不一刻,便见一团耀日之光陡然自地底射出,一朵数十丈宽的巨大莲花自乱石之中缓缓升起,而其中,有百来人正端坐其上,神色安然地沐浴在那毫光之中,仔细一看,正是那被石洞深处,被囚禁之人。
而那莲花之顶,金光笼罩下,有一个年轻的小和尚,悬浮半空,正襟危坐,双眼微闭,口中正念念有辞。
众人见此神迹,自是一阵欢呼,无定寺不愧是神州三大宗门之一,能在危局之中将这近百人救出,这通天佛法,亦令在场之人震憾不已。
少顷,那莲花缓缓向深坑飘来,半空中的小和沿忽睁双目,眼里有金光闪过,只听得其猛一扬头,朝那半空之中大叫一声:“和尚,佛缘已了,再无所碍,人间万事,诸相皆空,恭喜你得偿所愿!”
那空中的僧人闻言,点了点头,面露微笑,片刻之后,却见毫光一敛,数息之后,那虚化的身影便消失不见。
而无定寺众僧见状,皆匍匐于地,做五体投地状,朝那虚空拜去,礼毕,便盘脚而坐,念起经来。
“涅槃经……”
蔺归元面色深沉,望向半空,缓缓念了一句,随后又轻言道:“大师,且慢行!”
群雄的目光皆被无用那净世莲花所吸引,见那庄重而华美的莲瓣缓缓绽开,落地而来时,皆一拥而去。
辛白在那佛音骤起时,便一直在留意动静,此刻,见众人被这莲花载着归来,早已在坑底等候,待得那金光一收,金莲归于无用之手时,他已冲入那人群之中。
没多时,便找到了犹自迷迷糊糊的辛越。
“儿啊,活着,活着便好!”一声痛呼自其口中响起,这堂堂汉子,白麓城中的一家之主,此刻,却再也忍不住,老泪纵横。
数日来的寻无所获的失落,再见时一室之隔的绝望,逃离时无能为力的悲愤,再到此刻,失而复得的狂喜,诸般滋味涌上心头,辛白搂着其子,五味杂陈。
而在场众人,多数情形与他无二,劫后余生,死里逃命,不由相拥而泣。
无人留意,在一块巨石之下,那年轻白净的修士参廖,正抱着一具已然冷却的躯体,默然饮泣。
小清茶在那莲花升起之际,便发现了半空中的无用,心中自是欣喜欣常,无用能将众人救出,那顾旷自然无恙。
此刻,便见几人盘坐于深坑一侧,正围着顾旷寻长问短。
顾旷看起来情况尚好,金刚盟在四大家族决意突围之后,并未痛下杀手,故而昆俞之后,除了几个太过虚弱之人相继气绝之后,倒也并无折损太多,当然,这神魂之伤,自非一时可复原,修为能恢复几成,亦得靠个人机缘。
“无用哥哥,你好威风啊!”
小清茶在确认顾旷暂时无恙后,便转向了无用,先前那凌空而坐,遍身金光的小和尚,给了她极大的震憾,亦令其生了与有荣焉之感。
“阿弥佗佛,全是空寂师伯之功!”无用闻言,叹了一气,面色悲痛地回道。
“大师舍却佛身,成全我等,此情此义,顾旷今生皆难以为报!”顾旷亦抬头往半空望了一眼,慨然叹道。
“空寂大师他……?”小清茶见状,虽不知发生何事,但众人皆安全脱出,唯有空寂不见踪迹,不用想,亦猜到几分。
“师伯……,圆寂了!”无用默然片刻,缓缓回道。
“空寂大师心念苍生,此番舍身救人,亦是其心之所愿,不必过于悲伤!”水轻盈怕清茶再追问那地下之事,勾起众人悲痛之情,故而忙插了一句。
“出家之人,无生无死,无色无相,这身皮囊亦迟早归于尘土,随他去罢!”无用忽而说了一句,随后又转向顾旷,问道:“顾旷,你如今可能行动?”
“勉强吧,待调息一番,看看能否恢复一二!”顾旷回了句,劫余之身,能捡回性命已是大幸,其它的,慢慢再说。
“我为你护法!”无用点点头,眼里神光绽放,看上去,经过这一番救人之举,他的修为非但未有所损,倒更胜从前。
闻言之下,其余数人亦盘坐调息,引导那灵气浇灌几欲枯竭的丹田。
不远处,清岚盘坐于一块灰黑的岩石之上,忧心忡忡。
一方面,她心忧陆云奚的安危,眼下已过两日,却不知如今身在何处,另一方面,她对这深坑的局势,越来越觉迷惑,甚至不安。
金刚盟行事,自非虎头蛇尾之辈,断不可能指望着一个山洞便能将众人困住,故而必有后招,而自洞破至今,已近一个时辰,却一点动静也未发生,这绝非号称智算无敌的沈清秋之作为。
少年游 第三百一十九章 半空有异
清岚的担忧,蔺归元等人亦有同感,眼下这深坑之内,正是群雄最为放松之时,若想要突施袭击,当是最佳之时,不知为何,沈清秋却恍若未闻,一直按兵不动。
许久,当众人精神奕奕地转醒过来时,头顶的天空,却在不知不觉间暗了下来。
清岚望着那半空之上,若隐若现的乌云,忽觉有些不对劲,这睛朗云天,本应一碧万顷才是,便是将欲有雨,亦应是黑云压顶,成团成片才是,为何这乌云如此飘忽,看起来甚是诡异,而且,似乎这云层遮盖之所在,亦不过这深坑之顶数百丈范围。
莫非,又是金刚盟在弄甚阴谋?
一念及此,清岚忙飘身而下,却见蔺归元等人亦面露忧色,正快步而来。
除了无定寺的空寂之外,四大家族及南庭宗、六虚山院等宗门管事之人,很快便聚于一处,对那头顶异象,很是担心。
“蔺道兄,这乌云只怕非偶然之事,依在下愚见,趁着尚未有大变,不若尽早离去!”见众人研究半天,一时却未有甚结论,清元首先开口建议道。
“只怕没这么简单,沈清秋老谋深算,又岂能轻易放我等离去!”韩世繇摇了摇头,在场众人之中,只有他和沈清秋有过正面接触,当年大战之时,亦曾数次交锋,故而对其颇有些熟悉。
蔺归元亦点了点头,此刻这深坑之内看去平平无其,金刚盟人不知隐于何处,但一旦群雄选择撤退,那面临的必将是致命的打击。
此刻,众人方恢复一二,那被囚之人更是羸弱不堪,若再遇突袭,必然伤亡大增,且以沈清秋的个性,向来以谋为先,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正面对敌。
敌在暗,我在明,贸然行动,定然吃亏。
群雄方出山洞,蔺归元自然不希望再遭惨变,虽说这一战无可避免,但眼下却非复仇之时。
“此刻大规模行动,只怕不妥,不如遣人先去查探一二,看看情形再说。”梁尚秋亦接口回道。
“我亦有此意。”蔺归元想了想,随后又说道:“便派出几路人马,朝各个出口看看。”
“还看甚,这坑顶空无一物,直接飞上去不就得了!”刚脱困而出的梁三爷,捡得条命后,亦是愤恨交加,甫一落地,便四处搜寻,极想找那金刚盟战上一场,好好出口恶气,不过一圈回来,却是什么也没见到,不由得很是郁闷。
此刻,听得蔺归元等人语气中甚是谨慎,意欲派人前去查探,自然很是心急,望着头顶那突如其来的乌云,脱口说道。
“不可妄动!”梁尚秋轻喝了一句,本来他对梁老三先前自作主张,折返而回之事便很是不悦,此刻虽平安而回,但却不愿他再生枝节。
“四大家族,何时变得如此胆小?”梁三爷鼻翼抽动,眼神闪过一丝狐疑,随后又道:“莫非,被关了两天,但吓颇胆了么?”
在他看来,金刚盟虽然在此设局,那自然不会有甚好事,该来的迟早要来,与其被动等待,还不如主动出
击,管他是什么,来一个杀一个便是。
“老三,你去看看也好!”几人说话间,韩世繇却独自朝那头顶张望了半晌,这梁三爷话一出口,便听得他若有所悟地接道。
“老哥,可有甚发现?”梁三爷见其神情,忙追问道。
“你先去试试看,记住,一发现不对便立即回来,千万不可逞强!”韩世繇话音刚落,便引得众人目光齐齐扫来,听这语气,似乎已有所发现。
“韩兄,莫非……”蔺归元沉思片刻,突然问了一句,不过话未说完,却被韩世繇打住,,只见其用手指天,略点了点头,神情颇有几分愧色。
蔺归元见状,心下了然,复又叮嘱梁三爷小心行事。
梁三爷一口恶气憋在心里,久未能泄,此刻得令,便如离弦之箭般,长剑一点,便朝半空疾射而去。
那虚空之上,云层在众人计议之间,又厚了几分,不过,看起来,亦无甚特别,只是,天却更暗了些。
梁三爷面色冷峻,御剑行于半空,初时尚未有甚感觉,和平日里一般无二,那头顶的乌云看去颇淡,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散,但当时他冲入其中时,却忽然有股冷意,自周遭突袭而来。
半空中空无一物,亦未有寒雨严冰之兆,却不知这冷意自何而来?
梁三爷只觉脚底一滞,那宝剑便如被人用力扯了一下,带动他身形亦为之恍了恍。
“不好!”
梁三爷暗叫一声,这半空之上果然有诈,正欲暗施灵力,再往前冲时,却见前方青芒一闪,一道青紫色的电光凭空而现,转瞬间便朝其打来。
面色骤变,梁三爷身形急转,脚底长剑猛地划了个圈,躲过这致命一击,随后便见流光一闪,却是未再尝试,径直朝地面冲了下来。
“画地为牢?”
梁三爷身形方定,便断喝了一声,满腹狐疑地望向韩世繇。
“韩兄,这怎么回事?”底人众人先前见梁三爷身形突然顿了顿,尚不知发生何事,但那道突然而来的紫电,却看得很是清晰,除了梁三爷之外,其余几大家主亦是一脸的惊疑。
“哎,冤孽啊!”韩世繇面色黯然,苦笑了一声,随后又道:“各位,可曾记得百多年前,我们韩家曾出过一位孽徒?”
“莫非是那韩耒?”梁尚秋见状,亦很快反应过来。
“没错,家门不幸,出此叛徒,想不到百年之后,尚荼毒至今!”韩世繇望了望半空,摇头叹了句,随后又道:“韩耒与我同辈,但却是庶出,按说以他的出身,是无法参详这画地为牢之术的,不过此人天份极高,年未弱冠便将韩家弟子所习之法一一精通,一时风头无两,老家主遂起惜才之念,特许他修习画地为牢,不知为何,数年之后他却突然离家出走,不告而去,再后来有了消息时,却已入了那金刚盟中!”
顿了顿,韩世繇亦是一脸惋惜,随后又道:“老家主闻讯,自是勃然大怒,亲率弟子,千里追踪,终于在梁州云浮城中将其抓获,之后押送回乾回城
中,按韩家家法处置,断其手脚,废去一身修为,并囚于地牢之中,本想着就此了结此事,不料,次日便传来消息,韩耒已在牢中气绝身亡,老家主亲自查看,乃是自断经脉而亡,人已死了,便不再追究,遣人将其尸首择个安静之地埋了!”
“金刚盟历来热衷搜罗天下道法,难道,这画地为牢之术,便是韩耒带入金刚盟中?”穆星河久在九鼎山中,自然未知晓此事,闻言便急问道。
“多半如此!”韩世繇默然叹道。
“韩师伯,或许当时这韩耒并未死去!”一直侧立于花山雨之畔的花相容,听得韩世繇讲起这过往秘事,突然想起一事,忙往前一步,沉声说道。
“此话何意?”韩世繇闻言,皱着眉头问道。
他所述之事,在韩家同辈之人,人尽皆知,彼时他虽尚年幼,但亦清楚此事因由,那韩耒葬身之地,便在离韩家不远的荒林之中,花相容年幼稚子,对韩家百年前之事自无所知,为何眼下却突然说出这等话来。
不光是他,其余之人亦很是讶异,不知花相容何出此言。
好在花相容对众人态度早有所料,见状便将当日他和苏迈,陆云奚等人在伏蚕山猴谷之中所发生之事择要说了出来,把那会使画地为牢的魂妖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末了,还向着清岚补了一句:“此事,陆仙子亦是亲历之人,他日师叔可向她求证。”
众人闻言,不觉唏嘘,这韩耒身兼数家之长,可惜不入正途,身死之后还险些修成魂体,还好花相容等人将其诛灭,不然藏身那伏蚕山中,有朝一日,终成祸患。
韩世繇自然不知此节,闻言亦觉侥幸,若真被韩耒借魂体重生,为祸世人,以他的天份,日后只怕极难控制,那韩家城中,便再无出头之日。
“师侄为韩家除此祸害,韩某代族中上下,感谢不尽!”韩世繇朝花相容拱了拱手,语意诚恳地说道。
“不敢不敢!”花相容见状,忙向身侧一让,随后躬身回礼,口中急道:“都是陆仙子和苏迈的功劳,我只是,出了点小力,不值一提。”
“如此甚好,四大家族亲如一家,小儿不过碰巧而已,韩兄不必挂怀!”花山雨亦步了出来,赶忙说道。
“既然识得这深坑之上,已被设了画地为牢之术,那韩兄定有解决之策吧?”穆星河倒也无心去理会四大家族内部之事,眼下他只想赶紧离开,设法查探寒山子的下落。
“若仅是我韩家之术,自然并无大碍,不过,这紫青之电,只怕并非如此简单啊!”韩世繇略有些担忧,似乎这半空之上,并非画地这牢这般简单。
“没错,我先前冲上去之时,刚一到那乌云之侧,便有一股极寒的冷意袭来,画地为牢为禁锢之术,却不可偷天换日,要想在这朗朗白日之下,突生寒意,只有花家的偷天换地可以做到!”
“这……?”
花山雨闻言,顿时一阵错愕,花家此术,向来秘不外宣,何曾流落到金刚盟中?
少年游 第三百二十章 四大长老
“这世上秘术无数,化睛为雨,点水为冰之事亦常有见之,又岂独花家所有?”
蔺归元摇了摇头,不愿对此事过多纠缠。
四大家族依四象弥天阵,各衍生出不同的传家之术,韩家的画地为牢,自乃韩耒所传出,虽无据可查,但亦为合理之推断,此刻梁三爷突然提及花家之术,若再遇到甚事,更有可能疑及梁、蔺二家的术法,依此下去,只怕那金刚盟尚未有何动作,四大家族内部倒相互猜疑起来。
“金刚盟虽所藏甚丰,但我四大家族的秘法,又岂是谁人都可以觊觎,那沈清秋便是习得画地为牢,只怕亦是有皮毛而已,不足为惧!”梁尚秋接了一句。
这头顶设有禁制,那来时之路,自然亦不可能畅通无阻,不过为策万全,蔺归元亦派出数队人马,往这坑底和各方向查探了一番。
一刻钟之后,便陆续有人回报,日前众人来时之路已不可寻,这深坑之顶,便像是被人加了个无形的盖子,一旦想突破而去,便会被那紫电所袭。
花相容立于一侧,知此情形,想到当初渡海之时,四大家族为阻那修为低微的修士入岛,亦在那星罗海设下禁制,无制的雷电密布其上,阻住了众人的去途,那电光虽看起来恐怖无比,但其实伤害并不甚大,其布局之人,便是韩世繇,想不到,这转眼之间,同样的画地为牢,却被用来对付四大家族之人,而且那紫电,明显比当初的雷电要凶险得多。
这世事果真无常啊!
花相容暗自叹了一气,却将目光投向蔺归元等人。
“他娘的,才脱狼口,又入狼窝啊!”梁三爷听得来人回报,狠骂了一句,随后又朝地上吐了一口,叫道:“沈清秋这缩头乌龟,尽使些阴谋诡计,老子若见到,定饶不得他!”
话音刚落,便听得一阵讥笑之声自半空传来。
“梁老三,口气倒不小,只是这修为嘛,却是可惜得很!”
“谁?”梁三爷闻言,大喝了一句,转身朝四周张望,见无所得,又朝头顶扫去,尚未有何发现,那笑声复又传了过来。
“阴九,少给老子装神弄鬼,有种便滚出来!”梁三爷环顾片刻,很快便反应过来,朝那半空之中怒喝道。
“想见老子,你还不够格!”阴九的声音飘忽不定,先前听起来还像在半空之中,此刻再听,却像是在那对面山头之上。
“阴兄,多年未见,何不出面一聚?”蔺归元自然识得这阴九,金刚盟四大长老之中的青狐,擅隐匿之术,行踪飘忽不定,要说修为,可能并非绝顶之辈,但若要论神行之术,这神州界上,无人可及,他要想逃跑,放眼天下,只怕可人可抓得到他。
“蔺兄,这乾元城天下繁华之都,实令我等羡慕不已啊!”阴九的声音忽又传来,这一回,却像是响在众人耳畔。
“这仙都之内只宜人类修行,你一只老狐狸,还是缩在青泯山上比较好!”
梁三爷针锋相对的讽道。
“哎,这山中日久,亦有思凡之念,久闻这仙都在蔺城主治下,已是接袂成帷,歌楼舞榭,这软红香土,亦令我金刚盟弟子心念甚久,此次盟主将天音石鼓及那世间罕见的地灵石一并相送,如此诚意,蔺城主可是却之不恭啊!”阴九轻叹一气,言语中似乎颇为失望。
“老狐狸,休在这阴阳怪气,金刚盟狼子野心,路人皆知,那天音石鼓是甚来路,你心里不清楚吗?”清岚似乎对这阴九亦颇为熟悉,见他忽东忽西,冷言冷语的,很是不悦,沉着脸,朝那虚空冷冷叫道。
“程仙瑶,多年不见,脾气倒是一点没变,却不知修为长进了多少?”阴九毫不在意地回了句。
“有胆量,不妨现身一试!”清岚向前行了两步,却是朝不远处的山头上望去。
“呵呵,你那天渊剑不在手中,想打架,怕是难咯!”阴九哂笑一声,却依然未露面。
“藏头露尾,金刚盟之人,何时能有点出息!”清岚轻哼一声,脸上闪过一丝蔑色。
“程仙瑶,少逞口舌之快,想打架,本仙子随时奉陪!”
一个清越婉转的声音自远处响起,众人抬头一看,却见数百丈开外的一处岩顶之上,正站着一个风姿绰约的中年女子,一袭白衣,飘然似仙。
“贱人!”一向仪态端庄,仙风道骨的清岚,见这女人突然现身,却是极为反常地出言骂了一句。
不远处的无用,乍见那女子,亦是轻呼了一声,显然来人正是当初他在那拾梅庵中遇见的忘归仙子。
“金刚盟四大长老,已见其二,想必况兄和谢兄亦不远矣!”蔺归元面带笑意,朝忘归仙子所在方向叫了一句。
“诸位,久违了!”一个瘦长的紫袍老者,突然现身于那头顶虚空之上,脚踏乌云,亦是满脸笑意。
随之,在那众人先前来时的山峰之上,一个身长八尺有余的壮汉,手持一根乌青禅杖,怒目而立。
“况千钧,孟孤禅,啧啧,今日还真是个倒霉的日子,这多年未见的老鬼,都到这世上蹦跶来了!”梁三爷见状,讥笑了一句。
“四大长老齐聚于此,倒是难得一见啊!”韩世繇面色沉静,随口又朝头顶扫了一眼,冷冷地道:“况老鬼,百年未见,却缩在那半空之上,很是无礼啊!”
“韩兄见谅,老朽职责所在,身不由已啊,若韩兄心有介怀,不妨上来一叙!”况千钧轻笑一声,二人皆是当年大战的参与者,过往只怕亦打过不少照面,此刻一见,言语中皆不客气。
“怕你不成!”韩世繇冷笑一声,便欲飞身而上。
蔺归元见状一急,不知一向沉稳冷静的韩世繇为何见到这况千钧如此激动,不过,此刻却非争斗之时,忙一把拉住他,口中说道:“兄长,稍安勿燥!”
韩世繇顿了顿,随后亦止住身形。
“这四人突然而来,定有所图,不妨看看再说!”蔺归
元放开手,沉声说道。
“还能有甚图谋,不过旧事重提而已!”韩世繇朝头顶望了一眼,冷言道。
“道兄,事已至此,倒不急于一时,看这架势,金刚盟并无赶尽杀绝之意,不然在我等破山而出之时,便已痛下杀手!”穆星河凑了过来,出言劝道。
“几位多年不出世,今日突然现身于此,却不知所为何事?”蔺归元朝四周扫了一眼,扬声问道。
“蔺城主,我等之意,沈盟主信中已然很是明确,金刚盟久慕仙都繁华,意欲进城一观,还请城主行个方便!”况千钧闻言一笑,接口回道。
“乾元城乃天下正道之都,大道朝天,广纳四方来客,凡心怀正义之人,四大家族皆扫榻以待,不过嘛,若是那妖邪之辈,却休想入得城门!”梁三爷朝头顶睨了一眼,没好气地回道。
“今日之势,诸位亦曾清楚,如今正值神州盛世,天下太平,我盟自不愿多生兵祸,摆在尔等面前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垂死挣扎,最后尽丧于此,要么以和为贵,各自欢喜!”况千钧闻言,亦冷言回道。
他的话说的很绝,要么生,要么死,看样子,这回金刚盟倒是准备孤注一掷了。
“要战便战,废话那么多做甚,老子便是死,亦不会和你们这些妖邪与伍,乾元城乃是天下修士之乐土,岂容尔等染指!”梁三爷断喝一声,长剑铮鸣,寒光凛凛。
“金刚盟不忍苍生受苦,故再三以言相劝,梁三爷死则死矣,却不知这千百同道,又做何想?”青狐阴九不知隐于何处,此刻闻言,却又出言相激道。
“有甚可想,最坏不过战死而已,而且此刻我等已然脱困而出,鹿死谁手尚是未知之数,吹甚大气!”
“梁三爷想要一战,自非难事,不过先得逃过了这万象劫天阵再说!”况千钧阴恻恻一笑,随后却抬高声调,朝那下去群雄喊道:
“诸位道友,这万象劫天阵可非同小可,紫电神雷,非死即伤,诸位刚死里逃生,修为只怕不到五成,若再枉死于这紫雷之下,委实冤屈得很啊!”
“况道友,你们金刚盟同四大家族之事,为何要牵连我等,乾元城纵横数百里,峰峦林立,城池无数,若想进城,自去便是!”原来散落坑底四处的群雄,在金刚盟人现身之后,亦很快聚于一处,围在四大家族周边。
此刻,众人闻得况千钧之言,亦很是气愤,很快便有人愤然叫道。
“对啊,你们要打便打,要和便和,与我等何干,放我们离去便是!”又有人附和道。
“诸位,看来要想离去,只怕还得蔺城主首肯才行啊!”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却见司空玄不知自何处,又突然冒了出来,其身侧,尚跟着那一脸苦色的黎阳道长。
“此刻已然出洞,天大地大,要想离开,自便便是!”一个人影自蔺归元身侧站出,身形挺拔,疏朗俊秀,却是一直未曾说话的蔺远臣。
少年游 第三百二十一章 难免一战
“蔺八爷,说得倒是轻松啊,过往在乾元城里,好处没少拿吧!”司空玄沉着脸,斜眼望去,看样子,似乎对这蔺远臣并不看在眼里,未几,又见其朝众人笑了笑,接道:“看来还真应了那句古话,大难来头各自飞啊!四大家族枉称领袖,到了这生死攸关之时,却要让我等自行离开,莫不成你们自有逃脱之法,却嫌我等累赘么?”
“司空玄,休要逞口舌之利,自在洞内你便一味出言挑衅,此刻你逃出洞来,亦是我四大家族之力,此刻,金刚盟四面埋伏,我等理应同心协力才是,你若真有能耐,便去试试那什么狗屁万象劫天阵,若没办法,便乖乖地闭上你那臭嘴,省得大家受你牵连!”
蔺远臣身为蔺归元得力臂助,在乾元城中亦是颇有名望之人,平日里巡游于各大坊巷,城中修士见面,亦尊称一声八爷,名头虽不如梁老三响亮,却也算是一呼百应,先前跟在蔺归元身侧,自不便插嘴,但对这司空玄几次出言相激,已甚是不爽,此刻,又听其阵前挑拨,便又声色俱厉地喝道。
“蔺八爷,非是我等执意如此,四大家族若不愿和谈,便拿出个主意来,破了这鸟阵,带大家安全离去才是,这声势名望,可不能光嘴上说,我等一直以四大家族为尊,还望不要令人失望才是。”黎阳道人虽站于司空玄身侧,原来他心里想着,这司空玄是否便是金刚盟的细作,定有自保之法,故而一直跟在其后,不过自出洞之后,那金刚盟四大长老现身,却未见其有何反应,一时间亦是彷徨不已,颇有些左右为难,不过事已至此,他亦只好硬着头皮走下去,在听得蔺远臣之言后,亦颇为婉转地回道。
“今日之局,已是有你无我,这一战既然在所难免,便不要浪费时间了,就让我们去会会这万象劫天阵罢!”韩世繇自然无心听他们的口水仗,心想着反正不和便战,多说亦是无益。
“什么狗屁万象劫天阵,这明摆着冲我们的四象弥天阵而来!”梁三爷闻言,朝着头顶喝道。
“管它是甚,试试便知!”梁尚秋亦知并无和谈可能,为今之计,唯战一途,故亦往前跨了一步,右手向前一伸,手上凭空多了一把重剑,那剑身蓝光湛湛,看去便如一块翠玉雕成,却之寻常宝剑却又厚了几分,通身浑然一体,有剑无鞘,看去并不似利器。
“无论如何,这画地为牢毕竟为我韩家之术,这事总要了结,就让老夫先去会上一会。”韩世繇伸手一指,拦住了梁尚秋。
这况千钧口中所谓的万象劫天阵,听名字,便知是针对四象弥天阵临时胡诌的,在场众人,多是修行有成之人,修为虽在那洞中有所折损,但见识还在,特别是四大家族之人,心知金刚盟所布之阵,定是脱胎于画地为牢,韩世繇对此淫浸数十年,若要出手,自然是他最为合适。
故而梁尚秋见状,亦未反对,望向韩世繇点了点头,口中说了句:“多加小心!”
韩世繇随手
一挥,一面黑白相间的四方灵旗出现于手中,旗身看去像是白绢织成,其中却用黑色画着一座孤崖突起的奇峰,峰顶有流云飞过,看上去极为灵动,其像一副笔力雄奇的水墨丹青一般。
“搬山旗!”
一侧的花相容轻呼一声,这法宝他过往亦曾听过,乃是韩家的家传之宝,由家主代代相传,传闻有搬山断水之力。
韩世繇脚底一点,身形晃动间,人已到了那乌云之下,看去离况千钧不过数丈之遥。
“韩兄,当心了!”况千钧微微一笑,负手而立,似乎并未有出手的打算。
随着他话音一落,一道青紫电芒如苍龙出海,骤然而现,正正自韩世繇头顶打来。
“班门弄虎!”韩世繇脸上闪过一丝蔑色,随手往头顶一抓,那看似恐怖无比的电芒却如同被驯服一般,被他随意扯在手中,光芒一闪,便告消失。
底下群雄见状,自然欣喜异常,未料到这韩家家主有如此神威,这电芒在他手中,似乎起了不什么作用。
只有四大家主知晓其中因由,这电芒虽不知为何呈青紫之色,但却因韩家画地为牢之术而生,就此术而言,这普天之下,只怕无人比韩世繇更为熟悉,小小电光,又如何能奈何得了他。
况千钧见状,亦未有甚动作,他亦为一代宗师,自然未指望这道电芒会有甚作用,见韩世繇神情倨傲地立于那半空之中,嘴角闪过一丝冷笑,随后抬手向下一指。
那原本若隐若现的乌云,如被劲风吹过,忽然迅速地聚于一处,且颜色亦变得乌黑起来,颇有些黑云压顶,山雨欲来之势。
虚空之中忽有雷鸣之声,头顶风云急变,无数的黑色云朵凭空显现,自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很快,这深坑之内,便变得有些晦暗。
韩世繇神情淡漠地望着头顶的一切,看去似乎并不担心,只要不脱出画地为牢,这万象劫天阵,便奈何不了他。
未几,一声惊雷自苍穹炸响,恍如来自九天之上的怒吼,震得群山回响,万树摇落。
坑底众人,亦如被雷殛加身一般,耳鼓震荡,一瞬间,头痛欲裂。
“这到底怎么回事?”
蔺归元等数人,闻得此声,亦颇为惊骇,青天白日之下,黑云怒卷,惊雷乍放,虽说是这阵法之故,但看起来,却有几分熟悉。
愣了片刻,众人却将目光投向了花山雨。
“花兄,这情形,看起来与你花家之术,颇有些相像啊!”梁尚秋面色凝重,语气中有一丝质疑。
“怎么,莫非梁兄认为我花家勾结外敌不成?”花山雨双眉一皱,冷着脸反问道。
“花家的偷天换地之术,可颠倒阴阳,互易春秋,六月飞雪,数九赏青亦非难事,这头顶浓云密布,惊雷突起,对于花兄而已,易如反掌吧?”梁三爷见状,亦凑了过来,接口问道。
“若这天有异象,便是我花家所为,那花某岂不得冤死!”花
山雨苦笑一声,颇有些委曲求全之态。
“梁师伯,我花家虽人少势弱,但也受不得这无由之罪!”花相容见乃父模样,心中一笑,脱口说道。
“住口,大人说话,哪有你晚辈插嘴的份。”花山雨面色急变,沉喝一声,打断了花相容。
“好了,四大家族向来互信共通,不可胡乱推测,自乱阵脚,金刚盟中历来所藏甚丰,这施云布雨之事又岂是花家独有!”蔺归元及时阻了出来,开口制止众人。
“蔺兄,为示清白,小弟愿与韩兄一同应战!”话音刚落,便见花山雨身形冲天而起,数息,便站了韩山繇身侧,神色凛然,一身长袍猎猎飞舞,颇有几分正气。
就在花山雨身形方定之际,况千钧大喝一声:“来得好!”
随之,无数的紫青之电,自那黑云之中疾闪而出,朝二人所在之处肆意袭来。
韩世繇面露讥色,随手一挥,一道浅红色的光幕凭空而现,挡于二人身前,那紫青之雷,击在那光幕之上,便如遇有形之屏幕一般,纷纷向旁偏去。
电光密布如雨,虽打不到韩世繇二人,但底下一众群雄,却无这般幸运。
无数的紫芒张牙舞爪地疾射而下,映得这黑云之下,淡紫一片,深坑之内,无远弗届,雷电如天网般兜头罩下,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便遭雷击之殃。
一时间,各路法宝纷纷祭出,赤橙黄绿,各色光芒相继亮起,电光之中,群雄各使绝招,护住自身周全。
无用等人盘坐于原地,头顶之上,金莲绽放,任是电光如何狂暴,却奈何这佛门至宝不得。
此刻,这坑内修士,虽先前均有所损,但毕竟皆为修行有成之士,虽无法像韩世繇那般潇洒自如,但自保倒也不难,不过却苦了那先前被囚之人,那些有亲友照顾的大家子弟,尚还无虞,但寻常修士,却在这紫青电芒之下,吃尽苦头。
本来众人多是奄奄一息,身虚体弱,神魂破损,此刻半数之人尚在浑浑噩噩之中,这电芒突袭而来,措不及防之下,数十人来不及有所反应,瞬间便被劈成了黑碳,一命呜呼。
蔺归元身上闪着暗红之光,于电芒之中游走穿梭,出手救人,其余修为高深者,亦如法炮制。
半晌,那城主金印倏然飞出,在半空中化成一片金芒,悬于众人头顶之上,将那紫青之电挡了不少,亦给底下之下,争得一丝喘息之机。
不过,片刻之后,雷声复又响起,此次却不像先前那般骤起炸响,而是隆隆之声,急滚而下,黑云翻腾不止,浓如稠墨,那深坑之内,有金乌西沉,黑夜将至之感。
而那电芒,却如急风骤雨一般,更粗更快,怒闪而下。
伴随着那紫青之电,无数似虚而实的血色虫豸自浓云之内钻出,如出笼猛兽一般,振翅朝下扑来。
初时,众人尚未留意,等到那成千上万的小虫扑面而来之时,已然避之不及。
少年游 第三百二十二章 突围之策
那小虫看去不到半个拳头大小,生得甚是怪异,背生双翅,全身殷红似血,在电光映照之下,闪着金铁般的寒芒,而腹下尚有两只利爪,尖细如蜂刺一般。
众人忙于应付那电芒,对这小虫却不甚在意,剑光起落之间,便击飞无数,不过片过之后,却发现,这虫子似身有坚甲一般,寻常刀剑,无法伤其分毫,甫一被击飞,复飞折转而来,而一旦附身那刀剑之上,竟然张嘴就咬,那硬如金刚的法宝,不到片刻,便被噬咬得满是虫洞。
更有甚者,被血虫近身,那护身灵力很快便被攻破,虫身钻体而入,循经脉而走,遁入丹田之中,不一刻,便成废人。
“噬天虫!”
混乱之中,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
“诸位小心,千万不要被这噬天虫近了身!”,这回,却是蔺归元的声音传来。
在场之个,修为高深如蔺归元,清岚等人,自然不惧这小小血虫,但那数百修士,却是修为高低不一,加上尚有数十重伤之人,一时间,却有些首尾难顾。
惨叫之声,不绝于耳,不到半刻钟,在那电光和噬天虫的双重夹攻之下,便有不少修士倒下,看样子,多半是有死无生。
蔺归元催动那金印所化的金芒,照亮这数十丈之地,尽量让众人挤于其下,紫青电芒这金光所阻,但噬天虫却是活物,无处不在。
而在半空中的韩世繇和花山雨二人,亦未料到会有此变,原来气定神闲的韩世繇望着眼前光幕之上,密密麻麻的血色虫身,不觉有些头皮发麻。
这噬天虫可非寻常虫类,传闻乃是仙墟的守护之物,身有坚甲,刀剑不入,最为独特之处在于,此虫可噬尽万物,无论有形之刀剑法宝,还是无形的灵力护障,若被盯上,甚是难缠,最麻烦的是,一旦被攻破肉身,钻入丹田之内,很快灵力便被吞噬干净,一身修为亦即被废。
“金刚盟为了今日之事,准备了不少时日啊!”韩世繇观望片刻,禁不住叹道。
“看来,这回只怕很难讨得了好,这沈清秋步步算计,不断消耗我等,一次次的打击,不光是消磨了修为,只怕很多人,心性亦被催毁,若到时,我们四大家族依然不肯和谈,只怕早晚会成众矢之的。”
花山雨亦很是担心,黯然回道。
“四大家族屹立至今,历来为天下表率,若此刻我等被逼答应沈清秋之求,只怕这乾元城,从此便是多事之地!”韩世繇复又叹道。
“其实,乾元城又何曾平静过,便是没有金刚盟,那天琅坊、万仙楼等,亦是蠢蠢欲动,只不过,皆在等待时机罢了,世道已变,该来的,迟早会来,便是我等拒不合作,其实金刚盟亦可暗中渗透,我们的坚持,不过维持一个表面的秩序罢,只是,若要牺牲这若干人等,这种坚持,是否还值得?”
他这话一出,却让韩世繇心中一惊,过往花山雨在四大家主之中,是最微末的存在,无论修为、胆识、气度皆差人一等,若非花家数百
年来皆未出大才,而百年前正邪之战中又颇有折损,也轮不到他坐这家主之位,而花家在他带领之下,不但未能扭转颓势,反而有每况愈下之感,故而过往对其看法,皆是胸无大志,懦弱无能,便是平日里,四大家主议事,他亦多是人云亦云,极少发表意见。
此刻,他这一声看似随意的感叹,却对城中局势了然于胸。
看来,世人所见,并不尽然啊!
韩世繇暗叹一句,却未接话,这事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却不能宣扬出去,四大家族的荣耀,乾元城的未来,皆系于数人之身,便是明知大势如此,亦得尽力而为之。
片刻之后,眼前的光幕开始有些轻微的晃动,如涟漪般隐隐荡开,韩世繇暗道不好,正欲有所行动时,却见花山雨右手一挥,一阵寒意随之而起,少顷,便见那光幕之上,像是笼上了一层严冰,瞬间便将那层层噬天虫冰住。
“这样不是办法,这噬天虫数量太多,我俩立于此处,无着力之处,只守不攻,不可持久!”韩世繇望四周望了望,那紫青电芒依旧狂乱而暴戾,深坑之下,如同雷阵一般,乱石纷飞,地裂四起,诺大地底,竟无立锥之地,而那噬天虫更是无孔不入,不到片刻,便有不少修士惨遇毒手。
“先下去再说!”花山雨亦点示意,一味的被动防守,却非良策。
二人身形迅闪,瞬间便到了那金印之下,也不知蔺归元用了什么手段,竟将那噬天虫阻隔在金光之外,大群修士挨挨挤挤,聚于一外,看情形,较之那石洞之内,更要恐慌。
“蔺兄,布阵吧!”梁尚秋见韩花二人到来,忙朝蔺归元叫道,这金印能护得了一时,但保不齐金刚盟还有更厉害的后手,到时众人手足无措,情形更加不利。
“布阵!”蔺归元亦早有此意,闻言亦大叫了一句。
他话音一落,便见四人四散而开,各据一方,人手一印,正神情肃穆地将灵力注入那象征家主身份的四象之印中。
似乎有种古老的感召之力应势而生,无数的灵气如山呼海啸般自群山之内涌入,头顶之上的空间亦仿佛被撕扯了一般,有种被扭曲的错觉,那浓稠的黑云被这突出如来的异变击成碎片,紫青色的电芒亦随之散乱。
随后,一片苍青的光芒自虚空升起,并迅速向深坑之底蔓延,很快,便如一个浅青的营帐铺于天幕之上,将那虚空完全隔离开来。
况千钧立于半空之上,见此一幕,面色微动,旋即随手一招,却是取出一把乌黑发亮的长弓,朝四周挥了挥。
立于三峰各处的阴九等人见状,亦很快有了动作。
那黑云复又聚拢,并随着金刚盟四大长老的全力施为,云层亦是越来越厚,浓密如有实质一般。
得益于那光幕的遮挡,坑底有了片刻的安宁,失去雷殛之危,对于那些噬天虫便容易得多,在众人合力之下,地面很快便出现大片的虫尸,而剩余者,却不知躲于何处去了。
蔺归元朝
头顶望了望,四象弥天阵原来护城之用,在乾元城三十六坊之中,皆设有防护装置,一旦阵法启动,整个仙都皆位于阵法保护之下,此阵聚天地灵气为已用,只要灵气不绝,其用便会无穷,而操控之钥,便在四大家主的印章之中。
四象弥天,本以防御为主,头顶这层看如流云般的浅淡青芒,实质为这岛中灵气所凝结而成的护盾,金刚盟短时间内想要攻击,定然不易。
“道兄,看来金刚盟亦已开始有所动作了!”穆星河朝那不远处峰顶数人望了望,朝蔺归元叫道。
蔺归元随手召回尚悬于半空的金印,又朝眼前犹自惊魂未定的群雄望了望,神情颇有些沉重。
金刚盟有备而来,四大长老齐聚于此,只怕这深坑之外,已密布金刚盟弟子,想要全身而退,只怕并不容易,而且这众人之中,修为大有不同,便是突围,亦得牺牲不小。
若结果是两败俱伤甚至一方惨烈收场,那四大家族今日所为,日后会不会成了千古罪人。
两难之下,护城还是留人,这是一艰难的抉择,对于蔺归元而言,稍有不慎,便有身败名裂之虞。
“四象弥天阵,只能保我们一时,但要想突围而出,须得另想办法才是!”韩世繇望向头顶密布的浓云,缓缓叹道。
“躲在这阵云之下当缩头乌龟,终不是个事,蔺兄,还得另想办法才是!”梁三爷跃跃欲动,手中宝剑寒芒吞吐,蓄势欲发。
“依我看,这电芒和噬天虫有阵云相护,亦不足为患,擒贼擒王,只要解决了那四大长老,便有突围之机。”
青岚眼见那忘归仙子正在远处山峰长袖挥舞,剑出如电,眼里闪过一丝异色,朝向蔺归元说道。
“没错,揍他娘的!”梁三爷剑光一指,便欲行动。
“那四人立于阵外,以逸待劳,我等欲要进攻,须得穿过那电芒和虫阵不可,以弱击强,殊为不易啊!”花山雨亦面露忧色,摇头说道。
“既要擒王,那伤其一人便可!”蔺归元往头顶指了指,若有所指地道。
“没错,只要拿下况千钧,那这所谓的万象劫天阵便不足于惧。”梁尚秋亦点头应道。
“既如此,便让老夫打这头阵!”韩世繇似乎对况千钧志在必得,闻言便沉声说道。
“韩兄,若要对敌,须得有所倚助才行!”蔺归元摆摆手,随后又道:“非常时刻,行非常之事,要想取胜,只可智取,不可力敌,速战速决才有一丝可能,不然等其他人回过神来,就难了!”
众人闻言,皆面色一动,蔺归元既出此言,自然心中已有所想,却不知有何良策。
“蔺兄,可是有何打算?”梁尚秋眉头一动,急问道。
蔺归元点了点头,随后说了句:“蛇打七寸,以弱击强!”
少年游 第三百二十三章 一明二暗
“以弱击强?”
众人闻言,皆不知所谓,一时未明白蔺归元所言为何意。
此时此刻,众人方自那石洞中逃脱,枯竭的丹田经过一番调息,虽有所好转,不过比之那高手云集,准备充足的金刚盟,却自是有所不及。
这深坑之内虽有近千人,但修为却恢复未到平日的五成,故而若论战斗实力,本就处于下风,便是想要对付况千钧,亦只能险中求胜,这以弱击强之说,却不知从何而来。
“金刚盟四大长老之中,阴九善隐匿之术,孟孤禅以力闻名,樱解语剑舞无双,只有这况千钧高深莫测,他的一元造化功阴狠霸绝,但真实修为,却未有几人亲见,看眼下情形,只怕更在三人之上,若在平日里,我等还尚可一战,但如今劫后逃生,修为大损,任选一人,对上况千钧亦无胜算,蔺兄这以弱击强,又是从何说起?”梁尚秋思索片刻,亦是不解地问道。
“为今之计,若是以一敌一,自是冒险之举,且并无胜算,但各位要清楚,金刚盟今日之举,目的在逼我等就犯,而非要将我等一举歼灭,便是对上况千钧,他亦会有所保留,不可能痛下杀手,徒惹麻烦,故而有此心态,便是我等之机会!”蔺归元往头顶望了望,那淡青色的天幕之上,愁云密布,其黑如染,而况千钧的身形,已然被黑暗所遮盖。
“蔺兄之意,莫不是选一修为稍次之人牵制于他,其余人等埋伏,伺机出手偷袭?”清岚闻得蔺归元所言,眉尖轻挑了一下,疑道。
“偷袭?”
梁三爷面色一惊,却未想到蔺归元会有如此之想。
其余众人,亦是面有异色,纷纷望向蔺归元。
他身为乾元城主,亦当为四大家族之首,一向以正直光明形象示人,平日里处理城中之事,亦是不偏不倚,颇为公正,此刻却突然说出这偷袭之意,倒令众人有些意外。
“诸位,非常之时,行事当有非常之策,且我等沦落至此,虽因大意为之,但亦是金刚盟设局偷袭所至,若能以其人之道反其人之身,亦是甚妙!”穆星河似乎对其深以为然,沉默片刻后,便开口说道。
“没错,那况千钧应未料到我等会出手偷袭,若能将之擒下,沈清秋投鼠忌器,便不敢枉自行动,到时有了谈判筹码,便不会如此被动!”梁尚秋亦很快表示了认同,事有轻重缓急,这个时候,已顾不得许多。
“道兄,此事毕竟有欠光明啊,金刚盟虽行事出人意料,但这成名之人,却未曾听闻有围攻之事!”清岚脸色有些许失落,言语中对于蔺归元之见,并不认可。
南庭宗身为天下第一宗门,历来为正道之翘楚,门下弟子平日行事,皆正大光明,为天下修士之榜样,而清岚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身为宗门长老,宗主清虚的师妹,虽然近数十年来,极少在江湖走动,但亦是嫉恶如仇,刚直不阿,要让她出手偷袭于人,一时间,自是极难接受。
“清岚道友,事急从权,我等此举,亦是为了天下正道和这坑等近千修士的性命,金刚盟肯定还有后手,四象弥天阵亦不知能撑到几时,一旦这阵云被攻破,在那电芒和噬天虫的双重夹击之下,能侥幸生还者,只怕不到半数,这种结果,只怕亦非道友所乐见啊!”穆星河似乎甚是急切,未待四大家族之人开口,便又朝清岚劝道。
“我等以正道自居,但如此行径,又与金刚盟人何异?”梁三爷似乎亦不甚认可,他活了几十年,平日里呼朋唤友,优游卒岁,平生所好者,不过酒与剑而已,过往在乾元城中纵横来去,亦颇具侠名,此刻,按他所想,定是持剑杀将出去,便是身死,亦要金刚盟不得安生,这蔺归元之策,虽是最为稳妥,伤害最低之法,但却与他心中所念相去甚远,亦同他的作风,大有出入,故而很快便出言否认。
不过有四大家主在,他的态度其实并不重要,很快便听得默然甚久的韩世繇缓缓点了点头,开口道:“兵者诡道,丈夫行事,审时度势,择其利而行之,只要不误及大事大非,倒也无须计较,此举虽有失君子风度,但在眼下,却不失为可行之策!”
有了这三人同意,花山雨自然亦不好说甚,他的态度向来都是随波而流,故而说与不说,皆是一样。
此刻,亦同过往一般,不过在韩世繇话音落下之后,花山雨却出人意料地说了一句话。
“既然决意如此,小弟修为最低,这鱼饵,便由我来做罢!”
四大家主之中,虽以花山雨存在感最低,但修为其实相差不大,孰弱孰强,倒还真不好说,毕竟,这四人平日里便是聚在一处,亦多以议事为主,相识半生,却未曾真正交过手,故而彼此之间,亦不知深浅如何。
按说,这一家之主,平日里亦是高高在上之人,更何况当着这众人之面承认自己修为实力最弱,倒令人颇觉有些诧异。
花山雨这突然之举,亦是蔺归元所料未及。
他原本心里亦在盘算着,派谁过去比较合适,此人一要有身份地位,二要修为相当,能与那况千钧缠斗一时而不致露出破绽,眼下这众人之中,除了他们四个,便是三大宗门之人,空寂大师已登极乐,那余下主事之人便只剩清岚和穆星河,清岚已明确表态,不喜此法,再说毕竟是一女子,亦不合适前往叫阵,穆星河倒是合适,但却没理由要让他前往,想来想去,这差事,自然四大家主担当,但这人选,却又不好平衡。
花山雨毛遂自荐,却解了他一时之困。
“如此,甚好!”
蔺归元面露欣然之色,随之回了一句,正欲说话,却听得梁尚秋抢先道:“既然花兄请缨为头阵,那梁某便当这埋伏之人罢!”
手中玉剑一抖,梁尚秋脸上闪过一丝决然之色。
“既然出手,便当保万无一失,在下愿与梁兄一道!”穆星河亦接口回道。
蔺归元对此
,亦无甚意见,既决定偷袭,多一个人便多一份保障,只要能出其不意将况千钧拿下,其它的事,皆不重要。
“那老夫便送几位一程罢!”
韩世繇对此安排,亦未反对,他本欲单枪匹马去会会那况千钧,正好有些宿年旧怨一并了结,不过在蔺归元说出心中之策后,便改变了主意,此刻,实非纠缠私怨之时,全身而退才是上上之策。
话音刚落,便见其手中的搬山旗迎风一展,那高峰流云赫然其上,随着韩世繇灵力注入,奇峰之上隐隐有道登天之梯浮于众人眼前。
随后,韩世繇随手一抓,却将峰前那朵流云连同那天梯一道摄了出来。
“这绵绣流云和三界梯是乃我韩家搬山旗中的三宝之二,用来对付画地为牢再合适不过,几位可自拾级而上,有绵绣流云的守护,那紫青电芒近不得身,只要不被那噬天虫所侵,顺着这梯子,即可出阵!”
他这话一出,众人皆面有疑色。
这表示,韩世繇已知出阵之法,既然如此,又何必弄这四象弥天阵,直接借这梯子,冲出去,不就成了?
见众人神色有异,韩世繇面露苦色,叹了一气,说道:“若只是我等数人,借这三界梯出困倒也无妨,大不了冲出去恶战一场,不说全身而退,逃出去应无大碍,不过如此一来,自然便会引得金刚盟人留意,到时候这坑底数百同道,便很难说是何命运了!”
清岚本对他们数人偷袭之策不甚认可,故而便立于一侧,冷眼旁观,待到听得韩世繇之言,方才稍点了点头。
眼前数人,便是这坑底群雄之依靠,若他们自顾而去,便是侥幸逃脱,又成何体统!
众人闻言,亦觉有理,这天梯虽甚玄妙,但毕竟只是一件法宝,却非渡人之法器,此刻深坑之内困有近千人,便是逃得几个,亦无甚用处。
片刻之后,三人便依计行事,顺着那虚浮于身前的梯阶向上跃去。
原本以为这三界梯不过是个说法,并非实质之梯,但当三人脚尖点于其上之时,却发现脚底有厚重之感传来,再踏之,便觉甚是坚实,比之那金铁所铸之梯,亦不遑多让。
梁尚秋和花山雨对这搬山旗颇有所知,亦听闻其中有一山一梯一云,各有其妙,但究竟有何玄机,却不得而知。
此旗掌于韩世繇之手,平素里难得一见,二人只知其名状,却从未见过实物,故而对这三界梯亦是心里没底。
而穆星河久居于九鼎山中,因过往六虚山院在乾元城之事,皆由寒山子打点,故而他和四大家族虽有所知,但亦不甚熟悉,对这搬山旗曾略有耳闻,但内情更是一无所知。
深青色的梯身逐级而上,直入那黑云之中,三人皆是修为高深之人,借着那阵云的掩护,数息之间,便纵入那黑云之下。
正欲有所行动之时,那头顶如墨的浓云之中,忽又有动静传来。
少年游 第三百二十四章 一袭得手
无数黑云升腾翻滚,不一会,便如被人搅动的沸水一般,在三人头顶快速旋动,很快,便隐隐可见一个巨大的漩涡正逐渐成形。
半空中,亦复雷声隆隆,初时,只听得一阵阵闷响自九天之上传来,仿佛那苍穹之下,正蕴酿着某种恐怖的力量,三人听在心里,顿觉不妙。
“花兄,这黑云之内,正在聚集着灵力,只怕下一刻,便有更加厉害的手段出来,事不宜迟,赶紧行动!”穆星河望了望头顶悬着的那朵绵绣流云,颇有些担忧地向花山雨道。
“好!”花山雨点头应了句,随后身形一闪,便没入那旋涡之内。
无边的黑暗瞬间涌来,花山雨如入万古长夜,四周深沉一片,除了那绵绵不绝的墨色,更有一丝丝阴寒之气,自身周泛起,置身其间,无来由令人感觉恐惧。
花山雨放开神识,往四周探去,却发现茫茫黑云之内,却是空无一物,未料到先前那看去翻腾不止的浓云,其内竟是如此安静。
好在那三界梯甚是玄妙,犹自闪着深青色光芒,悬于头顶之上,引领着他,向更深处而去。
花山雨深吸一气,身周涌起一层白光,如一层薄雾,将其身形裹住,随后取出一只闪光毫芒的铁笔,顺着那天梯,向上而行。
这浓云从坑底望去,层叠密布,不知其厚,不过一旦进入其间,却发现并非如此,花山雨身形如电,片刻之后,便到了那天梯尽头,脚尖轻点,如鹰隼般冲天而起,再出现时,已在那黑云之巅,朗朗晴空之下。
不远处,便是一脸冷峻的况千钧。
“本想着韩世繇会亲自而来,想不到,竟是花家主!”况千钧乍见来人,神色动了动,脸色看去,竟有丝丝失落。
“对付尔等狂徒,花某一人足矣!” 一声嗤笑之后,花山雨挺身而立,不动如山,手中铁笔向前一点,倒颇有几分狂儒之态。
“传闻四大家族之中,花家主为人最为低调,不喜交游,亦甚少在城中走动,数十年来,深居简出,颇有隐士之风,今日一见,传言有虚啊!”况千钧淡然一笑,慢悠悠地回道。
“况千钧,乾元城非尔等可觊觎之地,此刻收手,还来得及,如若不然,这浮屠岛便是尔等葬身之地!”花山雨似乎并不想和他过多纠缠,闻言愤然喝道。
“好说,听闻花家偷天换地之术,可颠倒阴阳,互易春秋,况某久慕盛名,却一直无缘得见,难得今日花家主有此雅兴,少不得得见识一番!”况千钧脚踏黑云,神情看去很是轻松。
这也难怪,花山雨在世人眼中,无论声望和修为均列四大家主之末,况千钧身为金刚盟长老之首,自沈清秋以下,一人而已,便在平日,亦不会将花山雨放在眼里,此刻,经过金刚盟的层层算计,正道群雄已是实力大损,花山雨听怕亦不例外,这几句大话,在况千钧眼中,不过色厉内荏而已。
“这么着急去往黄泉路,不需要交
代几句么?”花山雨边往头顶望了望,边口言讽道。
“无妨,况某这一生,去过无数地方,就是不知那黄泉路上是何模样,若真有幸下去,那还得感谢花主家之赐!”况千钧脸上闪过一丝冷笑,接口回道。
“如此,那便无须废话,动手便是!”花山雨闻言,亦不再多话,手中铁笔一指,朝虚空之中一横一划,两道劲风凭空而起,朝着况千钧疾扫而去。
况千钧见状,右手握弓,岿然不动,左手一掌推出,迎着那劲风便拍了过去。
两劲相撞,便见二人相隔之处,空间一阵震荡,随之亦反向而回。
这甫一交手,二人旗鼓相当,谁也未讨到便宜。
“来而不往非礼也,花家主,当心了!”
况千钧长袖一挥,卸去来劲,随后依旧是左手出招,一掌呼出,阴风四起,有数九寒冬,百草衰枯之态。
“一元造化功,不过尔尔!”花山雨面露蔑色,随后铁笔朝身围划了几笔,复又说道:“我这笔,便叫生死枯荣笔,一元为初,造化阴阳,有生便有死,有枯亦有荣!”
“是吗?”况千钧漫声应了一句,随后左手朝空中虚划一圈,随后,原本晴朗无边的天空,冷意骤起,紧接着,寒风呼啸而至,花山雨只觉一股霸绝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仿若置于深秋,有万物衰枯之感,此刻若在那深坑之下,定有草枯树败之象。
“悲哉,秋之为气也,草木摇落而变衰!”
花山雨面色一沉,接口念了一句,随后手中铁笔一点,运腕如飞,在那虚空之中划了数笔,瞬间,一个淡金色的“春”字便出现于二人眼前。
“春色三色,二分尘土,一分流水!”
随着花山雨话音而起,天地之间变化又起,和暖的春风自虚空拂来,触体而温,原本的肃杀之气,被这暖风一吹,便瞬间消弭无形,二人立于其间,仿佛听到草长花开,万物苏醒的声音。
“有意思!”况千钧面露笑意,颇有几分棋逢对手的欣喜,随后长袖一挥,便见无边烈浪滚滚而来,使人如入九夏,炙热难当。
花山雨面色不改,复又奋笔疾书,对应这无边热浪,忽有雪花自他周身飘起,不一刻,便觉冷意森森,那黑云之上,隐隐可见点点霜花。
严寒酷暑,交替而至,半空之中,异象频频,就在二人所立数十丈范围之内,忽而烈阳当空,如坠火海,忽而雨雪纷飞,极寒难耐。
春夏秋冬,四季交替,你来我往之间,双手互有得手,这一回合,乃是纯术法的比拼,考验的是修为和定力,况千钧的一元造化功,原是道家之术,内含无尽变化,后被金刚盟获得之后,经过数代人的修炼和参悟,又加了不少邪术于其中,这阴阳相易之间,亦是凶险霸绝,不过不知为何,似乎况千钧并未使出其中阴邪之术,和花山雨这一番斗法,倒也算得上正大光明。
一来二去之间,已近一刻钟。
况千钧望了望脚
底,黑云之下,那巨大的漩涡已然成形,看来,似乎下一波的攻击已是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花家主神乎其技,令人佩服,生死枯荣笔却有化死为生,转枯为荣之力,既然如此,亦不妨试试我手中之物!”况千钧随手一拂,半空中异象顿消,万里晴空,一碧如洗。
随后便见他右手引弓,左手朝弦上轻轻一拉,未听得任何声响,却见那脚底无数黑云突然疾卷而起,向那长弓之上聚去。
片刻,浓云凝成一支黑箭,搭于长弓之上,随着况千钧一收一放,箭身刺破虚空,无声无息地朝花山雨射来。
原来不过数尺来长的黑箭,此刻在花山雨看来,却像是追魂之索一般,眼见其直射而来,竟不知躲向何处。
“枭夜!”
花山雨怔了片刻,面色微动,忽而脱口叫道。
况千钧犹露冷色,目光淡漠地望着那一线黑影,疾速而去。
花山雨识出况千钧手中之弓的来历,一时间亦颇有几分惊讶,眼见那黑箭转瞬即至,已是避无可避,忙将手中之笔往身前一立,一掌拍于其上。
生死枯荣笔亦是极难得的法宝,随着花山雨灵力注入,金芒闪动间,一个巨大的困字顿时浮现,挡在那黑箭之前。
一息之间,箭身疾射而至,随后便见金芒散落,点点金光碎了一地,花山雨这一手,终是没有敌过黑箭的侵袭。
不过,他要的也仅就是这一瞬间,就是金芒炸裂之际,便见他身形雀起,长袍鼓荡,铁笔狂书,无数劲风如无形之剑,向着况千钧怒扫而去。
“来得好!”况千钧见状,引弓而立,虚拉弓弦,两只黑箭应势而出,朝半空的花山雨射去。
而与此同时,那黑云之中,两道身形暴射而出,寒芒骤起,一前一后,向况千钧疾斩而来。
梁尚秋和穆星河隐于浓云之中,躲在那绵绣流云之下,若非近在咫尺,极难发现,自上空而望 ,便只见黑云翻滚,什么也望不到。
这二位皆是这神州界上有数的高手,一个是四大家主之一,一个是六虚山院的长老,二人联袂出手,便是沈清秋在场,亦不敢说那挡得住这一击,虽说此刻二人修为颇有些折损,但因出其不意,蓄力偷袭,况千钧措不及防之下,难免顾及失彼。
好在他对阵花山雨之时,亦留有余力,当那寒芒乍现之际,便心生警惕,身形急退,不过他怎么也未料到,蔺归元身为此处正道之首,竟会派两人偷袭于他,躲过了穆星河的正面一击,待到梁尚秋那玉剑及身时,却已避之不及。
手中法宝反手一举,挡住那剑身,但仓促之间,自然难竟全功,剑芒一闪,剑气穿体而过,将他肩头射出一个血洞。
况千钧面色一沉,正欲反击时,却见穆星河和梁尚秋二人身形陡现,举剑便又围了过来。
而不远处,花山雨有强援到来,亦是精神一震,与那黑箭纠缠片刻后,复又闪身而至。
少年游 第三百二十五章 任务失败
以三对一,在况千钧已然负伤的情况下,自是凶多吉少,更何况,此刻三人急于擒人,一出手便是杀招。
穆星河剑出如虹,一道道寒光封住况千钧进退之路,而梁尚秋玉剑一出,重如山岳,蓝光闪过,况千钧只觉如泰山压顶,欲动不能,而前方,还有花山雨的生死枯荣笔,一勾一划之间,重重杀意怒卷而来。
退无可退之下,况千钧断喝一声,一掌拍向花山雨,随后张弓引箭,无数黑云呼啸而来,两支有如实质般的黑箭,疾身而出,向身前的穆星河和花山雨射去,与此同时,身形一转,便欲硬接梁尚秋那一剑。
不过,梁尚秋自非寻常之辈,就在况千钧张弓的刹那,蓝芒已至,况千钧再转身时,已然避之不及,只好狠一咬牙,挥掌朝那剑光拍去。
一元造化功,霸道狠绝,这一掌下去,亦有开山裂石之力,虽仓促为之,但亦将梁尚秋的剑光击得一偏,躲过了这致命一击,但头顶发髻却被削去一半,一头乱发随风而起,况千钧面色一黑,恼怒异常,正欲回头时,穆星河长剑一闪,冷意已到了身前。
梁尚秋在前,穆星河在后,况千钧左右支绌,险象环生,正暗自心急之时,却听得花山雨惨呼一声,UU小说虚点,数道劲风疾扫而来,却是无巧不巧地打在了穆星河的长剑之上。
穆星河遇此突袭,很是莫名,身形顿了顿,剑光一滞,电光火石之间,却将前方一片露了出来,况千钧何等人物,获此良机,双掌疾挥,一阵黑云随之而去,身形一闪,便射了出去,数息之间,便逃出数十丈之外,想要再追,已不可能。
梁尚秋本以为这夹击之下,定能将况千钧拿下,不料穆星河突然生变,却不知发生何事。
穆星河亦是气愤不已,一脸沉郁地望向花山雨,却见他满脸乌黑,正运气相逼,方才反现,他不慎被况千钧那黑箭缠中,仓促之下出手,不但未伤得况千钧,反而救了他一次。
“道兄,可还好?”穆星河暗叹一气,便朝其问道。
“惭愧啊,技不如人,为这老贼所乘!”花山雨调息半晌,方才将那黑气压了下去,闻言,苦笑着回道。
“还好,仓促之间,并无大碍,不然这枭夜弓下,可是神鬼难留!”梁尚秋亦闪身而来。
“二位道兄,实在抱歉,在下一时失手,却将那老贼放走!”花山雨一脸歉意地望向二人,看情形,他亦知自己情急之下,弄巧成拙。
“道兄无心之举,不必介怀,无论如何,况千钧亦负伤而去,我等此行,倒也不算全然无功,赶紧下去罢!”事已至此,穆星河自然不便多说,虽心里很是遗憾甚至恼怒,但面子亦不好发作,毕竟花山雨乃是四大家主之一,却先前他亦自认修为最低,这会为况千钧所伤,情急出手,出点意外,亦是情理中事。
梁尚秋闻言,方才恍然,敢情穆星河突发异状,却是拜花山雨所赐,一时间,亦颇觉惋惜,毫厘
之间,却让况千钧逃之夭夭,三人此行,就算是失败了。
三人行踪暴露,自不敢再在这黑云之上耽搁,身形一转,便钻入那黑云之中,借着那三界天梯的指引,很快便回到深坑之中。
众人见三人空手而回,自知此行并未凑效,不免有些许失落,梁尚秋上前,只说况千钧甚为狡猾,虽被重伤,但一个不察却被其脱逃而去,言语中甚是遗憾,却未提花山雨之事。
“诸位,梁兄和穆道兄本欲得手,却因在下一时失手,帮了倒忙,很是抱歉!”花山雨沉默片刻,却将这失败之责揽了下来。
“无妨,此行本就险中求胜之举,那况千况身为金刚盟四长老之首,本就不易对付,我等先前多有折损,能一剑将其击伤,已算不易!”蔺归元虽亦觉遗憾,但却并未太介意。
“这老贼一旦离去,很快便会发动报复性的攻击,我等不可大意啊!”韩世繇将那两件法宝摄入搬山旗中,随后沉声说道。
“只好走一步算一步,见招拆招了!”蔺归元望着头顶那巨大的漩涡,缓缓接道。
正说话间,先前那隆隆不绝,隐而未发的雷声,终于有了变化。
一阵阵惊雷自半空陡然炸响,尔后,黑云之中,忽有紫光闪烁,如一条条电龙穿梭其间,而在那漩涡正中,一道比之先前粗了数倍有余的深紫色电芒终于露出了来。
挟着一股毁天灭地的威势,那电芒如天降雷罚,甫一冒出,便疾闪而下,电光照亮了这深坑,也震摄了其中数百修士。
如此暴怒的电芒,别说是见了,便是过往亦未曾听闻,看来,这金刚盟所谓的万象劫天阵,便也不算虚言,却不知花了多少心力,才有如此之威势。
蔺归元等人,见这电芒现身,亦暗自心惊,忙复归其位,灵力注入印章之中,以加固头顶的这聊以防护的阵云。
紫芒顷刻便至,电光打在那阵云之上,震得那淡青的光幕晃荡不止,大地忽有颤抖之感,底下众人望之,心悸不已,强如四象弥天阵,亦在这紫电之下显得脆弱不堪,下一刻,却不知能否抵得住。
虽说修士肉身强横,但亦是血肉之躯,在这恍若天威的紫电之下,能撑过一个回合者,这群雄之中,屈指可数,若头顶阵云告破,便宣告着众人死期已至。
“城主,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蔺远臣站于蔺归元身侧,轻声说道。
“你有甚想法?”蔺归元微侧了侧头,接口问道。
“属下有一想法,却不知是否可行?”蔺远臣闻言,微怔了怔,却抬脚朝前方一块巨石之侧走去,待蔺归元跟上之后,方才开口道。
“尽管说来!”此刻已是火烧眉毛,只要是可行之策,蔺归元都愿意一试。
“逃!”蔺远臣轻吐了一字。
“逃?”蔺归元浓眉一挑,重复了一句,却不知他此言何意。
在这金刚盟的重重包围之下,这深坑之内如许多人
,便是化做飞鸟亦难逃脱,蔺远臣之言,岂非儿戏?
“我想,金刚盟弄这么多动作,其目的不过逼我们四大家族就范,以同意他们进驻乾元城中,若您和三大家主均不在此地,那他们守在这便再无意义,自然便得放众人离去,断不可能真冒天下之大不韪,将我等赶尽杀绝!”蔺远臣点了点头,复又压低声音回道。
“道理虽是如此,但却断不可行!”蔺归元轻呼一气,摇头回道。
“城主,这是眼前唯一之路了!”蔺远臣心里早料到蔺归元会是如此态度,闻言,语意有些急迫切地回道。
“休要多言,此事万万不可!”蔺归元面色一沉,望了蔺远臣一眼,决然回道。
蔺远臣微摇了摇头,面露不甘之色,顿了顿,却是抬步往梁尚秋等人所在之处而行。
蔺归元见状,暗叹一气,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到底还是未出言相阻。
他身为城主,此刻要做的便是团结群雄,共抗外敌,他可不惜一死,便却不能决定别人的性命,蔺远臣的想法,若放在他人身上,不失为可行之策,但若要四大城主先人而逃,虽说无奈之举,但在这以义为先的江湖,此举便等同于背信弃义,便是解得今日之危,那日后在乾元城中,亦是人心尽丧,这城主,只怕也当到头了。
片刻之后,蔺归元踱步而回,却见其余三人皆是摇头叹息,一脸苦色,看上去,似乎对于蔺远臣之策,亦不甚认可。
神州仙界,修士不知凡几,能熬到一门之宗或一家之主,皆非寻常之辈,对个人声誉自然看得极重,甚至于不惜一死亦要保存名节,四大家主皆为乾元城中轮值之城主,平日里自是声名赫赫,便是三大宗门之主亦对其礼待有加,乃是天下正道之垂范,今日若依蔺远臣之计,若可能解得一时之困,但数十年积累的名望却一朝尽丧,此等代价,是谁也不愿乐见的。
“蔺兄,我等生于四大家族,身负守土之责,为城而生,亦为城而亡,金刚盟一旦进城,那这诺大仙都便堂而皇之地成了其总部所在,到时势力很快便会渗透到神州各地,这天下,便又是祸患四起,民不聊生,今日之事,不可不慎之啊!”花山雨面向蔺归元,沉声说道。
他这话听起来正气凛然,但在此时此刻,却让人一时间弄不清是何态度,到底是走是留,却很难猜得透。
“诸位道兄,按此情形,只怕四象弥天阵亦撑不了多久,不如突围罢!”清岚离得众人稍远,亦未留意先前蔺远臣之所言,此刻见其聚在一块,便走了过来,出口提议道。
“突围?”蔺归元眼神一动,复又望向清岚。
“这紫电之威,诸位已然见识到,阵云一旦被破,那后果不堪设想,与其如此,不如分头突围,还有几分希望。”清岚复又回道。
“不可,纵要突围,亦得集中精力,攻其一处,不然死伤更加严重!”韩世繇闻言,却是摇头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