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九六章 我和她
车比较贴近橱窗地平行摆着,的确有点妨碍辉煌酒吧的朴质气质,关键还刁难了新手女司机。何沛媛要先观察构思怎么重新上路,真是两头为难,不免脸上抱怨嘴上嘀咕。
杨景行又当起温柔好教练:“倒出去方便点,先往前摆过来,到这差不多,就当侧方停车……”
年晴和齐清诺就没义气了,不仅不出谋划策还站得远,像不认识的样子。
杨景行热情地帮女朋友拉人气:“上车,别怕。”还有开门服务。
明显是勉为其难,两个伙伴上车上得不冷不热,客气话都没一句。
杨景行还是经验少,为领导关车门这种细节都忘记了,急着上副驾驶保持存在感:“先打方向再动车,多打点……回快点,目的是把屁股摆出来……”
其实何沛媛的手脚已经趋于熟练,轻轻挂倒挡稍稍看屏幕,还有思路跟后面聊天:“晴儿你开车的时候二白啰嗦不?”
年晴好像没在意这种事,想了一下:“有时候……”
齐清诺已经看出来司机是有实力的,就放松了坐姿舒口气:“你们同病相怜,我深表同情行吧。”
倒着车呢,何沛媛也得回头快横一眼:“什么都能找茬,我不讲话了。”
看样子,齐清诺要快人一步了。
年晴也保持自己的优势。
领跑的是副驾驶上的男人,不过他斟酌了一下后还是弃权:“注意前面。”
车头离墙太近怎么办?何沛媛稍犹豫了一下又挂前进挡,气得也不在乎那点输赢了:“有我车头两倍长。”
是自己的错,杨景行更小心语气:“不用往前,回正继续倒就没问题。”
“撞了别怪我。”何沛媛把方向打得似乎要故意。
杨景行还是轻言细语:“你车撞烂了不起破他两块砖,划不来……”边说还回头给后座赔个嘿,看到的却是年晴在对领导咧嘴坏笑得不言而喻又高深莫测,他连忙躲回去了。
“不该你请客?”齐清诺的声带几乎追到前面,而且当机立断:“标杆结账,今天一笔勾销。”
何沛媛的大部分心思在倒车上:“……什么账?”
年晴也哈得明目张胆了:“请谁的客?”
“当然请我。”齐清诺简直生气:“他们那叫共同承担。”
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何沛媛先回绝了再说:“共同个头……”
“可以打了。”杨景行也一毛不拔:“转向灯养成习惯。”
不管什么账目吧,同坐一辆车还是要安全第一,都先不理论了。虽然何沛媛的脚踩延音踏板时没有深浅但控制刹车还比较适度,后轮下路肩的颠簸还算能接受没让伙伴太变脸色,然后车子的倒退变得更缓慢,好一会后前轮的落地就挺温柔了。
杨景行抢先喝彩:“满分。”
何沛媛脸上轻松得有点得意:“小题大做。”
是不是就算共患难了,齐清诺都不算账了:“cd听一下。”
杨景行摸起脚边的袋子拿了新专辑,换了光驱里还没协助女朋友做完第二遍赏析的《劳塔瓦拉第七交响曲》,就从第一首《安逸》开始播放吧。
虽然当初没舍得选装高级货,但这车的音箱也还过得去,让歌曲简短的电吉他前奏都有了沉浸包围感,然后付飞蓉的声音就响起:“立交桥、社区、广场包围着草堂,龙门阵、竹椅、茶缸感染了匆忙……”数字载体似乎比辉煌的现场演唱更凸显歌手声线特点。
四零二谱曲编曲的新歌呢,不过后座两位好像都不觉得新鲜,客气话都没一句。更气人的是还没听几句年晴就没耐心了,放下了车窗看外头去了:“没人了……”
这个有百来个位置的停车场虽然破旧了点但生意是很红火的,附近不仅馆子多,这两年连酒吧也要成规模了,可是这会居然没见守株待兔的代驾了。
何沛媛觉得不应该呀:“先前有一排,广告都接了四五张都扔了,你自己打电话吧。”
“再看看。”杨景行不着急:“开进去,把你的位子让给我。”
还好,入口这边还有两个穿着代驾广告工作服的,
何沛媛再问车主:“就叫他们吧?”准备停车。
年晴宣布:“你车给我,你送他回去。”
“啊……”何沛媛的思路来不及转弯,但是先了松刹车:“你开我的?”
年晴不讲究:“这个也行。”
“我回家。”何沛媛抵触情绪明显:“东西还在车上,明天上班。”
年晴讲道理:“东西你拿呀,让不让你回就是他的事。”
“也好。”杨景行能接受的原因是:“尽量尽量别让陌生人上车,尤其你们。”
“那你叫熟人呀。”何沛媛还跟伙伴说明:“有个阿姨代驾,认识几年了,连他做什么的都知道。”
两个伙伴没有看法,年晴只是提醒:“左拐。”
何沛媛有点怀疑:“我记得好像……哦是这边。”
年晴却不知道齐清诺的:“你停哪?”
小心拐过这个寸土寸金的回头弯,车子就停在了自己的87119前面,何沛媛还在想办法:“你问一下吴阿姨,要是不远你就等一下。”
“啰嗦。”年晴推门下车了:“钥匙!”
何沛媛脸色挺不高兴的,因为她包在男朋友腿上,这家伙一下就把钥匙串掏出来,从铁圈里下车钥匙的麻利哪像喝酒了?
杨景行还下车了,先解锁再把钥匙递给年晴,然后直接去开女朋友的后备箱提出行李,回来直接往自己车后座塞。
真是眨眼间木已成舟,下车的何沛媛也只能接受现实:“那你留神点……”
年晴理直气壮:“反正不赔。”
“不是车,人。”何沛媛还得赔笑脸:“他教我的,有时候情愿撞车……”还是别说了吧,她自己最讨厌乌鸦嘴。
《安逸》这首歌在cd里有四分四十多秒,虽然歌曲不是那么休闲,木吉他尾奏倒真的挺“安逸”,大部分音符都留在车内了,少数活跃的从半开的左前门轻轻跃出又飘散于这已经算远离繁杂霓虹的停车场上空。
车边站着的三男一女一时间似乎都被这种音效吸引,安静下来侧耳倾听,不过车里的吉他手好像终于自我催眠睡着了,现场只剩下沉闷的发动机怠速。
“走不走?”年晴拉开了朗逸车门,对宝马里响起的第二首歌全无兴趣。
何沛媛还是挺有责任心的:“你的呢?”
齐清诺用下巴指了一下大概方向后手在衣兜里把大衣合拢一些是怕冷还是深沉:“快走,我们还有二人场。”
年晴咧嘴乐:“我累了不奉陪。”
齐清诺都瞪眼了:“你们俩一路说什么了?我不问清楚?”
“没有。”何沛媛心虚得好灿烂:“不管你们,走了。”
杨景行抢先上车,拉门的时候对外面顺带一提:“安全第一。”没得到回应。
何沛媛站在车门内后又对伙伴喊了话:“cd要不要?还有两张。”
“明天带一张。”齐清诺挺干脆。
何沛媛就上车关门,顺着拉安全带把视线定格到男人脸上,摸索着插锁扣。
杨景行识趣点:“先回媛媛家,行吧?”
何沛媛的坚毅脸色并没软化,挂挡起步。
杨景行好大胆子,直接翻起女朋友的包包来:“扇子呢?”
“干嘛?”何沛媛有幽默感了:“热呀?激动?兴奋!”
“激动你个头。”杨景行冷哼的样子很欠揍,看女朋友的眼神还有埋怨:“怎么又突然搞这么一出?怎么想的?”
何沛媛哼:“你问她们。”
杨景行都皱眉了:“你怎么想的?问她们什么?”
两个人不在一个频道上,何沛媛得调一调:“……又不是我!她们要来!”
什么情况,杨景行可不是好骗的:“她们又不知道。”
有人要冤枉自己,何沛媛先生起气来再组织辩论:“……你要我请假!”简直要炸毛了。
是哦,这事最重要,杨景行顿时堆起笑脸:“说好了?”
“不去了!”何沛媛情愿:“我在家睡觉,跟李迪雅看帅哥!”
“家里说没?”杨景行自说自话
:“正好去跟你爸妈表个态,。”
何沛媛真好笑:“你表什么态?”
“让媛媛开开心心去高高兴兴回。”杨景行恨不得唱歌:“让媛媛喜欢上九纯好地方呀。”
浦海姑娘不屑的表情,然后感觉有什么不对:“……歌关了!小声点。”
杨景行另辟蹊径,按暂停。
何沛媛也有思路了,使劲摆好审讯姿态,屁股都要调整一下,重新来:“你以为是我叫她们来的?”
杨景行的想象力有限:“不是?”
“我神经病?”何沛媛真是委屈又气愤:“找不自在!”
杨景行不太敢想:“齐清诺?”
何沛媛轻哼一下,还是先过弯再控诉:“就是你催我请假请假请假,明天再说都没这么多事。”
杨景行小心点:“什么时候说的?”
这两天也累了吧,何沛媛没那么多力气保持情绪高昂,声音缓和不少:“本来想火车上说,一上车都睡觉。”
杨景行嗯:“然后呢?”
“到了又都急着下班。”何沛媛轻描淡写:“我叫她们带我一段我取车,在车上说的,齐清诺点头了。”
杨景行嘿:“感谢领导。”
“上班三年了第一次休年假。”何沛媛底气很足:“没演出没活动,我还说有事打电话。”
杨景行想得美:“把前两年的也补回来。”
“不过她没问去哪。”何沛媛有点奇怪:“也没提醒我瞎子下周回来……”
杨景行不屑:“以媛媛的心细不需要别人多嘴。”
何沛媛象征性白眼一下抓紧讲述:“本来就这样我在路边就下车就没事了,要送我到地库,那我就让她们看看我是真的取车……笑什么?不都是你!”
杨景行不笑了。
何沛媛继续:“下去没看到你的车,就问你,本来不想说,可要齐清诺回家听她爸说了,怎么想我?我就说你在请她爸吃饭。”
杨景行明白了:“就说要过来?”
“还没有。”何沛媛似乎已经进入讲述者视角:“老齐一般不问你,年晴问的。”
杨景行哼:“就她事多。”
“感觉也不像故意的。”何沛媛讲公道话,语气一转:“可是老齐生气了!”
杨景行莫名其妙:“生什么气?”
“也没马上生气……”何沛媛回想一下:“是越想越气!”
杨景行才不高兴呢:“气什么呀?”
“说你没意思!”何沛媛似乎准备站到团长那边去:“不请吃饭连句话都没有。”
杨景行有理由:“还没正式发行。”
“主要是……”何沛媛似乎觉得牵强:“她说她和盼盼也是朋友。”
杨景行也进入状态了:“那她们自己联络。”
“盼盼不好意思呀。”何沛媛想起来:“就是,我说你可能是怕盼盼尴尬,她说我们都不尴尬就是我和她之间都不尴尬……”
杨景行真好意思:“那是你们之间,我管不着。”
“不是这么说的,开始没说盼盼……”何沛媛眉头紧皱,好像是思路被搅乱得下细功夫来理清:“我说你在请她爸喝酒,喝什么酒,成路专辑,做好了?我说要发行了,齐清诺就我靠我怎么不知道……又笑什么?”
杨景行仰慕:“媛媛要是做演员肯定是当红实力派花瓶。”
何沛媛简直悲痛:“知不知道我今天晚上多被动多难受,被她们两个夹起来欺负,你还笑!”
杨景行马上重视:“她们怎么欺负我老婆?”
何沛媛想了一下,却是想到:“你说晴儿什么意思?凭什么我送你?把你送到我怎么办”
“那是我们的事她还帮你想那么多?”杨景行帮女朋友保持脉络:“你们怎么说起要过来的?”
何沛媛哼:“她想得最多!处处帮齐清诺讲话!”
杨景行的八卦多过关心:“比如?”
何沛媛再想,大概这种事还是要结合前后语境才能说清楚讲明白,又得重头开始:“本来我都下车了……”
第一四九七章 复盘
何沛媛当然听得出齐清诺说“杨老板保密工作扎实”这样的话也是讽刺自己,她忍了,甚至在她下车后,齐清诺还有“告诉四零二以后别去辉煌”这么过分的,也是笑一笑就过去了。可是年晴呢,竟然又要一起吃饭,说得好听她请客,不就是怕她闺蜜还没骂过瘾吗?
“大不了翻脸,我辞职不干了!”何沛媛豪迈得轰油门:“这一步退了以后更抬不起头,吃就吃。”
杨景行痛快骄傲:“就是,想吓唬我老婆就搞错对象了。”
何沛媛还有还不太确定的合理怀疑,就是那两人可能早就知道今晚的饭局甚至已经有了阴谋,所以年晴当时就借口试驾而赖上了何沛媛的车:“就是想监视我,不让我给你打电话。”
杨景行被故事深深吸引:“之前是你主动叫她们带你还是她们?”
“我。”何沛媛思虑:“应该不知道,没那么虚伪……不过她们俩互相蛔虫,在前面几个眼神就什么都勾结好了。”
“也有点可能。”杨景行深思熟虑:“所以让她们一起可能对你更不利。”
何沛媛应该是轻蔑男人的智商:“鬼,知不知道年晴上车就说什么?”
杨景行反而十二分精神眼睛放光:“嗯?”
“试探我。”何沛媛先结论再举证:“还没开车,就问我有哪些人?我就说应该有她爸和酒吧的人,其他的不知道,没问你。”
杨景行拍手叫好:“答得漂亮。”
何沛媛得,但还是怕无赖没抓住要点:“就是试探跟你商量没,还以为是我作梗呢。”
杨景行有点气:“要不是媛媛强烈要求我连她爸都不请了。”
“就不该跟你提,不然没这么多事。”何沛媛后悔呢,而且:“我又不能跟她说这些。”
“对……”杨景行领悟地点头,抱着学习的心态期待下文了:“然后呢?”
“问我专辑怎么样什么歌,问付飞蓉和刘才敬怎么样了……”何沛媛准备平静的语气一个停顿,又猛然拉高:“对,她还说我不是省油灯!”
“还二十多秒早点松油门少刹车。”杨景行还能不慌不忙一心多用:“你问烧她家油没!”
“啊……”何沛媛一个恍神又嘿嘿得更不高兴了:“烧你的油了?”
“没,很省油。”杨景行觉得:“只不过偶尔脾气有点刁,所以要细心养护。”
“你找不刁的去。”何沛媛咧着嘴生气,又忍不住透漏剧情:“吃饭的时候,她说一起去露个面,让那些人看看四零二的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灯都放老实点。四零二的女人!都!”
女朋友那么强调了,杨景行都抓不住重点:“那你没表现出来,还那么温柔得体。”
“年晴的意思是!”何沛媛气得难以启齿:“齐清诺和我,一起去,还不懂?”
杨某人的眼神好天真。
“齐清诺和你什么关系?我和她什么关系?”何沛媛越想越窝火:“我们能一起去给你捧场,你想想!面子大不大?”
“我有什么面子。”杨景行觉得:“是我老婆好,这不正好说明媛媛大方贤惠,怎么不省油了?”
似乎有道理,何沛媛得想想,不对:“让你们见面就好?想得美。本姑娘不贤惠,也不想大方。”
杨景行傻嘿:“那怎么来了?”
何沛媛很无助:“她们要来……”
“决定权在你。”杨景行说得轻松:“你不点头能来?”
怎么怪自己头上了?何沛媛真是悲苦:“我不点头还摇头呀?话都说成那样了……听我跟你讲。”
杨景行简直乖巧:“老婆讲。”
下午从国际名园去大悦城是有点堵的,而年晴也没那么多可以试探的,再加上两个人少有机会这么一对一,所以何沛媛事后总结其实路上主要还是普通聊天,从付飞蓉和刘才敬的八卦开始的……对了,何沛媛还跟年晴商量了一下帮菲菲介绍男朋友的大事,年晴表现得很有兴趣,可是看一眼何沛媛手机里邱志坚的登记照后就完全暴露了她比王蕊更以貌取人的丑陋嘴脸,甚至口出恶言。
尽管年晴牙尖嘴利的很多话让都难以反驳,尤其“看到他们给你介绍的相亲对象时就会明白你在他们眼中是什么货色”这种鸡肠小肚更危言耸听,气得何沛媛把照片都删了,但她始终是问心无愧的:“如果我和你是普通朋友,然后你说给我介绍男孩子,我肯定不会只看照片就下结论,我会想这个人一定有他的优点,这么多年朋友我能故意恶心菲菲吗?”
“当然不会。”杨景行却也动摇了:“不过我也觉得还是算了吧,邱志坚是有优点,菲菲也很好,两个人的优点能结合出火花更好,可爱情是整体的碰撞。媛媛是美好祝愿邱志坚会把菲菲捧在手心爱护,不过有情有义和心疼女人,我感觉可能不是同一种情感功能。”
都不算打过照面的人,何沛媛也很了解:“邱志坚肯定是那种只做不说默默付出,日久见人心禁得起考验的那种。”
“你少一厢情愿。”杨景行都不耐烦了:“更不要以为你中意那种别人就都喜欢。”
哼,何沛媛心直口快了:“我就是喜欢,总比你这种有了如花似玉的新女朋友还跟前任眉来眼去的好。”
杨景行惊坐起:“讲清楚,什么眉来眼去怎么眉来眼去?”
“你就看她了!”何沛媛真是无微不至:“我发现的都有三次。”
“哦……”杨景行找到点眉目了:“这样不省油呀?你这太隐蔽了我都没看出来别人怎么感受得到?你应该当时就大
声数数,第一次提醒,第两次警告,然后就把酒瓶提起来,这样才能立威。”
何沛媛咦嘻嘻嘻:“有个笑话看过没。”
杨景行笃定:“没。”
“说两口子刚结婚,新媳妇进门,家里狗还不认识女主人,就对女主人叫,女主人就说这是第一次……”
应该是学习“戏剧文学”的成效,何沛媛讲笑话越来越有节奏,而且自己也不先笑了:“……从此以后,夫妻俩就过上了相敬如宾的幸福生活,一辈子没吵过架。”
杨景行已经笑完了,领悟到:“我也养条狗先帮我挡一轮。”
何沛媛嘻嘻嘻:“那你要找一条有过对象的狗。”
杨景行后悔:“狗靠不住呀,还是养只天鹅。”
“丹顶鹤才是最专一的,它们还会夫妻对唱。”何沛媛现在也思路活泛了,突然有兴趣:“你知不知道狗怎么叫的?”
杨景行可不蠢:“怎么叫?”
“我会学狗叫。”姑娘还有点难为情:“听不听?”
杨景行已经岔开嘴:“听。”
何沛媛反而笑得好看了:“听。”
杨景行又:“叫呀。”
何沛媛更灿烂:“叫呀。”
杨景行也没蠢透:“凭什么?”
何沛媛好得意:“凭什么?”
杨景行再来:“叫你个大头鬼。”
何沛媛好开心:“叫你个大头鬼!”
杨景行还会:“狗狗笑哈哈。”
何沛媛就疑惑犹豫这愤怒了:“笑你个头!”
“哦。”杨景行虚心纠正:“是笑我个头。”
“你才狗笑!”何沛媛悲愤交加呜咽一声扭过头去了。
杨景行也真是狗胆包天,还拍起手来:“这声正宗,如假包换……”
呈口舌之快是要付出代价的,好不容易哄得女朋友愿意重新开口说话了,杨景行得到的通知是现在就叫代驾去浦钢二村,在大门等就行。
何沛媛还不解气:“你诺诺讲了你好多好话,本来想帮她转达到,算了,狗也听不懂人话。”
这事可没得商量,杨景行义正辞严了:“别来这套,还想钓鱼执法,一听就是一次警告你以为我不知道。”
被识破的何沛媛嘿嘿嘿,但也没死心:“真的,说你特别好特别好……”
杨景行珍爱生命,捂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你才王八……”
各种威逼利诱之下,杨景行还是得听女朋友讲下去。说呀,到大悦城之后,三个人也没急着吃东西,先一起逛了逛,不过也没认真看什么东西。吃的日式烧烤,看菜单不算便宜,但只能说勉强过得去,完全不值得当回头客,不过也不是为了吃的而去。
何沛媛知道年晴并不是真的想点酒,只是用“他不请你们我请,没他面子大?”来打开话题,而且说的是“你们”,这个女人才真的不省油呢,为什么这么说,且听后文。
没喝酒就吃吃聊聊得平平常常,不提那些影响胃口的人和事,八卦“徐安夜会妙龄美女”都忽略四零二的存在。
何沛媛表示了对徐安新专辑的期待,不用避嫌因为制作人完全是虚的一首歌都没写,全靠歌手自己的态度和努力,但是再出色再突破恐怕也难保销售,毕竟现在就是这么个行业形势。
年晴也关心了成路,打听准备怎么运作,还建议是不是可以借一借徐安的东风,总比给程瑶瑶当乐手有面子更能学东西。
何沛媛对伙伴也算是知无不言了,说对付飞蓉和成路并不急于求成,为了表明没好高骛远也不忘恩负义,还说了要在辉煌办专场的打算。谁知道!她齐清诺,直接就是“不用了,没那么大面子”。
“又不是给她面子,也用不着她给面子。”何沛媛的战斗力还是挺强的,只是:“我真想这么顶她一句。”
杨景行看热闹不嫌事大:“下次一定,有些人就是不能惯着。”
何沛媛瞥眼就看穿了:“你就说得好听,当面怎么不跟她对峙?”
“好男不跟女斗……”
“跟我就斗得一套一套的!”何沛媛更恼火男人的不争气:“自己想想在酒吧被欺负成什么样了?那么多人看着,传出去,以后随便来个人,四零二!给我写首歌!快点!”
杨景行嘿嘿哈哈,似乎很期待。
可能是发现离家不远了,何沛媛还是先抓进度:“不过她也是开玩笑的样子,不开玩笑我也没办法,反正她们两唱双簧,年晴怎么说?叫我代表三零六道贺,我说我代表不了。”
“怎么代表不了?”
何沛媛看男人的眼神像是怀疑他究竟哪边的:“这么明显的陷阱,我凭什么要代表?”
杨景行深思了一下:“是有点可疑,不答应好。”
“我说我说不出口……”何沛媛复盘得都有点委屈了:“我不管做什么说什么都有人说,就尽量少说少做。”
杨景行好像也于心不忍了:“跟她们这么讲的。”
“嗯……”何沛媛黯然点点头,然后又满脸飙戏:“她们,没有呀,哪有呀,想多了,假惺惺。”
杨景行又嘿嘿了:“……也不全是假惺惺,如果我是你的朋友,你跟讲这样的话,我首先会说防人之心不可无是没错,但是没必要防我,因为我不会那样对你,他们是不是这个意思?”
何沛媛居然没炸毛男人帮别的女人讲话,这姑娘想了一下后还为自己解释:“我也不是说她们呀,我
去给付飞蓉说代表三零六恭喜他们,他们跟齐清诺认识多久见了多少面说过多少话,我才几次?我说这种话成路怎么看我?”
杨景行点头:“也有道理。”
“老齐还问我不去宣传部是不是这个原因,我说有少部分,主要是不想做行政。” 何沛媛秘密起来:“她说我应该接下来跟她打配合,年晴就问她早干什么去了早不说。” 姑娘似乎欣慰伙伴也不是完全拉偏架
杨景行还有点不相信:“年晴说齐清诺?”
“嗯。”不过何沛媛表情又降温:“然后,又问我怎么不跟她商量,就是我没跟老齐商量,关键是我说了呀。”
杨景行可是见证了的:“年晴搞不清状况就别胡说八道。”
“她的意思……”何沛媛又要帮伙伴说明:“就是叫我和老齐之间,懂吧?”
杨景行似懂非懂:“多沟通?”
“没抓住重点。”何沛媛又不太想说重点:“就是别像两口子,人前亲亲热热回家就不讲话,年晴讲的啊。”
杨景行哈哈。
何沛媛问心无愧:“我从来没有,好多次都是我主动给她打电话,她都是有人的时候才跟我讲话。”
杨景行呵呵:“我们严于律己就行了。”
何沛媛嫌弃:“恶心死了!”
杨景行想辩解:“这怎么恶心……”
“齐清诺说爱情变亲情了。”何沛媛更反感的是:“还叫亲一口!”
杨景行也冷脸了:“她想得美,我老婆!”
何沛媛气鼓鼓:“我当时就想到……真的恶心,我都忍了。”
姑娘脸色不好看,杨景行也不敢多问:“然后呢?”
何沛媛有点回想不起来,总结吧:“反正算说得很直白了。”
杨景行点点头。
何沛媛还是想讲一下:“老齐说,别觉得她碍眼,该怎么样怎么样……这话我听得很不舒服。”
还没接到第一次警告,杨景行放得开手脚:“应该没恶意。”
“就算没恶意听着也不舒服。”何沛媛想了一下:“不过她说刚开始她也有点不适应,你觉得是不是真话?”
杨景行似乎仔细斟酌:“可能会有点吧。”
沉默了好几秒,何沛媛等到一个驻车机会,眼睛眨巴着看向副驾驶呢喃:“我差点说对不起了……”
“不行!”杨景行简直凶恶:“没必要,更说不通。”
何沛媛苦笑庆幸:“没说,不然肯定后悔死。”
杨景行呵:“……还讲什么了?”
“年晴说让我们两个人聊,说她不能共情当不好陪聊。”何沛媛又恨得牙痒痒:“明摆着针对讽刺我!”
杨景行认为应该是:“大嘴巴不过脑子。”
“才不是不过脑子。”何沛媛自信起来:“年晴,我现在越来越明白她了,她就是劝别人的时候都特别大度,跟小洁、翩翩呀。看电视剧都是,说这个女主角心胸狭窄那个女的不通情达理……我懒得说她!”
杨景行哈哈。
“把事情想得特别简单。”何沛媛真是恨铁不成钢:“一起露个面她说得多简单,就没想到老齐她爸也在,想没想我的感受?今天晚上这事回过头别人肯定都是说齐清诺千好万好。我?就是衬托。”
杨景行摇头:“至少对我来说,今天晚上最好的是媛媛。”
何沛媛怀疑:“为什么?”
“还是那句话,决定权在你。”杨景行把坐姿严肃点:“你们过来,我其实也有点尴尬,但更多是感动。年晴说的有道理,你们是可以祝贺一下,齐清诺也算是看着成路一路走过来的,也帮了他们一些……所以对我来说,就是我老婆的这个决定成全了他们之间的友谊,还成全你们之间,更重要的是成全了我们之间。”
何沛媛没听明白:“我们之间的什么?”
杨景行理直气壮:“媛媛的坦然面对当然是成全我们的爱情,弥补上了一个比较重要的缺失。”
何沛媛思索了一下,小嘴一歪:“你是坦然了,我多难受……老公,我问你。”
“嗯。”
“要是她爸给我脸色看,你怎么办?”这个问题重要呀,姑娘直视男人眼睛。
杨景行不用考虑:“实在不能周全的话就保住最重要的,我拉着媛媛走人,我账都不结,我去平京发展。”
“你敢。”何沛媛都被逗笑了,又翻脸:“那你高兴了,天天见刘苗夏雪!”
杨景行苦口婆心:“做出了那么重大英明决定的媛媛别把自己说得那么小气好不好?”
何沛媛还一脸得意呢,再质问:“说一下就小气了?”
“也不算。”杨景行解释:“就是落差太大不适应。”
何沛媛哼,想了一下:“其实我当时没答应,你说的这些我也想到一点,但是年晴讲得好难听,过来就是为了显示姐妹同心,就是显示四零二的女人……听着不舒服,反正我不点头,我把球踢给齐清诺,让她说。”
杨景行捧哏:“她说什么?”
“她说也行,行就行呗,我也不怕。”何沛媛这是离家近了更有依靠了:“退一万步,要是你也不帮我,正好认清现实了。”
杨景行惊诧:“你还这么想了?成全个屁啊成全,你来打击我的。”
何沛媛嘻:“因为,人家好几天没见老公了,但是看到老公的那一瞬间我就一点都不怕了。”
“少来,你补偿我精神损失……”
第一四九八章 半年太少
虽然被夹着欺负了,但何沛媛好像也没怀恨于心,把车子开进浦钢二村后是边悠哉乐哉找地方停边查遗补漏得兴致盎然,齐副团长现在会帮主团人讲话了呢,年晴竟然说什么嫉妒使人丑陋,对了在酒吧齐清诺还拐弯抹角骂自己做贼心虚!
距家较远好不容易找到点地方,何沛媛试了好几把都没能进去也没埋怨车子太长或者别人停得过分,换了醉汉来两手搞定后她也不气恼,因为又想到一个有点意思的:“如果她们问我们怎么开始的我怎么说?”
杨景行的车门关到一半停下了,仰天长叹无限感怀:“那可说来话长了,让我们跟随着爱情的回忆来到二零零六年……”
“你敢。”何沛媛咦嘿嘿:“你这么说老齐肯定跟你拼命,就算她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了也不会饶你,信不信?”
“凭什么?”
本来只当是玩笑,何沛媛却越分析越严肃,因为“隐瞒欺骗”可比“念念不忘”更严重得多,她还可以勉强忍受男朋友跟前任无法避免的很偶尔工作接触,但要是杨景行现在心里还有其他想法,她也会“鱼死网破”的。
何沛媛自认为并不是不通人之常情,在外面看见美女她还会指给臭流氓过眼瘾是不是?齐清诺嘛,当初在这方面似乎也不是很小气,而且有一说一,在自己身陷魔爪后她老齐也没怎么落井下石,但是杨景行可千万不要认为这就等同于“全盘接受”了。
剖析了一番后,何沛媛可以归纳了:“她可以放下这段感情,但你不能否定……都不是否定,算侮辱她的人格了。”
是挺严重的,杨景行就改口:“五年前只是开始的开始,半年前才是爱情的开始。”
何沛媛想了一下又扭屁股:“不要,半年太少。”
这可难了,但杨景行不能轻言放弃:“那就还是五年前开始,但是中途蛰伏了一段时间。”
何沛媛嘻嘻,又有点嘟嘴:“还是觉得有点对不起她。”
杨景行还能编:“那就半年前我才意识到那就是开始。”
何沛媛又哼……
虽然有问题悬而未决,但是进家门的时候何沛媛还是喜气洋洋,第一时间开箱子拿出在石陵收到的礼物:“送给妈妈!”
范雅丽也真是的,不谢谢女儿还一通说教。好在何伟东没那么严格,认为观众是演员的衣食父母,众目睽睽的场合不能不给面子也不方便在同事中特立独行,私下里杜绝就好了。
何沛媛就只跟父亲商量了,已经向团里请假,周六上午飞平京的计划不变,周一去曲杭,周五还是周六回来待定。
下下周一上班?何伟东哈哈这个假请亏了,清明节本来就到星期二,算一算年假只休了三天。
范雅丽的意见是平京还是别去了,杨景行过去是工作,而且挺重要的事,你添乱干嘛。
杨景行连忙说明自己过去也是作为导演的朋友私人捧场,媛媛是作为导演女朋友的朋友捧场。
何沛媛再跟父亲说明:“他喝得都走不稳了,我开他车回来的,还送他。”
“走不稳是冤枉人。”何伟东也知道点情况:“乐队六个人?”
范雅丽担心:“自己车呢?”
“年晴开去了。”何沛媛赶时间:“帮我洗一下,我找衣服。”
范雅丽不放心地跟着女儿去:“你没喝酒吧?”
“没有。”何沛媛说明:“没一起吃,我们吃完了去找他们的……”
何伟东也爱八卦,打听乐队成员都是哪里人,知道了刘才敬老家虽然距离九纯不太远但行政划分不属于曲杭市。
杨景行顺带了一下春游计划路线,是大人们帮忙定下的,因为老人也没体力真正游山玩水,其实就是换着度假山庄或者森林酒店住一住。
都不是什么著名胜地,何伟东只知道大地名,但相信这些新开发的至少有清净的好处。
杨景行还要请示:“九纯可能住两晚,老师都住景区,不过我妈说媛媛还是住家里。主要是我奶奶,老思想,如果媛媛到九纯了不住家里,她好像就觉得没面子要被人讲闲话了。”
何伟东呵呵好笑,也点点头似乎理解:“叫小媛别添麻烦。”
“我怕媛媛不适应。”杨景行苦笑:“我妈我奶奶以前不太和谐,但是她们性格其实
比较接近,都有点虚荣好面子。”
何伟东哈哈,朝卧室大声起来:“小媛,周六和你妈去搭配几套好看衣服。”
何沛媛嘴斜眼歪地甩打着衣服冲出来:“干嘛!?”
杨景行肯定很仰慕长辈,何伟东真正做到了临危不惧荣辱不惊视若无睹。
时间也不早了,吵吵几句后何沛媛回自己房里换了双鞋子就:“走不走?不走自己叫代驾!”
杨景行连忙起立:“叔叔阿姨早点休息。”
范雅丽点头得似乎不太放心:“坐火车到曲杭换大巴?”
杨景行点头:“那边是大姨帮忙准备的。”
范雅丽为难的是:“给你爸爸带两瓶酒方不方便?”
“不带了。”杨景行说起来都有气:“那两瓶零零年的被他藏着过年都没拿出来。”
何伟东哈哈,范雅丽却有点横眼睛:“你爸爸差两瓶酒了?”
杨景行连忙收敛:“星期四才到九纯,主要是如果媛媛这么懂事,等我回来的时候我妈肯定又要我扛东西过来,实在不方便。”
“这次就算了。”何伟东显得在家里还是说得上话:“好好完成主要任务,陪好老师老作曲家。”
范雅丽严肃叮嘱女儿:“开车……”
明天还上班呢,何沛媛可不能悠哉乐哉了,主动要求副驾驶帮她看着后视镜,她得再思索推敲一下今天还受了些什么委屈,暂时想不起来那就预计一下,等她从九纯回来会面临什么?
杨景行想办法:“多带点礼物,让她们吃人嘴软。”
何沛媛十分关爱智障:“你懂不懂女人?”
“怎么?”
还别说女人了,何沛媛退一万步:“如果是她先交了男朋友你还单着,他们出去玩,回来说给你带了礼物,你喜欢吗?”
杨景行喜形于色:“如果带个美女我千恩万谢。”
姑娘没骂人,还认真起来:“关键是要找一个特别优秀的男生,你问问丁老吧,反正他那么喜欢齐清诺。要求不高,比你强一倍两倍就行。不过我不能参与,至少不能让老齐知道……”
这人操心的事情一多起来呀,到国际名园准备洗澡了何沛媛才想起来,出门在外有长辈同行可不能住一屋了,而且臭流氓是不是故意安排在月初出行?
杨景行大冤枉,清明节恰逢阳历月初还撞上老婆生理期是自己能决定的事吗?为表清白,自己今晚可以当一回柳下惠。
谁怕谁呀?何沛媛还打个赌,谁先过线谁学狗叫!
快凌晨一点的时候,为谁是狗究竟该叫一声还是两声,床上吵打得被子翻滚枕头乱飞,各说各有理难分胜负,不可开交得差点老账没算新账又来。
星期五早上,难得杨景行是和女朋友一起被闹钟叫醒的,暂时不能起床,因为姑娘又做梦了,还挺累人的。
应该就是因为昨天脑子里一闪而过但并没多想的“她们会不会在背后叫我狐狸精”念头,梦中的何沛媛发现自己长了尾巴,吓得想尽一切办法遮挡可这尾巴根本不受控制,急都急死了。然后,又怎么察觉自己其实是被狐狸精附体,是被陷害的,于是就要想办法抓住狐狸精。可这狐狸精眼光毒,就追着美女不放,还好梦里的臭流氓有点良心,拿个口袋喊了一串什么“袋中乾坤大”这样的口诀,狐狸就去钻袋子了……关键是到最后的最后,大约好像这个狐狸精居然是何沛媛自己安排的,可她根本不知道……这怎么说得通?
哎呀这个梦的结构很精彩,杨景行首先想的是有没有可能变成本子。
吃早餐的时候何沛媛接了李迪雅的电话,中了愚人节圈套很不甘心呀,姑娘努力掩饰后转过身来拿出浑身演技跟男人说李迪雅才看到徐安夜会美女,大惊小怪的,自己只是配合一下她。不过话说回来,大家都身在尘世中,做得太出淤泥而不染反而会受质疑甚至排挤吧?有些情况下难免要逢场作戏,别说娱乐圈了,个别主办方的个别人在接待三零六的时候都会像没见过女人一样恨不得流口水,齐清诺也不敢当场翻脸。
何沛媛循序渐进得毫无破绽,就说星期天的试映吧,免不了有各色人等,到时候要是有什么情况,杨景行完全按可以大方一点,比如搂个腰牵个
手或者稍微拥抱一下,亲个脸也不算多过分,礼仪嘛。
“免得别人以为是我小气。过年大姨还跟我说要理解做事业的男人什么乱七八糟,其实有些东西我根本不往心里去,包括童伊纯那时候好像对你都有点小暧昧。”何沛媛大度得要督促男朋友:“等后天你就找机会抱一两个美女,就当我的面,让你又有面子又过瘾,行吧?”怕被拒绝的样子。
“我以为说这么半天,就算不给肉也会扔块骨头。”杨景行痛心得连吃面的胃口都没了:“还不要真骨头,画都舍不得画一个?没诱饵陷阱挖得再深有什么用?侮辱我。”
何沛媛似乎也觉得是寒酸了点,所以在被送往乐团的途中再热情邀请司机上去坐一坐,等人齐了发福利呀,来嘛来嘛,感受一下往日温软呀……
原来真正的陷阱是“终于对我不耐烦了”,很高明的,让猎物不知不觉掉进去却好难爬出来。
杨景行到峨洋已经快十点,亏他有脸去找赵程迪卖笑:“古哥酒醒没?”
“天快亮才睡。”赵程迪倒笑得很精神,然后有点变苦:“半夜给家里打电话哭,把他妈吓得以为出什么事了。”
杨景行哈哈:“古哥内心太柔软。”
赵程迪呵呵,想起来:“孙桥,他本来想跟你说一下。”
“孙桥怎么了?”
赵程迪摇头嘿嘿:“没什么。”
杨总又大方了:“中午有空没帮忙买点零食,我给你转账。”
赵程迪当即就开始组织采购大队,看来是美差呀,都欢呼雀跃的。
明天也要去平京的庞惜却是愁云密布,还得关起门来说。被骗了,隔壁食品公司收了六万块转让费后居然就是从八楼搬到十四楼去,而且是早有打算,甚至他们换个大地方的需求可能还在峨洋想扩大地盘之前。
杨景行哈哈:“我就觉得他笑得狡猾狡猾的。”
“这种人……”庞惜真是恨:“能成什么大事!”
杨景行受启发:“那我们就别当回事……罗殷恩怎么样?”
“每天联系。”庞惜恢复工作状态,不过也有点私人情感:“年纪大了,想学新东西不太容易……”
杨景行看着像上班其实不停在打私人电话,比工作难办。李迎珍是打定主意要带孙女出去玩的,不过她把一一妈妈的犹豫想简单了,其实什么舍不得或者耽误学习都是次要理由,赵兴夫才打听出来老婆是怕女儿被九纯勾起了回忆。
“你劝嫂子一起去。”杨景行头脑好灵光:“去参与一一的回忆,那是一一生活了两年的地方。”
赵兴夫真是佩服了,简直感激。
午饭前,杨主任还接到平京的电话。也算有效率了,十六号的音乐会开始出票了。虽然以何沛媛的分析到时候绝大多数还是不懂音乐会帮倒忙的赠票,但作曲家总不能给主办方泼冷水,还得感谢呢。留票就不用了,如果有需要也买票给自己捧个场吧。
何沛媛很恼火,她齐清诺和年晴根本睁眼说瞎话嘛,主团的人没心思?没心思能一个个来跟她打听杨主任跟平京合作的事!真想辞职了。还有,陈群冠要到浦音任教的事情也传出来了,也打听……
哎,何沛媛想明白了,这对自己是喜事呀!你杨景行不收学生人家可以找著名演奏家,哈哈哈气死你。
何沛媛也没能笑多久,她下班后孤零零开着车近六点了才到回家,一看,搂下的车位居然被臭无赖占了一个,说都没说一声,欺人太甚!
虽然越被女朋友在电话里骂越得意,但杨景行还是准备下楼去陪着找一找位置,可长辈不允许,何伟东都去卧室阳台上严肃指示女儿了。
挂了电话好几分钟后,何沛媛上楼,但是站在家门口不进,神情充分说明了跟屋里某人不共戴天花板。
男人真没用,范雅丽就出动了:“不进来是不是?不记得了?”
在听说了女朋友七岁时因为没按规定时间回家而被母亲拒不开门就在门外哭了一两个钟头的糗事后,杨景行却越来越笑不出来:“太久了,半个小时就知道错了。”
范雅丽当时的打算是关在门外一整夜呢!
第一四九九章 温柔似水
昨天说好的在地铁上碰头,可星期六早上七点不到何沛媛就打电话通知杨景行乖乖在国际名园等着:“我爸送我。”
七点半第二次通知:“你下楼。”
杨景行懂事呢:“时间还够,你带叔叔上来坐会吧。”
“坐什么?”何沛媛哈哈:“你做早餐?”
杨景行提着行李在路边等了十来钟后看到女朋友的车,迎上去发现车里还有范雅丽,他更积极了,至少就近吃个早餐完全来得及。
十点的飞机,范雅丽也急得催:“快上车!我们吃了给你带了。”
后备箱放了行李上副驾驶,杨景行接过递上前的几包,咧开嘴笑:“谢谢阿姨……媛媛好漂亮。”
何沛媛嫌弃:“你门锁好没?”
“油墩子软了就别吃,牛奶还是热的。”范雅丽再递上杯豆浆:“将就吃点,总比机场的好。”
杨景行动作多快,嘴里已经塞了个烧麦:“太多了……”
“先吃牛肉饼,应该还脆。”司机何伟东偏头瞧一瞧所谓的国际名园:“几年没过来转转了,变化也不小,我印象里……”
长辈的的印象是越说越久远,什么鸭蛋花园小碉堡,何沛媛都没听说过。
是呀,东方商厦开业的时候女儿还幼儿园呢,是不记事。何伟东记得清是因为:“营业员清一色漂亮小姑娘,可能比现在的演员还精挑细选,当时说谁的女朋友是东方商厦的……”
虽然长辈及时住嘴了但车里的氛围好像已经有点古怪,不过同为男人,杨景行还是顶风接个话:“六百是什么时候开的?”
“我记事就有!”何伟东语气更强烈了:“应该是解放前……”
变化最大的是钱不值钱了,何伟东刚参加工作那会正赶上百元大钞发行,揣上几张可以在华山路横着走。现如今,路边房产广告还低至一万八显得多便宜一样。
一万八的都长桥以外去了,杨景行以为自己说得上话,建议长辈还是该在虹口闸北选择,上班方便些,退休还早着呢。
范雅丽谦虚自己也是混日子了,而且十年也就一眨眼功夫,因此警醒女儿更要努力工作,可别就记得吃喝玩乐:“景行吃不完的放后面来……”
八点半到机场,长辈还要赶回去上班,范雅丽没时间听杨景行感谢,抓紧叮嘱女儿懂事点别影响正事。
成天被上紧箍咒的日子何沛媛真是过够了,下车就开始狠狠算账。充分出气之后姑娘又大发善心很快搜寻到了美女,快看快看。
杨景行给脸不要脸,居然对女朋友的推荐嗤之以鼻。
两人先取票,杨总今天可扬眉吐气了,货真价实的j仓,手里还牵着如花似玉,昂首阔步去领登机牌。
可惜庞惜很快也到了,拿着进不去贵宾室的牌子当面拆了老板的台:“杨总自己平时也都尽量节省。”
“多此一举!”何沛媛挺责怪男朋友,还告诉庞惜:“我都没坐过公务舱,听她们说就座位宽一点,呼吸的是同样的空气都是那种味道,性价比很低。”
庞惜微笑点头:“谈话会方便些,所以才叫公务舱吧……”
何沛媛不需要那半墙之隔的贵宾感,就在大厅跟庞惜说说话,想聊一聊草原上的事。
庞惜好像这才知道杨总去年有计划去草原滑雪但没能成行,她毕竟多去过两次该给点建议,何小姐可以随时再去,那边的旅游业比较发达了,各个季节有不同玩法,只是不太推荐夏天,虽然凉快但蚊虫多。
没能座谈多大会就要登机,等会就要分舱了,何沛媛加快进度说到峨洋,她还不死心呢:“你觉得邱志坚人怎么样?”
庞惜好像也没意外这个话题:“给我第一印象比较深,当时杨总给他面试……”
这人事主管打了一通官腔,其中对职员的那一点点个人评价根本不能成为“相亲”的有用信息。
何沛媛好像也不知道怎么把谈话深入,就再了解一下:“青兮呢,她在如歌好多粉丝,
又要在公司上班,会不会和其他人不一样?”
庞惜摇摇头:“峨洋是杨总的,其他任何人都不会特殊。”
何沛媛被噎得要骂人的表情,还好压住了,干呵一下。
庞惜也陪笑:“除了杨总的客人,宏星甘凯呈经理去过公司,我们都比较热情。”
何沛媛知道:“年会吧?”
这三个人坐的第二辆摆渡车,到了后又没争先排队,算是最后登机的,可等杨总到公务舱一看,四对座椅都还空着的。
公务舱到真有点不一样,乘务员马上来打个招呼。杨景行就打听,被告知今天公务舱只有他们两位旅客。这上座率也太惨了,不吉利呀,杨总赶快说要给朋友办个升舱。
乘务员丑话说在前头,只能收现金哦,补差价可能是一千多吧,具体要乘务长来办。
杨总连连点头没问题,等乘务员一转身连忙找女朋友凑钱,因为他包里根本不够一千块。
乘务长来了,杨先生您好……又是废话一通,好在铺垫出的是免费为金卡贵宾的朋友升舱,连带餐饮呢。
自己的钱也保住了,何沛媛欢喜谢谢。
乘务长似乎也助人为乐地高兴:“那我现在就去请您的朋友过来?”
“我自己去。”杨景行这么说着却是看向女朋友。
这也算出门在外了,何沛媛还是挺给男人面子的:“我去吧。”都没全站起来就往外钻了。
庞惜被请到前面后就直接坐到了过道对面靠窗的位置了,像是不认识旁边两位。刚开始的时候何沛媛和男朋友闲散几句后就要跟惜姐搭搭话,可距离实在远,而且庞惜好像不善言谈都不会展开话题,于是姑娘也逐渐不打扰了,让惜姐安心地在飞行平稳后打开了一本还不薄的书。
不过目中无人不一定代表隔墙无耳,所以男女朋友间也只是在普通谈话。一路上除了电影、音乐这些,话题甚至无聊到飞机为什么能飞起来。何沛媛坚信给纸条吹气能飘起来就是飞机的原理,让杨景行又回去拿乐理当例子,五度相生律、十二平均律、纯律都有各自的科学立足点,但每种律制都不全面完美……至于音乐是怎么让大脑分泌多巴胺的?地球科学做出了辉煌的探索但也没摸到边。
乐理不是那么扎实数学更只记得加减乘除的何沛媛实在难理清,一气之下打起懒主意:“老公重新定义一个完美简单的乐理!”凶完就缩进椅子里,躲了好久不肯出来。
杨景行大概也是没脸,坚决不肯帮女朋友打探情况,掐都掐不动。
有惊无险之后,何沛媛又找到不求甚解的理由了,未知也是一种乐趣嘛。就像电影,知道结局就会减少很多看片**。甚至人生,何沛媛才不想被告知自己三十年后是什么样呢……
近十二点了空乘才来通知要晚点降落,客人选一下午餐吧。大概是占了便宜不太好意思,杨景行说不用准备了,女朋友和合伙人都同意落地再吃。
结果就是快两点了才出机场,庞惜在前面好像是和帖木儿用对视重逢,过了那么几秒才转身介绍:“何小姐……”
何沛媛早就准备好了灿烂的笑容,手也伸出去了:“他散拜耨。”
据说对蒙语也不是多精通的帖木儿笑得更好客了:“散,他散拜耨!欢迎何小姐,杨总好。”
“何小姐……”庞惜又反悔说好的分头行动:“先送你和杨总去酒店吧。”
“不用,你们先走。”何沛媛笑眯眯:“我们打车可能比你们快。”
帖木儿干脆:“好的……”
何沛媛对小伙子第一印象很不错,虽然个头没比杨景行矮一点面相也有点特点但一笑起来就很温柔体贴了,尤其眼神很专注。姑娘甚至看出来庞惜往男朋友身边一站之后气场都变了,变柔情了。哼,反观某个臭流氓,就惦记着美女美女。哪个女人不想温柔似水?关键是要有这个条件呀!
杨景行也没多对惦记美女,打车到酒店收拾一下后都三点了才给刘苗打电话,还说的是:“媛媛想试试你们食堂……”
其实何沛媛就是不想
柔情,所以才要去美女更多的校园。
平京的天气稍显阴冷,不过出租车到民大后三个女生一碰头就快速热情起来,穿着互相衬托得更鲜亮,笑容也辉映得更明媚。
何沛媛很羡慕夏雪:“你现在最轻松,就剩毕业论文了吧?”
夏雪不谦虚:“无所事事等答辩。”
“去浦海玩呀。”何沛媛挺当真:“浦海之春从四月二十八到五月二十号,节目很多,还有柏林爱乐。六月有国际电影节,你们什么时候毕业典礼?”
“还没通知,一般都是七月几号。虽然没事也不敢离校,苗苗的毕业设计也还差一点。”夏雪突然吧唧嘴:“你到九纯帮我们多吃点牛肉粉。”
“哦。”何沛媛差点忘记这事了:“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吃,因为在九纯时间不多。对了,苗苗上次带的丸子好好吃。”
刘苗也要想一下:“下次多带点。”
“不是的。”何沛媛有点不好意思,这就回礼:“看完电影请你们吃宵夜……”
校园里走走聊聊一阵就该去食堂了,虽然风味餐厅不到十个窗口但看起来比浦音的丰富得多,关键是热闹,让何沛媛轻而易举就找到好几个美女。
刘苗也是盛情招待,刷卡过百摆了满满一桌子。吃了之后就聊得更亲切,除了在许维的事情上何沛媛觉得可惜而刘苗认为光是复旦毕业的起点就已经比大部分同龄人高得多至少没什么好同情的,饭桌上再没有出现其他明显分歧。
三个姑娘好像也没怕今晚的点映场合,吃完东西擦擦嘴就出发,别说换衣服,口红都没涂。
《幸福狗》导演孔亚飞最新《美中不足》的公映前唯一媒体点映场在距离民族大学不远的国安剧院举行,按照安排是晚六点半开始主创见面,七点开始看片,看完片之后交流活动,预计十点前结束。
其实孔亚飞很不愿意搞这个形式,峨洋也对这种先进模式没底,但都得听老大中影的。孔亚飞认为这样去提前讨好媒体写稿子等于骗观众,他不想当骗子尤其是骗影迷。峨洋这边应该就是舍不得钱了,三十多家重量媒体加上二十来个所谓的著名影评人,包机票住宿餐饮之外还要加上额外的“车马费”,加上场地设备,大几十万一下就扔进去了,当初拍片子的时候倒死抠活抠的。
出租车停在路边,杨景行递上二十不用找让司机不得不为两块钱的说谢谢。车里就能看见剧院入口有还算显眼的点映会广告牌,后座上已经讨论了一会的三个姑娘的兴趣似乎更强烈些了,下车挺快。
六点还差点,剧院今晚也没演出稍显冷清,点映会好像也没安排个迎宾礼仪,杨景行探着路带三个姑娘上了二楼才看到媒体签名处,主创拍照处,已经有一些媒体人先到了。
“杨总。”武明杨眼尖脚步也快,刘苗夏雪是见过的,另一个当然就是:“欢迎欢迎何小姐!”
杨景行介绍:“制片人,叫武哥。”
“武哥好。”何沛媛的笑容也挺适应。
“何小姐一路辛苦。”武明杨嘴巴快得很:“吃了吗?”
杨总要问话呢:“导演呢?”
“休息,刚到一会。”武明杨这就带路:“三位小姐这边请。”
“不打扰他们。”杨景行守规则:“邀请函呢”
武明杨从口袋里摸出一沓信封,嘿:“我没填呢。”
“能进就行。”杨景行也没那么讲究,“你忙吧。”
武明杨话没说完:“林姐等会到……杨总陪何小姐先过去她到了我叫你!”
杨景行点头。
“我送你们过去。”武明杨又跟上:“何小姐喝水吗?”
“不用谢谢……”
幸好制片人送呀,不然凭邀请函也不能提前进场。近两百个座位的大放映厅,看起来条件一般,空气也不算清新。
姑娘还在看环境呢,武明杨又催:“随便坐哪排都行,待会我安排空出来。”
杨景行可不敢得罪媒体朋友:“我们后面去。”
第一五零零章 怕出丑
倒数第三排应该可以了,杨景行过中线后多走两步再压椅座,三个姑娘也依次坐下,好像是夏雪最居中了。
何沛媛要过邀请函看看,设计印刷都不错,一人一张留纪念吧,问起两个大学生听没听过这个男演员屈阳的故事,北漂多年还住五百块钱一个月的地下室,在试镜《幸福狗》之前就已经打好铺盖卷准备回老家的。
也算是媒体人的刘苗根本不信那一套,有手有脚的人在平京至于付不起五百块房租?知道还有多少面朝黄土背朝天汗流浃背的人一年到头也挣不出三万块吗?这些已经名利双收的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进一步,刘苗看待那些炒作感情和**的明星……尊重**该是基本道德吧?他们连自己的**都不当回事,对自己下手都那么狠,最好不要对这类人有过多道德期许。
有理说理,何沛媛觉得人家也没炒作**呀,也没广而告之自己的家庭或者感情呀,分享一些奋斗经历应该也是为了鼓励后来人,就算聊一聊个人情感也是把粉丝当朋友嘛,有什么不可以呢?
刘苗说明自己并非针对屈阳或者燕昭,只指点出这种现象。
还是和解一下吧,何沛媛也同意刘苗的一部分观点,她对一些拖家带口上场的艺人的感观也不是太好,比如那个谁,你们感觉怎么样?
夏雪没听过呢,刘苗也只看到过名字……
虽然也没被晾多久,但当代尹兰端着一个像是装满吃喝的托盘出现在影厅入口朝后观望时,杨景行还是伸直了脖子热情挥手,何况代尹兰身后又来了同样端着一盘的聂少英,他就更得跟何沛媛抢一抢关注度了。
杨总都快站起来了,但也没用,代尹兰和聂少英还是选择了从刘苗那边上台阶。影厅里嘛,代尹兰要走上来后小声点大声:“吃饭没?”
刘苗看准了对方的视线落点是自己,点头微笑。
走上来停脚观察一下,代尹兰选择了转身下去一步从前排切入,让跟着她脚步的聂少英做了个龇牙的近似尴尬表情。
“武明杨说杨总留了邀请函,他也不问客人是谁,没点准备。”代尹兰也不是全怪别人:“我也中午刚从银川回来,昨天耽误了。何小姐什么时候到的?”恰好就站在了说话对象前面。
“一点多两点。”何沛媛增加笑容更坐直一些,再对聂少英摇摇手:“嗨。”
聂少英回笑,然后看一看这椅子,似乎构思这东西该怎么放。
“学校也放假了吧。”代尹兰相信是的,问:“何小姐这次多玩两天吧?”
何沛媛摇摇头:“明天回去,还有事。”
聂少英跟刘苗商量:“放旁边行不行?”
刘苗用手试试隔壁的椅垫弹力:“压不住吧……”
夏雪发现前排靠背上有小桌板能放下来,不过放这么大托盘就有点勉强吧。代尹兰把托盘一边搁在椅背上尝试放下何沛媛前面的桌板,在姑娘自己动手后她还:“谢谢……杨总没开车吧?”
“没。”杨景行终于能说话了:“这些东西人人有份吗?”两托盘好丰盛的,点心水果饮料零食,还有红酒高脚杯。
代尹兰跟姑娘们说:“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随便准备了点。小蛋糕到日坛买的,我觉得他家还不错。”
“摆这么多不好看。”杨景行显然是嫉恨:“放几瓶水就行了。”
“没关系……”代尹兰犹豫了:“时间还早。”
“喝水就行。”何沛媛伸手去聂少英那拿。
杨景行的意思是:“今天你们是客人,孔导接客的干什么去了?”
聂少英哈:“没把自己当客。”
“那就去帮忙。”杨景行好意思:“让我偷个懒。”
代尹兰当机立断:“那我们先过去,走。”
唉,何沛媛本想跟聂少英聊聊的,现在只能跟刘苗夏雪八卦了,其实孔亚飞挺傲气的,当初是聂少英来找杨景行说男朋友遇到了困难,就是童伊纯演唱会那次,关键是可以想见聂少英肯定不止找了杨景行一个人……
又过了一刻钟,近六点半了前面才开闸放人,一串“媒体人”进场,大约只有半数人带着相机,个别准备了dv和三脚架。这些人在前排中排随便零散选坐,气氛不算热闹,似乎对点映会兴致寥寥,一部分人倒
是多留意了下影厅后面的三女一男。
峨洋的两个年轻人进来影厅,其实没什么事干也没跟老板打招呼,就做出一副通观全局的样子。
前面坐了三四十个人的时候,庞惜和武明杨陪着杜林聂少英代尹兰进场了,直接朝后面来,杜林拍着手红光满面:“稀客稀客!”
何沛媛起身:“林姐好。”
“坐坐坐。”杜林似乎是挨个欣赏,视线在三个姑娘脸上都做停留,然后像是跟全影厅宣布:“我们孔导演好大的面子,啊!”
杨景行点头:“林姐都来了,快请坐。”
杜林马上变脸生气:“什么时候也这样给我捧一次场?”
杨景行呵呵赔笑。
杜林甚至迁怒于姑娘:“刘小姐,夏小姐,何小姐偏心了!我认识杨总比导演早呀,当着导演夫人我也这么讲。”
聂少英一点不介意呵呵,三个姑娘就尴尬了,何沛媛干笑都勉强:“今天,我们都是来感谢林姐的……”
“对!”杨景行就感谢女朋友:“说得好。”
周围一片呵呵哈哈附和,杜林也高兴了:“何小姐这么说,虽然受之有愧但是我心情舒畅。”
何沛媛礼貌:“林姐请坐。”
这一坐就出问题了,椅背对杜林而言太高让她没办法跟后面聊天了,伸脖子试了两试后还是先跟聂少英说说话吧。
武明杨装作没看到前老板为难:“杨总我还要去招呼一下……”
陆续进场的除了媒体人,还有主创团队发出去的亲友邀请函,摄影师和助理导演还是亲自带着家人来的,庞惜就也坐不住要去打个招呼。
人越来越多了,前面空位越来越少。峨洋的职员开始起作用了,很礼貌地跟想到后面图宽松的客人商量还是前面请吧。
杨总及时发现及时阻止,还是晚了,除了倒数第二排坐了两个人再没什么人来了。
杜林好像是想了个把椅座竖起来的办法跟后面谈话,她有一段时间没去浦海了,罗济辉的新剧就要在平京开拍了,何小姐也知道呀?夏小姐继续在北大读研,真是天大的好事父母该多骄傲。刘小姐毕业没着落?这话她可不信。
四个峨洋员工一起发问卷了,也没拉下杨总几人,还给杨总指认了同事的女朋友。签字笔也是《美中不足》定制款,何沛媛挺喜欢,先把问卷中不用看片就能选填的内容在小桌板上写好,还检查男朋友认真对待没。
七点差一刻,上台的是武明杨,有点模样:“各位媒体老师各位亲朋好友,大家好,非常感谢……”
有请主创团队的时候,观众席还是有些掌声的,相机镜头都挺给面子地纷纷举了起来,四台摄像机还要在舞台前抢角度和灯光。
导演带着六个主演上台,整体显腼腆生疏,位置站姿都还要调整一下。的确,除了男一号全茂磊算得上著名演员之外,另外几位在演艺圈还是脸生的。两位女演员虽然都打扮得漂亮但摆不出多少舞台气质,笑容明显拘谨。
拿了两百万片酬的全茂磊能侃侃而谈对媒体感谢对影片期待对后辈看好,剩下几位只能是鞠躬作自我和角色介绍,连话筒交接都做不好。
好在台下也是拿钱办事,相机也不用装胶卷的,就把台上全当大明星使劲拍吧!
也没展开交流,见面十几分钟后主创就退场了,武明杨再度感谢并请他们到前排就坐准备和大家一起欣赏影片,所以请媒体朋友们放下相机关闭手机,相信规矩不用说大家都懂……制片人话没说完厅里就关灯了。
武明杨刚回到倒数第四排还没坐下荧幕就亮起来了,何沛媛好惊喜,龙标之后有儿时记忆中那种胶片感十足的倒数读秒,然后是黑底字幕,中国电影集团公司平京电影制片厂,浦海峨洋文化科技发展有限公司,还带英文的。
字幕淡出的同时声音淡入,全茂磊的声音还是有些辨识度的:“……孩子他叔,亲的,一家人,没血缘……我七岁妈就没了我爹续弦,十岁爹又走了,十二岁他叔的爸爸才上门……是咧,异父异母,但是亲……”
何沛媛看着大荧幕上打电话的邋遢半截背影,已经打起十二分精神。
不算片尾字幕影片时长九十四分钟,整个放映过程中观众席或大或小地响起过十来次笑声,考虑到这些也
算是专业影迷阈值相对比较高,应该说效果还不错。影片放映中没人离场,好像也没人看得不耐烦。向来喜欢边看边跟男朋友评论的何沛媛只抽空简短表扬了演员或者场景几次,没有挑刺。
厅里灯光亮起后掌声也响起来了,明显比见面时要热烈。武明杨就在原地站起来打开麦克风试了试,请大家稍作休息,可以先填一填问卷,十分钟后开始采访环节。
后边这些就先恭喜聂少英了,片子很好肯定大卖。何沛媛有的放矢:“故事挺紧凑的,人物也丰满,几场戏特别有张力,结局也有力……”
聂少英揭穿:“你只挑好的说。”
“没有。”何沛媛不显心虚:“真的,导演个人风格明显比《幸福狗》更成熟了,而且这部难度明显高得多。”
杨景行咨询女朋友:“最不满意的,写什么?”
何沛媛白眼,但也不是没有:“我觉得,一些镜头语言好像和故事不是契合得很好,一点点。”
杜林哈哈:“我交白卷了,写不出来。”
“看看刘记者的。”杨景行走动起来抄袭。
也不是考试,可以互相探讨参考一下。对于看片感想,何沛媛十分赞赏夏雪“关于信任的定价,利润是一把双刃剑”的总结,真是直指核心了,反观她自己就还是流于表面的“爱是可以传递的”,但也比某人的“觉得有意思”强一万倍。
三个姑娘结伴去洗手间后回来,制片人就让大家准备开始采访。舞台上已经摆好一排椅子,再次邀请主创团队上台,坐着谈。
车马费没到手,媒体还积极,一说提问就一堆人举手,被选中的也挺会装腔作势:“导演的上一部影片以比较低的成本取得很好的票房成绩,请问孔亚飞导演对新片有什么样的预期呢?”
“票房呀。”孔亚飞羞答答的:“……争取不走下坡路吧。”
那可不行呀,武明杨赶紧:“我们衷心希望媒体和观众能多多支持优秀的国产影片,支持优秀的导演和演员……”
因为台上也没八卦大明星,台下也问不出太无聊低俗的问题,最多就是称赞林雅漂亮之后再请她评价一下导演和各位演员。林雅的气场虽然生疏但说起话来并不笨甚至略显活泼,媒体朋友似乎比较喜欢。
当然了,这更不是文艺座谈会,最深度的交流也就是影评人发现导演很注重人和人之间的关系,那么在新片的拍摄中有什么不同于上一部片子的思考和发现吗?
采访环节主要就是一个轻松愉快,导演和演员不愿意说讨好话,制片人就见缝插针多讲一些,几乎是恳请媒体朋友们多帮衬了。
不到预定的半个小时,台下似乎没什么好问的台上也没什么好聊的了,就结束再见吧。主创团队直接退场,峨洋职员抓紧收问卷,武明杨就追着影评人说谢谢,一个在拍摄过程中并不是绝对权力的联合制片人也当得不容易。
杨景行也感谢杜林代尹兰聂少英,不过只能口头了,因为还要抓紧送姑娘回学校,但也不需要车和送,明天一早就回浦海了。
杜林指桑骂槐地呵斥代尹兰别瞎操心了:“杨总一直就把何小姐当宝贝收着不知道?不是消息灵通我到今天都见不着,多少想一睹芳容的我都没敢带过来,我悄悄一个人来的。你们出去别走漏风声,不然我没法交代了!”
何沛媛才不想当什么宝贝呢:“因为我不懂事不会讲话所以他一般不带我出来,怕我出丑。”
“何小姐!”代尹兰和杜老板一条心:“杨总如果舍得让你在电影里客串一下就不愁没票房了。”
杜林哈哈:“何小姐别介意,我们这一行的职业毛病,看到条件出众的人才都只会往戏上想了。”
庞惜还是站在边杨总这边,大声叫人去这就去拦出租车。
像是多深交情一般珍重道别之后,刘苗说实话:“够肉麻的……你导演都不见?”
何沛媛解释:“剧组里制片有制片的地盘,导演有导演的地盘,投资出品人最好不要参与太多,也是一种尊重。而且孔亚飞和他关系挺好的,不需要那么表面形式。”
夏雪点头,刘苗就好笑:“我觉得都是表面。”
“有时候没办法。”何沛媛叹着气激动想起:“吃什么?”
第一五零一章 大气
马上就要毕业了,夏雪刘苗还是对平京的宵夜没什么经验,反而是何沛媛拿主意,孙迪在浦海的旗舰店开张杨景行不能捧场了,就到平京总店消费一次吧,再见面也有个说法。
大学生去参观过饭馆所在地方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名气,据说还有好几家分店,不太对应得上对孙迪这个歌手名字的印象,不算红吧。
何沛媛感叹时代不一样了,二十年前只唱火一首歌就能积攒下那么大家业,现在各行各业竞争太激烈,四零二也算是出了几首歌,但是那点收入真不够干什么的。
又说起电影,何沛媛觉得《美中不足》也算片如其名,是有一些不足之处但瑕不掩瑜嘛,打个七分没问题吧,至少不是烂片,所以应该再加大宣发力度,要扬长避短,比如目前的宣传预告片是不是太保守了,可以再来个更具吸引力的。没办法呀,公司里外有那么多人要吃饭。
刘苗又揭穿,难道那些人离了公司就会饿死?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保持自己的那点地位,或者说是成就感权力感。
坦白说话也好,何沛媛也不用拐弯抹角:“如果只为个人名利,可以选择的路太多了何必走这一条?干嘛辛辛苦苦扶持新人?可以合作的大牌多的是!不是每个人都那么自私的,比如你自己。”
刘苗奋起抗争:“我最自私!”
夏雪咯咯好笑:“苗苗喜欢用批判的视角切入,其实她也希望事情能经受住批判。”
何沛媛点头理解:“你可能觉得明星收入太高了,但是反过来想,利益越多的地方竞争就越激烈……”
副驾驶上的男人都不敢说话,出租司机倒忍不住了,怒斥现在的明星都是些什么狗屁呀,他总结了几个不,不男不女,不伦不类,不三不四,不仁不义,不干不净……让人不吐不快!
感谢司机,三个姑娘都笑哈哈。
虽然前不久才在在老板的亲自陪同下光顾过的四零二并没被服务员认出来挺没面子的,但他还是热情推荐慷慨点菜。姑娘们也觉得不错,价格适中菜品丰富还能点歌唱歌不少娱乐。何沛媛建议大学生可以在这里搞毕业聚餐,她听杨景行高中同学的女朋友说过,大学姐妹们在毕业分别的时候哭得可伤心了。
刘苗也不排斥那种情感,毕竟是朝夕相处了四年,虽说不上是一起风风雨雨但也有过一些共同而且单纯的喜怒哀乐,还是有一些真挚成分的,但也谈不上什么姐妹情,应该不会哭。
“男生呢?”何沛媛嘻:“别说你没人追,不可能。”
“有呀。”刘苗坦坦荡荡,“更没感情,纯粹是激素,看我这张脸而已。”
何沛媛劝:“感情可以培养。”
“没空。”刘苗亲密搂爱人:“心里没空。”
夏雪也不知羞:“谢谢。”
何沛媛有点受不了,换个话题吧:“毕业你们爸妈来不来?”
刘苗点头:“可能吧。”
“他肯定要来。”何沛媛大概是同情男人在点映会上颗粒无收:“到时候你们多邀几个美女认识一下。”
“你来。”刘苗挤眉弄眼:“播音系的男生,全都仪表堂堂能说会道嗓音磁性。”
何沛媛都变成明亮大眼睛了:“真的?”
“窈窕
淑女君子好逑,是诗经之中的千古名句。”杨景行尽量模仿新闻腔,还放下筷子端正仪态:“美女,让我们携手同行,为弘扬优秀传统文化而艰苦奋斗,为讴歌新时代美好爱情而拼搏不息吧!”
三个美女都被恶心得够呛。
本来计划是先送夏雪再送刘苗,但是出租车开到北大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夏雪打了一个电话后就改主意让刘苗陪自己回寝室并留宿,正好她们俩明天还可以一起。何沛媛还想陪着走一走顺便欣赏一下当初演出时没机会细看的校园,杨景行反而没义气担心打车不方便,还催美女们别依依惜别了,。
两个人,而且杨景行换到后座了,说话方便得多了,何沛媛拿出了八成气势:“通过我的观察!”
某人摆了一天的杨总架势这会还刹不住车:“观察什么?”
也还好,相比于“男女友谊”距离警戒线还有多远的问题,何沛媛更操心的还是电影。形势真的不太乐观,如果只是一个普通影迷,姑娘对《美中不足》的评价中很可能会包含一句“没《幸福狗》好看”,如果让这种负面口碑发酵起来,后果就严重了。
仔细分析,何沛媛认为《美中不足》最大的缺点就是故事线条没《幸福狗》那么自然,小缺点是个别人物不够贴近生活,一些笑点稍显生硬……但她之前在电影院说的优点也是真的,除了饰演儿子的勉强帅哥的勉强演技,另外几位主演都拿出了远超商业片要求的精彩表现,而且片子的好几幕戏单独来看也是张力十足,只可惜衔接得薄弱了些。总的来说就是导演在商业和艺术之间的平衡没把握很好或者说是融汇不够,但是通过片子就能确定导演是好导演,演员也是好演员。
除了故事,演员和导演的功力也是值得欣赏的呀,宣传上也有责任引领观众去欣赏呀,看事物多看优点嘛!何沛媛向投资人保证,如果自己是被一篇给电影打九分的精彩影评吸引去看了《美中不足》,应该只是稍稍失望,不会有被欺骗的感觉更不至于骂人。
说了那么多,何沛媛就是要杨景行改变“合理适当宣传”的原计划,这事也由不得孔亚飞的性格,他要是那么在乎名声,下次就拍一部能拿回名声的呗,不是亏他的钱就不心疼是不是?
杨景行好笑:“谁不想挣钱,又不是故意的。找他合作的大老板大公司不少,他也是出于感情和信任才继续跟峨洋合作,还是要尽量互相尊重。”
何沛媛气愤了:“没你拉他一把现在不知道还在哪拍广告呢?哦,你全部身家都搭上去了,一个公司陪着他玩,拿出这种东西就讲感情了?”
杨景行哈哈:“不是说能打七分吗?”
何沛媛努力嘴硬:“我老公看中的人……没有八分就是失败!”
“别担心。”杨景行握女朋友的手:“我有数,不过做什么事都要有分寸,不然适得其反。”
何沛媛忧愁:“以前还没觉得什么,现在越想越急。还有那几个一二三等奖本子,更着急!”
杨景行哈哈哈:“艺术都喜欢,一说要掏钱就难了……”
有些事急也没用呀,回酒店了还是想干嘛抓紧干嘛。明天九成九干不成了,现在都很冒险,可谁让何沛媛自己鬼迷心窍在行李箱里藏了哇哇呢。
完事后,何沛媛好像就不那么上火了,开始冷静回想,幸好当时克制住了跟聂少英提建议的冲动,不然显得多小气多呀:“男人就要沉得住气,就算全亏了,我老公也还是我老公!我觉得聂少英就是专门来看你的反应的。”
杨景行不确定:“没必要吧,片子什么样早都有数了。”
何沛媛可能是瞌睡来了犯糊涂:“反正我觉得我老公今天特别稳重,大气,服众。”
杨景行嘿嘿:“老婆紧箍咒上得好,不然肯定去抱美女了。喲哦哦……”
何沛媛揪着人脸上还甜甜笑:“我呢?”
“媛媛不属于那种美女……”
何沛媛还有一只手能拉被子象征性遮遮脸:“表现怎么杨?”
杨景行想了想:“我怀疑我是不是受老婆影响才超常发挥了。”
何沛媛似乎快合眼了:“哪里影响了?”
“稳重呀,大气呀。”
怎么稳重了?
杨景行历历在目举一反三。
何沛媛可算出了一口恶气,哼,昨天晚上在家被母亲啰里啰嗦了好久,尽是什么社会复杂人心险恶、说话办事一个小心就会怎么怎么样、别被试探别被看扁……各种危言耸听。其实这些人都还挺好的嘛,根本没什么难应付的。
不过姑娘对男朋友的表现也不是完全满意,还有呢?不是礼节方面的,也不是应对,不是那些人……提示得不耐烦了,何沛媛干脆反问:“没发现我对夏雪她们不一样吗?”
杨景行努力回想:“……什么方面?”
“你觉得呢?”何沛媛要生气了:“有没有往心里去?我一片好心喂狗了!”
杨景行绞尽脑汁:“你们今天聊得还不错,没撕破脸。”
“不错而已?”何沛媛都伤心了:“哎!我今天跟她们比和王蕊话还多!”
杨景行觉得理所当然:“天天见的才没那么多话……”
“拿开!让!”何沛媛都不要胳膊了:“我跟她们很熟吗?有那么多好聊的吗?”
杨景行醒悟了:“老婆的意思是媛媛是用心热情了?”
“哼!”
“有吗?”杨景行还真没看出来:“我以为就是正常表现……那如果不然是怎么样的?”
何沛媛再哼:“如果不然,如果我在电影院跟她们零交流,前面坐一排女人,你猜她们会不会多个心思?”
哎呀呀,杨景行真要感恩戴德了……
何沛媛可累呀,这都一点多了,明天也不能睡懒觉,回浦海了要准备好多东西,也少不了听父母啰嗦。星期一别人还在过节,自己又要应付更多的人和事……要不要把弦子带上呢?可是有点孤掌难鸣……那条蓝色裙子用不用得上?你觉得带那些好?不能只选你喜欢的……
岂止是不能睡懒觉,天还没亮的时候,杨景行的手机就在床头柜上震动起来,来电显示丁家一,时间五点才四十三分。
杨景行一翻身坐在床沿接听:“喂。”
“喂……”电话那头也是老人了,有气无力的:“我爸爸死了。”
杨景行等了好一会才:“我尽快回去。”
“快点。”挂了。
第一五零二章 算计
何沛媛的警觉性真是高,男朋友的电话刚离开耳朵她就问了:“谁?”
杨景行回头看姑娘:“丁老死了。”
何沛媛其实还朦胧着的,眼睛眨巴了两次才睁大点,缓慢轻扭着身子坐起来,被子严严实实裹到下巴。
“我去看看机票。”杨景行提过昨天穿的裤子一下套上:“看看八点之前的来不来得及。”本来是十点一刻的票。
何沛媛想了想:“……家里还是疗养院?”
“应该在家,他儿子电话。”杨景行体贴呢:“你再躺会。”
何沛媛坐着没动:“……你没事吧?”
杨景行摇摇头,套好了衣服又感受了一下:“有点沉重。”
何沛媛把手拿出被子:“打电话问前台?”
“去看看……”
不该住什么高层夜景酒店,杨景行只跑了一趟前台回房也六点了,发现女朋友已经穿戴好了无聊得玩手机,明显洗漱过了,连被子都整理了,。
“只有八点半的。”杨景行还有心思:“去机场吃东西。”
“牙刷毛巾还没收。”何沛媛也有思路了:“你打电话没?”
“家里?等会吧。”杨景行想得多:“他们肯定要过来,急匆匆不好。”
“我也等会……”何沛媛跟进洗手间:“叫我爸接我们。”
“不。”今天真是高待遇,牙膏挤了水接好了,杨景行却还想着:“你等会是不是给齐清诺说一下。”
何沛媛点点头。
“早点。”杨景行的心思还在这上面:“晚了没诚意。”
“七点吧。”何沛媛也被带偏了:“太早也不好。”
杨景行嗯,还要算计:“把假取消了,这事过了再请。”
何沛媛都皱眉了:“你先把丁老送好……”声音似乎带哭腔。
七点还差点就到机场了,杨景行也是脸皮厚,明明是买了别家航司的经济舱,偏要拉着女朋友去享受这家的贵宾招待,结果发现吃喝上也没什么好选择。何沛媛还是督促男朋友多吃点,到了可能没时间。
事情也梳理出了一些头绪,虽然是挺突然,但家人也有长期心理准备了,伤心肯定伤心,但应该不会持续太久,所以安慰方面不必刻意,重点应该放在把老人送好。
治丧更不用操心,光是政协副主席和人民音乐家这两方面就分量十足,肯定风光。而官方头衔之外,老人一辈子鼓励关照提携积攒下的桃李情遍布全国甚至世界各地,真情也有了。
“不过可能大部分人也只限于这几天,但是你不一样。”何沛媛说得很严肃:“你有责任让丁老的名字更响亮,我相信在天有灵,更相信你能做到。”
杨景行郑重点头:“好。”
何沛媛想起来:“我给齐清诺打电话。”
杨景行谦让:“你先打。”
居然没人接!何沛媛赶快拨号王蕊:“哎……听我说!丁老走了……走了……老齐电话没打通我要上飞机了你给她打……他五六点接的电话肯定是昨天晚上……别急你先跟老齐说,看团里怎么安排……嗯嗯……就这样。”
轮着来,杨景行打给父亲:“爸爸,丁老走了。”
杨程义似乎叹气嗯:“你抓紧回,几点的票?”
“改八点了,在机场……”
要沟通的比较多,杨程义是想马上出发,杨景行觉得明天来也不迟,追悼会不会那么急。
也没过几分钟,在杨程义叮嘱儿子要多在意儿女辈感受可不要以为他们上了年级就不在乎生死了
其实可能越老感受越沉痛的时候,何沛媛的电话响了。看姑娘的口型是“老齐”,两人就都更小声点吧。
齐清诺好像是只跟何沛媛确认了一下,通话不到一分钟。
杨景行还要和母亲说,五一肯定不行太忙了……
女性心细呀,何沛媛和范雅丽的通话更能说明,母女俩都关心到会不会有那种庄严的遗体告别仪式了,火化后骨灰是回家还是安葬杨景行都得在场吧?
杨景行剩下的电话都不麻烦,校长和老师的都只要几分钟。唐青最省事,只说“知道了”三个字就主动断线。
登机后,何沛媛又旁听了杨景行和逝者长孙的通话,再关机都安心些了。想一想有什么遗漏没……回去要不要先换身衣服?
杨景行摇头:“直接过去……怕不怕?”
何沛媛摇头还挺坚决。
“看情况吧,有必要就看一眼……”
何沛媛眨巴眼睛想象:“我可能会哭。”
杨景行倒笑一下。
何沛媛问:“你哭不哭?”
杨景行摇头。
周围都是人,何沛媛再小声些:“比你爷爷呢?”
杨景行没啥不好意思的:“爷爷死也没哭,不过还是比较难过。我对丁老的尊重更多是于公,个人感情只占小部分。”
何沛媛好像有点意外:“……如果是李教授?”
杨景行嘿:“多半要哭。”
“因为个人感情?”何沛媛不太理解:“比爷爷还深?”
“血是浓于水……”杨景行好像也难以解释:“但是感情更多还是相处出来的吧,俗点说,李教授给我的关心和利益可能比爷爷给的还多,也因为没有血缘才更感激。”
“丁老也很关心你!”何沛媛简直批评:“帮你那么多。”
“相处得少,有帮助也是锦上添花。”杨景行很没良心,还庸俗:“而且都是男人……可能潜意识里认为女性的感情更让人动容,男人之间不必哭哭啼啼。”
何沛媛好好想了一下:“问你一个问题别生气……如果是你奶奶呢?”
杨景行哈:“肯定哭。”
何沛媛沉默了一下又想到:“我看过一个新闻,他爸爸找了好多年才找到被拐卖的儿子,两个男人呀!抱头痛哭呀!”
“可能是为自己哭。”杨景行真是狼心狗肺:“哭自己失去的那些……”
何沛媛真要生气了:“为什么不是哭对方失去的?他爸爸什么都不要了就找孩子,他老婆都放弃,好像都离婚了……”
杨景行觉得:“父母和子女之间的感情是不对等的,人性更倾向于培养后代。可能等我老了也遇到一个比较喜欢的年轻人,会多照顾关心一点寄予一些希望,目的应该不是得到情感回报吧。”
何沛媛不由白眼了:“想遇到喜欢的年轻女孩吧?”语气倒比平时温柔许多。
杨景行呵呵……
大概是看出来男朋友并没有多沉重,何沛媛就慢慢聊开了,其实她和逝者之间的个人情感更少,但是必须承认丁老的艺术成就和人品道德都是最值得尊重的。
更重要的是,何沛媛现在也开始理解“卓越贡献”这种说法了,如果没有贺绿汀丁桑鹏这些杰出个人为行业争取到的权益地位,就不会有这种舒服日子等着三零六。如果没有听众没有乐团,就算再来几首《就是我们》也只能是顾影自怜吧。
何沛媛决定了,等到丁家后如果情况合适,她要对丁老遗体深深鞠躬,而且这一鞠躬和杨景行无关。
杨景行支持:“行,好。”
不过尊重归尊
重,何沛媛可不想超过本分,最多是帮杨景行送下衣服开下车之类,但绝不能因为男朋友要以大弟子或者晚一辈的身份参与葬礼的操持或者接受领导的慰问,她何沛媛就不知斤两地也去当半个丁家人了。
何沛媛想好了,就随团活动听团里安排,追悼会上和大家一起鞠躬。送挽联这种事大家肯定也要商量的,看是以个人还集体名义,想来这种时候不会再有人嚼舌根的。
但是有一件事比较严重,何沛媛都不太敢说:“会不会对瞎子有冲击?”
杨景行猜想:“可能会有一点,但是大家都会装没有。”
“他们多玩几天再回来就好了。”何沛媛是真沉重了,又冲动:“可不可以不告诉她?反正星期三才上班。”
杨景行懒得操心:“看齐清诺吧。”
“下飞机我问她……”何沛媛又怀疑自己的好心:“但是不告诉又太刻意了?”
杨景行点头:“事实都接受了,这点冲击也不算大。”
何沛媛把脑袋依偎到男朋友的肩膀上。
杨景行握紧女朋友的手。
姑娘又抬头,跟着其他乘客的赞叹打开遮光板欣赏窗外的金色云海景象去了,看了好一会后才再开口:“不知道她有多难过……还有张毅捷的妈妈。”
杨景行想把姑娘的脑袋抱回身上,却摸到一点湿痕。
何沛媛也是人才,这时候还想得到:“你还没跟喻昕婷说?”
杨景行放心:“学校会通知,张楚佳,多的是人,讣告一出来消息很快。”
何沛媛声音还带着伤感呢:“她会不会回来?”
“不是很有必要。”杨景行瞧不起人了:“才听丁老讲过几句话,又不是个能撑场面的演奏家。”
何沛媛就换个有分量点的:“安馨呢?”
杨景行觉得:“她们可以送个挽联,人没必要来,那么远……我还想跟你商量个事。”
“嗯!”
“你觉得有没有必要把影响范围扩大一点?”
影响范围本来也不小,丁桑鹏的当代世界著名作曲家不是吹的,光是《第三交响曲》在中国之外就正经授权商演了近一百五十个场次,唱片都出过三版了。这个成绩,别说二十世纪出生的作曲家,就算把条件放宽倒二十世纪诞生的作品也是排得上号的。
作为对比,杨景行这个我国著名作曲家就差得远了,交响曲至今没出过唱片,“杨一”的国外商演不够二十场,“杨二”更还停留在个位数,两首钢琴协奏曲也没好到哪儿去,主要就靠几首奏鸣曲凑数了,奏鸣曲又是“激将演奏家”的胜之不武。
虽然作曲家去世的意义不如美术家,但对丁桑鹏的缅怀肯定不会局限于浦海或者国内,当今世界乐坛还是有很多胸怀广博的音乐家的,接下来丁桑鹏的几首重要作品肯定要炙手可热一段时间,没准还会有人挖掘一下“遗珠”呢。
还能怎么扩大影响范围呢?杨景行是想国内国际两手抓,国内就从新闻报道入手,调门高一点,时间长一点,覆盖面大一点……国外就从音乐家入手,级别高一点,感情深一点,活动多一点……
何沛媛连连点头都行都行都行,就一点:“会不会觉得你是谋私利?沽名钓誉?”
怎么可能,这事肯定是全体中国音乐家一起去推动的,由各路名家大家去牵头去号召去以身作则,小小杨景行别说当排头兵了,能在尾巴上凑个热闹就不错,哪来私利可言。
何沛媛可算要看清某人了:“难怪能先后霸占三零六两大美女,还没人敢说你一个不是,肯定使了好多心机!”
第一五零三章 没什么事
浦海的上空和昨天一样春光灿烂,飞机没兜圈子降落就靠桥。杨景行拉着姑娘快步像小跑还不耽误读短信息,等行李就开始打电话了。
何沛媛喘着气检查一下自己的手机,再给男朋友看看。团办公室主任发的短信:哀讯,敬爱的丁桑鹏同志于2011年四月三日凌晨在家中逝世。请全体同事保持联络畅通并密切留意团通知。
杨景行的电话那一头,贺宏垂已经迫在眉睫要排练一首作品在追悼会上代表浦音的哀思,可指挥系那边不敢保证能凑齐人手。
三零六还没出通知,不过何沛媛也给团长汇报自己到了,再关心一下其他人的情况。让菲菲别着急吧,昨天才到家,她爷爷身体也不好……瞎子呢?叫她多休息两天,其实没必要全体到场。
快到的时候,何沛媛才想起来整理一下仪表,头发尽量显得简单朴素些,脱了有点鲜艳的外套,放下卷起的裤腿遮住鞋帮。
平时基本自由进出的假豪宅小区今天怎么外车止步访客登记了,可是看看大门内停着的特警运兵车和摩托车,杨景行也只好乖乖走个过场。过了卡又拖着行李一阵跑,真是气人,老远就看见丁家外停了一长溜七八台车,把左右邻居的地盘都占完了。
不过也没见热闹,除了几辆车里有司机周围再没别人。小院内外还是那样的安静和简单摆设,区别于冬天的绿意盎然之外最不一样的就是入户大门完全打开了。进去发现屋里也比较安静,不过能看见的玄关尽头和客厅交界处靠墙的两把椅子上都坐着人。
那边也看见进屋人是提着行李的,最外面的一个三四十岁男人起身轻步迎出来,看穿着应该是坐机关的,沉重的表情也显现同样的气质:“您好。”
杨景行就嫩了点:“您好。”
“我是市委办公厅综合一处负责人,我姓顾。”男人也看何沛媛一眼还微微点头。
“我们是丁老的学生,我叫杨景行。”
顾处长点点头:“丁老走得突然,大家都倍感痛心,几位市委市政府领导来看望亲属,正在谈话。”
杨景行大概听懂了:“我们等一会。”
“好。”顾处长点头得似乎欣慰,还好心:“里面有地方坐。”
杨景行客气:“谢谢,您请。”
领导快步回去悄无声坐到原位,腿上的本子和握笔角度都精确恢复原样。杨景行和何沛媛走过玄关就朝餐厅右转,也往客厅那边瞄了瞄,靠墙的处长这一排靠里还有两男一女共五个差不多气场的,沙发那边的情况看不到,但能听到轻声讲话,“各行各业都可以建设国家……”的话题。
处长几人也先后瞧一两眼餐厅这边,大概那边也不是特别紧要。
杨景行更放松,准备接水喝问姑娘要不要。何沛媛就讲悄悄话,一大家十几口都在那边吗?遗体在楼上?你胡茬比早上更明显了。
“哎……”丁桑鹏长孙出现在处长几人跟前,面朝餐厅轻唤了一声后再过来几步招手:“快来。”
“就在这。”杨景行握一下女朋友的胳膊。
何沛媛点头就坐下。
长孙明显犹豫好一下,还是没说什么,转而小声告诉杨景行:“有市政协曹主席,陈副市长,统战部董部长……”
杨景行一进客厅,简直是享受注目礼,包括沙发上那几位明显比墙边这些沉淀得更深厚的也要认真正视。
哎,那不是宣传部曹部长吗?曹部长坐在左边的双人沙发上,中间的五座也只有两位深厚。右边的贵妃榻上挤着逝者的儿子儿媳,小孙子孙女大孙媳妇和快成年的重孙就在左右外围紧凑地摆了椅子,孙女婿小重孙和外重孙没在。贵妃榻旁边丁桑鹏的躺椅还在,移开能再放几张椅子的。
在杨景行走到孙辈亲属这条线时,曹部长站了起来,带着一屋子人起身。曹部长又往前移了两步,其他人就不太好呼应。曹部长还伸手了:“景行,节哀顺变。”
究竟是主席还是部长,杨景行也搞不准,只能:“您辛苦。”
曹部长说明:“受市委市政府委托,我和董部长、陈副市长来先来协助一下丁老后
事的安排,看看家里有没有什么需要。”
杨景行尽量规矩:“谢谢领导关心。”
左边那个年长一些应该过五十的男人倒不嫌麻烦,已经绕到茶几外围来:“我是市委统战部董显念,请节哀。”
杨景行讲不出新鲜:“谢谢您。”
董部长还帮忙介绍:“这是我们陈雷副市长。”
副市长应该是三人中最年轻的,气质也有点不一样:“亲人已乘黄鹤去,人去音存楼不空,杨先生节哀。”
杨景行郑重:“领导们请坐。”
大家点头缓缓坐下,等杨景行谢谢了那个顾处长从墙边提过来的椅子,曹部长似乎是跟同行说:“景行是丁老最得意的门生,刚才说了,一些重要事项要等你回来商量后再作决定。”
杨景行点头:“我全力配合”
逝者的儿子也表态:“我们听政府听中央的安排。”而作为屋里唯一有痛哭过迹象的儿媳又悲从中来发出声音。
“我们的心情也很沉痛。”曹部长的沉淀中似乎浮现上一些伤感:“丁老是我非常敬重老前辈,老艺术家,老领导。我记忆犹新,音乐学院的校庆典礼上,丁老和领导人亲切畅谈直抒己见,欢迎中外嘉宾亲力亲为,勉励鼓舞晚辈德厚流光。孟副主席当时就教导我们不仅要敬重丁老年高德劭,更要视老人家的不忘初心为楷模……”
领导们好像在这方面也挺有经验,就算亲属不出声他们也不会冷场,两位部长一个副市长都讲得那么应时应景还有情有理。比如治丧工作当然是由中央来主持,但丁老可是出生在浦海仙逝在浦海,按照惯例地方政府也有责任有荣幸协助中央做好相关工作。
十来分钟的谈话之后,杨景行也掌握了一些最新情况,还知道了后面靠墙那一排除了办公厅还有市政协、民政局、新华社、殡仪馆的,还都不是小兵,都再次当着领导表态将全力配合亲属。
这就有底了吧,杨景行跟逝者儿子商量:“那就谢谢领导百忙之中的关心,就不多耽误领导们了。”
领导们也爽快,说走就走,让亲属在玄关留步,再次握手。何沛媛从餐桌边站起来到餐厅门口来表示礼貌,但是好像没人在意她。
曹部长是不是看到门口的行李箱了,问杨景行:“平京的事情要先放几天了?”
杨景行摇头:“没什么事。”
“逝者为大。”曹部长又沉痛:“我也该好好送丁老一程,可实在是……我这一份请你代劳!”
杨景行点头。
大领导走了小领导们还在,杨景行请各位稍等他要先去看看丁老,又指示女朋友:“泡几杯茶。”
何沛媛认真点头,小领导们就客气请杨先生节哀。
其实不用长子长孙陪着,杨景行很熟悉这栋房子了,上楼后到房间前停了一下再推门,门口驻足几秒再走到床前,先蹲下,好像不够,变跪着。
杨景行跪了十来秒后,长子才来作陪,手脚也不太灵便了。长孙倒厉害,简直扑通一声。
一起跪了几秒钟后,长子开始自言自语:“昨天有说有笑精神好……”
长孙应该是跟杨景行说:“换的这套中山装,从行李里拿出来的。”
长子又念:“我平时睡到六点,今天四点多就睁眼就不寻常地清醒……”
杨景行就边站边扶长子:“您注意身体,这些事情我们来办。”
还是出了房间再说,早上法医和入殓师是一起来的,其实也就是简单看看就出具了死亡证明,说应该是心源性死亡,时间是凌晨四点三十分到四十五分之间,过程很快是安详去世。家里并没要入殓师帮忙就帮老人收拾干净整齐了,在这件事上长子还表扬了长孙的孝道。
需要亲属尽快决定的是遗体是先留在家里还是尽快送去殡仪馆,追悼会的具体时间,安葬形式……有些事亲属是知道的,比如讣告亲属要过目可以提建议但是不能全权决定,接受领导慰问的亲属人数不宜过多还得接受一些“指导”,
丁桑鹏生前并没有明确的遗嘱,不过按照他老人家的性
格,不宜铺张浪费但也不反感场面热闹,不爱权力虚名但也比较在乎成就声誉。
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近些年是普遍不搞那种大张旗鼓的“治丧委员会”了,不过有干实事的治丧办公室更好,这方面倒不需要亲属操办太多。
杨景行也不会真的帮忙拿什么主意,只能是帮忙参考一下,老人肯定更喜欢待在家里,冰棺当然有必要。考虑到一些吊唁人员的和领导的行程,追悼会稍晚一两天也好。
几个人上楼不到十分钟就下来了,发现小领导们还是坐在墙边一排,面前多了个小桌子放着几杯茶。餐厅里,何沛媛在倾听逝者儿媳说话,大孙媳妇陪伴婆婆。
杨景行走进餐厅后先安抚亲属几句再跟女朋友商量:“你先回家,有事打电话。”
何沛媛也想事情了:“给你把车开过来?”
杨景行摇头:“他们来了可能要用……跟团里说一下,追悼会定在七号上午十点。”
何沛媛点点头:“……我把充电器拿出来,其他东西要不要?”
杨景行干脆:“我送你出去。”
都这时候了,杨景行好像还不放心让女朋友大白天的一个人走出小区去,叮嘱直接回家别舍不得打车,没要紧事就别再过来了,就是怕姑娘害怕才没让她上去看看。
“我不怕!”何沛媛似乎也想反悔早说好的事:“你一整晚都在这?明天呢?”
“至少先守一晚。”
何沛媛还操心:“做不做饭吃什么?”
回屋后,杨景行立刻开始陪亲属跟小领导们商议事情,新华社的优先,因为今晚的新闻联播的明天的人民日报,首先是老先生的遗像亲属们有没有准备好的?
除了跟亲属沟通,部门之间也互相合作,浦海新闻应该就比中央的详细一些,可以借用一下将发在报纸上的逝者“生平”,以前也这么操作过。
挺顺利的把小领导一个一个送走,杨景行的电话又逐渐忙了起来。文付江是觉得应该先到家里看一看又怕反添麻烦,团里应该力所能及做些事又恐怕人微言轻。杨主任现在肯定是接电话的时间都紧张,这几天团里只能麻烦小何了。
尤尚彦是早上九点从常州往回赶的,不巧遇上高速堵车所以一点才到,不过不用主任指示就已经在开展工作,首先当然是通知钢琴家们。
说起来丁桑鹏在钢琴作曲方面并不是特别德高望重,杨主任决定钢琴艺术中在这件事上也还是听学校统一安排部署,别自作主张画蛇添足。
虽然晚了点丁家人还是要吃午饭的,有面有混沌还有小菜。杨景行并没食不甘味,只是没叫不够饱。
也没个电话,下午四点多的时候何沛媛就给杨景行送换洗戏服来了,开自己车来的而且登记进小区了。姑娘说是不吃饭马上就走但还是坐了一会,跟男朋友聊了一下文付江的电话,这次就没什么挑剔和不满,觉得文团还是挺真诚的。至于三零六,何沛媛还没来得及看伙伴们在网上具体聊了些什么,但听王蕊说大家至少是有感恩之心的,刘思蔓没上网。
杨景行想起来:“你打个电话我就叫你帮我把电脑带过来。”
“我回去拿。”何沛媛这就要动身。
杨景行也没那么积极:“明天吧……你开车注意点。”
“知道……”
晚七点,还没吃晚饭的丁家十来个人先齐聚电视机前收看新闻。很安静地看了几条新闻后,电视画面突如其来地变成蓝色屏幕中一张丁桑鹏的遗照,下面白字“丁桑鹏同志逝世”,这个画面静止两秒后响起比之前明显沉缓的男播音声:人民音乐家,九三学社的优秀领导人,中国**的亲密朋友,中国人民政协协商会议第六届、第七届全国委员会副主席,九三学社第七届、第八届中央委员会副主席,第九届中央委员会名誉副主席,丁桑鹏同志,因病于二零一一年四月三日四时在浦海去世,享年九十二岁。
不到一分钟吧,而且下一条新闻接得挺快,亲属们好像反应不过来,还是一片寂静。
第一五零四章 午安
何沛媛是真勤快,星期一早上八点刚过又到丁家来了,还吃过了。 逝者儿媳好像从悲痛中缓过来一些了,想让姑娘帮着劝一宿没合眼的杨景行去睡一会:“洗个澡,你帮他把衣服洗烘干,来我给你讲那个机器。” “没事您尽量多休息别操心,他年轻人。”何沛媛显得多老成:“今天可坑有点忙,晚上再说吧。” 昨晚睡前电话都没打只发了两次短信,杨景行现在也还没事干,姑娘就陪着说说话,她昨天回家前去国际名园拿电脑的时候已经太阳下山了嘛,有点奇怪的感觉,也不是怕,但还是拿了东西就走。 回到家后何沛媛跟父母进行了一次并没刻意的家庭座谈,涉及话题挺多,主要是围绕着亲情。范雅丽又提起了要接母亲同住的打算,丈夫一直都是同意的,而且知道老人虽然嘴上说习惯一个人但也不至于不愿意。何伟东自己也越来越想见一见分别了十多年的亲弟弟,可现在又联络不上了,那边常换电话号码。姑娘的感触是父母又老了一截,他们曾经那么热爱生活追求时髦,现在却几乎没什么个人欲求了。 昨天何家三口也把两个新闻都看了,范雅丽觉得丁桑鹏不是因病去世,何伟东就说老死都是病死……对于一个有人要终生吃抗排斥药甚至随时可能肌酐异常的家庭来说,这个话题也不轻松。 更要避讳一些内容的是三零六群里,何沛媛看了下,伙伴们虽然很缅怀老人家但都不谈及“生老病死”,尽管刘思蔓好久不上网了。 主团的氛围比三零六更浓厚,有几个中老年人写了满怀深情的祭文分享出来很受好评,杨桐峪主动要为全团写挽联已经有不少人预定,但是呼声最高的在追悼会上以作品演奏祭奠作曲家的提议,并没有团领导出面表态。 其实在电视新闻之前就已经有网络消息了,还有门户网站开设了专题页面,何沛媛并不觉得稀奇,比较出乎姑娘预料的是网友的反应,相对于严肃音乐平常所受到的关注而言算是“热烈”了吧,而且留言挺整齐。何沛媛也知道许多网友并不一定就听过丁桑鹏的作品,但往好处想,至少广大群众对这种艺术形式不反感。 何沛媛觉得浦海这座城市对丁桑鹏是有感情的,敢于预期在追悼会当天看到更多悼念作曲家的普通听众了,这也是她所期望的,相比于什么什么领导而言。 杨景行说治丧办公室的消息也比较乐观,有不少热心市民咨询,但更多的还是各种组织团体。 何沛媛就建议男朋友今天下午还是晚上得回家睡一觉,明天只会更多事,六号晚上更没得休息。 杨景行的计划是等学校开完会出指示了他要在今晚联络时差地区,也会睡觉的。 正说着,学校交流处来电话,说的就是等会就要开会了,杨主任已经跟校长沟通了吧?有什么细节需要补充吗?交流处好早做准备抢抓时间。虽然杨主任已经跟尤老师交代得差不多了,但主任间直接商量应该更有效率效果。 看何沛媛在收拾茶几沙发,丁桑鹏的长孙媳妇来看看能不能搭手:“你也辛苦了。” “没有,帮不上什么。”何沛媛又想到:“要不我去帮家里买点菜回来吧,买点熟食简单的。” “他姑父带过来。”长孙媳妇念叨:“几个孩子放在家里也不方便……” 何沛媛没有接受在家吃午饭的邀请,等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又上门服务后就先走了,不再需要跟亲属特别告辞。 杨景行其实没多忙,主要是坐着接打电话,干的大多是治丧办公室的活,只不过是像秦世贵这种对浦海乐坛还不怎么熟悉的人跟他更好说话。 陈群冠在电话中显示他是比较了解师弟对丁老前辈的感情的,而且往开了说年轻一辈的华人音乐家谁敢说自己没受丁老蒙荫,所以本来要五一之后才走马上任的钢琴家决定先回浦海一趟,机票都订好了。 胡以晴就只是估计杨景行应该要参加追悼会,那么她也去看看。 比天气预报提前,午饭前就开始清明时节雨纷纷了,刚开始的阵仗还不小。办公厅的人是淋着进屋的,不过都没在乎。这顾处长不知道怎么打听到的,以杨主任称呼年轻人了,一下压了不知道多少级。 看着来了三个人以 为多少事要谈,其实就是通知一下亲属,领导名单基本确定了,受**中央委托而来的四个领导职位肯定都要在新闻上念出来的。 亲属这边也定好了,长子长孙夫妇四个人接受慰问。 顾处长得确认:“杨主任呢?” 杨景行摇头:“我不。” “杨主任作为丁老最重视的学生,能这么年轻就达到那么高的音乐成就。”顾处长挺严肃的都不像是建议:“我想在这种时候……” 反正自己也没编制,杨景行连连摇头。 那就这样吧,这事也没强求的,然后小领导们也挺讲究工作方法,用慰问谈话的形式带出一些注意事项,领导们的时间是分秒必争的,亲属肯定能理解…… 谈话没完杨景行要去接女朋友的电话:“到家没?” “没,堵了。”何沛媛没抱怨:“老齐说他们准备过去看看,问我去不去,我说我刚走。” 杨景行嗯:“他们什么时候来?” “两点,叫我跟你说。问我方不方便,我说应该没别人。”何沛媛的语速挺节约时间:“她说她可以不去可是领导叫了,我说应该的我又不能代表三零六。” “你问她星期四交的心是不是白交了?”杨景行还惦记这事,“话那么多。” “当然要跟我说一下。”何沛媛倒体谅了:“而且她不去是有点不合适。” “我觉得也没什么。”杨景行时刻不忘:“下雨了小心点,到家再说。” 照说民族乐团的这个时间还算把握得好,不算太赶又比较及时,但还是被浦海爱乐抢先了,团长王进哲和首席指挥连立新是一点半到的。丁家这时候人稍微有点多,但都是亲戚朋友没领导,王进哲就充分表现出了感性的一面,跟亲属倾诉得差点掉下眼泪来,看起来不像做戏。 逝者儿孙也被这首个登门的音乐团体代表感动了,儿媳妇都讲出了“人走茶凉”这样的真心话来。 不到两点的时候,第二批音乐团体代表是被逝者孙女引进客厅的,带头的是大剧院艺术中心总裁,然后才是肖迪阳和文付江,齐清诺最后。 两方面的代表都是老熟人了,但彼此之间都没点个头,先到的似乎起身陪着亲属接受慰问,等新来把亲属的手都握了一遍后他们再补上去意思一下。吴总裁和肖迪阳也跟杨景行握手了,虽然没说节哀的话但也有充分的神情。至于文团长和齐副团长,好像跟杨主任之间太熟了就免了。 大家自觉稍微挤着坐一下,齐副团长女孩子嘛就被王进哲让了单人沙发,这种时候她也没必要客气。 平时都是能说会道的人,但这会都是老生常谈,齐清诺甚至没怎么发声,就跟亲属说明了陆指挥回老家扫墓了还没赶回来。 坐了十来分钟后,吴总裁跟亲属提出要举办纪念音乐会,这是一定的大家都很支持,文付江就考虑是不是也该在追悼会上致敬丁老一生钟爱的事业和取得的卓越成就。 亲属是怕麻烦大家,大家觉得这是至高荣幸。当然了,荣幸不能独占,至少应该分给音乐学院和交响乐团一些,大家都相信会很好协调。至于三零六,可能还差了点资格,反正齐清诺没表态其他人也没问。 两乐团告别亲属抓紧去办事后没多久浦音团就来了,校长党委书记加各系代表,还有附中附小的领导,十好几个。尤尚彦就是代表钢琴艺术中心了,还表现得有点突出。 没到场的李迎珍给学生打了电话问了问情况,她好像不怎么沉重,正带着孙女游玩植物园弥补不能出游的失望呢。哦,喻昕婷和安馨已经委托张楚佳帮忙送花圈挽联。安馨本想回国的,是李迎珍劝阻要以音乐会为重。 浦音人来的多走得也比较快,倒是被送出门之后又拉着杨主任淋着细雨商量了更多时间,尤尚彦还掏出本子记笔记。 晚饭前的时候,何沛媛才再打电话问一下下午的情况,然后想到赶过来陪男朋友守一夜,不过拒绝之后也没发脾气。 明天清明节,丁家儿孙也要去扫墓,计划天不亮就出发早去早回,还是得休息一下。睡觉之前一家人捎带着杨景行好好聊了会,氛围不算悲痛,内容首先是把丧事办好,然后就要向前看,好好工作学习生活别给爷爷和曾祖 父丢人。 也算是朝夕相处了两天,一直都没怎么深入了解亲近丁家晚辈的杨景行还问起了长曾孙的学习情况。 星期二,何沛媛又是八点多就到丁家了,还在距离小区不远的地方买了够五六个人吃的早餐,其实家里就三个人。姑娘自己也吃,觉得包子味道还将就,只是不知道有没有被违停拍照。 还是听何沛媛说起,丁家长孙媳妇才知道杨景行爸妈今天过来,真是麻烦了。何沛媛建议男朋友等会回家洗个澡换下衣服,长孙媳妇就催促还等什么呢,现在就去! 出门上车,何沛媛又建议把座椅躺平,可男人却讨骂说坐在新手女司机的副驾驶上睡不着。姑娘也懒得追究了,那就说说昨晚的情况吧,国际反应怎么样? 昨晚杨景行电话打得并不多,主要是发邮件了,因为在信中更容易提要求,而且只需要复制粘贴稍作修改。 其实过去那么长时间了,在杨景行及时收到的二十几个回信中有半数都已经知道了作曲家去世的消息,像格林这种都已经在考虑在自传中加入特别章节呢。指挥家演奏家们也差不多,在他们的语言习惯中,又是巨匠陨落人类损失那一套,但真正拿出干事热情也只有半数。 何沛媛能理解,严肃乐坛也是现实的,谁让作曲家生命中的后二十年都没什么特别建树呢。不够红了嘛,没有话题了嘛。而对于不够“现实”的出版商反而可能会给丁家再带来一笔现实的收入,姑娘又有点担忧,会不会再引起遗产纠纷呀? 杨景行不担心,一家人虽然看起来不是多么热闹亲愛,但和谐。 回到国际名园,从进门就蹲身帮忙摆拖鞋脱鞋子开始,何沛媛简直是把男朋友当成不能自理来对付。洗澡时不光使劲搓背,恨不得连头发都要帮忙揉几下。里面花洒还没关,外面又展开浴巾等着了。其实杨景行昨晚前半夜眯了两三个钟头的。 被推上床后,男人用力伸懒腰,睡会就睡会吧:“老婆午安。” 姑娘只亲一下,两个人看起来都没其他心思。 等杨景行再睁眼,一看时间已经十四点四十了,边套衣服边出房间,就听到楼下母亲好像有些兴奋的声调:“这种事不好讲,就算别人不说我们自己心里也不好想呀!” “是。”何沛媛的语气很赞同:“如果真的运气不好,可能这些事他就不能做了,就变味了……” 杨景行先孝顺:“你们吃饭没?” 萧舒夏一抬头看儿子,一脸笑眯眯哪像是几百公里来奔丧的。杨程义就好一点,表情算沉稳:“你快下来吃了我们早点过去。” 萧舒夏想儿子呢,到楼梯下等着了:“我们刚上车媛媛就打电话了,说到车站接我们。” 杨景行也不好责怪母亲的喜形于色:“享福呀。” 跟在长辈后面的何沛媛说明:“没去。” 萧舒夏就不高兴了:“我想快一点就辛苦媛媛一趟,你爸爸讲我的不是!” 杨景行请问:“快到几点了?”动车应该是十一点半到浦海。 “不吃饭!”萧舒夏声音越来越高:“媛媛这么辛苦我不请她吃饭?还给你带!” 杨景行真是多虑了,看打包回来的这一盒菜就知道这几人吃得多丰盛。唯一一点想头是排骨大虾摆得挺整齐干净,应该不是残羹冷炙,将就吃吧。 两个女人一左一右,何沛媛堪称善意提醒:“你不热就吃?” 萧舒夏又温柔了:“换盘子蒸一蒸。” “蒸了变味。”杨景行怎么想起堂妹来了:“要不要叫杨云来吃晚饭?”父亲也忙,七号就得赶回九纯。 “早点去丁家。”萧舒夏跟何沛媛商量:“你们有空找杨云玩。” “照说杨云都该去看看。”杨程义也过来餐厅瞧瞧:“媛媛等会还去不去丁家?” 何沛媛摇头:“我不去了。” 杨景行问父亲:“你晚上回不回来?” 杨老板多义气的人呀:“我去了不送上山不等火化就不能走,规矩。” 杨景行就:“那再辛苦媛媛一趟,等会和我妈一起回来。” 何沛媛有点皱眉,萧舒夏就很不客气:“好好,我一个人怕!”
第一五零五章 不简单
杨景行是想两个男人分别开车,可萧舒夏有了媳妇不要儿非得跟何沛媛一起,于是父子俩就在路上商量了一下以后怎么跟丁家后人相处。杨程义的建议是将心比心,得多关心支持小孩子的学习工作,但也要尽量避免直接的名利往来。 到地方下车,萧舒夏那精神面貌像是来贺喜的,赶快调整一下。 丁家也挺重视远道而来的人,展示正在准备张罗一顿像样的晚饭。杨家诚意表明刚到刚吃而且女人还得回家处理些事情,一起从简。 没怎么寒暄,杨程义想先看看丁老,男人作陪,女人就不去了。上楼后虽然没行大礼,但包工头扶着冰棺说的一段话真叫人刮目相看,什么怀瑾握瑜同功一体,又恩德如山寸草春晖,情绪之饱满不仅让他的犬子深深低头,逝者儿孙也跟着默哀。 楼下,说是只交锋两回就怕了的萧舒夏又在餐桌边跟逝者儿媳摆开了阵势,看见男人们下来并没借机抽身。何沛媛和长孙媳妇怎么在外面另开一桌,哦,是等着给客人上茶呢。 杨程义坐了统战部的位置,可惜讲不出什么高屋建瓴的话,就核对一下流程。明后两天的安排已经细致确定,一个包工头也不敢对国家的部署有什么意见,就显得需要心里有个底。 自己一点帮不上忙,杨程义倒俨乎其然质疑儿子没出什么力。好在丁家人是肯定的,昨天和杨景行一起守夜的孙女婿夸张说听了半夜英语。 萧舒夏和何沛媛都被留下来吃晚饭,五点过就上桌,因为丁家中午没吃。十个人这么满满一座,菜也算丰盛,就算不喝酒气氛也不怎么沉重了。 何沛媛不是帮忙准备了碗筷么,丁家女眷就此说开进而高度表扬姑娘办事细心周到,待人接物恰如其分,对杨景行更温柔体贴,二十来岁就能有这样的贤内助表现实属难能可贵。姑娘不好跟长辈唱反调,萧舒夏又还没资格推辞只好笑纳,让饭桌上差点欢快起来。 还好逝者长子把贤内助上升到了影响音乐事业兴衰的高度,成了严肃话题。在座最年长又是新的一家之主,长子讲话明显比以前语重心长,他感恩父亲生活上安享了儿孙满堂四世同堂的晚年走得没什么大的牵挂,也自豪父亲工作上功成名就的盖棺定论,还欣慰后继有人。 逝者是一九九二年被授予“人民音乐家”称号,其实在那之前就已经致力于培养接棒人,精心挑选过几个苗子并付出了诚意,可惜有人出国学着学着就改旗易帜了,没出国的写着写着走仕途了,甚至有莫名其妙反目成仇的。老人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应该有不少遗憾,所以能在有生之年看到杨程义被同行高度认可并得到国家重视是莫大安慰。 长子的意思是,父母和女朋友有天然义务拥护杨景行的音乐事业,但丁家人也有责任支持维护。 话说到这份上,杨家人可以大恩不言谢了,不过杨景行还是尽量礼貌。 对女人而言饭桌上这点时间哪够呀,到晚上八点多杨景行提醒女朋友早点回家时,她们好像才刚开始。丁桑鹏儿媳还远没控诉完已经离婚的二儿媳妇的各种不可理喻匪夷所思,抓紧边送客人出门边挑要紧的列举,要不是因为背上了“人民音乐家”之家的名声没办法,正常人怎么可能咽得下那一肚子屈辱气。 比起女人之间送出门都要半个小时才回来的亲近,屋里的男人们好像又冷淡了点,没什么必要话题了。虽然时间还早,杨家父子也建议亲属们早点休息。丁家人是不是误以为父子之间要说话,这就为他们腾出了空间。 杨程义先看了会报纸,其实几篇官方报道的内容大同小异没什么独特视角,所以翻了几篇就来瞄瞄儿子再电脑上干什么,还没老花呢,有点新鲜:“你这个……上面是下面的翻译?” 为老不尊怎么偷看呀?杨景行都不好意思了:“不是,附一段让老外感受一下汉语的魅力。” “你自己搞明白没?”杨程义简直紧张,赶紧坐近了审核,倒是没挑出这篇“黄钟大吕曲终奏雅”的毛病,问题是你杨景行没这种风格更没这个实力呀,何必还为难外国友人。 杨景行坦白自己是借用了民族乐团前辈写的祭文片段,不过也不要以为老外多单纯,已经有人以爱尔兰语诗歌还以颜色。不过杨景行的盘算是,对于这种角色反而可以加深友谊。 杨程义并不惊讶高雅音乐人也尔虞我诈,提醒儿子既要尽心也得讲究分寸,比如追悼会可别弄成攀谈会……还有个事:“何沛媛爸爸妈妈到不到?” 杨景行摇头:“本来可以去看看,媛媛觉得没必要怕人说闲话就算了。” 杨程义点点头:“……我们是不是推迟一天,看七号晚上方不方便和她爸爸妈妈吃个饭?” 杨景行好笑:“这么热情?” “你妈这个人……”杨程义叹气:“谁说她儿子的好就喜欢谁。” 杨景行摇头:“早了点……年底再说吧。” 杨程义也认为没必要着急,因此更叮嘱儿子要好好对待姑娘,其实人家未必没有“心高气傲”,看起来却是“一心一意”。好品德好个性的女孩子固然不少,但庸俗点说能以何沛媛的外型条件在如今社会保持住这么高的操守,这一点就能让杨程义对姑娘父母表示钦佩了。 在丁家人准备休息又担心对杨程义父子俩安排不周的时候,萧舒夏及时给丈夫打来电话结束了这边的客气。 听意思,萧舒夏还是真心留何沛媛在国际名园过夜,而且早就发现证据的。杨程义批评老婆太唐突,女孩子家不要面子的吗,不过马上就要因为没能组成饭局而被老婆嫌弃。 挂了电话后,杨程义又想起来一件事:“她们这个三零六都要去吧?” 杨景行还有脸嘿:“怕尴尬?” 杨大老板脸上纹丝不动:“齐清诺的母亲,一个系统的呀。” 杨景行摇头:“八竿子打不着,也可能去,你们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就躲一下。” “你做得出来我躲什么。”杨程义翘起二郎腿:“如果真是这个情况,齐清诺这个女孩子还不简单。” 杨景行都烦:“说多少遍了。” 杨大老板可不是为了八卦:“你妈怕你年轻上当受骗,女怕嫁错郎,郎也怕娶错……” 父子俩今天可有时间有空间聊了,杨程义都想去平京看看,因为何沛媛跟长辈说的和她给作曲家的评价截然相反,让杨程义信了中央民族乐团和中央交响乐团强强联手的意义非凡。 杨景行也要接女朋友的电话,但他不想给父亲听见就跑去方便。 “我到家了。”何沛媛的声音小但语气很赶时间:“阿姨打电话没?我没送她上楼。” “就没上楼这么简单?”杨景行尝试先占个高地:“叫你在家里陪她怎么不给面子?” “怎么给面子?”何沛媛好像有点心虚,更担心:“你小声点,他们听见了。” 杨景行大声点:“我听我妈跟我爸念叨半天,看样子记仇得不行。” “你少来……”何沛媛哼得气短:“阿姨才不会……怎么说的?你在干嘛?” 杨景行不要脸:“我在厕所嘘嘘。” 何沛媛就来了底气:“阿姨就说不放心我一个人开车,反正明天还上班,叫我跟家里说一下就在杨云房间睡,我能答应啊?而且你觉得是不是客气话?你妈又没说她一个人怕,也没说可能晚上还有什么事。” 杨景行送上门:“你不能主动点?” “主动你个头!”何沛媛请问:“你去我家怎么不主动?你跟我妈说呀,哎呀今天喝酒了,我就在媛媛床上睡了。” 杨景行嘿嘿嘿:“其实早有这个想法一直没鼓起勇气……” “滚!那你影响分直接不及格了!”姑娘怒笑两声,似乎又觉得太没正形了:“你尿完没快点回去!” 杨景行还要问:“你们聊什么了?” 何沛媛想了一下长叹一口气:“都是听她们讲,阿姨说脑仁都痛……” 姑娘今晚也是煎熬着过来的,不过也觉得丁家女眷似乎不敢公开发表看法只能背后婆妈的情况也有点可怜。而且在车上,何沛媛和萧舒夏也沟通共识了丁桑鹏儿媳的一些观点并非全无道理,丁家后代的确没贪慕虚荣更不贪赃枉法,也想象得到为了守住“人民音乐家”的清誉,一家人放弃了多少在当时当前的社会环境里本可以在合理范围内轻松争取的利益,比如房子、工作、学校…… 何沛媛甚至理解那种不公平感,是呀,太多以权谋私投机取巧营私舞弊的人了,就一个小小音乐学院而且是名声算好的浦音也有不少众所周知的见不光 呀,可这些人受到惩罚了吗?还越来越不得了得很呢! 但是呢,何沛媛当时也很想真心诚意地跟亲属说一句“丁老留下的最宝贵的财富是人格”,又怕:“都是长辈,我没资格讲这种话。” 杨景行觉得:“媛媛最有资格,人格不是看年纪……” 何沛媛并没聊得忘形,这些事还是以后再说吧,催男朋友快回岗位上去。 杨景行回到座位也没什么正事,听父亲继续把话题说到可能是受年轻作曲家获得西方肯定的激励,王卉爸爸也下定决心走出国门了,要跟人合伙去非洲搞纺织业,前期投资就是上亿美元,王老板虽然占股不多但是也要拿出压箱底的资产了。 杨程义不太认同连襟喜欢讲大话和过于搞关系走门道的行事风格,但也承认王卉爸爸是有事业心有底线更能吃苦耐劳的,所以尽管大姨子很不同意丈夫年过半百了还去远隔万里的不太平打拼,杨程义还是顶着压力投了一个赞成票。 杨老板知道连襟有资金缺口,他也想鼎力相助,可是要等开盘之后再看情况,估计也拿不出多少来。照说杨景行也该有所表示,一百万两百万不算少,四百万五百万不嫌多。不过听何沛媛的语气,是不是也有点紧张呀? 虽然跟张楚佳不算熟,杨程义也认为杨景行可以应该把师姐视作王卉和杨云来对待,李教授更有资格提要求。当然了,何沛媛应该是认为男朋友挣钱也不容易,如果万一有一点点想法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也就一个张楚佳吧?听何沛媛说安馨喻昕婷她们自己应该有不错的经济条件了。 二十来岁的女孩子能凭借手艺过上干干净净不卑不亢的优裕生活,怎么能不感激恩师呢?所以杨程义更要终生牢记那些贵人恩情,虽说遇贵人也需要自己有能力,但做人一定要饮水思源不然是走不远的。 杨程义还关注了许维的父亲,已经立案了,普遍传闻牵扯较广情形复杂就是倒霉。官场上的人都喜欢说什么政治复杂身不由己,但等到身陷囹圄的时候,他们会不会后悔很多时候其实是能“由己”的呢? 不过杨程义支持儿子保持跟朋友的友谊,也希望许维明白塞翁失马的道理…… 六号早上六点,其实凌晨两点就裹着毯子在沙发上合了眼又刚坐起来的杨程义跟丁家人谦虚:“躺了一会……” 丁家人都认识杨景行电脑上的打谱界面,看他正有精神头的样子,还提醒杨程义别打扰儿子。 萧舒夏的电话倒是打得早,可是改变主意了,要等中午何沛媛午休了送她过来。杨程义有点气愤老婆这就开始倚老卖老了,想当初她自己…… 今天的第一批客人是浦海交响乐团,虽然比别的主要单位晚了一天半天但是人来得多,支部书记、团长、首席指挥常任指挥、首席小提琴都清一色黑衣白花。 也是好久不见了,杨景行还跟张家霍笑一下:“张指挥好。” 张家霍也点点头神情似乎客气。 毕竟是浦海头把交椅,交响乐团在追悼会上担起了演奏《丁桑鹏第二交响曲》的重任,不过是由才三十出头的常任指挥执棒,张家霍是昨天晚上才赶回浦海。 亲属们都理解感谢。 可能是看杨程义帮忙搬椅子端茶表现挺积极,家属们就也介绍了一下这是杨景行的父亲。 交响乐团对杨先生就不用怎么沉重,甚至热情,还有亲热得叫杨爸爸的。能聊的也多,毕竟令郎也是丁老的重要功绩之一嘛。 杨程义倒也应付得过来,还帮亲属送客人离开,但是大概也感觉到自己的身份实在不适合场而且还耽误他人时间和口水,所以等办公厅再来人时他就回避了。 十点过,杨景行正准备和逝者长孙去一趟殡仪馆,又接到母亲的电话。 “……早上说好了,我等她下班了一起吃饭,刚才突然跟我说有事。”萧舒夏倒不是不高兴,有点担心:“我听语气有点不对,你最好问一下,快点啊!” 杨景行打过去,一接通还没喂呢,就听见姑娘在那边说:“瞎子在日本拍婚纱照了。”语气透着点开心的。 “漂亮吧?” “当然。” 杨景行嗯:“行……下班再说吧。” “嗯。”
第一五零六章 热烈
不管是送别著名艺术家还是领导同志,殡仪馆的经验是丰富的,再加上治丧办公室的尽心尽力,亲属根本无需操心,对各种已经妥当和将要进行安排布置都挺满意。 就殡仪馆已经收到了三百多个普通听众的花圈预定量来判断,明天肯定够从吊唁厅一直往外沿路两旁密集摆放出一百多米到前面分路口,而且大部分花圈都是“功业长存”那一款,会很好看。 治丧办公室已经仔细做过相关工作,但是亲属可以再过目一下名录,看看花圈的摆放顺序有没有问题,尤其是吊唁厅内那几百个各种来头可能更有必要讲究一下,除了少数位置不能动其他的都能亲属决定。 按说领导也是客人,所以亲属还是想看看大概是在什么地方停车走什么路线。殡仪馆也只是根据过往经验来安排,具体事宜并没人来对接,办公厅好像也不清楚,而上一次有国家领导人来吊唁是零六年殡仪馆改建之前的事。 逝者长孙突然想到,可不可以把吊唁厅正前这一段挺宽的路用花圈左右间隔开以出入分流呢? 这个嘛?杨景行先觉得不是很有必要,其他人也认为不太合适,吊唁厅里有规矩就行了,外面还是看起来热闹点好,拍出来也更好看。 今天就有摄像机来了,不知是哪个台的?杨景行挺重视的:“我去打个招呼。” 这边两男一女,好像也很快发现杨景行是快步冲他们而来,只是不知道是什么用意,就直愣愣等着。 杨景行早点展示笑容打招呼:“杜晓师姐!” 年轻女人一下满脸花开:“杨景行!”还踮一下脚。 杨景行又老远伸手:“师姐好。” 师姐迎上:“师弟好!哈……”两个男人也陪笑了。 “在这里遇到了。”杨景行握上手了就不松:“工作嘛?” “对。”师姐点头把表情沉稳下来:“明天拍,先来看看。” 杨景行又握了握才撒手,看看师姐的胸牌:“电视台?” 师姐点头:“对,我现在在人文艺术频道。” 杨景行显得多熟悉一样:“什么栏目?” “我打杂的,什么都做。”师姐再次收敛笑容:“丁老的节目还没确定,但是我们想留下一些影像,肯定是有价值的。” 杨景行对男人点头:“谢谢。” “都是我师兄,台里的师兄。”师姐再呵一下:“你变化好大。” “你也是。”杨景行就会:“越来越漂亮了。当时你帮忙导演庆婚短篇的胡老师,孩子马上两周岁了。”那是学校排练《G大调钢琴协奏曲》期间的事了,杜晓是小提琴组的,两个人也就这么点交集。 “啊!”杜晓挺惊讶:“这么快,时间真的好快。” “是呀,不知不觉……” “男孩女孩?”杜晓很想知道的样子。 “男孩,很可爱。”杨景行还是想认识:“师姐帮忙介绍一下师兄吧。” “哦好。”杜晓先介绍同样年轻提摄影机的:“这是刘师兄,刘磊。” 互相点头握手,一个你好一个辛苦。另外一个应该年过三十的男人不用介绍,主动伸手:“杨先生你好,我叫陈鸿建,主要负责策划《魅力浦海》和《新文艺》栏目。” “看过。”杨景行也不怕对质:“挺好的节目。” 杜晓说明一下:“在那边就看到你了,跟他们讲排过你的作品,哈……” “师姐不叫我。”杨景行庆幸:“幸好我视力还行,差点错过了。” “主要是……”杜晓用有点夸张的笑脸憋出一声哈:“你第一第二交响曲我都还没听过。” “谢谢师姐关注。”杨景行挺开心,接过这个陈鸿建的名片看了看再抓紧机会:“也留个电话吧,再有机会就请师姐帮忙捧场。” “好呀。”杜晓挺大方:“其实我一直等钢协的唱片,可安馨和喻昕婷都没录。你打给我吧,一三九……” 杨景行边拨号边气:“说点现实的,我的唱片不知道猴年马月。” “很现实呀。”杜晓正经:“不过录你的钢琴作品压力会超级大,万一别人先录了你自己也出,岂不是,哈……过来了。” “我记一下杨先生号码。”陈鸿建再主动:“为了我们的节目质量,台里计划成立由艺术家和学者组成的专家顾问委员会,希望杨先生能给我们 多提宝贵建议。” “客气。”杨景行点点头,问师姐:“那边有治丧办公室和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要不要介绍一下明天会不会方便一些?” 陈鸿建连连点头:“谢谢谢谢……” 看见杨景行跟这几个聊得好像挺热乎,那边一群已经过来。杨主任的师姐呀,你好你好,这就可以开展工作。 杜晓已经掌握明天会有现场演奏的消息,她是很想拍录的。陈鸿建应该是领导,这就拍板要尽可能好地留下珍贵影像。 也不能多聊,互相感谢后杨景行和亲属还赶着回家。 就杨景行没在的这不到三小时,丁家又迎来送走几波。屋里还是满座,丁桑鹏已经过世近二十年的妹妹的女儿从澳大利亚赶回来的,还带着虽然不混血却也不太会普通话但看起来又比较懂中式礼仪的一对二三十岁儿女,萧舒夏都在帮忙招呼。 杨景行抓紧跟正要离开的文广局领导层混个脸熟,还跟局长套近乎自己和文物局的毕海洋是朋友。女局长这才知道自己的下属有民族乐团的未婚妻,而三零六又是受丁老提携的,真是亲上加亲,就接受邀请再坐会。 家里是准备不成午饭了,杨程义帮忙操心是不是由杨景行带刚下飞机的人出去吃点顺便把酒店订了。逝者长子否决了提议,澳大利亚人不用操心的。果然,那一家三口没多大会就告辞了,明天直接去殡仪馆。 四点过,秦世贵给杨主任打电话说是刚下晚点飞机,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到家里看看。杨景行感激秦书记费心,但是这会到家的确不太方便了…… 何沛媛肯定提前下班了,五点过一点就站在了客厅入口跟沙发这边的简单打个招呼后又回身去厨房那边了,过了好一会才由萧舒夏陪着再到客厅来。萧舒夏把姑娘送到儿子身边:“你陪陪媛媛。” 何沛媛摇头:“我没事。” “媛媛没吃饭吧?”杨程义也已经知道情况了:“你朋友怎么样?” 何沛媛想了想好像不知道怎么回答,坐下了跟男朋友低声:“她说不举行婚礼,免得我们随礼。” 杨景行真会聊天:“又哭没?” 何沛媛满眼责怪加委屈,嘴巴瘪起来:“……你说呢?” 萧舒夏叹长气:“女孩子家太不容易了。” “是不该哭……”何沛媛有点气恼:“可是他们照片里笑得好开心,根本看不出来是……” 杨景行就放下手里厚厚一沓中午带回来还没来得及看完的唁电:“他们是计划好了还是临时想起拍的?” 何沛媛摇摇头:“没问,她没说……不多,总共十几张,但是拍得很好,特别漂亮,还要找这边的做相册相框。” 杨景行真冷血:“是我就劝她没必要,有电子版就够了。” “……谁劝得出口?”何沛媛气得眼圈都湿了。 严密关注姑娘的萧舒夏有点一惊一惊:“不哭不哭,这时候不哭,看着呢。” 杨程义起身离开是不是去转移丁家人的注意力了。 杨景行更肆无忌惮:“有上次说要结婚哭得厉害吗?” 何沛媛想了一下摇头:“不一样……今天更痛心……上次是太突然了……中午她走了我们说起来都还忍不住。” 萧舒夏坐下来心疼:“媛媛你别伤心……你们是好朋友,多陪她。” 何沛媛还是跟男朋友说:“她中午要走,王蕊说送她,她没要,后来我们就在排练室坐了一下午。” 杨景行无话可说,搂搂姑娘。 “蔡菲旋说给她送结婚礼物……”何沛媛好像有点怀疑:“你觉得呢?” 看儿子拿不出注意,萧舒夏就帮忙:“这种事你别说话,她们说送就送,都行,送不送你们都有对朋友的心意。” 杨景行想好了:“可以送,用心点。” “能不用心?”何沛媛抹去眼眶里的嫌疑,开始分析:“她其实想举行婚礼,肯定家里不同意,张毅捷也不答应。” 杨景行只是点点头,萧舒夏都要大声起来了:“怎么能同意?女孩子家里能让他们一起去旅游,我说那就是高风亮节了!” 何沛媛也转头看看阿姨:“他们在一起五年了,家长都很熟悉。” “再熟悉!”萧舒夏来劲了:“只有女儿是自己的,哪个父母愿自己孩子受这种罪?如 果结婚了那是应当应分的。” 分歧似乎出现,何沛媛说明:“他们跟结婚差不多,刘思蔓爸爸妈妈也怕女儿留下遗憾,如果不让她这么做,她可能一辈子觉得亏欠一个人。” “不亏欠。”萧舒夏坚决摇头:“男女朋友谈几年?父母养你多少年?女孩子结婚照都拍了还嫁不嫁人,父母不担心?” 何沛媛认真了:“我有个表哥,如果他能娶到刘思蔓我一点都不反对,不过他们不合适……李顺凯配不上刘思蔓。” 杨景行说话:“难怪大姨叫你小没良心,她听到气不气?” 萧舒夏又站姑娘这边:“怎么说话?媛媛这么有同情心!” 杨景行跟女朋友探讨:“我还是觉得刘思蔓没必要太热烈,平静点好,估计张毅捷也更能接受。” “她没热烈!”何沛媛据理力争:“她最冷静!比我们都冷静!早上就说给我们看照片,又没宣扬自己多深情,我们哭她还劝……” 杨景行什么标准:“那还不热烈?” 懒得对牛弹琴,何沛媛再想起:“团里说明天除了演出人员外都自愿吊唁嘛,我们本来都要去,然后齐清诺也改口自愿,甜甜当时就却说她请假不去,还邀菲菲陪她再放假一天,她其实是想瞎子也有理由不去,可瞎子还是要去。” 杨景行点头:“甜甜应该很了解瞎子,也是心绪乱了吧。” 何沛媛连连点头:“就是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忘记静音了,我出去接的,当时都没哭了,可一听到你的声音……好用力克制,没敢跟你多讲!” 萧舒夏好像感动解释:“我还以为有什么事才叫他问你。” 杨景行聪明呢:“我预感可能是瞎子的事……” 何沛媛只坐了半个小时就告辞,饭菜都开始上桌了,但有杨家人帮姑娘客气。萧舒夏又很不放心这太多愁善感的姑娘,叫杨景行送回家,何沛媛就做出活泼坚强的样子。 丁家女眷看出来了,问小何是不是有什么事?萧舒夏没八卦,只是简单说明就让一桌子叹息。再加上可能是因为进入倒计时了,这顿几乎全是熟食外卖的饭都吃得很没胃口。 晚饭后不久,逝者的孙女婿、曾孙这些陆续赶来别墅。八点过,一大家十几口就聚得比三号晚上还齐,可人越多反而坐得挺沉默,尤其是陆续去换了深色衣服之后。 何沛九点就给男朋友打电话了,出乎她的意料伙伴们今晚好像都没上网,不过也好,大家冷静一下再讨论吧。何沛媛跟父母沟通了,发现母亲虽然说法委婉一些但观点跟阿姨差不多,也是觉得没结婚的就不用负担太多。姑娘觉得是因为老一辈少有谈恋爱这么多年的,他们大多处个短期对象就谈婚论嫁,所以才有“小别胜新婚”的说法吧。 虽然具体的火化时间还没定,但姑娘强烈要求杨景行明天下午得送一送叔叔阿姨,他们也很辛苦,这么跑一趟熬几夜还不都是为了你?送完之后就回家睡觉! 杨景行在考虑是不是让父母休息一天再走,虽然不用开车也不是很放心。 十点之后,一屋子人基本就肃静了,小学生玩掌上游戏机都不开声音的。逝者长子先独自上楼了一趟,大概一刻钟才下来,再过半个小时第二次动身,长孙就跟上去了,曾孙也勇敢:“爷爷我也去。” 是挺舍不得的,曾孙下楼来还在抹眼泪。 说的是凌晨四点出发,但是灵车两点多就到了,同来的还有一辆接家属的中巴车。守灵的人就活动起来了,虽然也没什么要做的。从奶奶怀里被叫醒的小学生都没一点埋怨,好像突然就懂事了。 三点半,没要殡仪馆的人上手,杨家父子和丁桑鹏的长孙及孙女婿四个壮年一人一肩把冰棺地从楼上抬了下来,似乎很有配合经验,在楼梯上都走得挺稳当,而跟在遗体后面或者在楼下等着的亲属,半数逐渐哭出声来。 冰棺上灵车的时候,叫爸爸叫爷爷的恸哭肯定是打扰到左右邻居的。好在等灵车一关门,哭声也消减得挺快。 到点之后,长子长孙和得意门生上车扶灵准备出发,其他亲属坐中巴,小孩子留在家,当然得有两个大人陪着。 凌晨四点呀,宽阔的大马路像是连红绿灯都没有那样顺畅,逝者长子长久沉默后突然如泣如诉自言自语了一句:“开慢点呀……”
第一五零七章 最大牌
到了殡仪馆,遗体被入殓师推走的时候,亲属又伤痛起来,还好到吊唁厅等候之后注意力顿时被转移不少。
不比篮球场小的场地看样子已经完全布置妥当,进门两边就是密集整齐列队的白花蓝叶花圈,真是一个模子出来的,连挽联的高度角度都做到统一。不过只有最前面一排的挽联才显大名,估计没多少人会走进后面若干排之间挺窄的间隔中去挨个仔细看,反正亲属们现在连第一排的都没多瞧,可也是张家霍连立新齐清诺这一级别的呢。
门口两大阵列应该有两百个左右花篮,再往里就变成左右各两排迅速往两边岔开成长列直至墙边,看起来依然有气势又节约数量。中间扩展得这么开是为了方便乐团,不过这几十把折叠椅又摆得太横平竖直四四方方了。乐团面向也是讨论过的,最终决定是向外。黑色三角琴是浦音提供,也白花装饰了。
杨景行有闲心,一个人调整起椅子摆放。交响乐团排的是两管编制的《丁桑鹏第二交响曲》,连立新则是根据自己喜好选择了气氛可能不太适合今天的交响诗作品《逐鹿》。民族乐团准备的是作曲家不太代表性的相当于锁啦协奏曲的《归凤》,但是场面最大,怎么也得二三十人的合唱团。
杨程义来帮儿子的忙,聊一聊左右两边挽联上的名字,治丧办公室好像是把教授校长和市厅局级排在一起的。
上百个人名杨景行也认不全,不过确定安馨陈群冠可没什么职称和级别。
调整之后,最后一排椅子和灵床的距离更远了,有七八米。鲜花灵床也是白色主打点缀了两圈黄菊,灵床前面一排共九个花篮摆成弧形,敬挽人的名字就是人所共知的了。和灵床平行但是距离较远的墙边,就是市委常委和亲属级别的。
灵床之后还有比较空阔的一段才到背景墙,墙正中是大相框遗像。也是科技化了,“沉痛悼念丁桑鹏同志”的横幅两边往下各有一副投影幕布,到时候会投影逝者的生活工作照片、荣誉证书以及乐谱之类。
整个吊唁厅真是宏大庄严高洁,萧舒夏都是欣赏神情了,然后还发现有那么大小几间休息室……真是死得光荣!
虽然有名单,但杨景行是不是怕殡仪馆偷工减料又一排一排逐个去看,这花圈花篮可上千一个呢。
真是现实呀,就门口那两个阵列,好像只有第一排讲究了,后面多半都是随便摆的,三零六的都没放一起。而同样是李迎珍的学生,安馨就能跟厅局级一起露脸,张楚佳和喻昕婷的却放在这个角落里了。
近六点,家属在灵堂前接遗体。老人换了新的中山装,带着一顶生前用过的黑色鸭舌帽,脸上气色看起来比在世时还好,真像睡着了。
为了保持遗容,就由专业人员把遗体从冰棺抬上灵床后再做仔细调整。在一旁肃立了一会后,逝者儿媳似乎忍不住伸手去为遗体整理了一下裤线裤脚。
入殓师认真完成工作后还鞠躬了,亲属赶紧还礼,然后好像就没什么事了。对了,餐厅七点营业,商量等会还是要轮流去填点。
一排人在遗体左边靠墙亲属答礼的地方空等了好一会后,杨景行坐不住了:“我去给丁老弹一首。”
外面天蒙蒙亮,肖邦op.35在灯光辉煌却像是空无一人的吊唁厅奏响。是不是花圈太多了起了消音作用,大三角琴的混响比在音乐厅里暗淡不少。
第二乐章快完的时候,三男两女两台摄像机似乎从前面闻声而来。杜晓打头小跑到距离钢琴两三米的地方站定,跟琴手视线交接后还微笑挥手。
杨景行没多分散注意力,手上更不受影响。
电视人也专业,各司其职马上进入状态,另一个可能要大几岁的女人在杜晓旁边站稳之前脸上就已经是更陶醉音乐的表情。两个年轻男人手里的摄影机一架起镜头就对准钢琴的,那个叫陈鸿建的今天还是领导,手势指挥摄影机选角度。
杨景行厉害呢,面无表情手不抖以很轻的触键进入第三乐章,几乎没弹
出声音。
杜晓旁边的女人好像有点疑问,不过参考一下同事的表情后,她也继续欣赏起来。其实不用陈鸿建指手画脚,两台摄影机积极有配合,这边的手一划那边就让开,然后这边的镜头下沉,边下沉还边开始围着钢琴绕起来。旋转仰拍呢,是不是也有搞mv的经验。
可曲子还有十来分钟呀……
进入第四乐章的时候,两个镜头已经远近固定机位懒得动了。还是客串听众简单些,站着就行,对杜晓这种演奏专业的女生而言在听三乐章的时候挤下几滴眼泪也不算多为难。
哎呀,突然加快了加速了。昨天就认识了琴手的这位更年轻的掌镜似乎更懂行,直接冲近了又蹲又弯腰了平行对准键盘拍特写。
好在第四乐章很是短小精悍,不到两分钟就都熬出头了,杜晓赶快拍领掌,领导也出一份力。
杨景行站起来却没鞠躬感谢,直接:“师姐你们这么早……辛苦了。”找领导握个手。
杜晓也点点头:“你白天还弹吗?”
“我不弹了。”杨景行摇头,“有几个师弟师妹,你有时间留意一下……”
“知道。”杜晓有力点头,又笑:“别说我是师姐。”
吊唁厅里呢,杨景行也犯毛病:“那不行,师弟以为我藏着美女师姐。”
“不是的。”杜晓非得说明白了:“没做好榜样愧当师姐……我现在怕听同学的演奏,越好就越刺激我。”
杨景行好轻浮:“你爱得太深。”
杜晓就有点尴尬了:“刚才在外面隐约听到就感觉是你,跟所有人都不一样……想起排钢协那次,就是你弹k533那次,好多同学到晚了都特别可惜,我也只听到一个半乐章,那种感觉……”
“可惜什么。”杨景行都好笑:“我再弹一遍,533是吧?”
这人怎么这么实诚,杜晓吓得连连摆手:“不用,不可以……”
陈鸿建也赶紧打岔:“我刚看了一下杨先生镜头感特别好,很上镜。本来是想早点来拍一下整个环境,没想到能拿到这么好的素材。”
“辛苦你们了。”杨景行也对还死盯着自己的镜头陪笑:“卡了吧,休息一下。”
陈鸿建又介绍:“这是我们苏婉主持人。”
杜晓补充:“台里的大美女!”
互相点头你好,其实这个女人在刚刚听人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有主持人的表现,现在更是直接开展专业:“现在的时间是清晨六点半,请问杨先生是在用这种特别的方式来寄托对丁老先生的哀思吗?”
“不特别,今天……”
“我们特别感动!”主持人的诀窍就是不接受否定吗:“我的同事刚刚就流下了眼泪,我相信她的眼泪是十分真诚的。我想丁老先生在天有灵一定很欣慰大家对他这样的缅怀。”
杨景行点点头,却憨笑:“不好意思,感觉像采访,我不太适应。”
“不是采访,杨先生,因为我也很感动。”主持人还是专业神情:“因为我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这样一副画面……”
主持人要组织语言,杨景行想起来:“这么早都没吃东西吧?”
杜晓稍想:“车上有,带干粮了。”
杨景行就提议:“我们去餐厅聊会顺便吃点东西,等我一下……”
一行人健步如飞赶赴餐厅,语速也快,杨景行问能不能拍完之后把影像给家属一份。陈鸿建说当然没问题,其实昨天那位民政局覃主任就这么吩咐协调过了,不然今天那么早保安也不会放他们进去。
杨景行又提醒拍摄或者采访过程中减少对葬礼的影响,最好尽量别采访。电视人表示只管放心,知道今天有很多重要人物,该想到的都会尽量做好。杨景行说到不是重要人物的关系……
殡仪馆的餐厅,好歹也是热汤热面,快吃快聊吧。被请客后电视人就透露已经有想法,做一期《魅力浦海》的特别节目,以丁老先生的一生为主线,如此这般。
杨景行称赞想法挺好,不过工作量可能比较大而且有一定难度。电视人就谦虚尽力而为吧,毕竟是小台,各方面条件很有限……甚至自怨自艾起来,台里才勉勉强强做到每天首播节目时长到六七个钟头,但是这六七个钟头中也有相当部分是拿来主义。
杨景行倒觉得小有小的好处,能动性强呀,问:“师姐英语怎么样?”
“不怎么样……”杜晓不明白地摇头笑:“好啊有,飞三克油俺的有。”
杨景行呵:“下月柏林爱乐演出知道吗?”
“知道!”杜晓有点气:“早没票了,加座都抢不到。”
“票可以想办法。”杨景行的意思是:“要不要安排一个专访?”
杜晓惊讶得难受:“……我不行。”
“怎么不行。”杨景行不要脸:“跟我也聊得挺好。”
杜晓更憋屈了:“真的不会英语!”
杨景行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到时候我给你当翻译,师姐考虑一下……音乐家多,具备专业素养的媒体太少。”
“我不专业。”杜晓着急:“我聊过的最大牌的……就是你。”
杨景行真有脸:“那还不够?”
杜晓像吃了苍蝇一样,吐又吐不出来。
陈鸿建鼓励同事:“你比我们懂得多,音乐学院毕业!”
杜晓完全没胃口了,怅然若失了一会:“其实我……你还记得赵俪吗?”
杨景行点点头:“你们有联系?”
杜晓摇摇头:“想起来了……陆鸿羽记得吧?”
杨景行点头嗯。
“去年去加拿大当家教了,听说想移民……”
唉,当初一起排练《g大调钢琴奏鸣曲》的同学,能确定的还在音乐战线的除了喻昕婷和魏郡宇,杜晓只知道有一个男生大提琴进了交响乐团,差点全军覆没。
杨景行的消息就灵通得多,有同学去了青岛,有同学去了重庆,还有同学成为石陵交响乐团和曲杭爱乐乐团的建团元老。说起来呀,过去十年国内的职业交响乐团的数量增长了近百分之五十,现在已经达到三十多家,而杨景行保守估计,未来十年还要在这个基础上翻一番。当然了,质量上的追赶可能十年还不够。
有这么红火吗?杜晓都后悔转行了,去当个元老多好呀。
杨景行哈哈再喝口汤:“你们慢慢吃不着急,我先过去了。”
外面细雨霏霏的看起来天还没全亮,其实已经七点过了。距离吊唁厅比较远的路边花篮长龙还在增长,应该是讲究实惠的人在外面的花店订购后送来殡仪馆的。有些花和叶虽然不够精致但被细雨一洗又凝结着水珠,也是一番景象。
吊唁厅大门口的保安增加到六个人了,厅内签到台的工作人员已经就位,杨景行加快脚步,换亲属们去吃早餐。
亲属刚离开没几分钟,好像就有吊唁的人就来了。应该是的,虽然没穿黑衣没戴白花但神情确定。杨家三口人起身站好,默默注视着那边像是老两口的两位迈着沉缓的步子边走边看,到灵床边后就开始瞻仰遗体。
两位老人好像没太在意亲属,走过来后只是老头稍微点点头,杨家三口几乎鞠躬还礼。目送首位吊唁客人离开,萧舒夏从穿着分析应该是普通市民。
没两分钟杜晓一行也进来了,两台摄影机走得很慢,一台拍全景一台似乎专门记录那些挽联。
杨景行没再招呼,电视人也没搭理。
虽然丁家人七点半就回到了吊唁厅,但已经错过是了十几个吊唁客人,不过应该都是普通听众,有人跟杨家三口讲话时明显是把他们当成丁老后辈的。
媒体也赶早,挂着工报纸或者网站的工作证,大多懂得礼貌。可也有个别人纯粹是为了工作,对遗体拍照的时候好像不是很尊重,治丧办公室和殡仪馆安排了这么些工作人员就是为了防范这种少数吧。
逝者亲属也进入状态了,杨景行就催父母起吃东西。
第一五零八章 追悼
浦海人真爱赶早,才八点进吊唁厅的人就有络绎不绝的趋势,亲属刚坐下一小会就要站起来。杨景行站在距离亲属两三米的侧后,像个没事做但又打着精神想干点什么的工作人员。
近八点半,事前并没消息的余嘉嘉父女俩来了,在那边挨个看挽联走得不快,不光遇到音乐家的名字会停下来,嘉嘉爸爸好像还了解科学家。
杨景行也不好迎上去,就先被逝者长孙介绍认识他的单位领导再等来了彭一伟被告知爱乐已经到地下停车场,民族乐团和交响乐团应该也快了,不过感觉时间还是有点紧。
等那父女俩终于走过来了,杨景行还主动几步:“嘉嘉没上学?”
小学生好像挺沉痛都抬不起眼睛,爸爸帮忙说:“上午请假了。前面写的乐团致哀,是不是?”
杨景行点头:“排了丁老几首曲子。”
这父女俩,用眼神商量事情,女儿点点头,父亲也点点头:“那叫妈妈先走。”
杨景行却拆台:“嘉嘉去上学吧,等会人越来越多。”
嘉嘉爸爸也有点犹豫:“外面是不少警察。”
“学习最重要。”杨泼皮居然讲出这种话来。
余嘉嘉点点头,看看人:“你难过吗?”
杨景行摇摇头:“你有时间预习一下舒伯特d.664,下次我们探讨。”
小学生只是点头,家长却这就开始:“664,第十三号奏鸣曲,听过几个版本?”
余嘉嘉快速回忆:“两个,里赫特……如果杨老师想说的是情感的复杂,那我更喜欢老师的d大调奏鸣曲,悲喜交加。”
现在的小孩子怎么回事呀,杨景行都语塞了:“……也可以讨论。”
家长都得过意不去:“听老师的,回家认真准备……我们先走了。”
杨景行还送两步呢,看见对面那边爱乐乐团是走后门进来的吧,那么多人统一着装都背着家伙借花圈掩护快速去了休息间。
没过多久,民族乐团的一字长蛇阵也悄悄开进了另一间大休息室,人实在多,还是引起了不少吊唁宾客注意的。
尚浩坤母子俩来得也算早,初中生一身的质感黑色小西装小领带,妈妈穿着有点反光的墨绿色套装又戴一顶黑纱半遮面的帽子,还有脖子上外挂的珍珠项链好大颗大颗。一比较起来,其他人根本不像是来参加著名艺术家葬礼的。
杨景行都没敢跟初中生说艺术,就在家长要求下介绍一下亲属,发现母子俩在语言上也有充分准备。尚浩坤侃侃而谈,什么最他最尊重的老作曲家,有朝一日他也会要肩负起推广丁老作品的重任,差点把亲属逗乐。
对比之下,杨程义夫妇吃个早餐到快九点可真说不过去。哦,原来是在回来的路上碰到了尤尚彦几人,接着又来了余嘉嘉,然后又被介绍了浦音其他老师……要不是外面开始限制疏散人流他们还不好脱身,肯定有大人物要来。
中央音乐学院代表团应该不算大,一行也就四个人。书记秦世贵和民乐系主任周莉华是杨景行可以直接问好的,另外两位虽然是第一次见面,杨主任也可以无需介绍地主动,先向一头两鬓斑白得有七十来岁但是面容精神的老人鞠躬:“赵院士好。”超导世界级专家,行业国际地位应该比丁桑鹏高。
老人和蔼点头:“你好。”
秦世贵有点意外:“我今天才第一次见赵院士。”
杨景行说明:“看过赵院士和丁老的合影,不过最早敬仰赵院士是高中物理老师在课堂上的介绍,我老师是科技大学物理系毕业。”
合情合理了,院士身边四五十岁男人欣慰:“杨主任一定也知道赵院士是资深音乐爱好者。”
杨景行再对作曲成就明显高于杨校长更远超贺宏垂的中音作曲系教授同时还是新上任的中国音乐家协会主席点头恭敬:“赵教授您好,这边请,您请。”
逝者长子本预计院士毕竟年事也高可能不会来,现在明显感动:“您来了……”
亲属的声调让这些人神情再度深沉,杨景行就退开回原位。
看得出答礼区空闲不多,家长就先不瞻仰那么仔细了,拉着学生快走了几步:“
杨老师……”
杨景行还记得:“刘太太。”
中年女加深苦笑:“我们七点就出门了,遇上堵车……陈老师在外面,他们附中老师等会一起。”
杨景行点头。
刘太太又问:“胡经理给你打电话没?”
杨景行点头:“打过,谢谢刘太太。”
家长似乎提醒孩子:“乐于?”
学生就微微低头:“杨老师好。”高中女生好像还在长个头,但是比上次见面瘦了很多。也就半年前吧,那会体重至少一百六,现在看起来只比巅峰时期的齐清诺稍多半圈,可能一百四往下,皮肤也好了,脸蛋都显出秀气来。
不过现在也不是交流减肥经验的时候,杨景行就点点头:“谢谢乐于同学,和妈妈这边请。”
家长点头:“今天不耽误你了,找时间邀文雁他们聚一聚。”
“好。”杨景行答应着就要去迎接丁桑鹏工作上的老朋友还是疗养院的老伙计:“您来了……”
哎,这秦世贵几人怎么跟亲属聊完后又回头了,然后也没说认识一下杨景行正在说话的人,直接就去找更后面的家长。秦世贵应该是打听好了:“杨先生杨太太你们好。”
还不用中间人,两边接上头就一起退到墙边去,顿时聊得挺热情。
把老部长送给亲属后杨景行又要迎接治丧办公室主任曹部长也是浦海政协主席,这会还是等会追悼会的主持人,得多聊几句。正说要送部长去休息室,那边爱乐乐团鱼贯而出准备登台了,曹部长要与民同乐。
在乐团就位的时间里,王进哲连立新和团首席三个人过来完成了瞻仰仪式,不用过杨景行这关直接向亲属致哀,然后连立新和音乐家协会主席热情碰面,又认识了院士。听说院士要参加追悼会,王进哲也帮忙招呼去休息室,不过院士更想近距离欣赏音乐,那就一起去前面吧。秦世贵和杨程义还没聊完,周莉华跟萧舒夏看起来更对胃口。
乐团的到位当然引人注目驻足,都有点闹腾了,可能还会造成一定的拥堵。好在是有预案的,警察同志进吊唁厅了。
九点十分,现场演奏准时开始。《逐鹿》虽然完成在解放前但也是有特点的优秀作品,可惜演出太少,就算从业者欣赏过的也不多。不过这里毕竟不是音乐厅,而且好像排练得也不是很精细。
也不是所有人都在那边驻足了,何况这边也能听得见,所以亲属还在继续回礼或者接受慰问,还能更从容一些。
乐曲进行几分钟后,一个被轮椅推进来的老人吸引了很多人注意。看样子比逝者年轻不了几岁,也是那样干瘦的双手一边拿着自制的逝者遗像,一边拿着丁桑鹏第一和第三交响曲唱片,两只手都用力展示出来。在到达瞻仰区后,老人又使劲伸脖子挺身体,可似乎是下肢瘫痪状态,而灵床的确高了点。
亲属、宾客、领导都看着这位老人,逝者长子甚至向杨景行投来期待的神情,可惜没人认识。老人和推轮椅的中年人也无意停留跟谁交流,默默来默默走。
中央电视台来迟了一步,不然可以拍下这个诚挚的吊唁老人。不过大台真是不一样,直来直去的根本不用在乎周围,而那边在拍乐团的杜晓几人多么小心翼翼。
大台来了没一会,本来因为乐团演奏而有点喧嚣的吊唁厅突然由外而内地快速沉稳沉重下来,尽管音乐并没停止……原来是市委书记到了,也没前呼后拥,就跟了一个曹部长和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而且书记本人面向和蔼,但是周围还是一面肃穆,能让的赶快让。
杨景行都再后退一些,跟秦世贵小声说:“还有一会,您去休息室喝口茶吧,民族乐团和交响乐团也到了。”
“不着急。”秦世贵这么说着却:“杨先生杨太太我就等你们的好消息了!景行还没跟我说你爷爷参加过抗美援朝,我父亲也是打过三八线的!”
平京来的这么瞧不起浦海吗,几乎就在浦海市委书记跟前嚷嚷。杨景行可不敢:“您跟我爸聊,爸爸你送秦书记过去吧。”
杨程义很给儿子面子:“您请……”
市委书记是亲切慰问,在大台的镜头前跟亲属聊了两三分钟才走,然后那边也及时开
闸一下放进来好多人,让摄影机拍下好素材。
吊唁宾客中年轻人很少,主要是浦音的学生,他们三五成群有些会跟杨景行点头打个招呼但不占用亲属时间。老师和行政们虽然没结伴但来得比学生还多一些,无需搭理杨主任但会跟亲属说说话。
一刻钟时长的《逐鹿》结束后还是有不小掌声的,浦海爱乐退场,听众就抓紧时间过来制造一波景象。
民族乐团的形式跟爱乐差不多,也是乐手去就位团长和指挥过来向家属致哀。不同的是在《归凤》开始后,不用参演的乐团人员就列队过来瞻仰遗容了。说是自愿,看样子除了门卫室的差不多都来了。
亲属也忙不过来呀,就没参演的两位首席跟亲属握个手吧,办公室主任之类的都免了。杨景行也不用招呼,点头就行。
三零六走在队伍后面的,十一个来齐了。齐清诺没带头似乎不把自己当领导,难怪之前没和文付江一起来慰问亲属。
跟女生们之间杨景行连头都不用点,对几个眼神就行,还只对得上半数呢。
《归凤》接近尾声的时候,今天最大的人物来了。在新闻中看到的人只距离那么几米远,杨程义还是要多留意一下的。
杨景行就看到那边暂时被拦住的公司同事了,峨洋网站编辑王亚茹,哎呀还有赵程迪和游知行。
全国政协主席是比较沉重地慰问亲属,但逗留时间比市委书记还长了一点,走之前还关心到这个距离亲属比较近的年轻人,并叫杨景行到跟前叮嘱要继承遗志好好发展音乐事业。
走的时候正赶上《归凤》结束,大领导就驻足和大家一起鼓掌,然后在更热烈的群众致意中离开。
民族乐团谢幕之后交响乐团接棒,吊唁厅里已经有点人满了。浦音附中附小的老师们来了,附小还统一组织了学生,不过这些天赋儿童总共不到两百个。
附中附小是统一管理的,校长是浦音管弦系副主任,主管教学的副校长是民乐系副主任,应该说都不用跟杨景行打招呼,不过麻副校长要和杨主任提一嘴关于“肢体语言在民乐综合艺术表演中的新运用发展”课题,这可是杨主任牵头的,要联合小中大学和乐团一起来研讨的!
现在什么时候呀?杨主任表示自己没资格牵头,要能提点建议也以后再说吧。
峨洋几人磨磨蹭蹭不知道搞些什么半天才过来,杨景行就不用装客气了,直接询问:“过来不打个电话?”
赵程迪不怕老板:“不知道你在,不确定。”
这么说是来哀悼的,王亚茹毕竟也是音乐理论系毕业,杨老板可就管不着了:“早点回去……”
国际钢琴艺术中心的全职兼职老师们在尤尚彦的带领下列队瞻仰遗容,然后还整齐向灵床深深鞠躬,礼数挺大。浦音的领导教授虽然没结伴但是来得比较集中,李迎珍由张楚佳陪同,样子还是挺沉痛的,跟亲属握手很亲切。
《丁桑鹏第二交响曲》结束,掌声最热烈,不过乐团要赶快回休息室,工作人员也抓紧撤椅子和那些那些当隔线的绿植盆栽,说明追悼仪式就要开始。
乐团、学校和大部分宾客都是不用招呼的,这里也没什么真正的领导了,大家自觉集合自觉站队,不用谦让也不争不抢不闹。一些看起来像是普通听众和市民还显得更配合,工作人员完全不用担心。
三四百号人就把腾出来的这一大片空地站得挺密集了,杨景行陪着亲属过来时还得找一下才看到有点靠外的三零六的几个头顶。
亲属就位后曹部长直接走到发言台,也没自我介绍之类,拿出发言稿直奔主题:“先生们女士们,同志们朋友们,老师们同学们……”
悼词也有先见之明,写的什么“广大市民自发前来”也是真实情况。
本来听悼词的过程中就很安静了,然后“默哀三分钟”,真正鸦雀无声。
默哀结束,家属致谢,也是送客了。
刚开始忙活得左右应接不暇,何沛媛挤上前来告诉男朋友:“唐老来了。”
杨景行连忙出去,发现唐青正被三零六围着问候呢,老头笑吟吟的。
第一五零九章 打交道
吊唁厅外其实还有不少人等着,不过这些面孔大多不怎么“艺术”更不“领导”,所以才回避刚刚那种形式而等消停了再进去吧。
不过唐青很有派头的,头发虽然几乎全白却不单薄而且造型比杨景行的讲究得多,胡子灰白拉碴但又像是很精心修剪的,身上还是灰色单西服搭配深蓝牛仔裤,姿态还算挺拔……女生们都要被老人家比较出朴素了。
杨景行更不敢多显眼:“您到多久了怎么不进去?”
唐青摇摇头保持笑容:“不进去,我已经看到老朋友笑着出发去到一个好地方。”
女生就吃这一套,三零六都被感染了,柴丽甜笑得嘴甜:“也谢谢您开心的送别。”
“还惊喜……”王蕊也很想表达:“感动!”
杨景行就只会俗的:“您一个人?”
唐青点点头:“送一送我吧……你可以先忙,我跟女孩子谈话很开心。”
杨景行果决:“我送您,请!”
齐清诺轻短暂呵声没完,何沛媛的拳头已经到男朋友胳膊上,但是姑娘没收回,就不像揍人而是提醒:“别人不见?”
唐青想起来一个:“陆白永,他有一点时间吗?”
郭菱积极:“我去叫。”
何沛媛比较开心:“杨景行猜到您会来,可是您没通知,不然就去接您了。”
唐青点头:“当然要来,可是老朋友不能去了。”
什么意思?刘思蔓也模糊应对吧:“还有小朋友……”
“唐老……”杨校长大步而来,如逝者家人的表情伸出双手:“您辛苦!”他身后还跟着五六个呢,也算很有诚意了。
“劳烦大家。”唐青更高兴了:“谢谢你们。”
年轻人赶快给师长们让地方,高翩翩好像这才看见自己的导师挺惊喜:“王教授。”
王蕊挥手的是:“李教授好。”
不过这不是话师生情的时候,杨景行跟校长说明:“唐老说不进去了。”
浦音人都理解点头,杨校长赶快想办法:“现在……齐清诺你们先陪堂老找地方休息一下,可以请唐老去乐团看看,帮你们的新作品把把关。”
齐清诺点头,大家也支持和欢迎,唐青却摆手:“不必,我是十五点的机票。”
这么赶呀,站在老人后方还间隔了一个邵芳洁的何沛媛也赶忙问:“您还有其他事情没?您住哪儿?”
“杨景行失职。”贺宏垂再往前点突出严肃:“再忙不是理由,你赶紧把这边处理完。”
“唐先生是丁老一生挚友,齐名的作曲大师。”小提琴教授徐霖希让一让副校长并支持:“景行责无旁贷。”
“我不给大家添麻烦。”唐青也挺领导的呀,转着头微笑说话:“杨景行身担千里之任,请大家多支持。”
李迎珍说话:“杨景行走不开,有空的送一下唐老。”
都积极有空,唐青没感谢,而是再次完整了眼角嘴边的笑容。
这次轮到校长教授们快速让出路,让逝者长子走到父亲挚友的身前就几乎站不稳更说不出话,文付江陆白永还走在长孙后面,再后头郭菱跟萧舒夏说着话呢。
唐青双手分别握住逝者长子的双手腕,语气更加开朗了:“带爸爸出去走一走。”
长子欲哭无泪郑重点头,其他人肃穆。
唐青好节约,直接松开亲属了朝后面伸手:“陆先生,林肯艺术中心的第二交响曲,有你的才干。”
陆白永几乎是鞠躬握手:“……惭愧!”
“唐老的话我向陆指挥转达过。”文付江好记性:“还有三零六齐清诺。”
“谢谢……”唐青还惊喜起来:“杨先生,好久不见杨太太还是这样美丽。”
搞什么嘛,何沛媛都有点皱眉。可能是为了缓解杨景行的尴尬,站在徐霖希身边的宫商羽把琴和弓抱护在身前了再进一步了小声:“师兄,我跟何子昂合作第四首为钢琴小提琴而作。”
杨景行点点头,但视线几乎没离开父母那边。
平有平的好处,何沛媛两下就闪到男朋友身后轻声着急:“你现在不能走吧?”
“看情况。”杨景行还是有意向的:“开车没?”
“没,老齐和翩翩菱子我们挤过来的,王蕊也没开。”何沛媛可能也讲究牌子:“借老齐的?”
唐青跟连立新握一握后话都没讲就举起手来了:“大家再见,珍重……杨老弟送我吧。”
何沛媛就向伙伴们求助:“借下车。”
好像没人答应呀,杨景行回头看看,哦,齐
清诺在掏包包呢,但不知道是何沛媛的手先伸过去还是她先大方的。
唐青边跟贺宏垂他们握手边:“不开车,老弟我们走一走。”
逝者长子殷切叮嘱:“送到机场,把事情办好。”
李迎珍也细心:“还有时间陪唐老去吃个午饭。”
逝者长子连连点头:“对,对,去沈大成,我打个电话……”
看儿子接过何沛媛转递的车钥匙了,杨程义走近了密切:“你这么久没睡,小心点。”
“我忘了!”何沛媛意识到严重性:“怎么办,还是打车吧。”
杨景行倒自信:“没问题。”
杨程义严厉出主意:“尤老师呢?应该没走。”
齐清诺几乎凑到何沛媛耳边建议:“你去吧,他不知道停哪。”
杨程义听到了:“也可以。”
王蕊这时候还在卖乖:“阿姨您好。”
关注父子密谋的萧舒夏好像才看到女生们:“好,你好……”
阿姨好,阿姨您辛苦了……三零六一片大小声问候。萧舒夏眼睛好忙,边点头边好边笑得越来越不是时候,好像又认出刘思蔓了。
其他人还沉浸在失去了一位国宝级作曲家的悲痛中,对另一位的送别就特别珍重,没人说“一路走好”这种话。
唐青似乎不想一一俱到到了:“谢谢大家,都保重……我从这个方向来的,有没有近路?”
女生们都指一下,那边可以下停车场。
唐青拉住杨景行:“我想走一走。”
看男朋友好像不是那么真诚,何沛媛就省事:“那我不去了。”
唐青再次:“都留步。”
吊唁厅大门口得有上百人挥手目送,完全堵住了进出。差点忘记了,杨景行走两步后回头把钥匙还给齐清诺。
唐青是昨晚下的飞机,没带行李也没住店,在机场躺到天快亮的时候就打车到外滩走了走,还去新华路逛了一大圈,看到民族乐团了……他是十来岁才去台湾的,有很多记忆了,本以为在这片土地上是有根系的,可是老朋友一走,怎么感觉联系全断了。
慢慢走出殡仪馆后,一老一少又在路边聊了好一会,因为老人还牵挂民族国家,文化就是血脉呀……
杨景行回到吊唁厅已经十一点过,大厅人少了很多,浦音师弟师妹们的弦乐五重奏只能吸引十几二十人驻足欣赏,更里面只有逝者长孙还在答礼,也不忙,用力给杨景行指休息室方向。
大休息室里只有师弟师妹,还有好几首曲子要演,告诉师兄长辈们应该在小休息室。杨景行也不急,聊一会吧,分享了曲杭爱乐要招兵买马的消息。
师弟师妹也知道,可人家虽然刚成立一年多时间要求可越来越高呢,最差也是要留过学的,毕竟人家总监可是有多年留洋经验据说还是换了护照的,说不定连杨景行第一第二交响曲都没放在眼里呢。
杨景行透漏总监并不是不相信国内乐手,划那么一条线主要还是为了阻拦关系户。曲杭爱乐可是大张旗鼓开建的,预算十分充分还有编制……大家是了解的,所以如果对自己有信心有真手艺,去试一试是不会被拒之门外的。
虽然才十几二十岁,但也都是在这一行混了很多年的人了,师弟师妹们甚至想让师兄出面向国家建议取消编制,以后大家都凭本事,没本事的就下来……浦海爱乐就是成功例子,这些年水平进步有目共睹吧?
杨景行总不能跟师弟们说浦海爱乐的日子过得可不容易乐手们有机会还是会朝有编制的地方钻呢……
本来是给领导预备的小休息之前没派上用场,现在倒是热热闹闹人挺多,但杨景行还是一眼就看到:“胡老师!”
减肥成功了一半的胡以晴也挺灿烂:“哎!”
高建东说明:“孩子有点点感冒,哄睡了才出门。”
“早点回去。”杨景行得兼顾着:“秦书记还没走。”院士和协会主席倒没见了。
秦世贵哈:“今天收获太大了,见了李教授又认识胡老师。可惜之前想跟唐老先生打个招呼,被浦海音乐学院包圆了。”好像有点不满。
李迎珍倒是呵呵:“秦书记说授予你荣誉教授。”
“玩笑,玩笑。”秦世贵立刻否认:“我的意思是荣誉博士荣誉教授都泛滥了,景行不需要这种虚名。”
萧舒夏嫌弃还是惋惜儿子:“也没教授的样子。”
“一步一个脚印,我先考个研。”杨景行问女朋友:“她们都走了?”
何沛媛有点
委屈:“不带我。”
“杨先生杨太太可能没时间。”秦世贵还真热情:“我就邀请小何了,到平京,同行评议嘛,看看平京的杨景行第二交响曲演得怎么样。”
“我不行。”何沛媛苦笑:“他自己都不敢,平京都是名家老师。”
“何小姐太谦虚了。”周莉华跟萧舒夏说:“跟男朋友一样的优点。”
母亲是呵呵,女朋友的表情可不太好受,杨景行就:“我向她学习……胡老师早点回去吧,我改天去看看宝宝。”
高建东都叹气:“越来越皮,大闹天宫!”
大家都笑,都有经验。
高建东想起来:“胡老师还有事跟你商量,不急,等你有空请你吃饭。”
这么一说都急了,什么事呀?胡以晴只好透漏:“学校要求所有教研室都要出夏令营方案竞选,我随便做了一个就选上了……不着急,还有一个多月时间,今天不说这些。”还责怪丈夫。
杨景行也不急了:“这个要仔细商量,再说吧……师姐开车?”
张楚佳起身,李迎珍就邀胡以晴一起走,原来是想谈一谈育儿经,孩子两岁体重多少吃饭怎么样?秦世贵又要帮忙送一送李教授,杨景行该忙去忙吧。
还是把人送出吊唁厅,主要是感谢平京来的,何沛媛也认真再见。不过一回头,萧舒夏就问丈夫:“秦书记这个人?”显然是质疑表情。
何沛媛也跟男朋友诧异:“像他自己家一样,就请李教授到那里面,问都不问别人!”
杨程义提醒儿子:“打这种交道就要讲艺术。”
杨景行不得了:“面子往来,我给得起。”
杨程义冷笑,何沛媛倒是控制住了自己:“就是有点浪费时间。”
杨景行问姑娘:“你等我们一起?”
萧舒夏帮忙决定:“等一会吧,等会去去吃点东西,车放在单位不要紧吧。”
何沛媛点点头:“应该来得及……”
虽然追悼会已经结束但吊唁的人还是少的,估计中午人还会更多一点。逝者的长子夫妇也是支撑不住去歇一会了,杨家人就赶快回到位置帮一帮长孙的忙,也还陆续有浦音的学生来哀悼,甚至陈群冠这种从机场赶过来的。
何沛媛好像也不怕了,来跟男朋友站到一起,有空闲就悄悄讲话,困不困?饿不饿?渴不渴?之前跟领导说什么了?估计到目前为止有多少吊唁群众了?
夏令营怎么回事你去过没?姑娘还想起来:“齐清诺认识胡老师?”
杨景行还不知道:“她们见面了?”
何沛媛就更加怀疑的表情:“……你猜。”
杨景行想一想再点头:“婚礼的时候去了,见过面。”
“没跟我说过。”姑娘的语气也没多严重。
“多久的事了。”杨景行更关心:“看见杜晓没?”
何沛媛点头:“刚来的时候都打招呼了,聊了会……她像什么都不知道。”
杨景行苦笑。
何沛媛突然喷气:“恶心!”
等几位老年人慢慢过去了,杨景行再问:“谁?”
“你说谁。”何沛媛还是秘密点怕人听见自己声音的做作:“师兄……”
杨景行糊涂:“师兄什么?”
何沛媛这是不是冷漠表情了:“下贱。”
杨景行也严肃:“别乱说话……怎么了?”
何沛媛倒不着急:“完了再说!”
杨景行可等不起:“到底怎么了?”
何沛媛还会动眉毛呢:“宫……像长虫子一样,扭扭扭就扭到你边上了!”
杨景行反而松口气:“就把你气成这样了?值得吗?我媛媛。”
“我气浦音还有这种不自爱的女生。”何沛媛好高的立足点:“不值得你那么付出。”
杨景行真笑了,又严肃:“如果我是个特别特别正人君子的人,你还会这么想还会觉得恶心吗?”
何沛媛得想一想:“……你又没跟她怎么样。”
杨景行这是觉悟了吧:“感觉还是有我的原因,不然媛媛不会这么生气,还需要努力呀。”
何沛媛似乎再想了一会:“……就算是仰慕,一个女孩子总要注意场合吧?是说那些话的时候吗?”
等一行七八个应该是结伴而来的普通市民走过后,何沛媛好像冷静些了:“我生气没有你原因……我也不会爱上一个不是君子的人。”
这灵堂之中呢,杨景行还是:“走我们去喝口水。”
第一五一零章 伤人
牵着姑娘的手到休息室坐下,杨景行先怪罪于大姨妈,媛媛这些天本来就很辛苦,她还太不体贴在这捣乱,换谁心情能好呀。
其实何沛媛的生理期反应相对于齐清诺而言可以说没有,但姑娘这会还是有些怀疑:“今天还没完……”
杨景行心疼点头:“而且我对老婆也没关心,我也有一半责任。”
观察了一下男人的表情态度,何沛媛还是有一说一:“也关心了一点,昨天问了……”
“光说没用,没做等于零。”杨景行深刻检讨:“从在平京接电话开始,媛媛为我做了那么多却没得到一点关心,肯定会有委屈不平衡……”
“没有。”何沛媛严肃了:“我没这么想,应该的,我自愿的。”
杨景行点头:“是呀,可是大姨妈她挑拨离间。”
“没有!”何沛媛都有点生气了,挺维护亲戚:“没有就是没有,我没做多少事也不觉得辛苦,你不要小题大做。”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杨景行就尝试大题小做:“那我老婆不高兴是什么原因?真就因为一个女生说了一句话。”
何沛媛不置可否生闷气。
“想想也是。”杨景行大概有底了:“如果一个男人当我面跟媛媛说什么音乐合作,我也会觉得假会怀疑他的动机,我更不高兴。”
何沛媛眨巴眼睛,想起来了:“你少来!”下巴和嘴巴逆向歪曲。
“但是呀……”杨景行又要搞学术的样子了:“生气也要讲究方式方法,有什么不对你应该先跟我说,甚至可以直接向惹不高兴的人开诚布公,为什么要对自己撒气呢?我觉得这是最划不来最不对的生气方法。”
“谁是自己?”何沛媛觉得男人真不要脸:“你不是我自己。”
杨景行的意思是:“我老婆,媛媛,多温柔多涵养多秀外慧中的姑娘,你让她说那么不好听的话,不是拿她撒气是什么?”
“她能做得出来她不能说?我不能说?!”何沛媛努力克制导致脸上定格了一个一点都不秀外的扭曲笑容,她自己也察觉了吧,努力一扭头背对:“是,我没涵养,我说话粗俗,配不上你大作曲家!”
杨景行似乎震惊,欣赏了好一会姑娘的后背秀发才沉声:“媛媛,这种话有点伤人了。”
姑娘动都不动。
男人加重语气:“如果我说我小地方来的配不上你大城市姑娘,我长相也就中等偏上配不上你走到哪都鹤立鸡群,你听这种话是什么感觉?”
何沛媛的身体只有呼吸动作。
“说呀。”杨景行好像也有点情绪:“你什么感觉?”
何沛媛明显深呼吸,攒足气:“不要脸。”
杨景行气得哼:“哪里不要脸?”
“中等偏上。”姑娘冷笑:“哪里偏上?”
杨景行都要自我审视了,发笑:“哪里不偏上?”
何沛媛哼,猛回头一脸怒:“我说我配不上你还伤你了?”
“不伤?”杨景行又来气:“你都没涵养都说话粗俗了那我算什么?你不就是这个意思?关键是,你说出这种话把我们的感情扔哪儿去了?第一天见面讨价还价相亲呀?”
何沛媛直视男人的眼睛显得问心无愧,可惜嘴上有点接不上来:“……是你,你自己说我说话难听。”
“我说媛媛说话难听吗?”杨景行的气势起来了:“我是质疑是否定是嫌弃吗?我是心疼,是安抚。你呢?”
何沛媛嘴唇颤了两下后没冒出词来,估计是吵不赢了,换阵地吧,眼睛开始眨巴,弹药马上充盈了眼眶。
杨景行的气焰快速消减:“先别哭,我说的对不对?”
又了这么得力的援军,姑娘嘴巴不虚了:“我什么时候嫌弃你了饿?什么时候质疑你了?”
男人也还没全线溃退:“那你说那种话……”
“杨景行!”何沛媛真像第一次见面一样打量:“你今天第一次吼我。”
“没吼,我们讲道理……”
“吼了!”
“可能语气有点重,我道歉,但不是吼。”杨景行开始谈和了:“我们实事求是好不好。”
形势真是瞬息万变,何沛媛又稳扎稳打了:“事实就是你吼我。”
杨景行奋力一搏:“那也是你先出口伤
人。”
哦嚯,何沛媛眼眶里的那点东西好像损耗殆尽了,就又矮了半截:“我说的气话……”
“说气话就对?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两人进了休息室快一刻钟才出来吧,看不出什么异样,但是并没签订停战协议,是何沛媛想起出逝者为大主动提出先放下个人恩怨等办完正事再说,不过杨景行也明着质疑是缓兵之计了。
感觉有不少人是趁午休时间来吊唁,快一点了,人流似乎有所增加,不过大多都是何沛媛说的“城市感情”了。亲属虽然不会介意这些人衣着随便神态随和,但是也懒得一直保持答礼状态。
何沛媛和萧舒夏也干脆坐着陪逝者儿媳聊天,看姑娘跟萧舒夏总结今天的样子,好像跟她儿子也没什么仇怨。
杨景行事先都不知道的是,一点半不到,浦音和几大乐团的头头们十几个又结伴而来,说是要再送丁老一程。基本到齐的亲属很感动,尤其是这些人还不肯去休息室。
不过这时候也比较随意了,文付江都跟萧舒夏说起小何在单位里“工作认真负责又谦逊文静很受长辈喜欢”。贺宏垂就当着杨校长的面跟杨程义讲他对中音的情况和秦世贵的做事风格是有所耳闻的,杨景行在浦音要做什么事可不需要书记校长说什么,老师们领导们都全力支持,而且学校新来的李书记也很赏识人才,首先调研的就是钢琴艺术中心。
大剧院总裁就聊一聊他对“全国文化中心”和“国际文化大都市”的想法和展望,鼓舞人心呀。
两点将近,棺材送来了,等待最后送别的几十个人就再度沉重起来,围拢了默哀看着遗体入殓,盖棺,然后由六个人的仪仗队抬棺出殡。
一大群人跟着送别顺便搀扶安慰亲属,其实也不用走多远,仪仗队也只抬到吊唁厅大门前二三十米左右的地方,有灵车和中巴等着,也还有一些送别的市民。媒体就只剩那么几家了,摄像机更只有人文艺术频道的一台了。
亲属们全上车,要跟着过去那边签字什么的,委托杨家人恭送宾客。其实也没什么恭送,车子一走,剩下的人更像是聚会之后话别。
杨景行拉着何沛媛重点谢谢了人文艺术频道,倒不是催影像,又给杜晓留下民族乐团办公室和浦音艺术处宣传处的联系电话方便他们知悉纪念音乐会的筹备情况,再就是采访柏林爱乐的事了。
何沛媛鼓励杜晓:“没什么好怕的,都是人,他们还怕被喝倒彩呢。那么多年没来中国,到时候那么多同行,说不定比你还紧张。”
杜晓很受鼓舞,但还是要考虑考虑或者准备一下试试看,尽量吧。
道别其实更能发挥艺术功用的电视人后,何沛媛猛想起来:“你吼我了!”
可是呢,姑娘还是要跟着男朋友一起上出租车后座,把靠外的位置留给萧舒夏。明明还要回国际名园,但杨程义这就从副驾驶回头搞总结语气了:“媛媛,这几天辛苦你了啊。”
何沛媛语气很文静:“您和阿姨才辛苦,您这么着急。”
杨程义叹气:“没办法,欠债太多,这么大个债主躲都躲不掉。”
萧舒夏哈哈哈,何沛媛也乐但是讲道理:“他应该的……说话。”
杨景行不明白:“说什么?”
何沛媛提醒:“叔叔生你养你……”
杨景行懂了:“行,利息就免了。”
何沛媛都没脸见人:“你好意思?”
杨程义倒是哈哈:“媛媛,帮我跟爸爸妈妈带个话,杨景行他们也要帮忙管教。”
萧舒夏更大方:“不听话就打!”
何沛媛推辞:“我爸我妈都说他教养很好。”
“难得难得。”杨景行都稀奇了:“孩子是别人的好?”
杨程义笑两声又想起来了,这次连一一都没去看,还是得再定时间接老师们九纯玩几天,丁家人当然也得带上。萧舒夏就关心何沛媛这次请的年假应该不算吧,六一儿童节怎么样?
何沛媛倒是帮杨景行考虑,接下来唱片发行、电影上映、音乐节、徐安演唱会……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空。
比起电影票房什么,杨程义更惦记平京的音乐会:“媛媛去不去?”
“不!”何沛媛连连摇头:“都是客气话
,就算是真心的我去也不合适,其实他自己都不太想去。”
“媛媛你去!”萧舒夏简直督促:“多拍点照片,录像。”
何沛媛理解女人的想法:“主团拍得多,洛杉矶那场活动也蛮多,他自己不去要我也不好意思。”
萧舒夏也懂女孩子:“找机会……你就说是我们要看!”
何沛媛得慎重:“……他们肯定会做好,还有几场演出,到时候应该都有。”
杨程义又想起来:“小尤老师今天好早就到了,也守了一天。跟秦书记也谈了话……”
快到国际名园的时候何沛媛跟男朋友商量自己去单位把车开来等会送叔叔阿姨,叔叔阿姨客气推辞,萧舒夏更想跟姑娘多说几句话。
回到家,两位长辈也来不及换衣服了,赶快收拾收拾再叮嘱一番。杨程义主要的意思是这几天的主要氛围虽然是送别丁老但他也感受到了一些其他方面,他以前对儿子的要求就是“做人做事无愧于心”,可是有时候面对复杂局面,无愧于心已经难当做唯一简单方向标,就要审时度势了。
另一边,萧舒夏对楼上楼下跟着自己跑的何沛媛说的就是“再去做两套戏服”之类。
三点过半,把时间蛮紧张的长辈送上出租挥手作别后,年轻人有再拦车去丁家。路上主要是复盘并继续中午没完结的事业,何沛媛看在杨景行肯定是累得也来了亲戚的份上选择退一万步,就算她说得不合适吧,以后好好说呗,但是她总没吼人吧?吼人这事,姑娘虽然原谅了但也要成立一个纪念日。
女生一过纪念日呀,就温柔了,何沛媛依偎在男朋友怀里把这几天的所见所闻细细道来。
到丁家后还能继续说,一定到六点过骨灰回家都没受什么打扰。杨景行就借了一个母亲电话,萧舒夏大呼上当在曲杭被留住了,早知道在浦海多住一晚的。
安定好骨灰后年轻人就告辞,丁家人也理解杨景行需要休息。
母亲再打电话的时候,杨景行正躺坐在自己车的副驾驶上盘算着吃什么呢。萧舒夏倒是在姐姐家早就酒足饭饱,还责怪儿子怎么不看新闻呢,当然应该陪丁家人看完新闻呀!
没想到吧,老子还是比儿子先在新闻上露脸呀,而且是跟领导人同框。虽然就那么几秒钟还距离挺远的画面,但是姨妈一家人都确信只要是熟人一眼就能确定。萧舒夏一面惊叹一面叹息,根据她的记忆,这个镜头要是再稍微右移一点点,或者杨景行再后退两步,就能比老子更露脸。
就这么点事,母亲还没说完就被姨妈抢去,表姐又嫌弃姨妈说的话没水准……
免提电话让何沛媛听得好笑,但是没笑几声自己的电话也响了,也是母亲打来的,不出所料,说的也是新闻的事。
到家一起洗澡,何沛媛都懒得多批评有些东西怎么这么不正经,因为要抓紧时间出门吃东西,有点远呢。
何沛媛真是豁出去了,给男人预定烤牛排、烤龙虾、烤生蚝,甚至建议试试芝士火锅。
说是早睡早睡,再回家也已经九点多了。何沛媛怀疑男人眼睛里都起血丝了,特别开恩简单洗个手刷个牙吧。
坐在床上由女朋友扯裤脚脱裤子,杨景行还是头一回,很不适应:“我也帮老婆脱。”
“快睡。”何沛媛严厉:“我还要洗东西做卫生。”
“几点了,上床了……”
何沛媛把男人塞进被窝裹严实了,自己再合衣压在上面:“闭上眼睛!”
杨景行先用力伸个长长的懒腰,直哼哼。
等男人身体完全放松了,何沛媛似乎试探:“老公……”
“嗯。”
“我今天不开心……”原来是纪念日还没完呢,姑娘又有新花样:“因为我在外面看着你,觉得你离我好远好远的感觉,我怕老公离开我。”
杨景行闭着眼牙痒痒:“我就说是大姨妈捣鬼,快把她赶走,明天我要离我老婆很近很近,负距离。”
何沛媛不受干扰:“你会不会离开我?”
杨景行还是闭着眼:“不会。”
“你爱不爱我?”
“这才是个好大姨妈的样子嘛,我爱媛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