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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风轻     通天图鉴txt下载     通天图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少年游 第二百六十六章 又闻琴音

    夜凉如水,这浮屠岛上的夜,比之外边的世界,更多了几分冷意。

    苏迈虽不知凤鸟此番何意,但立于这树顶,他隐隐感觉,这地方和那神秘荒原颇不相同。

    由于不知周边情形,故而他亦不敢贸然点火,以防引来不测。

    摸索着朝树下爬去,感觉着那甚为平滑的树身以及手中阔大而略带缺口的心形叶片,苏迈只觉有些熟悉,但一时之间,却想不起,脚底之下,到底是甚树。

    好在这树干甚粗,苏迈爬了片刻,想着那地底之下情况不明,尚不知有何凶险,心中有些忐忑。

    不过随后想想反正到了此处,急亦无用,不如在这树上,呆上一晚,等天明再说。

    主意即定,苏迈便寻了个稍平缓的树杈,往上一靠,便闭目休养起来。

    一夜之间,虽偶有几声异响,但总算平安无事,待苏待醒来时,林间已是天光隐隐,鸟鸣虫啾,走兽飞禽热闹非凡。

    苏迈睁开眼,深吸一口这清新而湿润的深林之气,感觉无比舒畅,这可是他困在那神秘荒原之后,第一次感受到世间浓烈的生气,便像过往无数次感知的那般。

    “这是何处?”欣喜过后,苏迈突然一跃而起。

    那荒原之中,四处设有禁制,苏迈寻了许久,却未找到可能的出处,那天边虽隐隐有山体隐现,但却只能远观,怎么也到不了。

    当然,苏迈以双腿寻路,而这凤鸟却是展翅高飞,地面之上的禁制,很难对其有所影响,不过以他的猜测,那地方真正的出入之处,应重重设限,不可能如此容易便飞跃而出,不然,那岛上修士,会御器者十有**,为何却从未见有人来过?

    苏迈一脸疑惑,不过此刻那凤鸟早已不见了踪迹,苏迈便是想问,亦不可能,故而眼下也顾不得思索,看了下树底的情形,见无异样,便刷刷地自那树上滑了下来。

    双脚落地,苏迈往后退了退,随后抬起头来,打量起昨日栖身之所。

    只见一树青翠,挨挨挤挤,层叠不尽,那叶子如人的手掌一般,铺展在于枝干之中,晨风吹过,沙沙而响。

    “梧桐?”苏迈见状,惊呼了一声。

    “有凤来兮,非梧不栖!”

    苏迈轻吟了一句,想到那凤鸟的神情以及昨夜再见之后的异变,心里突然一动。

    看来这怪鸟还真有凤凰之血脉,据《大荒奇异注》载,凤起于九天,声鸣千里,其目发五色毫光,有破妄之能。

    凤凰之目可看破虚妄,若这鸟果真和凤族有关,应是吃了那奇怪的桃子之后,激发了血脉之力那荒原之中,禁制重重,若非修为高绝之辈,很难走得出来,而这凤鸟若真有破妄之能,要逃出这禁制,亦为可能之事。

    原来,你还真是出身高贵啊!

    苏迈叹了一声,语气中有几分惊喜又有几分遗憾。

    不过,此刻苏迈要做的,便是确认下自己,是否真的已然脱困,这深林之中,虽和那古桃树所在荒原颇有不同,但他未有甚发现之前,亦不敢肯定。

    踏着晨露,

    迎着清风,苏迈脚不沾地,跳跃而行,在深林之中,穿梭来去,惊得那晨起的鸟雀纷飞而逃。

    这一路,看起来,似乎和那面的世界并无两样。

    伏蚕山、天阙山、黑木山、翠云山以及过往无数个日夜,所经过的重重山林,似乎,便如眼前一般。

    苏迈越想越是兴奋,连那林深之处,偶尔传来的兽鸣之声,都觉有几分亲切。

    这蓬勃生机,比之那漫天的空寂,却是舒适了许多。

    苏迈头顶树冠如盖,偶有空隙,亦不过小片天光,看不出方位所在,故而他只能选了个看上去稍利于行的方向,一路而去。

    如此,约过了半个时辰,这深林之内,却似乎未有尽头,尽管眼中之景象略有不同,但却未见到有行之处。

    苏迈靠在一棵高大的云衫之下,稍做休息,本想着在这林中弄点吃食,甚至于找点野鸟走兽之类,烤上一顿,但在不确定是否脱困之前,苏迈始终不敢耽搁,故而,在片刻之后,他便抬腿欲行。

    就在他走了不到数步,却突然听到那前方隐隐有琴声传来。

    叮叮当当,如幽谷流泉,回响在这深林之中,听起来,甚是悦耳,特别是苏迈,在半惊半疑中搜寻甚久,此刻,突然闻得这琴声,顿觉仙乐悦耳,如真如幻。

    有琴声,便有弹琴之人,有人,便有希望。

    循着那琴声,急驰而去,当他寻至一深崖之顶时,终有所获。

    只见离那崖畔不到数丈之处,有一黄衣女子正背崖而立,身影一尾瑶琴虚悬,女子素手轻按,那琴声便施然而出。

    “是她?”苏迈远远望去,见那女子形貌,亦心中一惊,想不到,流花渡一别,竟在此地,又遇这绝世之琴音。

    这女子,自然便是当日和那金刚盟的琴公子斗技之人。

    “为何她会出现于此?”苏迈有些诧异,这深山野岭之中,一个女子,独自抚琴于深崖之上,想想便有几分古怪。

    不过,那次见识了她的绝世琴技之后,苏迈对这女人倒颇有几分好感,能救一众村民于危难之中,显然亦是正道之人,至少,非邪门外道可比。

    情况未明,苏迈自然不然贸然现身,只好伏于一块突起的岩石之后,细做观望。

    片刻之后,琴声骤止,那女子收起琴来,随后却面带笑意,像是自语地说了一句:

    “一路相随,赢公子倒是好兴致!”

    话音刚落,那深崖对岸,一块巨岩之上,突然现出一个白衣长袍,面色冷峻的身影。

    “金刚盟的琴公子赢月?”苏迈乍见来人,想到这女子所言,更觉惊讶。

    细数起来,自流花渡口一别,如今已近一年,莫非这期间,赢公子便一直跟着这女子?

    金刚盟中,少年得意的琴公子,竟会放下身段,追随这黄衣女子,这又是何意?

    “这浮屠岛上,已是暗流汹涌,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姑娘不若早些离去罢!”赢月神色未动,缓缓说道。

    “无妨,不是有赢公子一直保护么?”黄衣女子冷不丁回了句,似乎颇有深意。

    “姑娘说笑了!”赢月闻言,面色一动,随后又道:“赢某虽不自量,但这岛中局势,却非我能左右。”

    “如此,你我各行其是罢,金刚盟所图甚大,赢公子身在其中,也请保重!”

    说话间,黄衣女子亦转过身,朝岩石之上的赢月一拱手,说道:“多谢一路相送,你我就此别过!”

    赢月见状,亦未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随后闪身而去,没入那巨岩之后。

    黄衣女子望着那巨岩,默然半晌,随后却突然说了句:“热闹看够,可以现身了!”

    苏迈闻言,以为还有别人在隐身窥视,故而闻言,亦未有甚动作,不料片刻之后,琴音乍起,一道无形的声波自苏迈身前急射而至,那岩石顿时被削去一片。

    苏迈被吓得往前一闪,一阵风似地冲了出来。

    黄衣女子转过身,正欲发作,当看清苏迈模样时,亦是怔了怔。

    “是你啊!”女子笑了笑,表情看去,似乎颇为轻松。

    “姑娘,你识得我?”苏迈一脸疑惑,张着嘴,指着自己问道。

    “你把那乾元城闹得天翻地覆,数百修士被你一把火烧得精光,蔺归元将你的头像,挂满大街小巷,想要不识也难啊!”那女子颇带玩味地望向苏迈,口中说道。

    “这个嘛,其实是个误会!”苏迈听其一言,倒也觉合理,只要进入乾元城中,只怕听过此事者,十有**。

    “你别怕,我对那城主之令没兴趣,不会抓你!”女子见苏迈出言解释,便忙着表了态。

    言下之意很是明显,你我之间,并无冲突。

    “其实,在下对姑娘神技,亦是钦佩有加,流花渡有幸聆听妙乐,至今难忘!”苏迈闻言,倒也放下心来,随后便边说着话,边往前行去。

    “看来你我甚是有缘啊!”女子神秘一笑,目光却是扫向了苏迈手中的黑剑。

    苏迈未有所觉,他此刻只想解下心头之惑,闻言却道:“敢问姑娘,此地是为何处?”

    “自然是浮屠岛上!”那女子接口而回,随后又道:“我叫水轻盈,若未记错的话,你便是苏迈吧?”

    “在下苏迈,见过水姑娘!”

    苏迈见其貌甚诚,闻言亦拱拱手,自报家门。

    “叫我水姐姐罢!”黄衣姑娘突然摇摇手,回了一句。

    “水姐姐?”

    苏迈闻言,心中一骇,这女子也太会占便宜了吧,再说自己和她萍水相逢,实在算不上有甚交情,这乍见之下,便呼其姐姐,苏迈怎么说也觉有些别扭。

    不过,想到这女子无论容貌,琴技,均是世间一等,以自己的身份,攀上这个姐姐,倒也不算吃亏。

    再说,看起来,这女子确实也比苏迈年长一些。

    想到此,苏迈自然顺水推舟,叫了声姐姐。

    不过他始终有些疑惑,为何这水轻盈对着那风华绝世的琴公子一副不咸不淡的表情,而对初次见面的自己,却青睐有加?

    他此刻自然不会清楚,水轻盈如此作为,却是另有深意!

少年游 第二百六十七章 天音石鼓

    “姐姐为何在此?”

    经此一出,苏迈自然知道自己业已脱困,内心自然又惊又喜,见水轻盈孤身一人,便随口问道。

    “这浮屠岛如今已是天下瞩目,神州界上,稍有点修为的,都往这赶呢,我不过来看个热闹罢!”水轻盈笑着回道,看起来,神情似乎很是轻松。

    “神州界上?”苏迈闻言一惊,他先前只想着,这伏蚕山位于乾元城中,星罗海一现世,城中修士自然趋之若鹜,十室九空皆属寻常,不过若说到这神州界上,听起来确是有些匪夷所思。

    浮屠岛上便是遍地是宝,多者亦不过是些稀罕之仙草灵材罢,便是那轰动一时的黄泉仙乳,虽说亦可算天材地宝,但那大宗门和世家之中,比之珍贵的东西,亦不算少,没理由倾巢而出。

    如今,这天下修士,皆接踵而来,却是所为何事?

    见苏迈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样,水轻盈亦觉诧异,这岛上人尽皆知之事,莫非他竟然没听过?

    “你未听过天音石鼓之事吗?”水轻盈怀抱着瑶琴,望向苏迈。

    “什么石鼓?”苏迈一脸茫然,这名字,他确是第一次听到。

    “天音石鼓,世间最玄妙之物,传闻已现身于浮屠岛上!”水轻盈见其模样,料想他真未有所知,故又回道。

    “有何玄妙之处?”苏迈闻言,甚是好奇,水轻盈如此一说,自然非空穴来风,看来这石鼓应是大有来头。

    “古书有载,石鼓传于洪荒,不知自何而出,上刻天书,无人可识,有天音传世,勘愚破障,参之可窥天道。”

    “可窥天道?”苏迈一惊,莫非这天音石鼓乃是仙界之物,那天书便记录升仙之途?

    水轻盈见状,其知心中所想,随后又道:“能否窥得天道,不得而知,不过勘愚破障,倒是有史可载。”

    “此言怎讲?”苏迈一时未明白其中之意,遂追问道。

    “你可知,身为修士,最苦者是为何事?”水轻盈缓缓转身,却是望向对岸那刀削斧凿般的绝壁。

    苏迈跟了上去,想了半晌,亦未明白水轻盈言下所指,片刻之后,便接口道:“我想,若非山居寂寞,便是有境难开!”

    “山居寂寞,亦有可娱人之事,有境难开,终有可开之日!”水轻盈目光深沉,仰头望向那荡荡虚空,看起来,似乎她亦有所苦之事。

    “那依姐姐所言,何事最苦?”苏迈闻言,很是不解,以他之见,除却这二者,却未有甚事,可称为苦。

    “无望!”水轻盈轻叹一声,缓缓吐出二个字。

    “无敌?”苏迈眉头一皱,这世人修道,近者修身立命,远者悟道成仙,无论何种境地,皆有可参之物,无望一说,又从何而来?

    “没错!”水轻盈点了点头,见苏迈很是不解,便又道:“生有涯,道无尽,以有生之年,修无穷之道,最终不过是水月镜花,修为越高,越觉寂寥,至于无敌于天下者,自是修至颠峰,若无机缘,便是无望。”

    能无敌于天下,那是多少修士的梦想,放眼神州,纵横来去,那是何等的快意逍遥,朝游东海,暮归苍雩,醉卧大孤城头,笑看眼底苍生,一剑在手,行止由心,有何无望之处?

    苏迈未解水轻盈言下之意,只好默然静立,等着她接下去。

    “修士一生,修行途中,会有无数劫难和迷障,修行越深,所惑越多,若再无突破,便得虚耗一生,对于追求长生之道的修士而言,这便是最苦之事!”水轻盈望向苏迈,其声温润婉转,如幽谷清风,沁人心脾。

    苏迈闻言,虽亦不甚了了,但却也不甚在意,以他的修为,那仙道之门尚未窥见,这无望之苦,只怕穷其一生,亦很难体会得到。

    “若说有这无望之苦,多是那修行顶端之人,便是这神州界上,亦屈指可数吧?”苏迈想想,总觉有些不对,遂又问道。

    “那是自然,大多修士,便是一世修行,最多不过数百年光景,只怕寿尽之时,连自身所修之术,亦无法达到巅峰之境,自是无缘体会。”

    水轻盈闻言一笑,看样子,似乎对苏迈颇有耐心。

    “不说这顶端之人,便是普通修士,参悟这天音石鼓,亦是莫大福份!”水轻盈继而说道。

    “勘愚破障?”苏迈心中一动,接口问道。

    水轻盈点了点头,随后便道:“无论佛道、仙道、魔道、妖道甚至于我所习之乐道,到最后,皆归于一,而修行进境,除了天赋和勤奋之外,便是机缘,若福缘甚厚之人,一日开悟,可抵十年苦功。”

    苏迈侧身而立,闻言亦是点了点头,水轻盈所言,过往亦曾有听闻,只是机缘一事,多无迹可寻,世上修士,能得机缘而一飞冲天者,不过凤毛麟角,多数人皆是默然修练,最终凄然老去。

    “这天音石鼓,每逢正月十五子时,便会有鼓声不击而响,而每个人的心境和修为不同,所听之音亦会有所变化,鼓声可挑动体内灵气的运行,常闻之,可勘破迷障,过往修行所遇之困惑亦会一扫而空,修为高绝者,可悟出新的境界甚至于全然不同的修行之法!”

    “竟有如此神奇!”苏迈闻之,讶然不已,修士修行,最怕遇到瓶颈,若能得这天音石鼓一番洗礼,无论修为高低,皆是大幸之事。

    若这石鼓常伴左右,岂不是比那仙丹灵药胜出万倍!

    “难怪你说,这神州界上,修士都闻风而来!”苏迈想了想,恍然大悟。

    随后,联想已身,却也对那神秘的石鼓有了几分向往,却不知,若能有幸听一番鼓声,自己丹田无法蓄气的隐疾,可否窥得一丝光明?

    “如今,都有甚大人物,上得岛来?”苏迈欣然过后,遂又问道。

    “这倒不知,不过想想,这数日以来,许多久未现身之人,皆已登岛,想来那三大宗门首领之人,亦不远矣!”水轻盈闻言回道。

    “看来,这岛上真要热闹了!”苏迈想到那古桃树中,疯人所留之字,不觉隐隐有些担忧,莫非,那浮屠现世,其中所指便是这天音

    石鼓?

    “这天音石鼓突现于此,此不知是祸是福。这东西乃是远古之物,流落人间万万年,曾引起无数的争端,最近者要追溯到约五千年前,当时世间有传,石鼓现身于西荒祖庭山,引得无数修士前往,最后终成一场混战,白骨成山,死伤无数,于是便有了后来的白骨原!”

    “白骨原?”苏迈闻言,略有心惊,这白骨原莫不就是他将要去送那妖王的本命魂骨之地?

    想不到,这白骨原竟是如此而来,却不知,那累累白骨之中,有多少枉死冤魂?

    想到那神州覆亡的刻字,苏迈突然有种感觉,这天音石鼓,或许真不是甚好东西。

    水轻盈自然不知苏迈心中所想,见其模样,以为他被这白骨原成震慑,随之便笑了笑,说道:“传闻而已,这白骨原只怕亦是夸大之言!”

    “姐姐如今欲去往何处?”苏迈闻言,略一点头,随后想到一事,忙开口问道。

    “我啊……”水轻盈闻言,却是轻叹了一声,随后又道:“不知何处去!”

    “为何?”苏迈有些奇怪,这水轻盈突然现身于此,自不可能毫无所图,便是如普通修士,登岛寻宝,亦是寻常之事。

    “自从流花渡口与那赢月公子斗琴之后,他便一路相随,近一年来,穿州过境,我到哪里,哪便有他的踪迹,本想借着这浮屠岛甩开他,没想到还是被他追踪而至,顺便出手帮我解决了些小麻烦!”

    “看来,这赢公子亦是痴情之人啊!”苏迈闻言笑了笑,能对一个缘悭一面的女子,不远万里,一路相随,这赢公子确实有几分痴气。

    “他只是想和我斗琴而已!”水轻盈摇摇头,看起来,面色却有几分复杂。

    “这一路上,多是我在明,他在暗,虽多次请战,但我一直未曾答应!”

    “不过斗琴而已,姐姐妙乐无双,琴公子技冠天下,你们亦算是琴适对手,切磋一下,不是挺好的吗?”

    苏迈闻言,有些不解,这琴公子万里相随,不过这一小小期望而已,水轻盈这作为,未免也太不尽人情。

    “我所修之乐道,讲求清心无求,与人相斗,难免有高下之争,于修行颇为无益,再说,如今我亦为琴所扰,自无心与他斗技。”水轻盈接口回道。

    “这琴公子因琴成痴,难得知音,你不答应他,只恐他心心念念,琴道怕也难也所进了!”苏迈想了想,突然对这赢月有了几分好奇。

    “琴技可修,心魔难御,他天赋高绝,年少成名,若论技法,当今之世,只怕无人能出其右,只不过,终究是年轻了些!”水轻盈轻叹一气,言语中对那琴公子有几分钦佩,亦有些许惋惜。

    “姐姐的清心咒,不正是宁神之乐吗,正好可相助于他!”苏迈闻言,突然说道。

    “我之乐,可助众生,却助不了自己,亦助不了他!”

    水轻盈微扬起头,说话间,面色隐隐有几分伤感。

    苏迈闻之,虽不知其所指,但亦明白她所言非虚。

少年游 第二百六十八章 营地送信

    “这琴公子这一年来,便一直跟随着你?”苏迈沉默片刻,忽又问道。

    “嗯!”水轻盈点了点头,随后又道:“说起来,亦多亏了他,一路上我倒少了不少麻烦!”

    “姐姐何日登岛?”苏迈想到所忧之事,忙又问道。

    “便在昨日!”水轻盈先前听苏迈未知那天音石鼓之事,以为亦是闻迅而来,随后便问道:“你呢?”

    “一言难尽!”苏迈沉默半晌,想着如今自己身边无一可靠之人,这水轻盈虽不知来路,但看起来,亦像是正道之人,故而便将自己误入那荒原之中,被困之事提了出来。

    “神州覆亡?”水轻盈闻言,亦大吃一惊,她心中所想和当初苏迈一样,这神州界上,如今海宴河清,一派清明,又有甚事,可至于此?

    “我亦觉有几分古怪,却不知是不是这疯人,无聊至极,留下的疯言疯语。”苏迈见水轻盈模样,忙又接道。

    “我看不然!”水轻盈沉默片刻,继而略有些忧虑地道:“如今,这神州界上半壁江山皆聚于浮屠岛上,若真有人设陷,还真不好说!”

    “只是,这星罗海现世,却是偶然啊!”苏迈闻言,想起这四象弥天阵之事,对于水轻盈所言,颇为疑惑。

    若非他和陆云奚偶然打开了这古战场的出口,隐于其中的星罗海便不可能会被发现,那这布局之人,又如何能上得了这岛中?

    她口中虽甚淡定,但心中震惊却更甚于苏迈。

    数年前,她尚在家中静修,水家世代隐居于木岚湖畔,很少出世,自然知晓其所在者,亦甚是少数。

    那一日,水家突然来了位不速之客,专程求见家主水沧溟,二人在秘室之内相谈甚久,之后水沧溟便宣布欲闭关修炼,将家中之事,交与其宗弟水映天。水轻盈当时甚觉奇怪,便再三追问乃父,水沧溟未及细说,只说了句:“世道将变!”,便将其唤了出去。

    一晃数年,水沧溟再未出关,而水轻盈无奈之下,亦只好独自出山,寻找线索。

    如今,苏迈所历之事,亦提及神州变故,莫非,二者之间,亦有甚关联?

    “眼下该当如何?”苏迈见水轻盈神情有些恍惚,以为她已有所想,故而便又问道。

    “先设法通知正道中人!”水轻盈眼神一动,眉目之间,隐有几分忧色亦一扫而去。

    她离家日久,本就为探寻水沧溟闭关之秘,如今突然得到线索,自然便要追查而去。

    不过,以她个人之力,自然无法为之,故而此刻,找到岛上正道领袖,以其之名,统一安排查探,便是如今最可行之法。

    “在这岛上,你可有相熟之人?”水轻盈不待苏迈回应,便又问道。

    “有倒是有!”苏迈闻言,顿了顿,随后又道:“只是……”

    “那就好,设想通知他们!”苏迈本想说他身份尴尬,不太方便出入那营地之中,不料水轻盈未待他说完,便已吩咐了下来。

    苏迈闻言,只好点了点头。

    经此一事,晨曦初现,林间的凉意亦消退了几分,望着深崖对岸半边岩壁上方斜射来的日光,苏迈想着那日和离小小来时之路,推测那四大家族所在的营地,应在这岛之南侧。

    水轻盈对岛中情形一概不知,听得苏迈之言,将那瑶琴向身后一背,便催着苏迈赶紧前往。

    苏迈无飞天之术,只好认准方向,往密林中钻去,水轻盈不知何故,亦只好紧跟其后。

    二人亦无心寻宝,一路上兜兜转转,待得寻到那营地所在

    谷口时,已过去近两个时辰。

    苏迈站在那入口林中,略有些犹豫,这光天白日之下,贸然而往,却不知会有甚麻烦。

    水轻盈未料苏迈心中所想,见其踌躇不前,颇有些疑惑,不过亦未催他,只是立于一侧,向里面望去。

    苏迈默然半晌,最后自怀中取出夜雪所赠的面具,附于脸上,随之便向前迈去。

    这营地之内,帐篷成堆,旗帜纷扬,苏迈一路行来,正在心里想着该去找谁比较合适时,前方不远处,突然冒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花公子!”

    苏迈急步向前,唤了一声。

    花相容本欲外出,此刻正迎着苏迈而来,听得其叫声,忙抬头一看,却见一个脸色略黄的少年正立于身前数丈之外,身侧还有一个黄衣女子。

    花相容定了定神,片刻便反应了过来。

    “苏迈!”

    大叫一声,花相容便朝苏迈冲了过来。

    苏迈生怕他再喊,忙迎了上去,口中轻道:“小心点,找地方说话!”

    花相容往四周望了望,此刻营地之中,行人甚少,倒也无人留意,忙点了点头,说了句:“随我来!”

    三人在营帐之中疾行穿梭,花相容似乎对此地很是熟悉,脚底生风,左拐右闪,很快便闪身到了一个矮小的帐篷之内,看那规模,似乎并非花家所在。

    “这是顾旷的营帐!”花相容甫一进去,便转身对入门的苏迈说道。

    “顾旷?”苏迈闻言,忙向四周打量,只见陈设极为简陋,布帘上覆着薄薄的尘埃,看上去,似乎并未有人居住。

    莫非,顾旷和无用几个,至今未回?

    苏迈环视片刻,心下一沉,算起来,这几人失踪已有数日,若无意外,无论如何,也早该回返。

    “顾旷和无用、清茶三个,皆失踪了!”花相容不知苏迈已知晓此事,见其神情,亦叹了一气,沉声说道。

    “一直未有消息吗?”苏迈忍着激动,急又问道。

    “算起来,有七八天了吧,他们一直结伴同行,听无定寺的师兄说,那日他们出门之后,便未再回返,之后无定寺便四处寻找,并无消息,我也托四大家族中相熟之人,帮忙打听,却如石沉大海,再无音迅!”花相容神色一黯,缓缓回道。

    苏迈心中一痛,过往种种涌上心头,一时间,心头只觉一阵茫然!

    顾旷的疏朗冷峻,无用的憨厚朴实以及清茶的天真清纯,如走马灯般在眼前晃过,原本前途大好的三人,若真有甚意外,折于这浮屠岛上,真不知如何是好。

    “苏迈,别担心,他们三人同行,寻常之人,亦非其敌,再说他们过往亦未有甚仇敌,料想当不会有甚意外,依我看,很有可能被困于某地,暂时脱不了身!”花相容见状,忙劝解道。

    水轻盈不明就里,亦只好在一旁望着二人,默不作声。

    苏迈怔了怔,随后深吸一气,想着眼下并非忧虑之时,当务之急,赶紧办正事要紧,之后再设法寻找。

    “花公子,我此次前来,是有要事要找四大家族相商。”苏迈拍了拍花相容,口中边说着,又将花水二人做了一番引荐。

    花相容听得苏迈有要事前来,亦是一惊,顾旷和无用失踪,对苏迈而言,已是极大之事,此刻听苏迈之意,这要事,似乎比之重要得多。

    苏迈亦顾不是花相容反应,长话短说,又将那疯人留字之事复述了一遍。

    “嗨,一个疯人之言你也当真!”花相容嘴角轻扬,颇觉苏迈有些小题大做,一个疯子随手写

    的几个字,有甚值得奇怪的。

    “非也!”苏迈见其甚在不乎,又接口道:“我观那字迹端庄沉稳,虽以刀为笔,但点划之间颇有几分大家风范,绝不似疯人随手而为!”

    “那依你看,又是谁留的?”花相容闻言,反问道。

    “我亦不甚消楚,无论如何,这留字之人,绝非玩笑之言!”苏迈回道。

    “花公子,如今这岛中形势如何?”一直未曾说话的水轻盈,见状却突然插口问道。

    “自从天音石鼓出世的消息传出,这岛中修士便已如疯似狂,除了我们四大家族之外,更远处的世家及宗门之人,已纷纷朝此赶来。”花相容闻言回道。

    “正道三大宗门,如今又有何人在此?”水轻盈急又问道。

    “除了先前登岛之人,三大宗门亦在增派人手。”花相容回了一句,随后想了想,又说道:“除了无定寺并无动静之外,六虚山院的柳公权长老、南庭宗的清岚道长皆已赶来!”

    “清岚道长?”苏迈闻之,只觉颇为耳熟,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正是陆仙子的师尊!”花相容见状,解释道。

    “哦!”苏迈点了点头,口中又轻念了句:“难怪!”

    “这么看来,如今这神州正道,泰斗于此了!”水轻盈叹道。

    “若论修为,只怕不止半数!”花相容不知水轻盈何意,忙接口道。

    “花公子,你说,若有人在这岛中预先设了陷阱,欲将登岛之人一网打尽,那神州覆亡之言,可算危言耸听?”苏迈突然问道。

    “这个!”花相容未料及此,闻言,一时亦有些惊诧不已,转而一想,若果真如此,只怕还真有些麻烦。

    “不对啊,这星罗海是我们先发现的,按说数千年来,应无人知其所在,一时之间,又有谁会有此能力,在这岛中设下陷阱?”花相容想了想,亦觉可能性甚小。

    “世事难料啊!”水轻盈叹了一句,她对此事,虽无法断定,但多少心里已有几分相信。

    “这星罗海凶险神秘,浩瀚无边,你又怎知只有一处入口?”水轻盈见花相容似乎并不重视,又接着问道。

    “倒未可知!”花相容想想,亦觉水轻盈之言,甚有道理。

    若真是如此,能以这天音石鼓为饵,引得天下高人,皆集于此,这背后图谋之人,亦是深不可测啊!

    沉默半晌,花相容越想越觉有异,对苏迈之言,亦隐隐有些认同。

    “这等大事,宁信其有,亦不可等闲视之!”

    花相容吐了一句,随后想了想,却又道:“我们去找陆仙子!”

    苏迈闻言,先是一怔,旋即亦点了点头,心道还是花公子所虑周全。

    虽说此刻是在浮屠岛上,众人忙着寻宝猎物,已无人顾得上他,不过他毕竟是蔺归元通辑之人,若就如此冲过去,找那四大家族之人,只怕事情还未说清,便已被囚了起来。

    而南庭宗远在千里之外,清岚道长又是陆云奚之师,若苏迈前去报信,不论其是否相信,有陆云奚这层关系在,亦不至于为难于他。

    其实,苏迈此刻站在自身的角度,自是如此认为,而花相容,除了苏迈所思之外,却有深意。

    这等惊天大事,若真有其实,无论最终如何,亦会传遍神州,他带着苏迈前往南庭宗驻地报信,等同是救众人于危难之中,这份功劳,以他的身份,众人自会记在他身上,推而广之,花家亦与有荣焉,日后在乾元城中,自然声望日长,而若先去找蔺归元,那日后定然没他甚事。

少年游 第二百六十九章 不二之饵

    苏迈和水轻盈跟在花相容身后,很快便找到了南庭宗驻地所在。

    三人运气不错,正好遇到清岚和清元道长均在帐中议事,三人以花相容名义通报,不久便被请了进去。

    此次南庭宗领队之人清元道友为清岚同辈师兄,虽皆以清字为号,但因其非宗主一脉,在宗门中的地位自然差了不少,加之其天份和资质皆非上上之选,步入中年之后,修行进境甚慢,仙道之途已是渺不可攀,故而二十多年前,便自愿请缨,请往乾元城中,负责打点南庭宗在仙都的日常事务。

    此人修行上乏善可陈,但处事却甚是圆融,在他的治理之下,这南庭宗驻乾元城的分处已颇具规模,俨然也不下一小世家气派,加之其长袖善舞,又背靠南庭宗这天下第一大派,故而在城中亦甚有声望,便是四大家族之主,也对其颇为敬重。

    此次带领南庭宗在城中弟子登岛,因这入口位于伏蚕山中,名义上仍以四大家族为主,但清元身为正道三大宗门的代表之人,说话自然颇有份量。

    花相容有心之人,对城中之事,早就谙熟于胸,故而决定通报之后,便首先想到来找清元。

    而清元对于花家这二公子,自然亦有所知,这些年花家式微,花山雨深居简出,只有花相容混迹于乾元城中,仗义疏财,广结善缘,故而名气甚至还在乃父之上,只不过,二人年龄辈份皆相差甚远,一直未曾打过交道。

    此刻,花相容突然私下前来拜访,清元虽觉有些诧异,但亦知非寻常之事,忙将三人请了进来。

    陆云奚自清岚登岛之后,便一直陪在其身侧,随身服待,这两日,倒是甚少离开,此刻正跟在帐中,听门中长辈们商议那天音石鼓之事,听得花相容突然前来,心中亦满是疑惑。

    当见到苏迈出现于花相容身后时,神情更是一惊,差点便叫了出来。

    自那日二人告别于星罗海畔,之后便一直未曾见过,陆云奚登岛之后,便忙于宗门安排之事,期间虽亦有留意,但从未听过苏迈的半点音信,故而便以为苏迈早已出城而去,远离这是非中心了。

    而此刻,苏迈突然现身,并携同花相容求见清元,却令她讶然不已,内心隐隐有种感觉,此次求见,只怕更多是苏迈之事,花相容不过代为引见罢。

    更奇怪的是,苏迈和南庭宗并未有甚交情,若真是求见,找她不是更直接么?

    还有,苏迈身旁这的女子,又是何人?

    心念电转之间,前方三人亦已见过晚辈之礼。

    为免心生误会,有不敬之嫌,苏迈在入门之前,已将面具取下,此刻报上名号,便被清元盯着审视了片刻。

    这苏迈看样貌,似乎便是那蔺城主通缉之人,却不知为何会和这花家二公子一道而来?

    苏迈被其盯着,初时尚有些不太自在,不过片刻之后,便已释然,面露笑意,一脸坦诚,不卑不亢的神情,倒让清元有几分意外。

    站在清元右首的清岚对花相容和苏迈二人并不在意,反而对于一侧如夏荷静立的水轻盈多看了几眼。

    水家一向僻居世外,不涉江湖中事,为何这姑娘却突然出现于此,莫非,亦对那天音石鼓有意?

    “暮岚湖畔的水沧溟道兄,姑娘可识得?”打量片刻,清岚便开口问道。

    “正是家父!”水轻盈福了福,恭声回道。

    “难怪!”清岚点点头,随后又道:“数十年未见,令尊如今可好?”

    “回前辈,家父数年前便入闭关静修,至今未出!”水轻盈面色一黯,忙又回道。

    “闭关?”清岚眉头微动,似乎颇有些惊讶,片刻复又问道:“道兄所修之术,以修心为本,水家离尘隐居,暮岚湖亦是世外仙境,按说若无意外,不至闭关才是?”

    修士修行,是一条漫长的道路,期间多少波折,自不用言,便是天资高绝之辈,亦难免难到迷障而止步不前,故而若遇困境,难以突破,有条件之人,便会选择闭关修行,通过静思悟道,审心度已,以求能有所得。

    水沧溟所习之法为水家秘传之玄天通心术,此法修心为主,无迹可寻,无法可破,练至高深处,可看破心之念,料敌先机,甚至于引人入境,杀人于无形之中。

    水沧溟生性淡泊,按修士之年寿,如今正值壮年,正是修为突进之时,为何却突然闭关?

    “此事甚为蹊跷,晚辈亦未可知,或许,便和我等今日前来,亦有几分干系!”

    水轻盈说完,不待众人回应,便又将苏迈所见的神秘留字以及水沧溟当时所言一道简短地说了出来。

    “神州将变,还要覆亡?”清元一听,额头皱成一道道横线,眯着眼,望向了清岚。

    虽说平日里,这南庭宗在城中之事,以他为主导,但此刻清岚在此,他亦不便自作主张。

    况且此事太过惊世骇俗,清元生于盛世,这太平天下数十年,亦未曾听过这神州会有何变故,故而此刻,他第一反应,便是荒谬,甚至连水沧溟之言,在他看来,亦不过是随口为之。

    “清岚师妹,你怎么看?”见清岚并未有何反应,清元忙开口问道。

    “兹事体大,这位小友不妨将你之所见,详细道来,待我等参详一二!”清岚思索片刻,便朝苏迈问道。

    陆云奚闻言,忙引导众人落座,随后唤人送上茶水,便立于清岚之后,再未说话。

    苏迈本想寒喧一二,不过并其模样,心知不是时候,便亦作罢。

    端起茶水,小饮一杯,苏迈润润喉咙,随后便从和离小小入山寻宝开始说起,直至最终脱困巧遇水轻盈止,事无具细地说了出来。

    期间牵涉那疯人之事,说得甚为详细。

    南庭宗众人皆对此事颇有疑虑,故而苏迈讲些细枝末节时,亦未打断,直至他一通说完,已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陆云奚一直静静地站立着,对苏迈如何渡岛颇为好奇,不过他未明说,她亦不便相问,直到他提及自己情急之下土遁而逃时,忍不住多望了他一眼。

    这土遁之术,想起来,似乎是那钱季子的独门之法!

    而清元听完,面色微变,以手指敲了敲身旁的茶桌,随后缓缓道:“这疯人之言,如何信得?”

    此刻,他心里几乎断定苏迈胡言乱语,小题大做,若非清岚在场,只怕便会三言两语,将几人打发出来。

    他在乾元城中多年经营,如今正是财雄势厚,一呼百应之时,若神州巨变,首当其冲,便是这天下仙都,他自然不愿有事发生,甚至于很抵触眼前这年轻人的毛毛燥燥。

    “晚辈自知人微言轻,这经历之事,亦有些离奇,不过我以性命保证,今日所提,绝无一字虚言,至于是否可信,还请二位前辈定夺!”

    苏迈见其不信,亦无可奈何,只好站起身来,朝二人拱拱手,表明心迹,请清岚二人自行决定。

    “若我未记错的话,你便是不久前蔺城主通缉之人吧?”清元闻言,略怔了怔,随后目露神光,望向苏迈。

    苏迈只觉一阵威压传来,令他心头一滞,不过随后便挺挺身,轻呼一气,点头回道:“正是!”

    “你一负罪之身,已是全

    城喊打之人,口中之言,有何可信之处?”

    清元轻哼一声,就差一句你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也敢语出惊人!

    “清元师叔,此事另有隐情,可容后再谈,如今这事,还请二位尊长拿个

    主意!”

    “你们四大家族是甚意思?”清元似乎习惯了发号施令,此刻未及清岚发

    话,便自问道。

    “四大家族尚未知晓此事,晚辈想着此事关乎神州,非乾元城一城之事,故而得到消息,便想着来找师叔禀报。”

    花相容之言很是讨巧,四大家族虽然声名显赫,但名义上,依然只是乾元城之主事,这神州界上,自然以南庭宗为首的三大宗门为尊,他不去找蔺归元,却首先来向清元汇报,显然将南庭宗看得更重了一层。

    果然,清元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浅笑,随口道:“世侄倒是有心了,这神州之事,自然非一家一门所能定夺,今日你等所言,所涉甚广,一时间只怕难有主意!”

    清元回复,倒是滴水不漏,即不否认苏迈之言,亦不表态该如何行事,听得花相容和苏迈愣了一愣。

    倒是清岚,清修之人,没那么多心思,闻得清元之言,不置可否,随后却问向苏迈道:“你是说,当初你是被那紫髓佛首芝所引,去了那狼之中?”

    “没错!”苏迈点了点头,随后又道:“而且,若晚辈所料未差的话,当时在那深林之中,只怕还不止一株佛首芝!”

    “此事,还真有些蹊跷啊!”清岚身后的陆云奚闻言,却突然叹了一声。

    “有何蹊跷之处?”清岚面色一动,略略地向后偏了偏头,接口问道。

    陆云奚的性子,她自然再清楚不过,自幼不好交游,言语甚少,此刻突然开口,定有非常之事。

    “这紫髓佛首芝非寻常之物,平日里极难一见,不知为何,在这岛上却频频现身,已有不少世家和宗门弟子都有遇过,便是弟子亦曾亲见,只是追寻不远,便失去了踪迹!”

    “传闻中,此物出处,必有重宝,莫非指的便是那天音石鼓?”清岚心中一动,似乎有甚念头一闪而过。

    “如今看来,只怕应是如此!”清元见清岚神色,忙接口回道。

    “这紫髓佛首芝,甚不简单啊!”清岚突然叹了一句,听得众人皆有些莫名。

    “这东西甚有灵性,又善隐匿,若偶一现身,被人无意寻到,倒还算是机缘,但若频繁出现,且寻常弟子皆可追寻其踪,那便甚有可疑了!”陆云奚本就觉有些蹊跷,如今众人一说,更是疑窦重重。

    “莫非,是有人想让我们寻到那宝物?”花相容一听,也觉有些奇怪,忙斜伸了下身子,急问道。

    “天音石鼓,便如修行中的无言之师,有其在侧,时闻其声,便如名师相伴,不但可指点迷津,还能参悟新的功法,如此之宝,谁人不欲得之,若真有人知道其下落,早就设法取了去,又怎会如此大费周章,昭告天下,除非他脑子不正常!”清元闻言,颇为倨傲地回道。

    “那倒也是!”花相容尴尬一笑,轻吐了一句。

    “未非!”一旁的水轻盈见清元一副大马金刀,颇不在乎的神情,亦有些不悦,脱口说了句。

    见众人皆转头望向她,水轻盈嘴角轻扬,随后便又道:“按常理揣度,当如清元前辈所言,不过若所图者大,便是贵如天音石鼓,亦非不可弃之物!”

    “水小友所言不可道理!”

    清岚颇带赞许地点了点头,随后又道:“若真有人设局,这天音石鼓确为不二之饵!”

少年游 第二百七十章 别后疑情

    “前辈,依您之见,如今我们该当如何?”苏迈听清岚之言,似乎对眼下局面,亦有几分怀疑,忙又问道。

    “诚如清元师兄所言,此事牵涉甚广,若真有其实,只怕亦得这岛上正道之人,共商对策才是,你等且先回去,待我设法通知其它各门,听听大伙的意见,再行决定!”

    苏迈一听,倒也觉有理,此事关联神州气运,这消息又来得如此怪异,表面上看,并无任何实证,仅凭一疯人留的几字,便说神州覆亡,听起来,确有些儿戏。

    这岛中修士,除了部分年轻弟子外,多是累年修行之人,无论心性,见识皆高人一等,自不可能轻易便信了此事,若要想令众人信服,只怕凭清岚一人,并无可能。

    “我等三人,今日前来,只为报信,至于如何处理,自有众位前辈和师叔伯们定夺!”花相容闻言,知一时之间,不可能会有所得,故而便站起身来,边说着,边朝清岚和清元二人施了一礼,便欲退去。

    清岚见状,亦点了点头,口中说道:“小友心思机敏,今日之事,若证实不虚,神州正道当记花家之情!”

    花相容半躬身子,道了声“不敢!”,便朝苏迈使了个眼色,苏迈亦朝前行了一礼,转身之际,却是不自然地望了一眼陆云奚。

    水轻盈自然同样施为,随后便随了上去。

    三人联袂而出,走出那南庭宗的营帐不到十步,便听得身后传来一句悦耳的叫声。

    “三位,留步!”

    来人,自然便是陆云奚。

    她对今日之事,内心满是疑云,虽说不疑苏迈有假,但毕竟如此大事,非同寻常,在向清岚告假之后,便出门追来,欲找苏迈详细了解下,自星罗海畔分别之后,他的行踪。

    苏迈闻得声后之言,心中自是一喜,陆云奚能追出来,却是他始料未及,先前他临走之时,偷望了一眼,彼时,这女子却是面如秋水,无任何表情。

    三人闻言转身,陆云奚疾步而来。

    “苏迈,我有话问你!”陆云奚倒也甚是直接,开口便问。

    “陆姑娘有话,但说无妨,苏迈知无不言!”苏迈见状,忙正色道。

    “陆仙子,我等可方便旁听一二?”花相容见陆云奚出来,亦甚是欣然,闻言,面色一动,满脸堆笑了地问道。

    此刻陆云奚突然追来,花相容亦想知道,除了那留字之事,陆云奚和苏迈之间,还有甚事。

    而陆云奚当初在伏蚕山的猴谷之中,因苏迈之病,亦和花相容颇有些往来,算起来,亦算是熟人,故对其性情,倒也略有了解。

    若是寻常之人,听得这等不正经之言,自然无好脸色,不过今日陆云奚似乎心情甚好,加之对花相容虽无甚好感,倒也并不厌恶,闻言,只是冷冷了回了句:

    “不便!”

    花相容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又神情古怪地朝苏迈望了望。

    “既然如此,烦请花公子陪水姐姐稍待片刻!”苏迈有些抱歉地望了望水轻盈,心

    想,她和花相容不过初识,自己突然离开,确有些唐突。

    水轻盈似乎并不介意,莞尔一笑,如春风拂槛,玉兰绽放,看得苏迈心下一松,亦点了点头。

    陆云奚见状,亦未说话,却是转身而去。

    苏迈紧随其后,一路而行,看模样,却是向那谷外而来。

    走了约盏茶功夫,陆云奚立于谷口右侧的一片松林之下。

    苏迈步了上去,见陆云奚云淡风清地悄立于前,忙上前去,口中说道:“陆姑娘,又见面了!”

    “想不到,你还真有几分本事,竟然上得岛来!”陆云奚波眼盈盈,展颜一笑,这神情,与先前在乃师身前,那副疏离清冷的模样,倒像是换了个人。

    苏迈看得心中一荡,这陆云奚平日里如空谷幽兰,遗世独立,却是难得一笑,而这突然一笑之间,却有**蚀骨之力。

    “蒙姑娘夸奖,不过适逢其会,机缘巧合罢!”苏迈拱了拱手,亦回之一笑。

    “你何时学了那钱季子的遁法?”陆云奚先前还是一脸春风,此刻却语意冰冷,听得苏迈身上一寒,却未料她会突然有此一问。

    “这个……”苏迈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若说学了吧,当时自己确实并非在意,只不过不好拂了钱季子的美意,若说未学,自己先前所述之事,却又明明白白。

    沉默片刻,苏迈亦只好坦诚相待,将当日之事,一一说了出来。

    陆云奚痛恨钱季子十多年,为追查其下落,亦是煞费苦功,当日在那田园之中,本欲杀之,却被苏迈所阻,之后听钱季子回顾往事,一番夜谈,态度虽有所转变,但若说放下,在未证实之前,却不可能。

    故而,她内心之中,对钱季子依旧不甚信任,甚至尚隐有几分敌意,今日见苏迈突施其法,心底自然有些许不悦。

    苏迈对二人恩怨知之甚详,先前陈述日前经历之时,亦未曾留意,此刻陆云奚突然问及,他亦只能如实相告。

    “陆姑娘,依我所见,钱季子确非心肠恨毒之人,再说如今,只怕亦已前往太霄城中……”苏迈怕其误会,见陆云奚并无回话,便又解释道。

    “此事日后,我自会查探清楚!”陆云奚叹了一气,突然想着苏迈便是学习那人的功法,亦是寻常之事,不知自己为何,心底却如此介意。

    苏迈见其不再追究,忙点了点头,神情亦轻了不少。

    “苏迈,你今日之言,似有未尽之处,这连日来,你到底去了何处,如何上得这岛中来?”陆云奚轻呼一气,片刻后,便恢复了往日模样。

    苏迈和陆云奚之间,原本不过一面之缘,不料自进入这伏蚕山中,却是屡次相遇,先是阴差阳错,在那钱季子草舍之中,明月之下,一番夜谈,亦算是有了些了解,随后在那猴谷之中,陆云奚感念其相助之情,解了多年心结,便欲送其一程,不料却因此而被困那猴洞之中,苏迈还在危急关头,舍身救了她一命。

    自那之后,二人便算有了生死之交,虽说亦是客客气气,但陆云奚对他,终是有了几分热诚

    ,笑容也在不觉间,多了不少。

    更何况,那烟霞紫绫可是她自幼随身之物,为救苏迈,却被当成裹伤之布,被血污甚久。

    而在苏迈看来,他身上最大的隐秘,便是那丹田中的混沌之气和那团劫火,而在猴洞之中,为破那四象弥天阵,已被陆云奚探知异状,之后他亦坦诚相告,故而,在他看来,对于陆云奚,亦无甚可隐瞒之处。

    当下,苏迈便将自那星罗海分别之后,无意坠入那轮回之隙,再到被魂骨所引,进入轮回血海之中,与真真交换条件,习得控火之法,再到后来如何脱逃乃至巧救离小小之事,通通说了出来。

    只是,提到夜雪时,因不知该如何介绍,苏迈只说巧遇一故人。

    陆云奚听得苏迈之言,脸上惊奇不定,想不到苏迈数日之间,竟然有如些离奇之遭遇,一时间亦是唏嘘不已。

    不过想到他已习得那控火之术,倒也松了口气,那火毒留于苏迈体内,终是祸害,如今苏迈算是彻底解了这火患,之后便可无忧了。

    “那妖王的魂骨是甚东西,你去那西荒之地,可是艰难无比啊!”半晌,陆云奚回过神来,却是叹道。

    苏迈自怀中取出那巴掌大的小骷髅,递了过去,随后又道:“我亦知此行不易,不过当时,也无可奈何!”

    “比起在那轮回血海之中,枯耗岁月,做那无人可渡的摆渡之人,这条件,算起来,亦不算吃亏!”苏迈说完,见陆云奚望着那魂骨,面有忧色,复又接道。

    “这血麒麟亦甚是奇怪,若想要毁了这东西,当时便可,何必要如此周折,若它一掌将之弄碎,你省得你再跑一趟!”陆云奚把玩着那魂骨,怎么也看不出有何异样,随后便将其交还苏迈,随口说道。

    “我当时亦甚是奇怪,不过却不敢问,它一只神兽,困在那血海之中不知多少年岁,想来这心思,怕是和寻常不同。”苏迈想了想,接口回道。

    这事当时他就想问,只是怕那血麒麟误会他言而无信,不愿履行对真真之诺,到时一怒之下,将自己吞了,便是自找麻烦,再说,若这魂骨当时便被毁了,自己又如何离开?

    “这样看来,这岛中凶险之地,倒是被你走遍了!”陆云奚轻笑一声,对苏迈之遭遇颇觉有趣。

    眼前之人,虽修为平平,但却总是屡屡遇险,奇怪的是,每次皆能全身而退,甚至于还能有所获,却不知是说他命好,还是命苦!

    算起来,如此离奇者,苏迈在陆云奚所识男子之中,却是独一个!

    “这浮屠岛上,不知有多少险地,只怕那真正凶险所在,我们尚未可知!”苏迈想起无用和顾旷之事,忽而说道。

    “若你所言之事属实,这岛上只怕便是一牢笼!”陆云奚闻言,面有戚色,轻叹着道。

    “这天下修士,皆闻风而来,想想,确令人担忧啊!”苏迈先前便对那疯人之言,颇为相信,后经水轻盈和清岚之言一对照,更觉此事,十有**,故而虽不知这神州覆亡是何所指,但想想,亦觉忧心不已。

少年游 第二百七十一章 众口难调

    正道营地,蔺家大帐。

    一座金黄色的营帐,耸立于山谷中央,宽约十数丈,高五丈有余,篷顶中央竖着一杆大旗,正中一个醒目的“蔺”字,正迎风飘扬。

    身为四大家族之首,乾元城轮值城主,蔺家的气派,倒做得甚足,这金色营帐本就如鹤立鸡群,而其周边,环伺着的小帐篷,亦比那寻常世家形制都大了不少。

    不过,这倒也不奇怪,一则这星罗海毕竟于乾元城的伏蚕山中现世,按说依然在这四大家族的辖制范围,二则这蔺归元身为城主,其营帐之内,自然便成议事之所,这天下英雄齐聚于岛中,平日里若有事相商,便是各宗门领袖之人,亦不在少数,若地方过小,便也诸多不便。

    况且,眼下这浮屠岛,已然是神州界上最为瞩目之处,难得良机,蔺归元只怕亦有些许立威之意。

    此刻,大帐之中,人头涌动,看样子,聚集于此者,不下数十人。

    帐中,蔺归元端坐于上首,其余三大家族之主,分坐两侧,再过去,便是清岚、清元空寂等正道各宗门在岛中主事之下,而坐席之下,尚站着不少各式服饰的修士,看神情,不是一家之主,便是一门之宗,只不过,相比起上首各位,身份地位差不少许。

    奇怪的是,六虚山院此次主事之人,寒山子并未在其列,却不知去了何处。

    “众位道友,百忙之中邀各位至此,实因有一突发之事,要与诸位相商,在场之人,皆是一门主事之人,百忙之中,能应邀而来,蔺某不胜感谢!”蔺归元站起身,拱拱手,面带笑意,环顾一周,以示礼节。

    众人自然回之以礼,除了那座上众人之外,底下站立着的一众修士,却皆是满心疑问。

    自登岛以来,除了这正道几大家族和宗门驻扎于山谷外,其余各家皆散居于周边,平日里,皆是自行其是,寻宝取物,互不相干,除了先前以四大家族名义发出的约束令外,其实,相互之间倒很少有甚交集。

    毕竟,众人登岛,皆有求而来,浮屠岛乃为无主之地,这岛之中物,自然是有缘者得之,故而为免麻烦,正道各门之间皆有默契,互不干涉,各凭本事行事。

    而今日,蔺归元突然召集众人至此,自非寻常之举,他口中所言之突发之事,只怕对于在场之人而言,皆是利益甚至于性命攸关之大事。

    “诸位,今日蔺某得南庭宗清元道友传讯,言及这岛上将有一牵涉神州气运之大事发生,因过于离奇亦有诸多疑点,我们四大家族和三大宗门亦不好自作主张,故请各位至此,共商计策。”

    蔺归元回身而坐,说话间,先是望向众人,随后将目光落在清元身上。

    清元见状,亦站起身,朝众人拱拱手,随后便将花相容三人突然来访之事,简单地提了一遍。

    众人闻言,皆是震惊不已,表情神色,却各有不同。

    花山雨神色不动,内心里却有几分震惊甚至颇有怒意,而其余三大家族之人,亦是面露疑色,只有蔺归元似乎早就知道此事,脸上并无表情。

    这花家二公子,为何跳过四大家族,却跑去向南庭宗的清元报信?

    而在场的其余之人,自然懒得去关注这么细枝末节,而是对清元所言之神州覆亡之事,疑心不已。

    本来,这天音石鼓现世,对于修士而言,无论正邪,皆是极好之事,别说拥有,便是有缘能一听那天外来音的鼓声,亦是莫大机缘。

    而此刻,清元突然提及此事背后,或隐藏着某种阴谋,却让众人一时之间,很是难以接受。

    正是热血沸腾,欲大展雄图之时,突然有人浇了一盘冷水,这滋味,谁闻之皆不好受。

    人群中,很快分成了几派,有支持者,有疑惑者,亦有不置可否,冷眼旁观者。

    各种声音一时响起,大厅之中,顿时陷入短时间的混乱。

    “各位,请稍安勿燥!”蔺归元站起来,朝手压了压手,沉声说道。

    “此事过于震惊,蔺某闻之,亦甚是疑惑,仅凭这几行留字,却很难令人信服!”

    “在下想请问下清元道友,这消息确是花二公子所传?”底下一下越众而出,峨冠道袍,看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那是自然!”清元闻言,点了回了句,随后又道:“不过,花公子亦只是传讯之人,而亲见这留字者,却是另有其人!”

    “又是何人,其言是否可信?”那是复又追问道。

    “这人嘛,黎阳道友可能不知,但近期在乾元城中之人,应皆听过其名!”清元站起身,朝众人望了望,随后便道:“此人姓苏,名迈,传闻出身于青石城的铁剑门中!”

    “苏迈?”

    这名字一出,初时还有些人并未反应过来,不过片刻之后,却是一阵讶然之声,就连蔺归元亦是眉头一皱,他怎么也未料到,这消息竟是苏迈传来。

    先前南庭宗二人找到他,只提及此事乃花相容传讯,说有人在一禁地之中,发现神秘留字云云,却未提及,这人的身份。

    初时,蔺归元对花相容径直寻到清元处,心中颇有不满,不过当时亦未太在意,如今想来,若此事真为苏迈所传,那花相容如此行事,倒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苏迈戴罪之身,目前还在他城主令的通缉之下。

    令他不解的是,以花相容的身份,为何会和苏迈混在一处?

    不光是蔺归元,便是其余众人,了解乾元城当日之事者,皆对花相容和苏迈的关系颇多疑惑,这其中尚有数人是那晚自那山谷之中侥幸逃得性命者,当初亦差点死于苏迈的轮回劫火之下,对其自然是心有余悸,此刻,花家二公子竟然随之一道,通报这天大的消息,如何能令人信服?

    “蔺城主,此人乃乾元城之要犯,他之言,如何能信?”先前那黎阳道友尚未说话,又有人冒了出来。

    “没错,只怕他被追击甚久,对正道产生仇恨,故而包藏祸心,散布谣言,以迷惑众人。”又有人接口叫道。

    蔺归元一时间,亦是怔了怔,以他的身份,召集大家前来议事,而这始作俑者,却是他亲自发令通缉的要犯,这捉贼之人,又如

    何能相信贼人之言?

    上道端坐之人,一时亦有些沉默,这事若是花相容亲历,有四大家族的花家为证,自然有几分可信之处,而出自苏迈之口,倒确实有些难以信置。

    “诸位道友,还请稍安勿燥!”一直未曾说话的清岚见状,站起身来,朝厅中望了望,开口说道。

    众人见清岚突然发话,亦很快静了下来,未几,便又听得其说道:“诸位,苏迈之身份,自有可疑,不过得知此事后,我等亦做过分析,此子所言之事,确有几分可信之处!”

    随后,清岚便将先前在南庭宗大帐之中,众人分析之事,简要说了出来。

    众人闻之,皆是一阵默然,南庭宗身为天下第一宗门,而清岚身为宗主清虚道长的同门师妹,在宗门之内亦是身份显赫,其所言之事,比之出自苏迈口中,自有天壤之别。

    不过,片刻之后,人群中亦又有声音响起。

    “这些皆不过是一面之辞,道友所言之事,虽有可疑,但毕竟并无实证,很难令人信服啊!”

    “确实如此,清岚道友心忧天下,我等自然感激不尽,便若因这一句来路不明的话,便要我等有所退却,那亦有些为难了!”

    “以道友之见,若这岛上真有阴谋,那我等又该如何行事?”

    又一个声音响起,这话正是众人关心之事,故而话音一出,众人便望了过去,那人亦自人群中步了出来。

    一袭青衫,神情淡定,面色略带几分苍白,正是天琅坊首席供奉风斛。

    自登岛之后,天琅坊似乎便忙着生意之事,买进卖出,赚得不亦乐乎,而商连山和几位供奉却一直未见踪迹,此刻风斛突然出现,自然一下便吸来众人留意。

    清岚闻言,略做停顿,随后却将目光投向了蔺归元。

    在众人尚未到齐之前,三大宗门同四大家族之间便已做了初步讨论,无论此事是否属实,为防万一,最稳妥之策,便是先行将部分弟子遣回,岛中仅留少数各门修为较高的修士,以应对突发之事,若真有甚意外,众人凭着自身修为,亦可全身而退,而无需顾及其余之人。

    此刻,风斛突提及此事,清岚不便越俎代庖,自然得由蔺归元来提议。

    蔺归元见状,顿了顿,随后便将先前商讨的结果,说了出来。

    此言一出,底下一片哗然。

    此刻,这浮屠岛上,修士千万,众宗门之中,皆是精锐尽出,除了寻宝之外,对那天音石鼓,自然皆有所想,这稀世之宝,有缘者得之,并非一定得靠修为实力来取。

    史书有载,千万年前,北疆隐仙门不过是一无名小派,却在几十年间突然崛起,一跃而成为神州界有数的宗门之一,其势力,更是遍及各地,修仙界当时大为震惊,尔后便有消息传出,天音石鼓便藏于隐仙门中,得其之助,才能突飞猛进,实力大增。

    不过,因其已成大器,故而其它仙门亦只有羡慕的份,只是世道轮回,数百年后,这石鼓又神秘失踪,下落不明,再出现时,已在西荒祖庭山中。

少年游 第二百七十二章 各怀心事

    众人各怀心事,那些大宗门人数众多,修为高深者亦不在少数,故而便是遣些弟子回城,亦是无妨,不过对于那些规模稍小点的宗门,本来人数就不够,若再将大部分弟子撤回,那这争宝之事,便更是渺茫。

    如此一来,底下众人自然不甚情愿,甚至于已有人怀疑,是不是四大家族和几大宗门联合,想私吞这宝物,故而出此一招,欲将众多他派之人吓退,从而减少阻力。

    “蔺城主打的好主意啊!”

    风斛微微一笑,随后又望向众人,拱拱手道:“各位道友,如今天降异宝,自是见者有份,便是修为低些,亦不至于连机会都不给,按城主之意,莫非便只有你们这些大世家和宗门才有资格一窥那天音石鼓不成?”

    他这一出口,立马便取得了身后众人的支持,这神州正道,数千年间,便是以三大宗门执其牛耳,这太平世道,其它宗派便有问鼎之心,亦无机遇,此刻这天音石鼓突然问世,自然给了他们不少的期望,若真有机缘,谁不想像那隐仙门一般,一飞冲天呢?

    此刻,风斛如此一问,立马便应者如流,而上首坐着之下,反倒成了众人敌视的对象。

    蔺归元自然明白众人心中所想,在此之前,他亦早有预案,这事便是风斛不说,亦会有别人会提出来。

    “诸位道友,切莫误会!”蔺归元摆摆手,一脸炙诚地望了望众人,随之道:“四大家族忝为乾元城之守护,数千年来,尽心职守,保得这仙都一方平安,如今星罗海现身于伏蚕山中,自是我等之幸,若此事不过小儿之诡计,那自然是好,但若真有其事,试问,各位倾巢而出,门中精锐尽皆于此,万一这背后真有阴谋,到时弄个全军覆没,又有谁可担待得起?”

    众人闻言,俱是一愣,细思之下,蔺归元之言,亦不无道理,若有何意外,那便等同是灭门之难,这千古罪名,可不是随意便能担的。

    一时间,人群中又即陷入沉思之中。

    这数十人中,多是一派之宗,或一家之主,来到这岛上,自然是为了寻些机缘,以图发展,而如今,蔺归元来此一出,却令他们陷入两难之地。

    “各位,这天音石鼓可曾有人见过?”风斛思索片刻,见众人多面露难色,便又扬声问道。

    “废话,这石鼓最后一次出现,尚在五千年前,我们这儿,年岁最长者,只怕亦百年光景,又如何见得?”人群中有人闻言,不屑地叫道。

    “既如此,那为何这天下修士,皆汲汲于此物?”风斛面露浅笑,环视一周,复又问道。

    “自然是为了那指点迷津的玄妙天音!”又有人接道。

    “各位,冒昧问一句,若你们率先得到此物消息,会如何处置?”风斛接着道。

    “若贫道得之,自然是昭告天下,有缘者求之!”正站在风斛一侧黎阳道长,接口回道。

    “黎阳老道,你就别装清高了,若老子遇到,肯定是设法弄回去,找一隐秘之地静心参悟才是,这世道,修为才是根本,三大宗门为何

    能屹立数千年而不倒,不就因门人众多,高手如云吗? ”

    人群中,有一粗壮的声音忽而呛了过来,黎阳被他这么一说,却是笑了笑,看起来,毫无怒意。

    那神情,似乎在说,我一得道高人,不同你这山村鄙夫一般见识。

    此人话虽粗陋,但却不无道理,在场之人,包括上首就坐者,皆在心里默默认同,这天音石鼓如此稀世之物,若能遇到,肯定是设法据为已有,便不独吞,亦会运回宗门之中,怎可能像那黎阳老道所言,昭告天下,以示自己道心宽广,心系苍生!

    人性,终究是自私的,自利之心,人皆有之,若无害人之心,倒也无妨。在这修仙界中,虽亦有道义伦理之约束,但说到底,毕竟仍是强者为尊,若能使自己修为更进一步,只怕无人会拒绝。

    此刻,风斛一席话,却挑起了众人心中的**之火,冒死登岛,所为何事,不就是为求得些许机缘,从而令自己在这神州界上,多几分立足之机么?

    如今,这天音石鼓即将现世,莫说神秘留字这等离奇之事,便是真有其实,凭这岛上众人的实力,还有哪方势力能此能力,可一举歼灭。

    “诸位!”风斛见众人神色隐隐有些激动,心中暗喜,接着又道:“将心比心,我等得见此宝,皆有觊觎之心,试问,这普天之下,又有谁能不心动,并利用此宝作为陷阱,引人入瓮?”

    “没错,这简直是无稽之谈!”先前那呛黎阳的嗓音,复又响起。

    话音未落,便赢得一片附和之声,看起来,这厅中众人大抵都是这般认为。

    “各位,反而言之,若有人不惜以天音石鼓为饵,那所图之事,其能小乎?”清岚面露冷色,扫一众人一眼,随后问道。

    众人见状,心中一震,这时间,大家都在想着这天音石鼓如何稀有珍贵,却未考虑,若真有人不惜代价,以此宝为饵,诱众人前来,那背后这图谋,定非寻常,如此一来,神州覆亡之说,亦并非危言耸听。

    一时间,众皆愕然!

    半晌,忽闻得一声佛号响起,众人回过神时,却见那一直沉默不言的空寂和尚,此刻却突然站了起来。

    “众位道友,且听老僧一言!”空寂和尚双手合什,朝众人一礼,随后接口说道:“诸位可知,这天音石鼓出世之消息,自何而来?”

    众人一听,皆面面相觑,这石鼓出世之事,近日来传得沸沸扬扬,似乎已是确实之事,但这消息来源,还真没几人留意过。

    “此事来得突然,数日之间,便传遍岛中,甚至于神州界上,亦是人尽皆知,诸位,不觉事有异常么?”

    空寂平日里做事,便是风风火火,加之秉性刚烈,说话间亦甚为直接,先前他对今日之事不甚了了,故而便一直在端坐旁听,不过此刻,他却似乎有了些头绪。

    众人听其言,亦不不少人暗自点头,许是这天音石鼓现世之事过于震撼,故而岛中上下皆是一片欣然,兴奋之余,却极少有人去在意这消息的真实性。

    “此事

    ,或许六虚山院的清河道兄,亦有所知!”清元见众人皆被空寂问住,想起数人六虚书院突发一事,故而便望向身侧一清瘦男子,颔首而道。

    那男子便是和清岚一般,闻讯赶来支援的六虚山院试剑阁长老穆星河,不过他当时正好外出办事,离乾元城不过千里,故而比清岚却要先登岛。

    穆星河闻言,神色黯了黯,随后站起身来,朝众人拱了拱手,口中道:“诸位道友,这天音石鼓现世之事,乃是我门中寒山师兄所传!”

    “寒山子?”

    众人闻言,一阵惊呼,而熟悉乾元城之人,此刻方才留意,这六虚山院驻守乾元城之执事寒山子,竟然未见人影,想想,亦有些异常。

    “寒山道友,如今身在何处?”那黎阳道长见状,忙追问道。

    “寒山师兄……,已失踪了!”穆星河轻叹一气,神情看去颇有些痛惜。

    “失踪?”

    众人闻言,俱是一惊,这寒山子在乾元城中亦是鼎鼎有名,其修为和那四大家主尚在伯仲之间,竟然会在这岛上突然失踪,莫非这背后,真有甚势力在暗中窥视?

    “如何失踪的?”风斛见状,忙大声问道。

    “寒山师兄登岛之后,奉命为本门寻访一种灵材,数日前独自外出,不出数个时辰,便传回了这天音石鼓的音讯,而他自己,却再也未回来过!”

    穆星河口中说着话,心里却突然想到一事。

    若这消息只是寒山子所发,那当时知道此事者,亦不过三大宗门及四大家族之人,为何一夜之间,全岛皆知,而数日后,已然传遍神州?

    “这寒山道友的消息,是否可信?”黎阳闻言,面色一动,随后急问道。

    “本门自有联络之法,绝不会假!”穆星河望了黎阳一眼,神情颇几分不悦。

    黎阳见状,尴尬地笑了笑,随后便不再多言。

    “既然是寒山道友所传,自不会有误,老僧所虑者,乃其为失踪之事,本门亦有一小师侄数人失踪,至今未回。”空寂声如洪钟,话音滚滚,一下便将众人嘈杂之声压了下去。

    他这么一说,场下之人倒亦有不少冷静了下来,细想之下,似乎本门之中,亦有弟子数日未回了。

    “寒山道兄修为高深,若无意外,不可能数日不回,联想到今日之事,不可不妨啊!”蔺归元见众人静了下来,便又环顾四周,语意深长地说道。

    “即来之,则安之,我等既已登上这浮屠岛,若不见到那天音石鼓,自不可能退却!”风斛闻言,亦回了一句,随后又望了望身后,颇为自信地道:“况且,以如今岛中正道之实力,我倒不信,有甚背后势力有此通天之能,可将我等一网打尽!”

    “正是如此!”

    “风道友所言极是!”

    “管他个球,我等便在这岛上等着,看有甚邪魔歪道敢闹啥妖蛾子!”

    ……

    人群中一片应和之声,风斛这一番出头,俨然已成了厅中所站众人的话事人。

少年游 第二百七十三章 兴师问罪

    “诸位道友,依老僧之见,既然一时委决不下,不如请那水家姑娘和苏迈小友一同至此,各位有甚疑问,可当面细问,到时,是退是留,再做决定。”

    空寂见众人一时间皆难有主意,望了望厅中神情激奋的群豪,心中暗自叹息,不过此事终究牵涉甚广,一时之间,难有决断,倒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入得宝山,眼见胜利在望,却要空手而回,别说性情坚韧的修士,便是普通人,亦无法接受。

    故而,空寂权衡之人,才会提出让苏迈和水轻盈前来的提议,在场之人中,只有他是佛家出身,悲悯之心尤盛,再者无定寺修行人间佛法,度世为本,至于境界高低,皆是随缘而定,从不强求,那天音石鼓于他们而言,并无多大价格,反而这苏迈传信,更令其担扰。

    若真有其事,这浮屠岛,便是一出红尘炼狱。

    “如此甚好!”蔺归元闻言,亦是点了点头,虽说如今这场中,表面上以他为首,但说起来,毕竟他只是乾元城一城之主,出了这仙都范围,这神州,仍是三大宗门的主导。

    很快,苏迈和水轻盈便被寻了回来,出现在这大帐中时,亦不过一刻钟之后。

    望着中间端坐的蔺归元,苏迈心情颇有些复杂。

    他至今尚未明白,蔺归元作为一城之主,既然发令通缉于他,为何却又将其藏于蔺家大院之内,且助自己封锁经脉,以延缓火毒?

    而当蔺归元见到苏迈时,内心亦隐隐有几分疑惑,当初苏迈不告而别,他还暗中派人全城搜寻,以妨背后有仇敌暗中动手脚,不过半月过去,并无任何动静,蔺归元便稍安了下心,以为他不甘深院寂寞,借机潜逃了。

    此刻再见时,已过了近一个月,眼前的少年,看起来一副气定神淡的样子,而且那原来隐有丝丝泛红有肤色,亦恢复如常。

    “莫非,此子之火毒已然解了?”蔺归元暗自震惊,这普天之下,能一举解除这火毒之人,屈指可数,便是可有能力者,若非极为亲近之人,亦不敢断然出手,毕竟,这轮回劫火遇强则强,一不小心,便会惹火上身,数百年的修为,说不定,便会折损在这一团火光之中。

    如此艰难之事,以蔺归元的见识,亦是很难想到,这神州顶尖之人,有谁会为了一初出茅庐的小宗门弃徒,甘冒如此风险?

    在场众人中,除了蔺归元,还有一人,更为激奋,看那望向苏迈阴狠的眼神,自可窥知一二。

    能和苏迈有深仇大恨者,这厅中之中,自然只有风斛一人。

    “胆子不小啊,不但敢公然现身,还在这妖言惑众!”风斛望向苏迈,阴恻恻地丢了句。

    苏迈亦淡然回望,嘴角有一丝浅笑。

    他来之前,心里已有打算,这大厅之中,既然齐集各派主事之人,那除了蔺归元之外,天琅坊的人自然也会出现。

    此刻,他的身份是送信之人,且本意亦是为了这神州正道的福祉,故而无论如何,天琅坊之人,亦不敢此刻对其动手。

    风斛的神情,苏迈看在心里,反觉有一丝快意。

    先前在乾元城中,被天琅坊追杀,弄得他很是狼狈,几次差点命丧于那深巷之中,甚至于说,那晚城外山谷,劫火焚天之事,始作俑者,亦是这天琅坊,而风斛,便是主事之人。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他便站在风斛眼前,任是他怒火中烧,恨之入骨,一时之间,却也无可奈何。

    “苏迈,你可知罪?”蔺归元见苏迈神情,亦有些诧异。

    在他看来,苏迈亦是戴罪之身,按理说,他随时可将其缉捕,若是寻常之人,早就趁此机会,逃之夭夭,从此离这仙都越远越好,这人倒好,不光没就此潜逃,反而还送上门来,明目张胆地出现于天下群雄身前。

    “看他这有恃无恐的样子,难不成背后有甚靠山?”蔺归元心中暗忖,想到他那火毒之事,不觉又多看了苏迈几眼。

    一月不见,此子却是判若两人啊!

    一时间,蔺归元亦无法判断苏迈到底有何可依,故而在此情形下,他自然是公事公办,以城主的身份,开口便是问罪。

    “请问城主,在下何罪之有?”苏迈闻言,微昂起头,迎着蔺归元的目光反问道。

    此刻,这神州有数的宗门及世家之人,均集于此,既然蔺归元见面便欲问罪,他心里想着,正好趁此机会,洗脱身上的罪名。

    “放肆!”

    坐在蔺归元身侧不远的梁三爷,未待蔺归元回话,便一怒而起,脱口而出,随后缓了缓,沉声道:“当日你在那山谷之中,半人半妖,纵火伤人,近百修士惨死于你那劫火之下,如此罪孽,九死尚犹不够,还敢提何罪之有!”

    这梁三爷当日,亦出现于那山谷之中,并在危难时刻,舍身救人,看起来,为人还算正义,苏迈尚清醒之时,亦亲见其举,故而此刻他一出声,苏迈便想了起来。

    “这位前辈,此言差矣!”

    苏迈正想着如何解释时,却听得一旁的水轻盈突然往前一步,淡淡回了一句,她对乾元城并不甚熟,故而梁三爷的身份,自然亦不清楚。

    不光是在场众人,便是苏迈,亦吃了一惊。

    此刻,水轻盈突然发声,又是何意,再者当日之事,似乎她并不知情。

    “姑娘,此言何意?”梁三爷脸色一黯,两道浓眉皱成了一条线,这水轻盈的来头,先前亦听南庭宗清岚提及,不过,水家之人,向来极少在江湖上走动,说起来,亦甚为神秘。

    再者,这水家的丫头,今日前来,乃是为这岛中变故之事,苏迈之罪,却与她有甚相干?

    “当晚之事,前辈可曾亲历?”水轻盈对梁三爷的表情,似乎并不在意,随口却又反问道。

    “那是自然!”梁三爷轻哼一声,神情颇有几分怒意。

    “你这姑娘好生无礼,当日若无梁三爷在,我等只怕早就殒身于那魂兽之口!”

    人群之中,亦有当晚参与围捕苏迈之人,对那魂兽之火,至今心有余悸,听说水轻盈之言,便脱口叫道。

    “呵呵……”水轻盈浅笑一声,朝霞映雪般的脸上,隐有一丝讥色。

    梁三爷

    见其模样,很是不悦,听起来,似乎水轻盈对方才那人所言,很不认同,甚至于有几分嘲讽。

    水轻盈眼见梁三爷便要发作,亦未在意,随后便淡然地向那群雄之中扫了一眼,道:“试问,当晚在场之人,当时情形,谁有把握在那魂兽黑火之下,能全身而退?”

    此言一时,众皆愕然!

    当时情形,委实危急之至,那黑火滔滔,触之皆焚,魂兽的身形将那山谷完全遮盖,便是修为如梁三爷等,亦不敢说能轻易脱逃,其余人等,更是勉为其难。

    “若无苏迈身上的劫火突然发作,将那魂兽吞噬,我想,那后果,应该不比现在好吧?”水轻盈见众人模样,秀眉一动,复又问道。

    “他那劫火比之魂兽的黑火,有过之无不及,多少无辜的道友无辜送命,便是拜他所赐!”人群中,有人接口回道。

    而梁三爷闻得水轻盈之言,亦甚是疑惑,听其语气,似乎当日,她亦在场,只不过,当时人太多,场面混乱,若未有来头之人,一时倒也不会有人在意。

    忍不住朝水轻盈仔细望了望,当留意到她背后那瑶琴时,梁三爷突然心中一动,回想片刻,随后便问道:

    “莫非,当晚那虚空突来的琴声,便是姑娘所为?”

    水轻盈闻言,未亦回答,只是轻笑一声,虽未肯定,但那神情,却已是默认无疑。

    “难怪!”梁三爷点点头,随后却是站起身来,朝水轻盈拱手道:“这样说来,我等还得多谢姑娘相助之德!”

    看来,此人倒是颇为坦荡,恩怨分明,不加掩饰。

    “三爷言重了!”水轻盈见状,略怔了怔,随后亦只好拱手回礼。

    “姑娘既为亲历之人,当知此子那劫火荼毒无穷!”梁三爷边说着话,边指着苏迈,随后又道:“那日此人半人半妖,纵火为害的情形,想必在场之人,皆历历在目,若不除之,不光难以告慰那无数冤魂,日后亦是后患无穷!”

    “不错,此人已成妖孽,不除之,定是祸害!”

    见梁三爷表态,底下亦即有人附和,毕竟,当晚之事,对参与之人,形成梦魇,苏迈不除,终是心结难去。

    “各位前辈,皆是一门之主或是话事之人,可有想过,其实苏迈亦是受害者?”水轻盈闻言,亦是心下黯然,这众人不思其德,只记其害,想想亦令人寒心。

    或许对他们而言,在苏迈的劫火底下仓皇逃命,比之殒身于魂兽之口,更是令人难以接受之事,似乎,唯有苏迈一死,才足以挽回他们的脸面。

    “他为劫火所慑,变得人不人,妖不妖,自己亦差点被火毒害死,劫火蔓延之时,他已被这火灵所控,对于纵火之事,并不知情。

    水轻盈见众人皆有些沉默,知自己所言,已发生作用,复又接道。

    “无论如何,这百十条性命,便丧于其手,此事便是身不由已,他亦得承担其责!”厅中有人闻言,哼了一声,随即回道。

    “依阁下之意,该当如何承担?”水轻盈眉头微皱,沉声回道。

少年游 第二百七十四章 自取灭亡

    “自然是以死谢罪!”站在众人身前的风斛,冷冷地回一了句。

    “是非不分,恩将仇报,莫非,这便是这神州界上所谓的道义么?”

    水轻盈嘴角闪过一丝冷笑,对这厅中众人,不由得生了几分怨恶,想起当初自己为安抚那魂兽,拼断琴弦,自已内伤不浅,如今看来,确委实不值。

    话音一落,场中又是一阵沉默,便是先前正义凛然的梁三爷,此刻亦觉有几分尴尬,仔细想想,那晚之事,却非苏迈一人之过,且事实上,若无他的轮回劫火,那后果,他亦无法想像。

    故而,水轻盈之言,亦不无道理,在场之人,只见苏迈一怒而杀百十人,却未曾想过,也正是他一把火,救了数百人。

    人皆怒其恶而忘其善,故使恶人多于善者,世之不幸也!

    “阿弥佗佛!”

    默然之下,只见空寂和尚离坐而起,双手合什,双眼微闭,面露慈悲,随后望了望苏迈,便朝众人说道:

    “天理昭昭,种因得果,当晚之事,老僧虽未亲历,但亦有所闻,苏小友为众所恶,走逃无路,最后纵火之举,亦不过自保而已,救人也好,杀人也罢,日后自有公论,今日冒险前来送信,足见其胸有正义,依老僧之见,先前之事,诸位不妨暂且放下,若得回城,相信蔺城主自会给诸位一个交代!”

    “山谷之事,蔺城主自有计算,不过,此人与我天琅坊确是不共戴天!”风斛见众人隐有被空寂压下去的势头,而蔺归元似乎亦态度未明,此刻若不有所表态,只怕日后更难行事。

    “天琅坊若要寻仇,苏某随时奉陪!”先前水轻盈突然出头,独对群雄,苏迈一时竟插不上话,此刻风斛所提,却是私人恩怨,自然得他自己解决。

    再说,只要蔺归元不表态,那他被通缉之事,便有转寰之机,若只是面对天琅坊,那虽然比应对整个乾元城,要轻松得多。

    “哼!”风斛闻言,重哼了一声,脸得阴沉得能滴下水来,看那情形,似乎只要苏迈一离开这大厅,便要痛下杀手。

    不如,他如此作为,倒也不奇怪。

    此前在乾元城中,三番五次让苏迈脱逃,风斛身为首领之人,自然负有不可推卸之责,虽然商连山未加追究,但他自身,亦痛悔不已。

    之后苏迈神秘失踪,令他突然间失去了线索,星罗海现世之后,天琅坊忙于浮屠岛上之事,亦暂时将其放下,不想这突然之间,苏迈竟然自行送上门来,面对着他还大言不惭,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让风斛颜面无存,故而自然是杀心顿时。

    如此良机,焉能放过?

    不过,他未料到的是,在这紧要关头,除了言语中颇有相护之意的空寂之外,竟还有他始料未及之人,出言相阻。

    “苏小友冒险前来示警,便是我南庭宗之客,在这岛上,我门中自要护其周全,风道友若要寻仇,还请斟酌一二!”清岚缓缓而起,冷眼朝众人望了望,言下之

    意很是明显,在这浮屠岛上,谁要与苏迈为难,便是和南庭宗过不去,这结果,在场之人,自然清楚。

    而风斛闻言,一时间亦很是诧异,传闻中,南庭宗的清岚年轻时为情所伤,之后一心向道,深居简出,极少离开南庭山,故而应不可能和苏迈有甚牵连,为何此刻不惜得罪天琅坊,亦要袒护于他?

    清元见状,亦面露难色,他长居乾元城中,和天琅坊自然有诸多往来,每年为宗门采办之物,便是一笑极大的开支,故而平日里,和商连山和风斛等人,亦颇有些交情,此刻清岚并未与其商议,便自做决断,却不知所为何事?

    “清岚师妹,此事乃天琅坊和苏迈之个人恩怨,我等……”清元亦站起来,略带歉意地朝风斛苦笑一声,随后便在清岚身侧轻声说道。

    还未待其说完,却见清岚摆摆手,沉声回道:“我等身为正道之人,行事当以道义为先,个人恩怨,我自然无心过问,不过苏迈不惜涉险向我等报信,便是我宗门之客,南庭宗屹立于这神州千万年,若无信无义,又有何面目,面对这天下苍生?”

    清元见其说得正气凛凛,言语中似已决断,亦不便多言,正了正身子,很细微地摇了摇头,脸色看上去,虽无甚变化,但眼神,却有掩饰不住的落寞,甚至还有几分愤怒。

    过去二十年,他在这乾元城中,便代表着南庭宗,虽不说一手遮天,但亦是言出如山,此刻,面对着这厅中齐聚的正道群雄,清岚一番话,却未给他丝毫情面,多少令他有些下不了台。

    这平步青云,一呼百应的乾元城执事,何时受过如此屈辱?

    “南庭宗果然不愧于天下第一宗门,连这个人恩怨都要横家干涉,不说我天琅坊亦不过小小商号,莫非清岚道友连四大家族和蔺城主亦不放在眼里了么?”风斛见南庭宗二人模样,瞬间便反应了过来,这清元虽为乾元城执事,算起来身份亦等同于宗门之长老,但在宗主清虚道长的同门师妹面前,亦不得不小心翼翼,惟命是从。

    毕竟,这大宗门之中,长老之间,地位亦是千差万别!

    故而此刻,他心念一转,却是将四大家族和蔺归元搬了出来。

    清岚这一番话,指意很明显,南庭宗身为天下第一宗门,乃为正道领袖,自然得有领袖的资态,维护苏迈,某种意义上,便是维护南庭宗的声誉。

    而在这浮屠岛上,此刻明面仍是以四大家族为主,蔺归元身为四大家主之代表,听得风斛之言,虽然心有不悦,却也不好不做回应。

    “这苏迈和天琅坊之事,仙都之中,已是人尽皆知,杀人偿命,倒也无甚可说,不过依蔺某之见,此刻并非寻仇之时,我等唤苏迈前来,乃为这留言之事,至于其它,可暂且放下!”

    蔺归元身为一城之主,能将诺大仙都治理得井然有序,数十年太平无事,自非寻常之辈,此刻之言,亦甚是周全,既不否认风斛之举,亦不指责清岚所为,却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到了初时的本意

    之中。

    风斛心中暗骂了一句,不过表面上却未有甚表示,清岚淡定静立,亦未回话。

    见二人如此,蔺归元自然不再纠结,正欲往下说时,却见苏迈突然往前几步,站在了清岚身前不远,躬身施礼,口中说道:“多谢前辈相护之情,苏迈今日前来,不过心有所忧,担心这岛上会有甚变故,并无寻求庇护之意,天琅坊之事,乃晚辈一人所为,不敢劳烦前辈!”

    清岚闻言,面色微变,心下亦甚为不解,她有心相护,一来为感念其登门示警之情,二则先前在南庭宗的营帐之中,见其神态疏朗,谈吐从容,不似大奸大恶之人,故而才出言相帮,却不料,苏迈竟然毫不领情!

    非但清岚,在场众人亦是惊诧不已,有南庭宗做靠山,是多少修士梦寐以求之事,特别在这浮屠岛上,孤身之人一不小心,便会命丧山林之中,有大宗门的庇护,便等同于多了一重护身符,非遇极端之事,不会有性命之虞。

    何况,苏迈眼下尚有天琅坊在虎视眈眈,没有南庭宗这个金字招牌,只怕真的出了这大帐,便在劫难逃。

    谁都知道,苏迈此举,是自寻死路,不过,看起来,他似乎并不像脑子抽风,言语之中,态度很是明确。

    “你,可想明白了?”

    清岚沉吟片刻,颇有兴致地望向苏迈,此刻,她亦很想知道,苏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多谢前辈关心!”苏迈又施了一礼,朗声回道。

    他口中虽未明言,但其意已很是明显。

    “如此,你好自为之罢!”清岚略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小子,别好心当驴肝肺,清岚师妹答应助你,可是你求都求不来的福份!”清元见苏迈竟然出口拒绝,一时间,很是震怒。

    虽然他内心里并不希望南庭宗扯上天琅坊和苏迈之事,但苏迈当着众人之面,竟然不将南宗庭放在眼里,在他看来,便等同于是损了他的颜面。

    这小子,当真不知天高地厚!

    苏迈闻言,淡淡一笑,却未回话。

    先前众人决定去唤苏迈前来说明事由时,想到要面对蔺归元和四大家族之人,苏迈亦有几分担心,不过当时陆云奚却不甚在意,说了句:“放心去吧,我师尊应会护你!”

    苏迈当时闻言,不知为何,心里却隐隐有丝丝苦涩。

    当初他在伏蚕山中,曾拒绝了陆云奚前往南庭宗之邀,如今,来到这浮屠岛上,仍脱不开,这南庭宗的庇护么?

    他非心胸狭窄之人,亦知感恩图报,若是无定寺空寂大师出言相护,苏迈定会感激不尽,以他和无用的交情,自无拒绝之理,不过若是南庭宗,他便要思索几分,而面对清岚,他更是心有不甘。

    苏迈此刻,自己亦未想到,到底是何缘故,让他断然拒绝,不过内心深处,似乎有种意识在驱使着他,不能接受清岚的好意。

    或许,是因心有所念罢!

少年游 第二百七十五章 无果而散

    一场闹剧在众人始料未及中结束,苏迈拒绝了南庭宗的好意,同时也给自己选择了一条极为凶险的路。

    毕竟,这浮图岛比不得诺大的干元城,彼时他亦可东躲西藏,借力使力,不过此刻,失去了南庭宗这个靠山,天琅坊在苏迈面前,便是不可逾越的存在。

    加之数日来,天琅坊的大帐之中,迎来送往,热闹非凡,只要风斛将消息放出,无需他亲自动手,这岛上遍布着的无数修士,便会让苏迈无处可逃。

    之后,在清岚的授意下,他只好又将这数日见闻重述了一遍,不过涉及到自己隐秘,他未提及那遁术,毕竟,在场之下,敌友难分,这法术虽有些鸡肋,但关键时候,出其不意,还有逃命之效。

    不出意料,当众人听到那树屋之中,住着的是一个疯人时,多数人都忍不住嗤笑起来,一时间,讥讽质疑之声如潮水涌来,尤其是厅中站着之人,恨不得上前将苏迈提起来丢出去。

    疯言疯语,又如何信得,漫说神州覆亡,便是再危言耸听之词,亦不为怪,只是谁若要相信了,才真是笑话。

    风斛面露冷笑,望向苏迈,颇有几分看戏之感,感受到人群中的愤怒越来越重,他的心情亦好了少许。

    而那前方坐着之人,却是面色平淡,看不出是何态度,此事的大致情形,他们便已得知晓,并隐隐已达成默契,只不过这疯人之事,清岚当时亦未详说,故而听闻之后,内心自然有些许震动。

    这浮屠岛数千年未现世,本身就充满诱惑,登岛之人,自是有所图而来,加之天音石鼓突现,更是引得世人如疯似狂,正是群情激昂之时,苏迈却来此一出,且这消息在多数人看来,更像是无稽之谈,甚至有人怀疑,这苏迈是不是因被通缉之事,对四大家族心怀恨意,故而散布谣言,祸乱人心。

    众人各怀心事,自然不可能很快达成一致,苏迈说完之后,便站在一侧,冷眼旁观。他本意不过心有疑惑,前来知会一声,至于蔺归元等人是否会采信,他并不甚在意,毕竟,利益当头,又岂是一两句无来由的话,能令人退却。

    只不过,始料未及的是,他一心前来示警,却在这三言两语之下,反倒成了居心叵测之人,而风斛亦在一旁时不时地插上两句,更是推高了众人的情绪。

    “依贫道看,此子来历不明,先在干元城中闯下弥天大祸,如今又在这岛上妖言祸众,说不定他便是金刚盟安排来的,目的便是阻止我等取得那天音石鼓!”一身华美道袍的黎阳道长,与风斛耳语了几句后,便又站了出来。

    “不错,此人包藏祸心,行迹可疑,他说的话,更无可信之处!”又有人界面应道。

    “诸位,这十数日来,这浮屠岛上的地形,想必皆有所了解吧?”风斛转过身,向后摆摆手,随后环顾众人,扬声问道。

    “那是自然,这岛再大,总大不过干元城吧?”黎阳界面回道。

    “既是如此,这苏迈

    口中那高可及天的古桃树,各位道友,可有印象?”风斛向前踱了两步,复又问道。

    “闻所未闻!”

    “许是这小子杜撰的吧?”

    “无名小儿,信口雌黄,若真有此树,只怕早就传遍全岛,为何竟只他一人得知?”

    ……

    质疑之声此起彼伏,在此情形之下,苏迈亦早已看穿,面对天音石鼓的诱惑,无论他所言之事是否有据可依,在场多数人皆不会相信,或者说宁愿选择不信,而若他再细说其事,只怕那神秘的古桃树亦会引人觊觎,到时,反而徒惹祸端。

    许多时候,不是人们不怕危险,而是在面对巨大诱惑时,更多选择忽视,毕竟,凶险仍是未知之数,而那利益,却是近在眼前,相比之下,熟轻熟重,自然一目了然。

    清岚望见众人神色,亦是暗自摇头,利令智昏,或许便是如此罢!

    南庭宗数万年传承,门中秘法灵宝无数,便是如天音石鼓此类稀世之物,亦有藏之,故而在清岚眼里,天音石鼓对其而言,自非必得之物,她前次受命前来,一为探听虚实,二则坐镇岛中,以妨邪道中人,借机生事。

    本来,她常年静修,除了偶至太霄城外,平素极少下山,而宗门之大事,有数十位长老各司其职,自然也无须她过问,说起来,她在南庭宗,这长老之职,亦不过是个虚衔,不过,因其和现任宗主清虚道长乃是师承一脉,二人感情甚笃,而宗主一脉又是宗门之中,实力最为强大的一支,故而,这身份自也不同。

    按说,浮屠岛如此大事,自然是轮不到她出山坐镇,不过清岚因担心陆云奚,主动请缨而来,清虚自然也乐得成全。

    比起那石鼓,清岚更担心苏迈和水轻盈所提之事,这二者之间听上去颇有些关联,若说苏迈所言之事还有几分虚妄,但水沧溟为人谨慎,若无事发生,断不可能信口开河,说这神州将变之言,且他突然闭关,定是有事发生。

    如今这浮屠岛上的一切,在清岚看来,越发可疑,寒山子传信后便再无音信,以他的修为,便是遇到敌手,逃命应当不难,除非遭遇围攻,若真如此,那这背后,便很有可疑。

    这厅中群雄 ,除了清岗和空寂之外,余者对于苏迈所言之事,少数如四大家族等,自是将信将疑,而多数人只当笑话看,看情形,根本不当回事。

    蔺归元对于如今这场面,亦早有料到,他心中已有计算,这天音石鼓可非寻常之物,对他所图之事,关系重大,若有幸得之,便是背后真有甚阴谋,亦值得冒险一试,不过清岚既然前来,以他的身份,自不可能随意打发,故而才提议邀请群雄至此,共商大计,并提出这撤退部分弟子的想法。

    人数越少,对于实力更强的世家或宗门便越有把握,反而言之,对那些小门派自然逾是不利,故而一时之间,很难达成一致。

    众人各有所求,在一片嘈杂声中结束了这次面谈,结果自然可想而

    知,蔺归元以一句“此事还请各位慎思,今日暂且散去!” 便离坐而起,群雄见状,自然很快便一哄而散。

    风斛心不在此,只是默然盯着苏迈的动静,良机难求,今天既然他敢现身并拒绝南庭宗的庇护,无论是何缘故,皆不能放任其离去。

    清岚望瞭望苏迈,神情有几分惋惜,她有心助其一程,奈何苏迈却不领情,她亦只好听之任之,见风斛那情形,只能暗叹一声。

    而就在落坐之人,皆起身离去时,却见空寂突然走向苏迈,朝他念了句佛号,随后道:“小施主,老僧有一事想请教,可否随我走一趟?”

    苏迈见状,心有几分疑惑,不知这老和尚有甚事相商,不过见其模样不似虚言,而苏迈正好借机摆脱风斛,故而略怔了怔后,便点头应是。

    风斛未料这老和尚突然挺身而出,虽不知他和苏迈是甚关系,但先前言语中便颇有爱护,此刻他有此作为,却让风斛一时间亦有些踌躇。

    忍了忍,终未有所行为,毕竟来日方长,在这节骨眼上,得罪无定寺,并非明智之举,再说,他和空寂和尚,虽无深交,但也算同城修行的道友,过往亦有数面之缘,犯不上开罪于他。

    苏迈向清岚告辞,随后便和水轻盈二人跟在空寂身后,出帐而去。

    无定寺驻地离顾旷营帐甚近,看起来比那四大家族之帐小了不少,出家之人轻装简行,帐内亦无甚摆设,不过十来个蒲团而已。

    空寂入得其中,朝二人笑了笑,随后道:“出家人身无长物,帐中简陋,二位小施主莫怪!”

    苏迈感念其相护之情,忙拱手回礼,水轻盈亦报之浅笑,口中说道:“大师佛门大德,令晚辈敬佩不已。”

    “小施主,你与我那小师侄无用,可是熟识?”空寂随意找了个蒲团盘坐而定,边示意二人落坐,边问向苏迈道。

    “回禀大师,晚辈和无用确是知交好友,先前在乾元城万仙楼中,劳烦大师佛驾,陪无用一道,为我证实清白,晚辈感激不尽!”苏迈对无定寺中之人,颇有好感,故而此刻,听得空寂说起,回想当初那万仙楼中之事,忙应声道谢。

    “那你可知,如今他已失踪之事?”空寂点点头,接口问道。

    “略有所闻,不过对详情不甚了解!”苏迈听其语气平静,似乎并未有太多忧虑,心中一动,忙恭声回道。

    “此事说来蹊跷,与他随行之人,你亦熟识,按说以他三人修为,不至突然失踪才是,我门中之人,搜寻数日,却是一无所获!”空寂缓缓回道。

    “依您看,无用失踪和寒山前辈之事,可有关联?”苏迈见其神情,以为他已有所得,忙又问道。

    “此事老僧亦不甚清楚,不过无用的下落,却略有所知!”空寂摇摇头,突然说出一句,令苏迈莫名的话。

    既然他对无用的下落已有所知,那为何先前又说门中之人,搜寻数日无果?

少年游 第二百七十六章 玄空之术

    见苏迈一脸疑惑,空寂轻叹一气,脸色亦有些凝重,随后道:“说来惭愧,老僧略通寻人之术,数日前感知无用方位,并亲自前往,但寻遍那周边所在,却是一无所获。”

    “莫非,无用被困于地底?”苏迈闻言,猜想如那地方有甚地洞或地牢之类,找不到入口所在,自然一无所获。

    不料,空寂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口中念道:“无用并无被困之像,且那地方,稀松平常,无甚特别之处。”

    “这就奇了!”水轻盈亦觉奇怪,若这空寂大师所言无误,明明人就在那,为何却找不到踪迹,莫非,有甚迷障不成?

    “大师,可否将那地方情形告之于我?”苏迈虽觉奇怪,但以空寂的修为,均看不出有甚奇异之处,那这地方,定有高人。

    空寂曾数回探那山谷,那石林之内,除了一层薄雾,再无他物,看起来,与这浮屠岛中其它所在,并无异样,此刻苏迈问起,便随口告之。

    苏迈和水轻盈二人闻言,亦未发觉有何不对,一时间,眉头深锁,皆默然以对。

    沉思半晌,苏迈亦未有甚头绪,只好回道:“晚辈欲前往一探,还请大师告之具体所在!”

    “老僧亦有此意!”空寂点点头,随后又道:“小施主福缘深厚,此番前往,或许能有所得,亦未可知。”

    苏迈闻言,方知这老和尚先前所言有事相商之意,不过,他虽有心,但对此行,却无任何把握,毕竟,空寂都无法破解之事,以他的修为,多半亦是徒劳,只是以他和无用等人的交情,无论如何,都得去一探究竟。

    约一个时辰之后,空寂将苏迈和水轻盈,送出营帐,临行前随手往二人身前划了划,隐约有金光自苏迈头顶洒落,片刻亦消失不见。

    苏迈心有所疑,不过亦坦然受之,掀起那灰白的帘幕,随后便大步而去。

    不远处,风斛正站在一营帐的角落,望着空寂独自而出,却不见苏迈和水轻盈二人。

    “这老和尚将那小子留在帐中,莫非还真想和天琅坊为敌不成?”风斛百思不得其解,无定寺那小和尚虽和苏迈有几分交情,但空寂居于乾元城多年,自知轻重,应不至因小而失大,虽说无定寺乃佛门净土,但毕竟为神州三大宗门之一,在这仙都之中,一切利益纠葛,皆很难置身事外。

    “阿弥佗佛,风道友好兴致啊!”空寂远远便望见风斛,边念了声佛号,边向其走来,脸上笑意盈盈,看起来,甚是和善。

    “大师,此去何处?”风斛见状,亦只好闪身而去,朝其拱了拱手,随口问道。

    “出家之人,心无挂碍,闲来无事,便四处走走,道友即来我门外,何不入帐喝口清茶?”空寂满脸热诚地道。

    “不敢叨忧大师清修!”风斛冷冷回了句,随后朝那无定寺的营帐望了望,又道:“敢问大师,那苏迈如今身在何处?”

    “阿弥佗佛,苏小施主早已离去!”空寂笑意渐敛,淡然回道。

    “离去?”风斛面色一沉,自打苏迈随空寂离开蔺家大帐后,他便安排人暗中跟随

    ,之后他自己亦亲自前来,一直却未见苏迈人影,这老和尚却其已离去,这出家之人,开口便是妄语么?

    “道友若是不信,不妨至我帐中一探便知!”空寂见状,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风斛亲自一看究竟。

    风斛怔了怔,从道义上看,空寂为无定寺高僧,在乾元城中亦颇有声望,以其身份,断无欺瞒之理,风斛若是不信,倒显得有气度狭小。

    不过,此刻乃非常之期,天琅坊对苏迈志有必得,风斛亦顾不得许多,万一这老和尚真将那二人藏于帐中,却拿话诓他,那这煮熟的鸭子,岂不是又要飞了?

    “如此,风某便僭越了!”朝空寂拱拱手,也不待他引路,便大步流星了往那帐中而去。

    营帐之中,自是空空如也,别说人,连空寂口中所言的清茶,亦未见一杯,整个帐内,寒酸得比寻常百姓亦有不如。

    “道友如今信否?”空寂不紧不慢在跟在其后,等风斛转身而出时,却待在那帐外笑着问道。

    “打扰了!”风斛一脸黑色,虽知这老和尚定然有鬼,但这帐中,确实并无一人,他亦不好发作。

    不待空寂回话,便快步而去,不久,便消失于那重重营帐之中。

    空寂目睹其离去,神色平淡,随口念道:“怨怨相报,徒伤己身,放下执念,始得清明!”

    苏迈和水轻盈一路行来,亦很快便望见风斛的身影,不过,他俩遵从空寂的叮嘱,视而不见,一路疾行,很快便到了那谷口之外。

    复往前行了一段,钻入那山林之中,见身侧再无来人,苏迈深吸了一口气,随口朝水轻盈说道:“这佛门密术,果然神妙!”

    “这玄空术,先前我亦曾有所闻,和你所习之五行劫术的风遁之法颇有类似之处,不过,却深奥得多!”水轻盈稍顿住脚步,接口回道。

    “哈哈,我们便在风斛眼皮底下过去,他却一无所知,想来,亦甚是有趣!”苏迈颇为兴奋,忍不住笑着叫道。

    “空寂大师有云,这密术仅能维持一炷香的时间,如今离那营地甚近,尚不可大意,赶紧走罢!”水轻盈皱了皱眉头,催促道。

    “好!”苏迈回一句,随后看了看方位,便向前迈去。

    先前无用和顾旷等人,向北而行,乃有莲花为器,自然颇为轻松,便是空寂寻人,亦自有法宝,而苏迈无一可施之物,自然只好靠双脚而行,只是苦了水轻盈,随在其后,在那深林乱草之中穿行,弄得一身狼狈,衣袖之中,湿了几处,一头秀发,亦有几许蓬松,额前发丝之上,还沾了一片细长的翠叶。

    一路上,择僻处而行,二人差不多走了近两个时辰,来到一片山峦之下。

    眼前葱郁苍莽,危峰重重,漫山深绿,却是一眼望不到头。

    立身那丛林尽头,不远处便是一道断崖,显然并无去处,除此之外,四围皆是参天古木,云松遍野,却未见有空寂所言的那处槠树丛。

    “姐姐,我们不会走错方向了吧?”苏迈虽也算胆大心细,但对于辨别方位,却其不擅长,且二人穿行

    了那无尽的密林之中,时常不见天光,一不小心,走错了方向,亦有常有之事。

    “应当不会,我们一路行来,皆按大师所言,方位应无错,可能此处并非目的地所在。”水轻盈往头顶望了望,随后摇头回道。

    “那如今,我们该往何处去?”苏迈望向那片断崖,一脸茫然。

    “去那崖边看看罢!”水轻盈亦无头绪,只好提议先往前探寻一番。

    二人举步向前,没多久,便到了那断崖之畔。

    只见前方一片空无,崖底深不可见,数十丈下便是迷蒙一片,此处位于深山之内,并无水流之声,那这崖下肯定亦无深潭之类,若不小心坠下,极可能摔个手足寸断。

    二人至此,本为寻人而来,自然不会冒险,故而细思之下,只好转向而行,向右侧,那看起来稍微平缓点的右侧丛林行去。

    许是多年不曾有过人迹,这丛林之中,杂树乱草,有数丈之高,密布林中,遮天蔽日,二人行了一段,便觉寸步难行,再无落脚之处,无奈之下,只好退了出来。

    水轻盈往四周望了望,亦觉有些无奈,若是她自己一人,倒也无妨,不过有苏迈在,却是有些麻烦。

    沉吟片刻,却见她轻说了句:“随我来!”,随后却是一把抓住苏迈手臂,双脚往地上一点,倏地一声,带着苏迈便踏上了那树稍之巅。

    甫一站稳,水轻盈喊了句:“当心!”便脚尖点树,顺着那崖侧一路,飞掠而去。

    苏迈只觉眼前一花,满眼绿意皆有几分模糊,随后便是风声呼呼,身不由已地在那树丛之上,纵跃而去。

    片刻之后,苏迈方才适应过来,定了定神,随着水轻盈一路疾行,很快便到了那深崖之侧。

    上首,是一壁千仞的绿意,而左侧却是深不见底的断崖,那巨树生于崖壁之上,皆是斜伸而出,落脚之处,并不平缓,稍有不慎,便于坠崖之虞。

    苏迈被提携而行,已是心惊胆战,而水轻盈,则更是谨而慎之。

    她修习乐道,平素皆醉心于琴理心法的研究,修为虽高,但皆是以乐入道,如今携着苏迈,在这崖畔之上跳跃而行,亦是勉力为之。

    好在这断崖虽深,但却并不甚长,约一刻钟之后,当水轻盈额前有微汗透出时,前方已然有林壑隐现,崖底在望。

    水轻盈暗自轻了口气,稍顿了顿,随后看准方向,便朝那前方崖底潜去。

    按空寂大师所言,若无意外,那无用所在的山谷,便离此不远,那槠树林虽是显眼,若自上而下,一路望去,应很容易发现。

    自树顶俯冲而下,水轻盈嘱咐苏迈在林中等候,随后便伸手往背后瑶琴上轻轻一拍,一道白光划过,苏迈尚未看清是何物,便见水轻盈身形一闪,却是朝半空之中疾驰而去。

    “唉,剑兄啊,要是你也能飞便好了!”苏迈抬头望天,抚着手上黑剑,慨然叹道。

    长剑如眠,青黑的剑身隐隐有丝丝白气涌动,便除此之外,并无任何反应,这家伙,似乎许久未曾有过动静了!

少年游 第二百七十七章 我见犹怜

    崖底林中,迷雾朦胧,湿气颇重,多生毒虫迷障,反正进去亦无甚用处,苏迈也懒得冒险而行。

    好在约一刻钟之后,水轻盈便折返而回。

    先前那白光亦不知隐于何处,水轻盈笑意盈盈,看去心情甚好。

    “如何,可有发现?”苏迈见其模样,忙迎了上去,急问道。

    “自此往东数里之处,确有一山谷,有槠树林遍布谷口,看起来,应是大师所提之地!”水轻盈抬手向前一指,随口回道。

    “那便赶紧走罢!”苏迈闻言,面有悦色,急着便欲前行。

    水轻盈见状,亦点了点头,随后望了望那前方幽暗的树林,想了想,便又故伎重施,带着苏迈,往那林稍而行。

    苏迈自然乐得清闲,相比那人迹罕至的阴湿深林,他自然更愿意踏树而行,加之这崖底甚为平缓,树丛之上,看上去似乎更为安全。

    水轻盈二度施为,相比先前的崖壁,此刻亦轻松得多,故而一路纵跳,却也甚为轻松。

    “水姐姐,你很喜欢提着人跑吗?”苏迈望着脚下节节后退的树丛,半开玩笑地问道。

    “你若修为再高一些,倒可省去我不少力气!”水轻盈闻言,轻笑一声,随口回道。

    “哎,此事我亦甚急啊!”苏迈闻言,苦笑着道。

    他虽有轮回劫火在身,遇到危险,亦有侥幸一战之力,不过这修为嘛,实在是有些寒碜,想要飞天而行,还真不知要到猴年马月。

    甚至于说,若寻不到天随子,只怕他此生便很难再有进境,水轻盈的话,说到了他的痛处,但因长久以来皆是如此,故而他除了无奈,倒也未太在意。

    先前他曾以为自己体质殊异,无法修炼,直至前段时间在那轮回血海之中,真真的一番话,才给了他希望,甚至于说重燃了他对仙道的热情,内心隐隐觉得,只要寻得天随子,问得原由,便有再修行的可能性。

    只是,这茫茫人世间,缘份却甚难琢磨,越是想见之人,越难见到,而当你心灰意冷时,却往往又会有意料不到的惊喜。

    天随子一介相师,不知自何而来,亦不知向何处去,自从数年前不告而别之后,便再未听到其任何消息,便是苏迈有心打听,却也是无从着手。

    这天底下游走算命之人,看去大抵都相差无几,均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身后一杆青竹,布幡如旗,上书之字不是“趋吉避凶”,便是“铁口神算”,占卜测字,看相摸骨无一不通,稍有能耐者,六十四卦倒背如流,便是那滥竽充数之辈,亦可扯上些卦辞易理,加上几句看去高深莫测的定场之诗,一番作派下来,总有几分半仙的作派,这天随子自然亦不例外,苏迈穿州过境,亦有心留意,只是当想向人打听时,确实在不知该如何形容 。

    水轻盈闻得其言,有些哭笑不得,她不知苏迈体内之异状,以为他天资有限,修行进境甚慢,故而才出言鞭策于他,谁料他却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似乎这修行之事,亦是有苦难言一般。

    那东西,为何会选中于他?

    水轻盈心中暗自疑惑,面上却未有甚表示,拉着苏迈一路向前,很快便到了她所说的槠树林中。

    巨树横生,扭曲虬结的枝干,张牙舞爪地斜伸于头顶之上,苏迈穿行其间,总不自觉地有几分诡异,时不是抬头而望,似乎一不留意,那鬼爪般的树枝便会抓下来一般。

    一路往里而行,过了这槠树丛,便是那薄雾笼罩的石林,一排排高低不一的石柱随意立于山坳之中,轻雾之下,显得有些神秘而缥缈。

    这石柱和月前苏迈在那伏蚕山的猴谷所见的很是不同,看上去似乎天然而成,却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深山老林之中?

    在那石林之内穿行许久,苏迈二人便和空寂一般,一无所获,无奈之下,亦只好退回那槠树林边。

    远远望去,薄雾如烟,笼于石阵之上,平静得有如春日清晨,看不出有一丝异样。

    “可有何发现?”水轻盈呆立半晌,未看出有何不对,便问向一旁的苏迈道。

    “此刻是甚时辰?”苏迈未及回答,却是随口反问了一句。

    “看起来,应是申牌时分。”水轻盈抬首望天,细索片刻,便回道。

    “申牌时分……”苏迈闻言,缓缓念了句,顿了顿,随后又道:“正午已过,阳衰阴盛,天地间气运趋减,但再如何,亦不至暮时,为何这谷中薄雾却是经久不散?”

    望了望头顶辽远的天空,再看向两侧合围的山体,虽亦有几分险峻之势,但总体上,却仍较为平缓。心道一路行来,这槠树林外并无高山险峰遮挡,按说时有山风吹过,为何这薄雾,却能凝而不散?

    “姐姐,你看这雾气,可有甚异常?”

    苏迈总觉有些不对,甚至于有几分莫名的眼熟,但一时之间,却又想不出来。

    水轻盈闻言,仔细地朝里望了望,随后又转过身,抬头看了一眼那微微摇动的槠树叶,很快亦已发现了不对之处。

    “这雾看起来,似乎像是死的!”水轻盈回了一句,随后又道:“寻常雾气,缥缈湿寒,若在日光之下,很快便会消散,而这雾,似乎并不受其影响,而且,先前我们步入其中,亦未有阴冷之感。”

    “这怪雾,似乎在哪见过……”苏迈闭着眼睛想了想,片刻之间,却依然是一脸茫然,这种感觉便像某种熟悉的东西近在眼前,却怎么也抓不到一般。

    水轻盈虽亦觉有些怪异,不过也并未多想,毕竟,这石柱之内他们已寻了一遍,什么发现也没有,再者,这雾虽看起来有些异常,但似乎并无凶险,她也未太过留意。

    苏迈百思不解之下,又跑入那石柱丛中,细细地寻了一遍,不过半晌之后,又悻悻地步了出来,看样子,这一趟并无所获。

    越是觉得古怪,苏迈越不甘心,既然空寂大师说无用便在此处,那自然无假,而此处又有此异状,显然非寻常山谷那般简单。

    “无用、顾旷,你们在不在?”

    眼睛看不见,或许能听得到。苏迈无奈之下,只好朝那石柱之内,放声大喊。

    回答他的,除了山谷的回音,再无他物,那石柱

    之内,空茫一片,未见有任何的动静。

    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声音传来片刻之后,原来就在石阵的无用便有了回应。

    “清茶,你听听,又有人在叫我们?”初时,无用尚以为是幻听,故在数声之后,忙拉着清茶,确认一番。

    数息之后,清茶亦听到动静,凝神细听,很快便辩出苏迈的声音。

    “苏迈哥哥,真是苏迈哥哥!”小清茶一蹦而起,情急之下,拉着无用有些破旧的袖子,不断摇晃。

    “苏迈来找我们了!”无用亦是面露喜色,困在这石阵之中数日,他曾几次听到叫喊之声,不过无论他有何反应,最终皆是失望而回。

    这回,苏迈终于找来了!

    无用一直相信,苏迈总会有办法登岛的,他们被困于此,说到底亦是为了寻找苏迈,此刻突然听到他的声音,无用忽有些百感交集。

    他很清楚知道,苏迈便在那石阵之外,不过前几次的经历告诉他,这石柱之内,应该被某种阵法隔绝开来,故而他二人迈不出去,而外来的人自然也看不到他们,便是声音可以传入,但他们说话,外头的人,却是听不到的。

    “这到底是个甚东西,怎地如此古怪!”无用听得苏迈的叫喊,心里焦急无比,他很清楚,若他们未有回应,过不了多久,苏迈便会离去。

    小清茶此刻心情甚悦,她可管不了那么多,听到苏迈声音之后,便大叫着回应,似乎片刻,苏迈便会闯进来一般。

    可惜的是,奇迹并未发生,不到一刻,苏迈便停止了叫喊,似乎已然放弃。

    无用细听之下,石阵之中,已是一片沉寂,看情形,苏迈已走远了。

    “苏迈哥哥走了,无用哥哥,怎么办,该怎么办啊?”

    希望越大,失望便越大,在又一次的失望之后,小清茶终于绷不住了,泪水夺眶而去,喃喃地念完一句,哇地便哭了出来。

    数日来的压抑,从最初的淡然养伤,再到无聊等待,再到之后听救援之人呼喊之声,不久又重归于寂,在如此煎熬中枯守,清茶的精神已甚是紧张,只差一线,便欲崩溃。

    苏迈的声音突然而来,又匆匆而去,成了压倒情绪的最后一根稻草,绝望之下,除了泫然而泣,她再也不知该如何自处!

    无用平素里便甚是安静,这数日来,除了偶尔陪清茶说说话,便是练功打坐,十数年的寺院生活,令人心境较清茶沉稳了许多,虽亦觉有些无聊,但心情倒也未受太大影响。

    此刻清茶突然放声大哭,却令他有些措手不及,要说打架或挨打,他从来不惧,不过,这安慰女孩,却是他从未有过之事。

    哭声凄婉而绝望,不久之后,其声渐小,由哀号转而抽泣,一声声,敲打在无用的心上。

    少女梨花带雨,娇弱而无助,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清茶,别……别伤心,我保证,一定会,带你出去!”无用踌躇半晌,忍不住开口叫道。

    “你要有办法,我们早就出去了!”清茶微抬起头,泪眼汪汪地回了一句。

少年游 第二百七十八章 我见犹怜

    ““我……”

    无用被其一说,顿时愣了愣,他不过想要安慰下清茶罢了,却不料她这么一问,反倒令他尴尬不已。

    诚如其所言,若真有办法,二人还会在这枯守数日吗?

    “苏迈应该就在外面,既然来了这,他肯定会发现这雾有古怪,我们多弄点动静,说不定他就能发现我们了!”无用想了想,无可奈何之下,只好把苏迈搬了出来。

    连他都能发现这薄雾有古怪,苏迈那么精明之人,不可能察觉不出。

    “嗯……”小清茶似乎对苏迈很是信任,听其这么一说,忙也点了点头,犹带泪痕的俏脸如春花绽放,忽有一丝笑意浮了上来。

    “这小清茶的脸啊,便如那六月的天,说变就变!”无用心里暗自嘀咕了一句,脸上却不敢有甚表示。

    “无用哥哥,你说如果我们将这些石柱子全都打碎了,苏迈哥哥会不会就能看到我们了?”小清茶站起身,朝四周望了望,张着大眼睛,望向无用道。

    “或许吧,动静大了,外面应该会有反应!”无用闻言,心里清楚,这里面的动静,外面是听不到的,不过这小清茶刚停歇过来,他可不敢再说丧气话,只能先稳住她再说。

    话音刚完,无用便将那莲花召了出来。

    一道金光洒满二人所在的数丈之地,那虚化的莲瓣朵朵而开,看上去圣洁而华美。

    小清茶先前亦见无用施展过这净世莲花,但多数时候,皆为御器而用,坐于其上,并无多大感觉,此刻见其在头顶粲然绽放,金光闪闪,栩栩如生,那花瓣似虚又实,随着无用的不断施为,莲花之中,隐隐有个佛像虚浮而去。

    “无用哥哥,你这莲花真好看!”小清茶目不转晴地盯着半空,口中喃喃念道。

    “听空寂大师说,这净世莲花乃是无定寺之宝,只是不知大和尚为甚将它传与了我!”

    无用闻言,面有笑意,随之回了一句。

    自从在那**凼中开悟而掌控了这莲花之后,对其使用甚是频繁,而领悟也是越见深刻。

    这净世莲花,本为无定寺开山之祖九智禅师所造,内含不尽佛理,玄妙无方,既为佛器,又是一件难得的法宝,流传千万年,数易其主,近数百年来,供奉于无定寺的禅堂之中,不知为何,却被这大和尚取来,赠于无用所有。

    无定寺修行讲求缘法,随性而为,历世而悟,门下弟子所修之法乃至所用之器,均须与自身佛缘相合,这莲花奉于禅堂之中,若能悟出其妙,人人皆可取之,不过数百年来,却无人有些缘法,却不知为何,偏偏被无用这尚未入门的假和尚据为已有?

    随着那莲花缓缓转动,无数莲瓣飞舞而出,片刻之后,一阵飞沙走石,二人身侧不远处的石柱纷纷倒塌,一地狼藉。

    有几次,无用也曾想过飞天而去,不过当他试着将那莲花舞出时,却发现,无论向何处去,始终无法冲破那薄雾,故而几次之后,他便放弃了。

    此处,明显是在一阵法之中,若不明破阵之法,再多努力皆是徒劳,他弄这么大动静,无非就是给清

    茶一心理安慰罢!

    任是其在石柱之中,弄得石破天惊,站于石柱之外的苏迈,却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盯着那薄雾看了许久,亦未有甚收获,表情疑惑不已。

    “这雾气如此古怪,到底是何缘故?”苏迈一阵迷茫,无奈之下,复又钻入那石阵之中,穿行片刻,见前方立有一块丈余高的粗大石柱,想了想,脚下轻点,疾冲而去,三二步便窜到了那顶端,伸手而探,薄雾近在咫尺。

    那雾气远看如轻烟般缥缈,但进入其中,却浑若无物,除了那一片蒙蒙的灰白之色,确如水轻盈所言,并无寒湿之气。

    苏迈坐在那石柱顶端,望着眼前的一切,忽想起当初在乾元城中,被天琅坊追缉,在一破庙之内的情形。

    那晚,雨骤风狂,骆龟蒙和郭子阳于庙外决斗,突然一阵怪雾涌起,将他和韩屏儿卷入其中,等出来之后,外头之人早已远去,那情形,和眼前之状,略有几分相似。

    突如其来的雾气,凝而不散,阴而不寒?

    苏迈细思之下,忽有灵光闪过,这情形,不正和那晚在那乾元城的山谷一般么?

    “夜雪?”苏迈突然心中一动,忍不信轻呼了一声。

    夜雪和陆欣自然在这岛上,只是若真是她的话,却为何要将无用和顾旷他们三人困于此处?

    “这没道理啊!”苏迈暗叫一声,随后想到一事,却令他隐隐有些不安。

    夜雪二人虽来历不明,但那忘归仙子却是金刚盟中之人,看起来,似乎她们之间甚为熟络。

    莫非,夜雪亦是金刚盟之人?

    若真如此,那这岛上背后设局的,极有可能便是那金刚盟!

    普天之下,有能力在这浮屠岛中布局对付正道中人,除了金刚盟,便再无其它。

    “难不成是无用他们发现了金刚盟某些隐秘,被关押于此?”联想到今日群雄商讨之事以及寒山子的失踪,苏迈隐觉这背后,必有某些关联。

    念及此,苏迈忙一跳而下,一阵小跑,便到了那槠树林边。

    水轻盈见其面色沉重,看去似乎已有所得,忙上前追问情形。

    苏迈将其心中所思简要说了下,水轻盈闻言,沉思片刻,随后便道:“这么说来,确有几分道理,这背后,极有可能便是金刚盟在筹划!”

    “莫非,此处便是他们囚禁正道之人的所在?”水轻盈往里望了望,复又疑道。

    “应该不是!”

    苏迈摇摇头,随后接道:“设这迷雾之人,与我略有几分交情,先前我在乾元城中,被迫逃命,亦多得她背后相助,无用他们几个虽与之不甚相熟,但她肯定知道我们的关系,若我未猜错的话,应是不得已之下,才将他们困于此处。再说,若真是金刚盟禁地所在,那我们岂能如此轻易地到得此处!”

    “按你这么说,她将人困住,倒是救了人?”

    水轻盈闻言,亦觉有些道理。

    这夜雪若真是金刚盟之人,而又在岛上有所图谋的话,将无用他们困在此处,确实已算是网开一面,不然,若以金刚盟一

    贯的作风,定杀之以绝后患。

    毕竟,能守住秘密的永远只有死人。

    苏迈略点了点头,以她对夜雪的数次接触,虽说并无甚深交,但感觉她和陆欣并非邪道中人,更不是滥杀无辜之辈,若真是她们所为,背后定有隐衷。

    “你可有甚办法,能寻到她们?”水轻盈见状,知苏迈和这夜雪之间,似乎颇有牵扯,若能设法见到二人,那一切自然水落石出。

    “没有!”苏迈摇摇头,轻呼一气,继而说道:“她二人行踪缥缈,并无固定所在,除非主动现身,不然无处可寻!”

    “那眼下,你有何打算?”水轻盈闻言,复又问道。

    “等……”

    苏迈闻言,一时有些沉默,随后望向前方那经久不变的薄雾,许久,方才吐出一个字。

    “等什么?”水轻盈闻言,秀眉微蹙,接着问道。

    “我想,若真是夜雪所为,她不可能一直放任不管,定会抽空过来查一探,我们便在此等着!”

    苏迈接口回道,语气中亦有些不太笃定。

    对于夜雪会不会来,他心里自然没底,只是如今并无其他办法,他能想到的,便是如此。

    更何况,他如今亦无地方可去,那重重山林之外,说不定遍布天琅坊的人,只怕他一露面,便会落入风斛之手。

    “人海茫茫,你确定她们一直会在?”水轻盈对于苏迈的提议未置可否,只是轻问了一句。

    “再说,若她真是金刚盟之人,只怕此刻定有任务在身,便是会来,亦不知何日,难不成我们一直等下去?”

    苏迈亦不知等到何时,闻言想了想,随后便道:“姐姐,此番祸福难料,无用之事与你并无干系,这岛上已是多事之地,不如你先行离去罢!”

    “我一个闲人,无门无派,又往何处去?”水轻盈微扬起头,朝苏迈一笑,随后又道:“其实,我亦想看看,这神州界上,到底会发生何等大事,也好解开我父亲闭关之谜。”

    苏迈闻言,突然想到一事,随后突然问道:“姐姐,你说那金刚盟的琴公子,会知道这岛上将欲发生之事吗?”

    “这个,我亦未可知,不过看起来,似乎并未参与,这一年来,我们虽交流不多,但他一直紧随着我,很少有离去之时。”水轻盈怔了怔,边回想着边接口道。

    “也不知这金刚盟到底在打甚主意?”苏迈过往并未和金刚盟中人有甚交往,故而对其行事作风自然一无所知。

    “金刚盟蛰伏数十年,暗地里在做些什么,谁也不清楚,不过,过往曾听我父亲提过,金刚盟主沈清秋一代雄才,文韬武略,绝非甘于人下之辈。”

    水轻盈久居慕兰湖畔,对这神州之事所知亦甚为有限,想想便随口回道。

    苏迈闻言,心中一动,类似的话,似乎先前在那不二酒馆之中,亦有听过,不知不觉中,对这沈清秋倒多了几分好奇。

少年游 第二百七十九章 留守一晚

    “若真像那疯人留字所言,浮屠岛现世,这神州便有倾覆之虞,那金刚盟所图之事,必是惊天之举。”苏迈抬手望了望手中之剑,慨然叹道。

    “依你看,若要使神州覆亡,该当如何?”水轻盈望向苏迈手中之剑,神情动了动。

    “我连自保尚且不如,这神州大事,又如何能知!”苏迈苦笑一声,摇头笑道。

    “今日不能,他日亦未可知!”水轻盈若有所指地回了一句,随后却又突然问道:“苏迈,你手中这剑,自何而来?”

    “这个?”苏迈扬了扬手,未料水轻盈突然问起这黑剑的来历,沉默片刻,随后道:“这东西不知能否称之为剑,是我偶然在一地底拾获的!”

    “大巧若拙,藏而不露,看起来倒跟你有几分相似。”水轻盈莫名的提了一句。

    “哎,我倒是想露,只可惜力有不及啊!”苏迈对水轻盈的评价颇有些哭笑不得,以他目前的修为,这巧和藏委实有点言过其实了。

    “不过说起来,这剑倒确实有几分怪异,一旦疯起来,凶戾得很!”见水轻盈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苏迈又接着回道。

    “那是自然……”水轻盈随口回了一句。

    “姐姐识得此物?”苏迈心头狂跳,听水轻盈的语气,似乎另有所指。

    “没有!”

    水轻盈眼波微动,随后却又接道:“我只是见其有些特别罢!”

    “哦……”

    苏迈有些黯然,随后想想,却又释怀,这东西藏在那镇龙渊的石碑之中不知多少年,连那地牢中的老和尚都未曾见过,水轻盈又如何识得。

    看来,不过是自己心急了!

    苏迈暗叹一声,随后接道:“我不谙剑法,此物虽不同寻常,但在我手中,亦难有所用!”

    “神物有灵,既择了你,便是缘份,不必枉自菲薄!”

    水轻盈斜眼望了望那沉寂的黑剑,神情淡然地说道。

    苏迈点了点头,神物也好,废物也罢,于他而言,这东西就是他在这落寞江湖的唯一倚仗,寒夜独行时,握之在手,便多了几分安然。

    二人漫无目的地闲聊着,过了约半个时辰,身后的槠树林中,却突然有动静传来。

    “有人!”

    水轻盈率先反应过来,向苏迈示意了下,二人身形闪过,片刻,便隐于一双人合抱的巨树之侧。

    半晌,便有脚步声传来。

    苏迈侧着身子,定睛一看,却见数十丈之外,隐隐有两个身影疾行而来。

    待得再近些时,苏迈却突然眼神一亮,脱口叫道:

    “花公子、陆姑娘?”

    来人正是花相容和陆云奚。

    苏迈不知他二人为何联袂而来,忙一闪身,快步而出,数息之间,便出现在了花相容身前,而水轻盈亦跟随其后,缓步而出。

    “苏迈?”花相容措不及防,差点撞到苏迈身上,见其突然现身,亦是一惊。

    “花公子,陆姑娘,你们为何会到此处?”苏迈点点头,复又朝二人问道。

    “还不是为了寻你!”花相容止

    住脚步,闻言便急叫着道。

    苏迈不明所已,一脸迷茫地望向二人。

    “今日蔺家大帐事后,我听闻你被空寂大师带走,便想着前来寻你,不过等我到了无定寺帐中时,却空无一人,反而天琅坊之人已开始四处行动,似乎在打探你的行踪,后来我便去找陆仙子,一则以南庭宗的名义,那风斛不敢乱来,二则陆仙子出面,那空寂大师或可告之你的去向,后来我们转辗找到他,求了半天,他才松口,说出你到了这边。”

    花相容一口气说出原委,却是空寂指点而来。

    苏迈闻言,心中略有几分感动,花相容能在此时寻来,足见其情义,不过陆云奚能陪同花相容一道,却令他有些意外。

    用花相容的话说,这可是名动天下,如冰山美人般的陆仙子啊,平素里多少世家大族的子弟想一亲芳泽而不得,此刻却放下身段,前往这深林秘谷之中寻找自己,却是让他有些始料未及。

    或许,陆姑娘还是将我当成朋友罢!

    苏迈心中暗想,却不敢望向陆云奚,而是上前揽了揽花相容的肩膀,携着他一道,来到那石阵之外。

    将这里边情形略略讲了讲,花相容和陆云奚亦听得一头雾水,不过当他二人深入其中一无所得之后,回到苏迈身前,却终是信了几分。

    “苏迈,莫非你便打算一直在这等下去?”花相容有些意外,苏迈的打算自是下下之策,只不过,如今之势,他亦无甚办法。

    苏迈点点头,一脸苦色,本来一个水轻盈已令他有些惭愧,此刻又来了花相容和陆云奚,却令他更加为难。

    无用和顾旷等人和自己为知交故友,不过与身侧三人,却并无甚交情,要让他们陪他一起在这枯守,却有些强人所难。

    “此地甚为诡异,我打算在此观望一二,看看是否会有甚发现!”苏迈望了望二人,随后又道:“此地甚为隐蔽,天琅坊之人一时间应很难找到,二位皆有事在身,不宜在此久留,不妨先前离去。”

    陆云奚闻言,面色一沉,她未料到,一番辛苦前来相助,苏迈三言两语之下,却要将她打发走,一时间,心情亦有些黯然。

    花相容未留意陆云奚的神情,闻得苏迈之言,一脸无谓地道:“眼下这岛上也不知会发生何事,与其在那营中,惶惶不可终日倒不如在此等等看,说不定还能有所发现。”

    水轻盈身为女子,自然敏感地发现陆云奚神情的变化,暗自笑了笑,随后便走到陆云奚身边,轻声说道:“陆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陆云奚闻言,有些诧异,她和这水轻盈虽非初见,但并无任何交情,甚至于连话都未说过,此刻突然而来,却不知所为何事。

    怔了怔,陆云奚便点了点头。

    苏迈瞧见水轻盈之举,以为她真有甚事相商,倒也未曾在意,眼看着二人向一侧的丛林中行去,便拉着花相容闲聊了起来。

    未几,陆云奚随着水轻盈一脸笑意地折返,到了苏迈身前不远,便止住脚步,轻言道:“苏迈,我们便陪你等上一晚,明日再行计议罢!”

    苏迈闻言,亦只能点头应是,陆云奚能主

    动留此,他心里自然高兴,甚至于隐隐还有几分激动,只不过,面上却不敢有所表示,只好拱拱手,躬身称谢。

    一番折腾之后,这天色却亦渐渐暗了下来。

    为感谢三人陪伴之情,苏迈决定亲自动手,做一美味吃食犒劳众人。

    嘱咐水轻盈和陆云奚拾些柴火,生起火堆后,便拉着花相容,却那丛林之中寻找可猎之物。

    水陆二人修为甚高,对俗世吃度自然看得甚淡,不过夜色为临,生火却也是必备之物,故而亦未推辞。

    不过花相容常混迹于这仙都市井之中,更是勾栏酒肆的常客,对这红尘饮食更是留恋不已,先前赖在不二酒馆之中,曾听无用提起苏迈拿手之烤肉,一直未有机会见识,今日适逢其会,自然欣然前往。

    待得那篝火熊熊,石阵前方一小片空地之上已是火光掩映,四围通红一片。

    不到一刻钟,苏迈和花相容便人手一物,嘻笑着小跑了回来。

    陆云奚听得动静,回头一看,只见苏迈手上倒提着一只半大的雉鸡,正扑腾着翅膀,拼命挣扎,而花相容则肩头扛着一截断木,其上正吊着一只灰色的野兔。

    近得前来,苏迈就近扯了条细藤,将那雉鸡绑起,丢在一旁,且是随手取过花相容手中之木棍,将那兔子解了下来。

    这家伙看去似乎日子过得不错,皮毛甚是光滑,一身肥肉提在手中,颇有些重量,不过许是受伤过重,颈脖之下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双眼耷拉着毫无动静,看样子,已是奄奄一息。

    “嘿嘿,不好意思,下手重了点!”花相容见苏迈盯着那兔子的伤处,便笑着说道。

    过往他亦曾往伏蚕山中猎过些零星的妖兽,但那不过是为了练手而已,对于寻常野兽却很少接触,故而出手便没了轻重,随手捡了颗石子,一击而去,便将那兔子打了个半死。

    “今日晚宴,有鸡有兔,倒也不错!”苏迈将那兔子放在那火堆之旁,随口说道。

    “看来,今日有口福了!”花相容闻言回了一句,随后往地上一蹲,又朝苏迈叫道:“烤肉之事,本公子不甚在行,苏迈,便交给你了!”

    “无妨,你便等着罢!”苏迈边回着,边欲去取那雉鸡。

    也不知苏迈如何捕得,这雉鸡看起来浑身上下并无一处伤痕,若非被苏迈捆绑着,说不定一展翅,便欲飞去。

    “苏迈,不如……将它放了罢!”陆云奚一把抓过那雉鸡,护在身前。

    “为何?”苏迈见状,不知陆云奚此举何意,忙轻问道。

    “这兔子如此肥美,足以令我们四人饿食一顿,又何必多伤性命!”陆云奚摸了摸雉鸡那五彩斑斓的羽毛,随口回道。

    苏迈未料她会有此举,暗道这可是我费尽心力抓来的,说放就放未免有些可惜。

    花相容却是变得极快,见陆云奚大发善心,忙附和道:“仙子所言极是,这兔子我们都吃不完,徒伤了这雉鸡性命,确有伤天和!”

    苏迈闻言,斜了他一眼,心中暗骂。

    这家伙先前还说自己有口福,一转眼,却有伤天和了。

少年游 第二百八十章 玉露当酒

    无奈之下,苏迈亦只好将那到手的美食放了,雉鸡初时尚不明所言,片刻之后,却是欣喜过望,咯咯地叫了两声,往前冲了几步,猛地拍着翅膀便向一侧的山林乱草之中飞扑而去,不到数息,便无动静。

    苏迈提着那兔子,打算去稍做处理,不过片刻,他却愣了愣,抬眼望向火光前的三人,一脸无奈。

    “怎地,想要帮忙啊?”花相容见状,当先叫道。

    “帮忙倒不用,不过,我手中并无刀刃,这开膛破肚之事,却是有些为难!”苏迈皱了皱眉头,接口说道。

    他不像无用,随身还带着把短刃,他那黑剑钝而无锋,用来杀人倒还差强人意,这杀鸡宰兔之事,却是无能为力。

    他这一说,在坐之人一时皆愣了愣。

    水轻盈以琴为器,器音可疗愈,并可杀人,但却无实质之利,而花相容的千秋山何扇虽暗藏杀机,但要取出却甚是麻烦,再说花相容自诩风雅之人,这等焚鹤煮鹤之事,他自不愿干。

    故而,一时之间,大家皆将目光聚在了陆云奚身上。

    天渊剑,可是天下一等一的神兵利器,一剑在手,无往而不利,削金断铁,亦是易如反掌!

    只是,若要用来杀兔子,却难免有杀鸡用牛刀之嫌。

    苏迈亦望向陆云奚,但一时间,却不好开口。

    “苏迈,你且提着那兔子,站远一些!”陆云奚见状,却是浅笑一声,随后站起身,示意苏迈后退。

    苏迈初时不明所已,不过见陆云奚长剑出鞘后,却突然反应过来。

    原来陆云奚怕这兔血沾染了她的宝剑,故而欲隔空将那兔子劈开。

    苏迈退到一丈开外,双手扯着那肥兔的后腿,便等着陆云奚施为。

    花相容见状,亦饶有兴致地站起来,望了望苏迈,随后又略有些担忧地朝陆云奚道:“仙子,如此可行么?你这宝剑可是开山裂山亦不在话下,别一不小心,这么近的距离,光是那剑锋,便可将苏迈劈成两半。”

    陆云奚未及回话,却是望向了苏迈,那神情仿佛在问,你可敢一试?

    苏迈虽亦有几分忐忑,但他心知陆云奚非莽撞之人,如此作为,自然心里有数,故而见状,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一脸淡然。

    “站稳了!”陆云奚素手一挥,长剑往前一点,随后轻轻一划而下。

    那动作轻柔随意,看去便是丹青手作画一般,自然天成,而随着她这手起剑落,苏迈手中兔子便如被利刃瞬间划开一般,胸腹之间一道薄如纸片般的切口,沾而不连,将断未断。

    苏迈尚未反应过来,陆云奚便已收剑回鞘,口中说了句:“好了!”便又转身,朝那火堆而去。

    苏迈闻言,将手一翻,轻轻一扯,便将那野兔一撕开,随后忙以转过身,去那林中,寻水源去了。

    水轻盈见陆云奚露出这一手,一时间亦颇有些钦佩,待得苏迈转身,忙起身拍了拍手,口中赞道:“陆姑娘这一剑,当真妙到毫厘,不愧为天渊剑之主啊!”

    陆云奚闻言,略点头示意,随口说了

    句:“雕虫小技而已!”

    “仙子这一剑,剑随意动,举重若轻,在下亦是佩服之止!”花相容亦起身拱了拱手,扬声赞道。

    在场二人,虽均不使剑,但却是大世家出身,这见识和眼光自然不低,陆云奚这一剑,轻则无法伤及兔身,若用劲过重,则会伤到苏迈,纵是用劲再多一分,亦会将那兔子劈成两半,到时便是苏迈无恙,亦会溅得一身是血。

    而能将那兔子肚皮,切得将断未断,既达到开膛之效,又免得血流遍地,可说是一举两得,如此精巧的力道把握,若非多年苦练,人剑一体,极难做到。

    一时间,花相容甚至有些妒忌苏迈,早知如此,他应该抢着去提那兔子,省得枉做了小人。

    一炷香过去,苏迈悄然而返,双手抱着那一团裹着厚厚黄泥的东西,正快步而来。

    “山间少调料,只好取诸自然,今日,我们便尝尝这药泥封兔!”

    苏迈边走向三人,口中边说道。

    花相容望向苏迈那一手的泥,眉头微眉,口中问道:“那兔子便是裹在这泥中?”

    苏迈点点头,随后找了个空地蹲了下来,在地上拾了半截未烧完的棍子,将火堆中央掏空了一块,便将那团黄泥塞了进去,随后开始添些,将火烧旺。

    一刻之后,复将那烧得焦黑的泥团翻了翻,又炙烤了一遍。

    如此再三,翻来覆去之后,不到半个时辰,火堆之中,已有肉香味传来。

    花相容食欲大动,闻了片刻,便欲动手,苏迈伸手将其打住,随后将那燃得正旺的火堆移开,拨了些炭火将那焦泥捂住再慢慢烘了片刻,待得那药香味弥散开来,才将其取出。

    “剑茅草!”花相容好食之人,一下便闻出剑茅之味,这东西亦是寻常餐食中常用的香料,故而其亦甚为熟悉。

    苏迈点点头,随后却笑着说道:“想要吃这兔子,至少还得说出两种味道才行!”

    花相容闻言,道了声:“去,这有何难!”随后便凑近身子,使劲闻了起来。

    初时,他亦以为不过分辨几株药草而已,应不是难事,不过等他仔细闻过之的,却发现,这药草味夹杂着肉香,已混成一团,除了剑茅那种味甚独特的香草之外,其余却是很难分得出来。

    使劲闻了半天,却一样也未发现,只好悻悻地望向身侧二人,眼有求助之意。

    水轻盈亦觉有趣,学着花相容的模样,凑近闻了闻,不过片刻之后,却已有所得。

    “若未猜错的话,这其中应有地芙蓉。”水轻盈吸了吸鼻子,缓缓说道。

    “没错,地芙蓉叶有清香,揉碎塞入肉中,有去腥除腻之效!”苏迈面露赞许,这地芙蓉叶其味甚淡,寻常食之,口齿间会有清香之气,水轻盈能在这黄泥封之中,辨得出来,很是不易。

    “看来,水姑娘亦是甚好美食之人!”花相容手中折扇一拍,轻笑着道。

    “已有两味,还差其一,便可开封!”苏迈见状,用棍子在那一团焦黑之中敲了敲,那薄薄的泥封便裂开了一道口。

    “仙子可有甚高见?”花相容自

    己闻不出来,便望向了陆云奚。

    陆云奚先前和水轻盈一般,闻了半天,亦什么也未发现。

    她自幼修炼,各类灵药吃得不少,但对俗世饮食却甚少涉及,便是偶尔吃上一两顿,亦是极为清淡,故而对这些调味的香草所知有限,别说闻出其味,便是放在她眼前,亦不识得。

    此刻,她自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苏迈见状,亦未说话,只是又轻轻地在那黄泥之中敲了敲,一时间,肉香味更加浓了。

    陆云奚见其动作,顿了顿,随后却突然反应过来,脱口叫道:“还有一味,便是黄泥!”

    “这个……”花相容闻言,不禁失笑,这泥土味也能算吗?

    本想着苏迈会断然否认,未料他却应了点了点头,随后正儿八经地说道:“没错,这黄泥,亦是其味之一!”

    “此话从何说来?”花相容一声,来了兴致,想听听苏迈作何解释。

    “这黄泥又号神仙土,藏于极阴之地岩穴之中,土质细腻柔软,遇热有微酸之味,可致人迷幻。”

    “难怪叫神仙土!”花相容亦在兔肉上敲了几下,取出一块掉落的薄泥片,望着那外黑内黄的模样,颇有兴致。

    这致幻之物,为何苏迈要用来裹这兔子?

    “这东西的微酸味,正好中和兔肉的口感,以你们的修为,如此小量,不会有甚影响!”苏迈三下五除二地将那焦泥剥落,随口又说道。

    陆云奚见苏迈一本正经地说着,想到自己瞎碰了一句,却未料到歪打正着,一时脸上亦挂着笑意。

    花相容倒也管不得那么多,他早就跃跃欲试,如今见苏迈已然开动,便也伸手去扯那兔肉。

    胸腹之中,被苏迈裹了许多药草,如今亦被烤得黑糊糊一团,花迈随手将其抖落,扯了一条后脚,便递给了花相容。

    随后,四人分而食之,这兔肉作法虽不同寻常之味,但吃到嘴里,倒也另有一番味道,口感清凉酸香,一口下去,油而不腻,便是清淡如陆云奚者,亦觉齿颊留香。

    不过,终究是清修之人,水轻盈和陆云奚小吃了一顿后,便停住了嘴,剩得苏迈和花相容二人吃得不亦乐乎。

    正在大块朵颐之际,花相容却突然大叫一声,忙放下手中之肉,伸手自腰间取出一只葫芦状的小玉瓶。

    “美食当前,岂能无酒!”口中说着,便将那玉瓶拔开,一缕淡淡的酒香便飘散开来。

    “你,竟然随身带着酒?”苏迈见状,很是诧异,忙叫道。

    “非也,严格来说,这玩意不是酒!”花相容神秘一笑,却将那玉瓶凑近苏迈,让他闻了闻。

    “淡是淡了点,不过亦聊胜于无!”苏迈深吸了一口,随后道。

    “乾元城的四大家族,果然是财大气粗啊!”陆云奚闻见花相容手中之物,开口说了句,见苏迈有些不解,随后又道:“这酒应是你们花家有名的疗伤圣品金风玉露吧?”

    “算不得什么圣品,可惜口感差了点,解解油气倒也差强人意。”花相容摇摇手,喝上一口,便又递给了苏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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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天图鉴介绍:
仙也侠也,演绎的都是众生百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故事。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夜雨潇潇,一灯如豆,且就几杯残酒,数点墨香,听水风轻讲述那令人神往的仙侠世界。
本书是一本正统的古典仙侠长篇,全书共八卷,红尘往事,仙佛旧闻,山川河岳无不包罗。有波诡云谲的正邪争锋,也有和风细雨的人间温情,有舍身殉道,也有杀身成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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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如《千里江山图》般徐徐展开,主角艰难证道的过程,映射出人世种种。大道艰难,且让我们随苏迈一起开始一段绚丽奇幻的仙侠之旅,见证平凡少年的通天之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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