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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傲娇的白猫     仗剑问仙txt下载     仗剑问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章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平台之上,所有人的眼珠都跟随着那名剑宗弟子的手轻轻晃动,当数到第三百九十六颗时,场中一片寂静。

    意味着即使平分,他们三人也将全部超越原有的第一许轻侯,包揽三甲。

    白清越的声音响起得恰到好处,“他们也是你们这一届的。”

    众人一愣,旋即明白过来,目光再次跟上那只拨动魂晶的手,自己的嘴中也轻轻地数着,微弱的声音汇聚在一起,给听众一种很魔幻的感觉。

    当数字最终定格在六百一十八时,场中蓦地爆发出一阵欢呼。

    最终二年级此次试炼,有效的计数成绩总共为一千一百三十颗,超过了上届的八百多颗,最多的人的成绩为二百零三颗,也超过了上届的一百五十多枚。

    一直被看不起的这一届学生,此刻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怎么了,插班生难道就不是同学了吗?

    不服?不服憋着!

    那名弟子有些尴尬地望着白清越,“白副宗主,这个名次怎么确定?”

    白清越道:“确定三甲人选即可,具体名次让他们自行商量吧。”

    郑伏龙坚定的道心在云落前后两次打击之下险些失守,难道真的有这种自己无论如何努力都只能遥遥仰望的天才吗?

    其实不是,云落他们五人实际的成绩应该也就不到三百颗,实在是机缘巧合,先有许轻侯调来剑魂兽大军,后有崔顾提供场地和符力,又恰好又符天启这样的意外之喜,才能在那洞窟之中,一下子斩获三百多颗魂晶。

    饶是如此,也险些被淘汰出局,险象环生,缺一不可。

    更何况,此刻的众人,仍旧处在险境之中。

    当裴镇抱着云落飞奔出来,出口就在那个监控福地的小屋旁边,陈清风面色严峻地在那里等着他。

    陈清风伸出双手,欲将云落接过,裴镇望着他,有些犹豫。

    陈清风焦急道:“我比你快。我若要害他何需如此?”

    裴镇这才将云落递给他,陈清风一把接过,身形一晃出现在几十步之外,只剩下声音飘荡在原地,“到剑阁来找我们。”

    裴镇撒腿飞奔出去。

    霍北真背着符天启,当先跑出,身后跟着陆琦和崔雉,此时他们还能望见奔跑在路上的裴镇。

    霍北真想到云落,叹了口气,朝二女道:“我也需要抓紧时间,我先将符天启送到他师父那儿,你们随后跟上,到大义镇的李家酒馆找我。有什么情况到时候一起交流。”

    二女点头,霍北真抱着符天启,飞掠而出,脚尖一点就是二三十步。

    两人对视一眼,默默朝山下跑去。

    当陈清风的身影出现在剑阁附近之时,正躺在剑阁后面的小屋中闭目养神的姜老头,轻轻睁眼,转瞬间,双目精光闪现,身形一动,出现在小屋门前。

    陈清风抱着云落刚好跑到,姜老头一把抢过云落,狠狠地瞪了陈清风一眼,转身进了屋子,陈清风刚想跟着进去,小屋的门砰地一声关上,他摸摸鼻子,对天祈祷着,祖师爷保佑。

    当裴镇气喘吁吁地跑到剑阁门口,从小楼左边的一条小山道跑进,推开一扇木门,三间小屋出现在他脚底的石阶尽头,陈清风就站在小屋门口。

    裴镇跑过去,正要开口,陈清风竖起一根手指,“嘘!”

    裴镇连忙低声道:“宗主,怎么样了?”

    陈清风神情严肃,“刚进去,还不知道。你把情况再详细跟我说说?”

    于是裴镇从五人开始算计崔顾,到那刺客现身,云落为他挡下那一剑之间的事情详细地讲了,只是略去了符天启的特殊能力,以崔顾符失效含糊过去了。

    陈清风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语带感叹道:“刺客为何要杀你?”

    裴镇苦笑道:“宗主,你又不是不知道内情,还用说吗?”

    陈清风又问道:“那你知道具体是谁的指使?”

    裴镇猛地抬头,盯着陈清风,他既然这么问就一定有线索!

    陈清风道:“我只说事实,内情还得你自己去验证。那名自杀的弟子来自枕戈山。”

    裴镇先是恍然大悟,片刻之后却摇了摇头,对陈清风道:“如果真是大哥要杀我,应该不会用一个来路这么清楚的杀手。”

    “所以,我让你自己去验证。”

    裴镇沉重地点了点头,长长叹息,低头无语。

    此刻他心中唯一的想法是希望云落没事。

    小屋内,姜老头看着云落腹部的那把剑,心里将陈清风骂了无数遍,看个孩子都看不好,这他n的居然还是符剑。

    姜老头往云落的丹田处轻轻渡入极其细微的一丝真元,不是他吝啬,而是怕给云落撑爆了。

    刚一入体,真元立刻化作庞大而精纯的真气,但随即就被一阵符力攀附而上,似乎还想顺着侵入姜老头这边,姜老头赶紧切断真元,叹了口气,居然是附骨符,他苦恼地搓了搓手,难办了。

    片刻之后,姜老头推门出来,面色阴沉,陈清

    风和裴镇心道不妙,果然,姜老头说道:“对方下了大本钱啊,符剑上融合的是不死不休的附骨符,若无法根除,符力会根植在丹田中,以真气为养料,最终弥漫全身,修行之路基本就算废了。我暂时用剑气阵将其困在丹田,可以赢得一些救治时间,但终究不是解决之道,还需另寻高人想想办法。”

    裴镇冲进房间,看着昏迷在床上的云落,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兄弟,是我害了你!

    你熬过十多年艰难困苦的人生,凭借着傲人的天资和心性,终于得以大放异彩,却还没来得及享受这份喜悦,便遭此大难,我对不起你!

    一念至此,裴镇向来淡然戏谑的眼中浮现出狠厉,几位哥哥,你们过分了!

    我一定会查清楚,到时候,不管是大哥的枕戈山,二哥的厉兵山,还是三哥的寝甲沙海,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最完美的回赠”!

    既然我远走蜀国你们也还不放心,还是怕我与你们争,那老子就跟你们争上一争!

    陈清风有些战战兢兢地看着姜老头,害怕他一怒之下一剑把自己给劈了,试探道:“姜师叔,我带云落去国相府试试,之前他来参加入门测试时,国相对他有过关照。”

    这个名字,勾起了姜老头的脑海中的诸多回忆,问道:“荀郁?云小子不是孤儿吗?”

    陈清风道:“我也不是很清楚,测试之时还是蒋琰亲自到场观看的。”

    姜老头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极其大胆的念头,声音都有些发颤,吩咐道:“你赶紧去,最快的速度!另外,此事不得再跟任何人提起,记住,任何人!”

    若非他受困于曾经的誓言,不得离开剑宗一步,此刻他都想亲自去。

    陈清风沉声应下,进屋看见跪在地上痛哭不止的裴镇,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云落抱起,对裴镇道:“我送他去一个地方试试,你且在剑宗等等。”

    裴镇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亮光,对陈清风道:“宗主,或许可以先去找符天启的师父试试,或许他的师父对符之道会比较精通。”

    陈清风眼前一亮,“好!那我先去找北真一趟。”

    裴镇点了点头,双膝下跪,就要朝陈清风叩首道:“求宗主务必救好云落,薛镇铭记大恩!”

    陈清风连忙挥动一道真元,将其上身扶起,长叹一声,消失不见。

    姜老头在门口思索良久,对心中的那个猜测多了许多期待,迈步进屋,看见仍旧跪在地上的裴镇,想了想,问道:“小子,学剑吗?”

第三十一章 意外的拒绝

    大义镇上,黄昏时分,酒馆之中陆续有了些客人,小二正四处忙活,客人兴致正浓,大街上人来人往,霍北真的身影出现在李家酒馆旁的小巷子口。

    他背着符天启,默默走入这条脏乱不堪的小巷,来到左数第三间的房门口,轻轻叩响了房门。

    很快,一个邋遢汉子踉踉跄跄地来开了门,浑身散发着酒气,眼神浑浊,看来没少喝酒。

    他先是疑惑地看着霍北真,然后视线移到霍北真背上的符天启,浑浊的眼神瞬间变得清亮,霍北真也不说话,将符天启先递给他。

    邋遢汉子一面接过符天启,一面将霍北真让进屋子,然后小心地关好了门。

    霍北真看了眼屋内,简陋,但也算不得多么脏乱,只是空气中四处飘荡着劣质酒的味道。

    他面朝邋遢汉子,语气中有着歉意,“他在试炼中受了伤,具体情况稍后他的同伴来跟您细说,您先看看。”

    邋遢汉子这才开口道:“试炼怎么会受这样的伤,剑宗就没保护吗?”

    霍北真躬身致歉,“有意外,是我们的问题,事后定当补偿,当务之急还是先救他。”

    邋遢汉子看了霍北真一眼,没再说话,低头查探符天启的情况。

    霍北真道:“我去接她们。”

    陆琦和崔雉刚刚赶到李家酒馆,之前在山门处一位执事将她俩堵在门口,说是宗主有令,封山不让出去,急得二人直跳脚,还好霍北真出门之前留了个心眼,告诉了坐镇于此的长老,那长老出来解了围二人才得以出山。

    刚巧霍北真从巷子中走出,招呼她俩一声,两个金贵无比的天之娇女,走入这脏乱的小巷之中,神色平静,步履平稳,丝毫不以为意。

    到了房门,霍北真再次敲门,这次邋遢汉子没来开门,喊了一声进,三人便前后走入。

    到了这屋子里,闻见满屋酒气,二人才微微皱眉。

    霍北真对邋遢汉子道:“这二位便是符天启试炼的同伴。”

    又朝二人道:“这位便是符天启的师父,你们可以将情况详细跟他说说。”

    邋遢汉子坐在床边,观察着符天启的情况,他早在入门测试之时便见过二女,知晓其身份尊贵,但也只是朝二女微微点头。

    陆琦和崔雉对视一眼,陆琦开口道:“前辈,霍师兄可否旁听?”

    霍北真心中微微一惊,崔雉对他眼神致歉。

    邋遢汉子想了想,开口

    道:“无妨。”

    陆琦点点头,便将符天启在洞穴之中的情况,以及之后吸收崔顾符力的情况详细地说了。

    霍北真眼睛眯起,心中暗道难怪,按二女的说法,符天启对符之道不是用略知一二就可以概括的,简直就是一个天才。

    四象山当年神秘莫测,符之一道,变幻无穷,若非十多年间接连两次大难将底蕴几乎消耗一空,也不会落到远避十万大山,闭门休养,再无半分声势的地步。而与之互为唇齿的剑宗,或许日子也会好过很多。

    邋遢汉子瞳孔一缩,这才起身,对二女道:“若是符力被吸取,符当有留存,不知可还有?”

    陆琦从怀中掏出两张符来,歉意道:“只有这两张了,一张潜行符,一张雷符,另外那张天启所说的四面锁身符在符力消失之后已经被剑魂兽踩得稀碎了。”

    邋遢汉子接过,仔细看了看,然后道:“我知道了,你们回去吧,我会救好他。”

    陆琦眼中一喜,拱手道:“陆琦还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前辈应允。”

    邋遢汉子看了他一眼,示意她说。

    陆琦道:“我们另外一名同伴也受了伤,是被符剑所伤,眼下正在昏迷之中,前辈既然精通符之道,还望仗义相救,我等感激不尽。”

    一口气说完,陆琦和崔雉,甚至是霍北真都期待地望着邋遢汉子。

    不曾想,他语气坚决地道:“我无能为力,三位请回吧。”

    崔雉上前一步,语带焦急,“情况危急,请前辈仗义援手!”

    霍北真也在旁帮腔道:“还请您出手相救,剑宗亦有重谢。”

    邋遢汉子叹了口气,“实在力有未逮,还请诸位见谅,三位请回吧,多谢你们送回小徒。”

    说完便起身送客。

    陆琦犹不死心,咬咬牙,“前辈若愿意出手,我愿向陆家长老堂求下一个陆家欠您的人情。”

    邋遢汉子摆摆手,“我真是没办法,诸位请吧,我得想法救治小徒了。”

    眼看着陆琦的脸上有泪珠滚落,崔雉心有戚戚,一跺脚,将陆琦硬拉出去了。

    霍北真的声音也冷了几分,微微一拱手,转身跟了上去。

    邋遢汉子长叹一声,关好门,回到符天启身边。

    巷子口的李家酒馆旁,陆琦抿着嘴,眼眶泛红,崔雉甚至有些愤怒,不是因为她二人出面被拒绝而伤了面子,而是她们费心费力送回符天启

    ,请求他救一救另外一位同伴就被如此决绝地拒绝掉,实在让她有些心寒。这些时日中与众人一道略微融化的心,此刻又感受到了这个世间彻骨的寒意。

    所幸天色已暗,寻常人看不清二女面容,否则少不得又是一阵骚动。

    霍北真走了出来,朝着她二人道:“走吧,先回去,好好休息休息,这些事情有我和师尊。”

    话音刚落,一辆马车停下,车上人掀起侧帘,霍北真一看,刻意压低了声音惊讶道:“师尊?!”

    陆琦和崔雉也连忙收敛心神,行礼问好。

    陈清风道:“都上来说吧。”

    马车很大,三人上去之后也不觉得多么拥挤,陆琦连忙问道:“宗主,云落他怎么样了?”

    陈清风道:“情况稳定了些,还要想办法根治。”

    霍北真问道:“师尊为何来了此地?”

    “我听裴镇说符天启的师傅或许能够救治云落,便先带他来试试。”

    霍北真心中一沉,他是知道姜老头的存在的,师尊既然舍近求远,必然是姜老头也无法将云落彻底治愈。

    陈清风说完就发现三人神情不对,“怎么了?”

    霍北真叹息一声,“刚才陆师妹和崔师妹都求过了,被拒绝了。”

    陈清风一愣,这是他没想到的,要么是救不了,要么是能救,拒绝是何道理?

    崔雉神情微冷,“不曾想却是这等心肠之人,令人心寒。”

    陈清风看着崔雉,挤出一丝微笑,“若是早知他师父的态度,你们还会如此尽心地照顾符天启,将他送来此地吗?”

    崔雉道:“那是自然,一码归一码,我等又不是......”

    说到一半便反应了过来,“多谢宗主指点。”

    陈清风笑道:“对喽,勿忘初心。你们回去吧,我还要带云落去一个地方。”

    发现三人并没有想要立即下车的意思,眼神中满是好奇。

    陈清风没好气的道:“怎么还想抢我这个老头子的马车不成。我去的地方不方便告知你们,但不会害了云落便是。”

    三人这才不好意思的下了车,回了宗门。

    锦城之中那座老旧的小院,一身青衫的文伟坐在一张石桌旁,开口道:“剑宗那边还没消息传来,按说此时应该已经结束了。”

    在他对面白发老头这次没有躺在藤椅上,皱着眉头坐在石桌旁,心神难得有些不宁。

第三十二章 当年事苦不堪言

    锦城的繁华陈清风早有领教,马车在他的指挥下七弯八绕,终于走到了一条巷口。

    不同于其余的小巷,这条巷子在陈清风到达的戊时时分依然灯火通明,车水马龙。

    国相府安静地伫立在巷子的深处,占据着锦河上游最秀美的风光。

    陈清风亲自下车,门房迎了出来,陈清风从怀中摸出名帖,递给门房,门房扫眼一瞧,赶紧一拱手,吩咐门厅奉茶,小跑着进去通报去了。

    名帖上写的是白清越的名字,要找的人是蒋琰。

    剑宗的几个大人物,寻常人并不知晓其样貌。

    不多时,蒋琰亲自出迎,把着陈清风的手臂哈哈笑道:“何事劳动您亲自跑一趟。”

    陈清风心湖之上响起蒋琰的声音,“出事了?”

    陈清风同样笑着道:“许久未见,偶然路过,便来拜访蒋大人了。”

    同样以心湖涟漪道:“云落中了符剑,昏迷不醒。”

    蒋琰哈哈一笑,“走,喝酒去。”

    吩咐一声,两人并肩上了陈清风的马车。

    当车帘彻底放下的一瞬间,两人脸上的笑意同时消失无踪。

    凑近看了看云落的情况,尤其是他腹部插着的符剑,蒋琰语带埋怨,“怎么搞成这样?”

    陈清风叹了口气,神情无奈,“这届学生背景太复杂了。”

    蒋琰再次仔细打量符剑,摇着头,“还是你们做得差了。”

    陈清风有苦自知,“自从十五年前四象山前任山主身亡之后,四象山便再没来帮忙维持过剑魂福地的符力禁制,这次两个孩子受伤,都是因为这方面的问题。”

    蒋琰理了理衣衫,在陈清风对面坐下,“人就交给我,你先回去?”似乎也觉得这个要求有些不合理,又补了一句,“你知道的,国相不见外人已经很多年了。”

    陈清风打个稽首,下了马车,把车夫一块带走,不多时一个车夫不知从何处沉默走出,坐上马车,安静驶离。

    陈清风带来的车夫站在他身后,望着远离的马车,问道:“宗主,咱们去哪儿?”

    陈清风转身望了一眼四周的灯火,“回宗门。”

    车夫点点头,起身欲走,却发现陈清风脚步未动,正斜眼看着他。

    他愣愣地道:“走啊宗主!”

    陈清风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找个马车啊!老子累了一天了,马车也给人抢走了,还想让我这把老骨头跟你走回去吗?”

    车夫这才反应过来,一溜烟跑得没影儿了。

    在周遭明灭的灯光中,陈清风慢慢地踱步朝前走去,回味着刚才那一巴掌,“果然舒服,怪不得姜师叔那么喜欢拍人。”

    将云落交给蒋琰之后,他仿佛卸下了重担,虽然只是暂时的,但也不妨碍他享受一下这段时光。

    马车还在城中漫无目的地行驶着,不过车厢中已经空无一人。

    老旧的小院中,白发老头站在一间卧室的床边,静静地看着躺在床上的云落,眉头紧锁。

    文伟和蒋琰分立两侧,莫非此人便是???

    蒋琰眉头同样蹙紧,“大人,如何?”

    蜀国国相,八品巅峰的大修士荀郁,竟然就一直隐居在这座老旧的小院之中!

    荀郁很忧郁,也很犹豫。

    忧郁在于他认出了附骨符,传言当初打造这把符剑的四象山大符剑师一共打造了三把,其中有两把已经被用了,第三把久未现世,不想就用在了云落的身上,中此符剑者极其难治。

    犹豫在于,他同样认出了姜老头的剑气阵,在剑气阵的镇压下,符力已经蜷缩起来,潜伏在丹田之中,此时他是有办法可以根除云落体内的符力的,但问题是这样一来,云落的丹田也会破损,丹田一破,修行就算废了。

    将情况简单地告诉了文伟和蒋琰,荀郁坐在床头,轻轻抚摸着云落的面庞,看着他在昏迷中依然皱起的眉头,面露悲悯,心中快速地衡量着各种解决办法的利弊。

    突然,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在门口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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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一阵阵符光闪烁,符天启面上的痛苦渐渐消失,平静下来,不再痛苦,过了不久,便睁开了眼睛。

    用力地眨巴了几下眼睛,然后瞪大眼珠,又惊又喜,“师父?”

    邋遢汉子面上出现了笑意,“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符天启笑嘻嘻地道:“师父出手,自然是没问题的。”

    全然不似在剑宗时的拘谨。

    邋遢汉子佯怒一瞪,符天启连忙闭目感受了一下,“真没问题了。”

    邋遢汉子微笑道:“饿不饿,我给你煮个粥吃。”

    符天启点头如小鸡啄米。

    邋遢汉子微微一笑,操持家伙淘米熬粥,符天启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便开始帮师父收拾屋子。

    时光仿佛回到了过往的十多年,在那些山河林间、破庙古寺的日子,一切都那么自然。

    端着粥喝了一口,符天启脸上的笑容温暖纯真,还是熟悉的味道。

    邋遢汉子拎了把椅子坐下,看着焕然一新干净整齐的屋子,心里感慨着还是这小子在的日子过得舒坦啊。

    刚喝了两口,符天启似乎这才想起什么,“师父,我怎么在这儿啊?试炼结束了?”

    邋遢汉子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你受伤了,你的同伴把你送过来的。”

    然后他抬起头,略带一丝责备,“我告诉过你符力的危害,而且还跟你说过不能在别人面前显示出你的符天分,怎么不听呢?”

    话语之中带着明显转移话题的意味。

    符天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大家都在出力啊,除了这个,别的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试炼结果怎么样啊,大家都没事吧。”

    转移话题失败,邋遢汉子瞅着这浓眉大眼的小子,长进了。

    符天启见师父不说话,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他师父向他承诺过,今生无论什么

    情况绝不会骗他,对于一些不能告诉他的事,要么就沉默,要么就明确跟他说暂时不告诉你。

    他试探着问道:“他们是不是出事了?”

    邋遢汉子沉默。

    符天启轻轻放下手中粥碗,站起来,理了理衣衫,朝着师父郑重行礼,面色严肃,“师父,我既然已经入了剑宗修行,而且他们也对我照拂颇多,真若他们有难,我又怎么能心安理得地坐在这里?”

    邋遢汉子看着他,依然沉默。

    符天启面色焦急,“师父!”

    双膝一曲,跪在地上,“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这世上哪有处处独善其身的道理,就如同你之前对我说的,人不能总想着自己把好处占尽,想着自己是那天底下最聪明的人......”

    “够了!”邋遢汉子一声低吼,符天启抬头望去,未曾想到,他的师父已经是满脸泪水。

    符天启心中愧疚,刚才的话确实讲得重了些,可他也依旧不愿意就此妥协。

    两个男人,一个流着泪,一个抿着嘴,就这样倔强地对视着。

    邋遢汉子看着跪在地上的符天启,一月不见,他的嘴角已经冒出了一些短须,面容中隐隐有了些男人的棱角,这才发现自己的徒弟其实已经十五岁了,真的已经长大了。

    邋遢汉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长叹一声,“你有个同伴中了符剑,昏迷不醒,他们求我帮忙救治,我拒绝了,他们很生气地就走了。”

    符天启大惊,“是谁受伤了,师父为何不愿救治?不行,我得去看看他。”

    说完就要起身离开,邋遢汉子一把将他按住,“别急,我既然愿意告诉你,就会将情况详详细细地跟你说。”

    “你就这样跪着吧,对我接下来的话,千万千万要记清楚了。”邋遢汉子吩咐道,浑身气势一变,竟有了宗师气度,一挥手隔绝出一个小天地,在符天启对面坐下,“我之所以拒绝,是不想暴露。”

    “一切要从十六年前,那场席卷天下的大变故说起。”

    邋遢汉子的声音低沉稳重,如一艘静静破浪的小船,挤开缓缓流逝的江水,带着符天启一起,逆流而上,回到记忆的起点。

    “那年夏天,终结乱世即将登基称帝的凌青云与其妻子突然暴毙,他的副手杨灏接管了他大部分的势力,引来忠于凌青云的势力不满,几乎没有人相信已经是当世第一高手,甚至传言已经踏入天人大长生境界的凌青云会突然暴毙,怀疑是遭到了别人的暗害。更何况凌青云尚有刚出世的幼子在世,按说也轮不到杨灏。

    但支持杨灏的人也不少,杨灏本身能力出众,而且天下初定,百废待兴,只有幼主,难以服众。

    于是原本铁板一块的势力分裂成了对立的两派,投机者更多地将宝押在了杨灏身上,帮助杨灏成功登上了帝位。随即杨灏便开始了对反对势力的血腥镇压和清洗,这些反对势力其中就有你现在修行的西岭剑宗和四象山。”

    寥寥几句话,腥风血雨的气息仿若扑面而来。

第三十三章 两个在彼此心中死去的人

    荀郁听见门口的敲门声,闭目感知一下,神情微微轻松了些,轻笑道:“去请这位高人进来吧。”

    蒋琰赶紧去开了门,一袭黑衣的曹夜来看见这位尚书大人神情并无惊讶,点头致意,走了进去。

    小屋中,曹夜来朝荀郁微微欠身,荀郁有些感慨道:“在这锦城之内,还真没什么能逃过你的眼线啊。”

    曹夜来神色平静,“不该我知道的我一概不知。”

    荀郁微微让开,指着云落问道:“可有办法?”

    曹夜来上前,轻轻感受了一下那把符剑,“这把剑是前朝大廉王朝请四象山特意打造的三把附骨符剑之一,其余两把都已经用过了,这把据说是在大廉王朝覆灭,群雄并起之时,被人献给了北渊。看来云落这是无妄之灾,对方的目标应该那个真名叫薛镇的小子。”

    蒋琰闻言一惊,他并不知道裴镇的身份,文伟笑道:“那个裴镇就是北渊的四皇子。”

    蒋琰这才恍然大悟。

    荀郁没有接话,静静等着曹夜来的后文。

    曹夜来摇了摇头,“我能治,但与您一样,无法不动根本地治。”

    “你都不行?”三双期望的眼神转瞬之间黯淡下来。

    曹夜来的话又重新给了他们希望,“我不行,我的师兄可以。”

    一个英武不凡,俊逸雅致的身影浮现在荀郁的脑海中,让他有些迷惑,“符临不是在当年那场围攻中就已经死了吗?周墨和郭右棠都是你的师弟师妹,你哪儿还有师兄?”

    曹夜来没有正面回答,微笑道:“云落身上有那位姜剑神的剑气阵护持着,一时半会儿不会有影响,不如借此机会,向国相大人好好聊聊我们四象山的故事,您也好早作谋划。”

    在荀郁依旧不解的神情中,曹夜来道:“我今天来,最主要的是刚得到了一个消息,卫红衣通过戴家查到了天机山庇护云落的事,已经起了怀疑。”

    李家酒馆旁边的小巷,小屋中,邋遢汉子也在跟自己的徒弟述说着当年的隐秘。

    “西岭剑宗当时声威正盛,凌青云作为西岭剑宗不世出的天才,遭此大难,西岭剑宗那些桀骜恣意的剑修们自是不愿默默接受,于是迎来了杨灏建立的大端王朝的强势镇压,具体情况,相信你日后可以慢慢接触到,我先不多说,主要是要告诉你四象山的事。对四象山的镇压丝毫

    不比剑宗轻,符给人的感觉太过神奇,让杨灏始终不放心。在那场血腥的镇压中,四象山的强硬派几乎被清洗殆尽,元气大伤,余下的都是些愿意臣服于大端王朝之人,可偏偏此时,四象山山主之妻产下一子,引动祖师堂异象,成为数百年来四象山第一位符子。”

    “符子是什么?”符天启问道。

    四人走出小屋,来到小院内石卓旁坐下,聊了一会,曹夜来看着荀郁,“大人可知道符子?”

    荀郁点了点头,“天生通万符,提笔皆通灵,符力不加身,符阵来去如。”

    曹夜来神色落寞,“按理说四象山迎来符子,当是大兴之象,但偏偏那时,便是催命之符。”

    小屋内,邋遢汉子神色亦是落寞,“虽然山主严令保密,但终究还是被大端王朝得知了这一消息,唯恐后患,再次集结高手,欲灭杀符子。”

    小院中,曹夜来追忆起那个夜晚,“不曾想,一直委曲求全的山主却难得强硬,一直以七境中品修为示人的他,不再韬光养晦,彻底爆发,实力竟已达到八境中品!”

    邋遢汉子叹息道:“可惜双拳难敌四手,四象山的中坚已经被横扫一空,剩余之人唯唯诺诺不敢出手相助。”

    “最终,山主与围攻的众多高手同归于尽。元气崩碎,残肢断臂四处皆是,有人在废墟中找到了符子的襁褓和符临师兄的衣衫,尸骨无存,上面沾满了碎肉残血。”曹夜来说着,已是泪流满面。

    邋遢汉子眼眶泛红,泪珠滚落,“当我遥遥望见那冲天的光芒,才知道,山主让我离开之时,就已经心存死志。”

    符天启看着师父,他感受到了师父由衷的悲哀,轻轻牵着师父的衣角,“师父别哭了,你就是四象山的旧人吗?山主为什么要你离开呢?”

    邋遢汉子摸着符天启的头,眼神中有说不尽的宠溺与温柔,“因为我要带符子走啊,我要护着他平安地长大,要带着他重振四象山的声威和传承。”

    符天启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他不敢相信,“那符子呢?”

    邋遢汉子笑中带泪,“就是你啊,傻孩子。”

    曹夜来道:“当时我已经来了蜀国,得知那个消息之后花了整整十年时间,终于查知符临师兄没死的消息,而且,他还带着逃出生天的符子。”

    荀郁右手一挥,放在墙角的四个酒坛被牵引而至

    ,一把拍开泥封,笑道:“当浮一大白!”

    三人亦是一笑,就这么提起酒坛,倒灌一大口。

    曹夜来面带笑意,“我这位师兄,现在就在蜀国,就在附近。”

    蒋琰突然开口,“莫非就是那符天启的师父?”

    曹夜来微笑不语,荀郁看着文伟,埋怨道:“你个老眼昏花的,在一起坐了一天,居然没认出来?”

    文伟摊摊手,“当年我与雕龙先生本来就不算熟识,更何况如今他的形貌,谁能想得到他就是当年那个英武俊逸的符临啊!”

    荀郁询问地看向曹夜来,曹夜来点点头,“跟乞丐差不了多少。”

    “真英杰也!”荀郁难得地由衷称赞一个人。

    曹夜来道:“我欲去见我师兄,但唯恐泄露行踪,想请大人帮忙遮掩。”

    他们就这样在这儿肆无忌惮地说着这些天大的隐秘也不担心,因为有荀郁在,作为天下仅有的三位八境巅峰,他只要不想让人看见或听见,别人就跟瞎子聋子没什么区别。

    荀郁点点头,“那就事不宜迟?”

    曹夜来点点头,起身朝文伟和蒋琰告别。

    小屋中,邋遢汉子已经将符天启扶起来,让他坐在自己对面,“之所以让你跪着听,是因为这段历史太过沉重和惊骇,你千万要记住保密,这事关你的性命和四象山的传承。”

    还处在震惊中的符天启木讷地点了点头。

    接着,他又跟逐渐平复下来的符天启讲述着四象山的历史,“四象山作为天下符正宗,所谓四象即是符、符宝、符剑、符阵,虽然符剑也算符宝之一,但因其独特和杀力,被单列出来,每一象则有一人护持,符之主名雕龙、符宝之主称玄武、符剑之主唤青鸾、符阵之主号绣虎,四象共尊山主。百多年前,符宝之主第九代玄武突遭变故,来不及留下传承,导致传承断绝,后有天才重振符宝一脉,但为了尊敬,自号灵蛟,于是四象变成了雕龙、灵蛟、青鸾、绣虎。”

    他轻轻揉着符天启的脑袋,“你的师父我,真名叫做符临,就是符一脉的雕龙。如今四象山中,已经仅剩下绣虎和青鸾两支传承了。”

    符天启脑子恢复了运转,发现了问题,“灵蛟呢?”

    邋遢汉子的目光看向窗外,似有追忆,“死了,十六年前,与凌青云一起死在了凌云阁。”

第三十四章 这些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李家酒馆就要打烊了,客人陆陆续续喝得心满意足地离开,小二卖力地擦拭着桌椅,掌柜的站在柜台上算账,清点着台上的卤香花生毛豆以及各色小菜还剩下多少。

    一个老头背着手步履悠闲地走了进来。

    小二正要招呼老头打烊了,却被掌柜的朝边上一扯,“老丈,可是要喝点?”

    老头扭头看了看柜台上的价目表,“来二两剑南烧春。”

    掌柜的站住不动,堆笑道:“老丈,我们店里的各色佐酒小菜那可是远近闻名,您挑几个合口的尝尝?”

    老头瞥了一眼柜台上摆着的盘子,鼻子抽了抽,“真的?”

    “千真万确,要不我帮您挑几盘好的?”掌柜的腰弯得更低了。

    “行,那你挑个三四盘吧。我这人嘴可叼得很,别弄些不像样的来糊弄哈。”

    掌柜的一听,大喜过望,“您放心,包您满意。”

    连忙过去准备,三下五除二将几盘小菜和一壶店里最好的剑南烧春放在桌上,再摆好筷子,酒杯。

    退回柜台,将小二拉过来,扯着他的耳朵教训道:“叫你看人看人,这老头穿得体面,一看就是买得起的主!生意来了你还往外赶,你想气死老子啊?”

    小二连称错了错了,下次注意,掌柜的这才气呼呼地放过他,老头扭头一看,这掌柜的已是满脸堆笑。

    市井之中多奇人啊,普通老头打扮的荀郁滋溜一下,将一小杯酒吸进嘴里,闭眼回味。

    小屋中,邋遢汉子如临大敌,将符天启护在身后,袖中双手手指微曲,盯着门口。

    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一下下敲击在汉子的心间。

    听了半晌,敲门声依旧如初,不急不躁。

    邋遢汉子咬牙上前打开了门,穿着黑色斗篷的曹夜来站在门口,流着泪,面带笑意,“师兄,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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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岭剑宗,陈清风回山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去了剑阁向姜老头复命。

    走到剑阁背后的小屋,听见小屋内裴镇肆无忌惮的叫嚷声,微微皱眉,快步走去,姜老头一步跨出,站在他面前,冷冷道:“说!”

    陈清风道:“已经交由蒋琰转交国相了,明日当有消息传来。”

    姜老头左手握着自己的右手,“要不是看你已经是宗主了,要给你留点面子,真想扇你一巴掌,你说你,这么小个试炼都出这么大的事,半个月之后你还想搞剑冠大比,那不得死上一堆人,剑宗有那么多山头埋吗?!”

    陈清风连连告罪,“我这就去安排排查,剑冠大比一定安排妥帖!”

    姜老头没好气地道:“快滚,滚去把那些屁股上的屎擦干净了!”

    陈清风赶紧退下,走出剑阁之际,竟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想了想刚听到的裴镇的叫骂声,由衷感慨着人比人气死人的道理,哪怕他是宗主。

    小屋中,裴镇泡在浴桶里,经历了两个时辰的昏迷,和半个时辰的恢复之后,此刻的他又生龙活虎了起来,嘴里叫喊着,“姜老头,臭不要脸的,以大欺小,你大爷的,等小爷神功大成了,一定把你吊起来捶,打沙袋啊,捶木桩啊,我开心呀,你完蛋啦!”

    姜老头无声地出现在裴镇的身后,没有运气,就用普通人的气力,抡圆了一巴掌糊在裴镇的后脑勺,打得裴镇整个人都砸进了桶里。

    姜老头眼睛眯起,回味着,哎,舒坦!

    裴镇茫然地捂着后

    脑勺从水里冒出来,朝身后一看,一脸猥琐的姜老头正在那儿闭目享受。

    裴镇从水里猛然跃起,带动一片水花,扑向姜老头,“你个贱人,小爷我跟你没完!”

    然后被姜老头一拳砸回桶中,就连水花都被带了回去,没有浪费一滴。

    姜老头转身走出,边走边说道:“云落交给他师父了,生死未知,你要是个带把儿的爷们,就好好学,学好了,用手里的剑去跟你那帮畜生不如的哥哥好好讲讲道理。”

    裴镇呆呆地躺在桶中,慢慢地滑入水里,这样就没人看得见他的眼泪。

    一个时辰之后,桶中药效已尽,换上一身新衣服的裴镇一脚踹开姜老头的房门,“老姜,滚出来挨打!小爷我来揍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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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渊,某地的一片军帐,中军大帐中,一个与裴镇面容有几分相像的年轻人坐在帐中,对面坐着个落魄文士,两人之间摆着一副棋盘,盘上纵横十九道,黑白正厮杀惨烈。

    年轻人感慨道:“我实在没有料到此事会如此顺利。”

    文士两指捻起一枚晶莹剔透的白子,轻轻搁在棋盘上,“你觉得想当太子,最大的政治筹码是什么?”

    年轻人毫不犹豫,“叔父,薛大将军。”

    文士捋着胡须,盯着棋盘,“是啊,薛军神当年一心整顿北渊军力,并且自请废了王爵,战无不胜,在北渊的声望高到了不知哪里去,若能得他相助,北渊的皇储之位可谓触手可及。”

    年轻人叹了口气,朝棋盘上放下一颗黑子,“可惜我们三个他都不支持,只喜欢小镇。”

    文士再次捻起一枚棋子,举到眼前,反复观赏,“所以这次的谋划才会这么顺利啊。”

    年轻人有些不解,他在派人去联络只是还担心会有人趁机谋划检举,结果势若水火的三兄弟对此事皆异常上心。

    “四皇子不争,故而你们觉得他安全,但若有一天他要争了,你们还争得过吗?”文士将那颗棋子点在一处,“是你们三个都想他死啊!”

    年轻人悚然一惊,低头一看,大龙遭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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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京城中,大端王朝的皇后荀清歌端坐在居中的高台上,看着下方匍匐在地上的清溪剑池掌门柴玉璞,淡淡道:“起来吧。”

    柴玉璞高喊着谢娘娘恩典,缓缓起身,理了理衣衫,不敢抬头去瞅一眼那曾经艳冠天下的绝美面容。

    荀清歌的声音即使是冷漠,听起来依然清雅悦耳,“下个月西岭剑宗的剑冠大比,陛下将特许天下宗门前去观礼,机会自己把握好,我要的,你必须做到!”

    柴玉璞再次跪地,“定不负陛下和娘娘期望!”

    荀清歌平淡说道:“我会让清音阁全力支持你。”

    柴玉璞大喜,“谢娘娘!”

    一番叮嘱之后,柴玉璞背着一身冷汗出了宫门,永定陛下是不会见他的,江湖修行事皆由皇后负责。

    此番突然被诏来天京城,让他心中惶恐不安,不知何事。

    本想找找熟人问问情况,谁知径直被诏入皇宫,方才皇后娘娘的贴身侍婢才向他交待了任务,心中方定,不曾想又得了皇后亲自接见,柴玉璞真是惊喜交加,跟着一个小黄门沿着宫道走出,回望着高大肃穆的宫墙,柴玉璞喃喃道:“富贵险中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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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灵脉的五间小屋中,此刻空无一人。

    陆琦和崔雉坐在屋脊之上,望月发呆。

    下有绿草花谷,清溪流水的人间仙境,上有蟾宫玉桂,玉兔捣药的广寒秘境,一眼望去,二女便是这天地之间的第三种绝色。

    只是从剑宗各处山头传来的呼喝喧嚣,微微有些破坏这夜晚的意境。

    陆琦双手撑着下巴,呆呆地望着远方,半晌后,感慨道:“这屋顶果然适合晚上发呆。”

    崔雉双手环抱着双腿,将下巴搁在膝盖上,“陈宗主开始秋后算账了。”

    陆琦瘪了瘪嘴,“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算账有什么用。”

    又想起了个事,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置你那个旁枝亲戚?”

    她连崔顾的名字都不想提及。

    崔雉冷笑一声,“我平平安安出来了,拿了第一,自然有人会收拾他。”

    陆琦眉毛一挑,啧啧称奇,“原来你们老祖宗是知道的。”

    崔雉叹了口气,“宠爱不假,但若是不值得扶持,那自然是得换种方式的。”

    沉默,两人从最初的隔空暗自较劲,到现在见面相处之后,竟生出了些感同身受,同病相怜之感。

    “其实还是多亏了他们。”陆琦的一句话又将思绪扯回了现实,扯回她们今夜刻意不愿去想的事情。

    崔雉无声地点了点头。

    “不怪天启。”陆琦在那儿自言自语。

    崔雉扭头看着她,调笑了一句,“不担心那个喜欢你的傻小子了?”

    陆琦脸颊一红,鼓起小嘴,然后双手一挤,流露出一丝小女儿的憨态,轻轻道:“算不上吧,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咱长得这么漂亮,是吧崔姐姐!”说道最后又恢复了调皮可爱。

    微笑也出现在崔雉的脸上,陆琦感慨道:“崔姐姐,你笑起来真好看。”

    崔雉正欲回夸她几句,却听到陆琦接下来的话,“怪不得那个裴镇那么喜欢你呢。”

    面容转冷,她平静道:“所谓的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

    陆琦嘻嘻一笑,冲她竖了个大拇指,“说得好,所以我决定,未来我的夫君得好好考察。”

    崔雉瞥了她一眼,“所谓的日久生情,不过是权衡利弊。”

    陆琦的笑容与大拇指僵在原地,崔姐姐,你从哪儿听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啊。

    两个姑娘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毕竟天地不打烊。

    权倾一方的蜀国国相却没有那么好的运气,李家酒馆的掌柜再想赚钱,终究还是要打烊的。

    老头已经无视了那掌柜两次欲言又止的眼神,事不过三,起来乖乖付了银子。

    掌柜的堆着笑将老头送出了门,琢磨着今晚虽然比平日多熬了半个多时辰,但挣了好些银子,心情还是舒畅的。

    老头背着手,笑呵呵地围着这条小巷周边慢慢地走着,又恰好在某个时候站在了小巷的口子上。

    名叫符临的邋遢汉子与曹夜来并肩走出,昏睡过去的符天启趴在曹夜来的背上。

    看着眼前的老头,符临今夜的泪水似乎没了尽头,单膝跪地,哽咽道:“凌帅帐下神符营统领符临,拜见荀叔叔!”

    不伦不类的称呼,却令荀郁的眼眶也是微微泛红,双手扶起,感受着触手的粗布麻衣,看着眼前邋里邋遢再无半分曾经光彩的汉子,声音微微颤抖,“好孩子,这些年,你受苦了!”

第三十五章 何不争上一争

    黎明之前的至暗时刻,一行四人将将回到了旧院之中,一路之上,荀郁将四人气息收敛,穿行在这漆黑的夜色中,并不担心行踪泄露。

    至于城门,对他们而言,就是一个小台阶而已。

    院中,文伟和蒋琰仍在有一杯没一杯地喝着,世俗酿造,喝得再多,只要不想醉,都没事。

    当四人的身影凭空出现在小院中,文伟起身瞧着邋遢汉子,身子微微前倾,声音有些颤抖,“可是雕龙先生?”

    符临喟然一叹,朝着文伟和蒋琰施礼道:“潦倒之人,当不起先生二字。”

    曹夜来微笑道:“洗个澡就不潦倒了。我先去把孩子放进屋里。”

    文伟引着曹夜来去将符天启放在床上,荀郁招呼符临坐下,指了指蒋琰,“这是蒋琰,符临你可知晓?”

    符临笑了笑,“幼麟大名,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气度风采非同一般。”

    蒋琰拱手致谢,语带感慨,“恨不能早生数年,亲眼见证当年风云际会。”

    荀郁重见符临,心情大好,“你若是恰逢当年,也当是立于潮头之人。”

    说话间,曹夜来捧出一套干净衣衫,招呼符临,“走啊,洗澡去。”

    符临苦笑道:“我这样子就这么见不得人?”

    众人一阵轻笑,曹夜来充满自信,“之前为了不暴露身份,现在与我等汇合,自然有办法替你遮掩,我实在看不得当年我那英武的师兄一直以这幅尊容示人。”说完将衣服往符临手上一拍,“赶紧的!”

    文伟乐呵呵地领着符临去往沐浴盥洗的地方,一路交谈。

    荀郁仔细地瞅着曹夜来,看得曹夜来心里发慌,摸了摸脸,“怎么了?我脸上有问题吗?”

    荀郁郁闷道:“你咋没哭啊?”

    曹夜来和蒋琰苦笑不得,他们早习惯了荀郁这样的戏弄,但也从来没有因此减轻对荀郁的尊敬半分,对眼前老人藏在面容之下的睿智和果决,他们深有体会。

    曹夜来主动交待,“跟师兄相认之后,就聊了聊四象山的情况,然后就带他出来见你了。云落的事我没有提起。”

    荀郁没好气地瞅了他一眼,“你们倒是聊得欢,害得老头子我被人赶了出来,都没地儿去。”

    曹夜来微微一笑,“那回头我得好好去那店里喝两杯,赶将荀叔叔赶出来的掌柜,天底下都数不出几个来。”

    众人一阵哄笑,举杯共饮。

    文伟慢慢回来,在石桌旁坐下。荀郁双指捻起一粒炸的金黄的豌豆,咬在嘴里嘎嘣响,又喝了一口酒,摇头晃脑道:“符临这小子还不出来。”

    曹夜来自幼跟他这个师兄关系好,也打趣道:“那一身,估计这会儿才泡开呢。”

    文伟噗嗤一声,将刚喝进嘴里的酒呛了出来。蒋琰也是眼带笑意。

    只是这些笑意下都藏着一份心疼。

    不多时,一个白衣身影从走入院中,在众人略带惊讶的神情中坐下,笑容中甚至微微有些害羞,“我自己都有些不习惯。”

    蒋琰叹息一声,“我曾以为那些传说不过是厚古薄今之论,实有夸张之嫌,今日得见雕龙先生,方知当年风云不作假。”

    荀郁敲了敲桌子,“行了啊蒋琰,拽文上瘾了,这些都是些行伍莽汉,听不懂。”

    蒋琰不生气不代表别人不生气,曹夜来就不干了,“荀叔,可不能这么说啊,不说我师兄文武双全,就连我......”

    荀郁毫不客气地给他打断,“你怎么了,你还文武双全了,自己琢磨琢磨,当时那帮人你算得上文武双全吗?说你是个行伍莽汉你就好好受着,不是啥坏事。

    曹夜来没了脾气,符临笑着道:“荀叔教训得是,我也就是军阵粗人。”

    荀郁收敛了嬉笑,正色问道:“当年神符营可还有老人?”

    沉痛之色瞬间出现在符临的面上,带着一丝追忆,“当年我们正在灵州剿灭刘狮童的残部,对方人虽不多,但个个精锐,久战之下,惨胜休整,骤然得知噩耗,为了稳妥起见,我带着精锐先行赶回,查清情况,让老姚带着一些受伤的弟兄慢些回去。”说到这儿,符临的双拳握紧,暴起青筋,咬牙切齿地道:“谁知我们刚走出不到三百里路,便遇到了伏击,曹选带着人将这帮大战之后,伤残疲惫的儿郎俱是赶尽杀绝!”

    荀郁回忆起那支战无不胜,专打硬仗的无敌之师,许多人的面孔都还能被他记起,没想到真的就这样被掩埋在时光的荒野中。

    “我侥幸逃脱之后隐姓埋名,待重伤稍愈,便去刺探消息,准备回京,就听得凌帅和夫人真的已经双双亡故的消息。杨灏得了天京城,老姚也死了,凌府的人走的走,叛的叛,死的死。我便隐蔽下来,试图联系苦苦支撑凌府的秦陵。后来秦陵给了我一封密信,让我秘密回山躲起来,若有情况他会联系我。三个月后,我就得知了杨灏登基,凌府阖府被灭的消息。”

    说到这儿,符临泣不成声。

    当年惨事再被提起,院中诸人亦是心有戚戚。

    曹夜来轻轻拍了拍他师兄的背,可以想见这十八年来,暗藏胸中委屈和悲愤有多么沉重,以至于这一夜之间的宣泄,竟是如此汹涌。

    荀郁眉头紧皱,看向符临,“你对那次的事情怎么看?”

    符临情绪渐渐平复,“基本可以确定是一个阴谋,将神符营调走,凌帅身边就少了一张在危难关头最能对付那些高手的底牌,而天京城一旦事成,伏杀我们也是必然。”

    看着众人,符临又道:“当年我本来也是无法逃脱的,但在出征灵州之前,秦陵找我密谈过一次,他仿佛预感到了什么,让我若到危难之际,千万留住有用之身,不要逞一时血气之勇。我这才在最后关头选择了突围。这句话也是我这么十多年得以苟活下去的支柱。”

    符临端起一杯酒,一口倒入喉中,“当初秦陵以病躯独立支撑凌帅故去后的凌府,又在密信中严令我不得前往天京城自投罗网,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和凌帅的遗孤一起被杨灏那狗贼!”说到最后,已是目眦欲裂。

    文伟、蒋琰、曹夜来的眼睛都看向荀郁,荀郁开口道:“秦陵没能救下你的小主公,你可曾有过怨怼?”

    符临摇摇头,“那个时候,谁还能要求秦陵做得更多呢,谁还能比秦陵做得更好呢,可是有时候又会忍不住暗暗祈祷,若是凌帅能得一丝血脉存世,那该多好。”

    符临沉浸在一种伤感与难过的情绪中,一抬头,才发现众人的眼神微微有些异样,甚至还带着点笑意。

    蒋琰由衷感慨道:“无缘一见秦陵将军,实乃平生憾事!”

    荀郁看着茫然的符临,语带笑意,“恭喜你,你的愿望成真。”

    符临手中的酒杯坠向地面,被眼疾手快早有准备的曹夜来接住,他笑道:“不当浮一大白?”

    片刻之后,今夜情绪被无数次激荡的符临缓缓镇静下来,当一行人走入房中,符临瞧见躺在床上的云落时,不禁哑然失笑。

    荀郁有些纳闷,“怎么了?”

    符临便将陆琦和崔雉以及霍北真请求他来救治云落的事情跟众人讲了,众人也在笑意中感慨这世事的兜兜转转,因缘际会。

    符临看着云落的脸庞,喃喃道:“这便是凌帅和夫人的子嗣么?”

    云落

    的身世也在荀郁的轻轻一句中,最终确定,“是。这便是青云和安歌的孩子。”

    符临的手指轻轻触到云落的脸颊,“凌帅厚德相佑,秦陵一世英杰!”

    荀郁的声音中也透出一丝担忧和期待,“符临,他的伤你可能治好。”

    换回了一身衣衫,似乎也找回了曾经的符临充满自信,“若是别的可能难说,这跟符有关的,荀叔叔尽管放心。”

    手掌轻轻覆在云落的腹部,闭目感知了一下,睁开眼,笑着道:“这把符剑是当年上一代青鸾亲手制成,符刚好是我画的,将其中的符力按照符轨迹抽取之后,无非就是一个普通剑伤而已。”

    几人的脸上终于绽放出彻底安心的喜悦,荀郁开心道:“那就事不宜迟,早日治好,老夫还要好好打磨他几天,半个月之后剑宗的剑冠大比,虽然夺不了剑冠,还是可以让他去涨涨见识。”

    正欲行动的符临,听了荀郁的话却沉吟起来,过得一小会,在众人的紧张表情中,微微一笑,“半月之后的剑冠大比,荀叔叔可希望小主公去争上一争?”

    荀郁还没说话,曹夜来就忍不住怼了自己师兄一句,“哪儿那么好争,师兄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小子修行都才一个月出头,哪怕再练半个月,一个半月就拿了剑冠,真当天下英才都是废物啊?”

    蒋琰却道:“符兄这么说,可是有什么想法?”

    符临点点头,“幼麟先生果然无愧盛名,师弟啊,学着点,你这灵蛟不大行啊!”

    给怼了回来,曹夜来却心中喜悦,当年他和符临师兄就是这样,别人喜欢互捧,他俩喜欢互怼,如今师兄又开始怼自己,说明以前的那个师兄已经在慢慢回来了。

    不过想想,自己是不是有点贱啊?

    符临看着众人道:“若是按部就班,一个半月定然无法,可若有些奇遇就不同了。”

    眼见众人依旧疑惑,符临道:“荀叔叔,我刚才在小主公的丹田中感受到了一座剑气阵,颇有熟悉之感?”

    荀郁点点头,“就是姜太虚的剑气。”

    符临恍然大悟,“姜剑神若还在世,此事可能性更大了。”

    众人虽然好奇,但也不是心急之辈,便由着符临慢慢道来。

    “小主公的体魄之强,极其罕见,这是?”

    “他被姜太虚拉去狠炼了一个月。”想到这里,荀郁都有些嘴角抽搐,“那老不死的是真狠呐!”

    “那就好办!”符临起身,拍了拍手,“当年在一次大战之后,我曾经和凌帅聊起过一个话题,凌帅问我,剑修和符修都是世间顶尖的攻伐修士,那么剑气和符力能不能够组合在一起?如果可以,怎样组合,组合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威力?可惜就在那之后不久,凌帅便撒手人寰,这个问题便一直没有得到回答。”

    屋内众人立即陷入沉思,都是高阶修士,对于修行自然有自己的思考。

    蒋琰沉声道:“想法很天才。”

    文伟摇了摇头,“难!剑气和符力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性质,剑气是将天地元气化作自身真元,然后以独特的运行方式输出。符力是以特殊的符路线,勾连引动天地元气,化为己用。根本就是南辕北辙之道。”

    曹夜来作为符宝一脉之主,对符力自然认识深刻,听了文伟的话,也是点点头,表示认同。

    荀郁作为八境巅峰的大修士,对天地大道的理解更深,所以此刻的思索更久。

    符临自顾自地说道:“这十多年的颠沛流离之间,我也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最终我想到了一个可能。”

    四双目光齐齐盯住符临,只听他自信道:“剑气画符!”

第三十六章 很简单的小绝招

    晨曦已起,万物生发。

    当一片天光缓缓擦去掩盖在旧院之上的黑暗,云落的睫毛微微颤动,然后理所应当地睁开了眼,瞅着眼前这个陌生而帅气的大叔,有些懵逼,“弄啥咧!”

    符临有些肝疼,没想到小主公跟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还好荀郁为他解了围。

    “感觉怎么样?”冷淡的语气配上冷酷的表情,符临疑惑地看着他的荀叔叔,这到底是不是小主公啊?

    云落倒是习惯了这样的待遇,强撑着就要坐起来行礼,谁知扯到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符临连忙扶着他躺下,轻声道:“躺着说躺着说。”

    云落在这个过程中才发现自己身上的剑已经拔出,伤口也包扎好了。屋子里就师父和这个大叔两人,诧异道:“师父,我是在哪儿啊?”

    听见这个称呼,符临有些古怪地看了荀郁一眼,养了个孤儿,就都要当师父才行么。

    荀郁仿佛觉得有些疲惫,瘫坐在椅子上,“你受伤了,剑宗的人把你送过来的。”

    云落担忧道:“我的同伴他们没事吧?”

    符临的眼中浮现出笑意,先虑人后虑己,挺好。

    荀郁白了他一眼,“好得很!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你的修行之路差不多就到此为止了。”

    “啊?”云落张大了嘴巴,满脸的不可思议。

    连忙内视,发现丹田之中多了一座凛然威风的剑气阵,剑气阵中,一团符力正漂浮闪耀。

    因为符力跟自己身体的真元相斥,并且完全无法被吸收,导致自己的丹田之中根本无法运转真气。

    云落紧紧地咬着嘴唇,抬起头,看着他的师父,声音颤抖,“真的没救了吗?”

    少年孤儿咬牙挺过了十多年的艰难困苦,从生活的枯井中向上攀爬,好不容易掀开盖子,瞧见了一点光亮,便又要被无情地踹上一脚,掉落谷底。

    比起一直的绝望,曾经看见过希望,又被狠狠扑灭的感觉会更令人绝望。

    符临瞧见云落双眼中骤然腾起的一层水雾,心有不忍地看向荀郁。

    然后被荀郁直接无视,荀郁叹了口气,“你不该去救的,至少不该舍身去救。”

    云落低下头,然后又仰起头,那样在眼中打转的泪水就会倒流进心里。

    荀郁的声音似乎也有些疲惫,这么多年的教育,落得一场空的滋味肯定不好受,“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

    云落沉默半晌,挣扎着下了床,双膝跪地,涕泪横流地朝着自己的师父磕了三个响头,“对不起师父,徒儿无能,辜负了师父的一番苦心。”

    荀郁长叹一声,“你还是会为他挡那一剑,哪怕明知是这样的结果?”

    云落挺起脊背,花成一片的脸上,眼神坚定,“是!”

    “哈哈哈哈哈!”荀郁蓦地发出一阵大笑,笑得由衷的开心和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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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龙涛这些天也笑得很开心,很快意。

    自从听说云落和符天启试炼受伤之后他便由衷地开心,乐此不疲地从各种渠道了解了各色的细节。

    于是他知道了他们伤得很重,他知道了裴镇跟师兄在终点处的冲突,知道了霍北真背着符天启连夜下山,知道了宗主带着云落亲去治病。

    除了这些事情表现出来宗主的偏心之外,一切似乎都很完美。

    他暗自祈祷着,希望那些人就此大道无望才好。

    想着都令人开心啊!

    但也有不开心的事,本来今明两天应该放的两天假没了,都是因为之前试炼的事,剑宗直接封了山,昨天夜里还来了个大肆搜查,搅得人不得安宁。

    补了个觉,已是日上三竿,戴龙涛穿戴整齐,朝着董慎俞横两位大哥的宿舍就走了去。

    熟门熟路地穿过小管事的屋子,打了声招呼,换来一句奉承的回应,戴龙涛心情愉悦。

    先来到了俞横的屋子,轻轻敲门。

    不管看起来有多熟,不能得意忘形,混圈子的要义之一,戴龙涛心里很是清楚。

    俞横慢慢过来开了门,看见戴龙涛,打了声招呼,就将他让了进来。

    戴龙涛没瞧见董慎,心里没来由地轻松了些,比起商贾之家出身,温和亲切的俞横,冷漠高傲的董慎让他微微有些紧张。

    两人坐下,戴龙涛主动开口道:“俞哥昨晚也被折腾得够呛吧?”

    俞横笑着道:“你这话听着不对劲,哈哈。”

    戴龙涛这才反应过来,跟着哈哈一笑,气氛顿时活跃了起来。

    他埋怨道:“你说就那几个新生,至于搞出这么大阵仗吗?弄得人睡觉都不安宁。”

    俞横却没附和他这句,低声道:“这事儿可不简单,就这一晚,可查出来不少事儿呢。”

    戴龙涛一惊,声音不自觉地也压了下来,“俞哥,怎么说?”

    “之前那范隼执事在福地的中枢室内被迷晕了,整整三炷香之后才醒过来,后面他说是前一位看守沈山阳沈师兄将他迷晕的,霍师兄去查看之后发现沈师兄居然不见了。于是就封了山。”俞横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继续道:“然后,你猜怎么着,最大的嫌犯沈师兄昨晚在搜山之时被找到了!”

    戴龙涛点点头,“那这下子一对质就水落石出了啊。”

    俞横叹了口气,“哪儿那么简单,找到的只是沈师兄冰冷的尸体。”

    “啊?!”戴龙涛一惊,有人被这样暗杀在剑宗之内?那还了得!

    “这还没完呢,除开最终三甲,不是有个许轻侯成绩最好吗,还堪堪压过了郑伏龙一头,这小子也是命衰,被白副宗主盯上了,一番审问之后,居然有人传了他剑魂福地之中的驭兽诀!”

    戴龙涛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尤自不敢相信,“驭兽诀?”

    “是啊,就连剑宗的有些新晋长老都不知道的驭兽诀,就这样被人秘密传授给了一个二年级的学生,你说这事儿大条不大条?”

    戴龙涛试探地问道:“那肯定得好好查咯?”

    “那可不,不查能行嘛?剑宗内部有这么大个内鬼,还得了?”

    “我的妈呀,这么严重呢!”

    俞横高深莫测地看着戴龙涛,“还没完呢。”

    “还没完?!!”

    “崔家也有人暗中使绊子,买通了一个崔家旁枝叫崔顾的,想要在试炼中对付崔家那个大小姐。只不过这事儿剑宗直接交给崔家自己处置了。反正从昨夜到现在,就没人见过那个崔顾了。”俞横的声音平淡,内容却是惊悚。

    戴龙涛又问道:“那云落那一剑呢?”

    俞横皱了皱眉,摇摇头,“这倒没传出什么风声,那个刺客自己自尽了。”

    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老爷子那边给你回信了没?”

    戴龙涛摇摇头,“按说早该有消息了,本来打算这次放假回去问问的,谁知道封了山。”

    俞横拍拍他的肩,“记得就好,不急。”

    俞横站在窗边,看着戴龙涛离去的背影,董慎悄悄出现在他的身后,“一个又蠢又坏的人值得费那么大工夫?”

    俞横转身微笑道:“又蠢又坏,才能帮我们做些不好自己去做的事。”

    董慎点点头,问了句没头没脑的话,“据说那是符剑?”

    俞横笑意更甚,“是啊,我们还是有运气的。”

    董慎瘫倒在床上,翘起一只脚,望着房梁,“若是就此废了便好!”

    俞横看向窗外,“那我们就此后患全无,天高云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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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辆马车悄悄驶向西岭剑宗,云落面色古怪地坐在车厢中,回想起刚才的事情,现在都还有些懵。

    师父先是告诉他,其实他的伤有得治,治伤之人就是那个坐在一旁的帅气大叔。

    然后那大叔就告诉他,本来他可以直接将他治好的,但是呢,这样他就白挨了这一剑,白受了这些苦了,所以呢,他琢磨出了一个办法,让他学习符。

    然后呢,有个很厉害的招式,就是将自己的剑气,用符的方式画出来,就可以达到符和剑气融合的地步,威力倍增,老厉害了。

    大叔还说这一招是他的绝招,要不是自己师父跟他关系很好,都不会传给他的,这招式不难练,自己只要用心,就可以进步很快,他看了看自

    己的资质,觉得应该没问题,花个十天八天的应该就能成。

    然后就将一些符的基本知识告知了他,让他先学着画几张简单的,井字符、山字符这些。

    紧接着,师父就叫来一辆马车,让自己先跟着文爷爷去剑宗,姜老头给自己弄了个烦死人的剑气阵,得先解开才能练习那门绝招。

    云落看着坐在对面的文爷爷,“文爷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文伟微微一笑,“没啥,就是你受了个伤,然后回来你师父请人给你治好了,你就按他们说的做,把那个小绝招练好,对你肯定有好处的。”

    云落不知道,此刻的文伟心中简直是万马奔腾,汹涌澎湃。

    剑符道,嗯,荀郁刚命的名,这么前无古人的开创,你和符临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小绝招就带过了!还什么花几天就能连成,也就是云落刚修行,不知道罢了,要知道肯定跳起来大骂你们两个坑货!

    旧院之中,在文伟离去,蒋琰去了朝堂之后,就剩下荀郁、符临以及曹夜来三人,曹夜来此刻心中所想跟文伟差不了多少,一脸佩服地看着荀郁和符临,“狠还是你们狠啊!”

    符临其实也有些担心,“荀叔叔,真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荀郁平静道:“你们可曾听过识障?”

    符临和曹夜来摇了摇头。

    荀郁道:“这是佛教的说法,但我们可以用一个简单的例子来讲。人渴了就要喝水,这个稚子都知道,但当你的学问高了,懂得多了,知道凉水会拉肚子,生水会生病,甚至知道佛教有个说法,“佛观一滴水,十万八千虫”,那还得了,这水是喝还是不喝?喝多少?是喝那山泉水还是喝那雪山水,或是喝那井水?懂得越多就会想得越多,遇见一个事情就总要从它的方方面面去看,最终丢失了本质。”

    符临恍然大悟,举一反三道:“修行之道也是一样,我们一早就被教育各个境界的档次是怎么划分,哪里最难,哪一境到哪一境会很痛苦,很艰难。就这样自己就给自己戴上了镣铐,然后反复地转圈。”

    曹夜来却并不很赞同,“但是若没有这些知识,我们如何去躲避一些危险,避开一些错误,难不成万事万物都应该懵懵懂懂,胡冲乱撞?”

    荀郁呵呵一笑,“自然不会如此极端,各有所取,才是最好。比如此次,我们告诉他应该做什么,需要注意哪些,但不告诉他这个事有多难,具体操作应该怎么样怎么样,剩下的,就让年轻人凭着自己的天赋和意志去奋斗就好了。”

    虽然之前配合荀郁演了出戏,两人到这时才完全明白荀郁心中的想法,看着眼前这个貌似普通的富家翁,心中涌起由衷的敬意。

    荀郁看着符临道:“一会儿该去把你的徒儿唤醒了,夜来,之前和蒋琰商量得怎么样,给你师兄安排好去处了没?”

    曹夜来点点头,“我收了个徒弟,也是云落的好朋友,在锦城地下有些势力,暂时先让师兄去给他当个幕后军师吧,锦衣玉食的,也不用露面,我们之间也好联系。”

    荀郁点点头,“反正细节你找蒋琰,你们好好商量,我啊,得想想怎么对付我那不孝的逆子了。”

    两人闻言,心中一凛,曹夜来道:“他或许已经出招了。”

    荀郁看着无云的天空,随口道:“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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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清风与文伟一起带着云落悄悄地上了山。他虽然不认识眼前的这个老头,但对方手持的一封国相亲笔书信,足以让他对此人礼数十足。

    到了剑阁门前,看着略有犹豫的陈清风,文伟的声音响起在陈清风的心湖之上,“姜剑神不会怪罪于你的。”

    陈清风心中一惊地陈清风狐疑地看着文伟,以心声回道:“不知阁下?”

    文伟道:“回头姜剑神会告诉陈宗主的,云落和国相亲笔在此,莫非陈宗主还怀疑老夫身份不成?”

    陈清风默不作声,带着二人去了背后的小屋。

    当察觉到有人前来的姜老头走出小屋,看见站在面前的文伟时,陈清风发现姜师叔的神情竟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

    文伟笑着道:“姜剑神,咱们进屋说?”

第三十七章 诏令八方云初动

    小屋所在,风景宜人,似乎有一层结界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将这个山谷和崖畔轻轻笼罩,让这里显得静谧而安详。

    站在小屋外,陈清风看着云落,笑着道:“伤都好了?”

    云落一时间竟有些无法回答,只能模糊道:“嗯,差不多了,多谢宗主关心。”

    陈清风却并没有太注意这个细节,听见云落嗯了一声,便心中大定,感慨着国相到底是神通广大。

    看着云落沉默,陈清风以为他骤然遭遇到这样的事情,受了冲击,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好好调养几天,过些日子剑冠大比,好好看看现在的英才,虽然这届你是赶不上了,下届再比,我看好你一定能夺魁。”

    云落心里却没想着这些,满脑子转动这的,都是符临所传授的那些法门诀窍。

    事实上,若非有姜老头的剑气阵约束着那团符力,云落现在可能连路都走不稳,甚至有可能直接爆体而亡。

    姜老头和文伟的重新出现拯救了这个沉默而略显尴尬的气氛,陈清风敏锐地看到,姜师叔的眼眶竟然有些微微泛红,莫非是曾经故人?

    带着满腔狐疑,陈清风开始审视起文伟的一举一动,只见他拍了拍云落的肩膀,笑着道:“把你送回剑宗,我的任务就完成了,接下来跟着你们师门前辈好好练,争取早点把教给你那个小绝招连成。”

    云落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陈清风只盯着文伟,没有发现一旁的姜老头,听见那个小绝招的时候,嘴角抽搐的样子。

    文伟朝着陈清风拱手,语带调笑,“陈宗主,云落我又好好地交给您了,在下告辞。”

    陈清风略带苦笑,谁让自己理亏呢,瞥了一眼姜师叔,只见他微微点了点头,于是朝文伟道:“我送送您。”

    两人迤迤然走下了山,一路上,陈清风数次欲言又止,文伟只当未见。

    只是到了山门,文伟才笑着道:“宗主可是有事?”

    陈清风却摇了摇头,“先生慢走。”

    文伟笑容更盛,“您这宗主,当得是极好的,剑宗复兴有望。”

    “借您吉言。”

    两人就此分别,站在山门的藤蔓大墙外,陈清风抬头仰望着那把巨大的石剑,怔怔出神。

    半晌之后,才飞身回山,宗门之内,还有一大档子事儿等着他去决断。

    沈山阳之死,驭兽诀之谜,甚至是否要在学生之中进行一番大起底,大清洗,都是这些天在长老会上吵得沸沸扬扬之事。

    为此陈清风在某些程度上还挺感谢云落,若非因为他的出色,让陈清风在几次事件中重塑了威严,这次的事情很可能就会不受掌控地衍变到他不愿意看到地步。

    小屋外,姜老头将云落招呼进了屋子,问道:“刚才你文爷爷已经将情况都告诉我了,那人传授给你的符法门,你领悟了多少了?”

    云落微微脸红,“刚过一半。”看着姜老头面色有异,连忙补了一句,“我会加油的,今天一定学完。”

    姜老头面色的确有异,但却不是因为云落太笨,他心中嘀咕着,莫非荀老头那什么识障的说法不是忽悠那两个四象山的小子的?

    于是他点点头,轻飘飘地撇下一句,“那你要加油啊,今天学完后巩固一下,明天我为你撤去剑气阵,记住,这阵法一旦撤去,你就必须要将符力全部挥发,否则,神仙也救不了你。

    云落心中一凛,赶紧郑重地点了点头,姜老头拍了怕他的肩膀,“就在这儿练吧。”转身出了屋子。

    云落心中还想着问问同伴们的情况,结果姜老头已经出去了,他摇摇头,镇定下来,盘膝坐在了床上,入定自悟,不知道何时,床头的那块黑黢黢的石头,正微微的闪动光芒。

    姜老头挥手给小屋再加上一个结界,站在小屋背后的崖边,看着山下的溪流落花,空谷幽兰,抬起手,顺着自己的耳朵尖比了一个高度,笑容难得的慈祥,“嘿!都这么高了,已经是个大孩子了。”

    然后思绪飘飞到许多年前,自己带着另一个少年,在这宗门内的各个山间,练剑学剑的样子,似乎那个时候,那个少年也是差不多的高度。

    凡事皆有偶然的巧合,结果却又如宿命般必然。

    姜老头不知不觉地长长一叹,终归还是好事,那时正当壮年的自己,如今还不算很老。

    谁在不知不觉叹息,叹那不知不觉年纪。

    叹息之后,心中便涌出豪情万丈,既然老天爷没能让你绝后,既然又将他送回我手里,我就一定让他去做成那些你没有做到的事,拿回本该属于你的东西!

    一阵豪迈的大笑响彻整个山谷,回荡在这个小屋所处的小结界中,所以受难者只有一个。

    裴镇刚刚从昏迷转为闭目养神,听见这阵大笑,大声吼叫着,“臭不要脸的死老头子,你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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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自然的千般瑰丽,人们总是偏爱山岳,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一座耸立于地表之上的高山就足以让芸芸众生仰望膜拜。

    而当一个地方的高山数量达到成千上万呢?在这座天下的西南,便有这样一处土地,它是山的世界、山的王国,一个“偏跟山过不去”的地方,就连名字也透露着“霸气”横断山脉!

    又有三条大渎并行奔流于此,汹涌向南,在群山之间,并行而不交汇,形成了天下少有的山水奇观,也孕育出了一个雄霸一方的修行宗门横断刀庄。

    相传其祖师便是在这横断山脉之间,观大渎奔流,悟刀法真意,最终一刀断江,修行乃成,就在这悟道之地,创立了横断刀庄,以及其宗门根本《横断真解》。

    从山下的泥潭江湖的刀客与剑客,到山上神仙宗门的刀修与剑修,刀剑相争从未停止过。

    所以横断刀庄与西岭剑宗的关系一直以来都称不上好,甚至横断刀庄中,对西岭剑宗五宗之首的位置几乎也没有过服气,哪怕在西岭剑宗声威最盛之时。

    许多人也很不解,在许多时候西岭剑宗的实力那都是当之无愧的,你横断刀庄有什么不服的呢,不服五宗大会上不是可以挑战嘛?曾经在一次五宗大会上,就有人用这样的问题问过横断刀庄的时任庄主,那位壮貌雄奇,体型健硕的庄主,瞥了他一眼,“我知道我打不过他们,但我就是不服,不行吗?”

    这样的性格,其实就是横断刀庄的性格,剑修所言的一往无前,宁折不弯,在刀修这里也有异曲同工的说法,如那“唯刀百辟,唯心不易”,也如那大江大渎纵遇千难万阻,不改奔流。

    初夏带着水汽一同来访,横断刀庄的庄主邢昭远望着山底蒸腾的水汽,出神凝思,右手的手中握着一封已经拆开的信。

    得半晌,心中有了定论,转身朝厅中走去,同时吩咐道:“去请大公子过来。”

    从他身后的一块石头旁闪出一个人影,抱拳应下,“诺!”

    邢昭远走入厅中,龙行虎步,步履生风。

    过得一会儿,一个皮肤黝黑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一双浓密的刀眉,下面衬着一双明亮灿烂的眸子,让整个面容显得英气十足。被随意扎起的衣衫和脸上依然流淌着的汗水,显示他是从苦练中被召唤过来的。

    邢昭远看着眼前的男子,眼中有着由衷的喜爱,“天儿,最近修行上怎么样?可有疑难?”

    男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双整齐洁白的牙齿,“回父亲,都还顺利。”

    邢昭远点点头,“你也快要突破至四境了吧,真元化液的程度如何了?”

    修行第三境,凝元境,在此境中需将真元化液,从最初的点点滴落,到大量转化,状若飞瀑,再到最后的如大江奔涌,滔滔不绝,这便是三境的三个小境界:春雨、飞瀑、江河。一旦所有真元全部化液,就自动进入第四境神意境,这就意味着,三境到四境是没有门槛的,无非就是水磨功夫。

    男子挠了挠头,“还差点,嘿嘿。”

    邢昭远满意地说:“不急,那点就先余着,你不是一直想见识一下天下英才吗?机会来了。”说着将手中的信递给了面前的男子。

    男子双目更加明亮,连忙接过,抽出信纸一看,渐渐的,眉头却微微皱起。

    他看着他的父亲,疑惑道:“这大端皇帝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邢昭远端起茶杯,轻嘬了一口,“你能想到这些还算不笨,这永定皇帝打压剑宗多年,此次剑宗陈清风出人意料地重启剑冠大比,本以为会迎来更强势的打压,谁知道这永定皇帝却诏令天下宗门可前去观礼。”

    “虽说是可,但这意思就是须。”

    “是啊,这一手估计也出乎陈清风的预料。看剑宗如何应付吧。”

    男子问道:“父亲叫我来,意思就是我们要去?”

    邢昭远叹了口气,“我们偏居这横断山中,大端王朝鞭长莫及,没法怎么管控我们,所以位像剑宗被打压得那么惨,但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男子道:“您要带我去?”

    邢昭远的脸上露出笑容,“有些事情我压着没告诉你,清溪剑池出了个天才,一日聚气。”

    男子双眉一挑,震惊之色展露无遗。

    邢昭远的话还没完,“西岭剑宗紧接着就有新弟子来了个,半日聚气。”

    “当真?”男子再压抑不住心中震惊。

    邢昭远点点头,“陈清风也是聪明,当即请来了蜀王府、国相府、司闻曹的三方作证,由不得天下人不信啊。”

    男子呼出一口浊气,“天下英才何其多!”语带感慨,面上却无半分颓败和沮丧。

    邢昭远心中暗赞,嘴上却再说道:“还不算被你当做大道之争的那个白宋。估计他此刻的修为已经于你相仿了。”

    男子嘿了一声,“我练刀的动力又强了几分。”

    邢昭远笑着道:“记得压住境界,不要上四境,我感觉此次可能有些好玩的事情。去吧。”

    男子点点头,行礼告辞。

    邢天,刀庄庄主邢昭远嫡长子,目前修为三境上品,修行时间,不到一年。

第三十八章 你还说你不会武功

    雪山的清冷,孕育了西岭剑宗剑修独特的气质,每一缕夹着寒气从耳畔拂过的风,都将这份气质彰显得更加立体。

    剑宗以山水大阵聚拢灵气,灵气最佳的便是各处山头。

    内门弟子,也就是所谓的三境之上的弟子,大多将自己修行的洞府,开辟在各个山头的积雪线之上。

    刘浮丘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上,饶是已经聚气境巅峰的修为,走在这里依然感觉微微发冷。

    不过比起身上的寒冷,心里的忐忑才是造成他现在走路都有些微微发抖的原因,如果不是姨父趁着长老会间隙,吩咐自己一定亲自过来,他甚至不愿意接近那个地方一步。

    即使走得越来越慢,脚步迈得越来越迟缓,但路终究还是会走完的。

    刘浮丘战战兢兢地站在一处堆满积雪的洞府外,轻轻地大喊着,至于如何轻轻又大喊,这就是刘浮丘的学问了,“表哥!表哥!”

    喊了两声,就闭了嘴,默默地吹着冷风。

    过了许久,刘浮丘神色始终恭谨,没有任何不耐。

    洞府门口的积雪轰然炸开,一道凌厉的剑气去势不止,直奔刘浮丘而来!

    刘浮丘不敢怠慢,手中掐出一个剑诀,天地元气汇成一把大剑,剑身横挡,如铁索拦江,以守势护在胸前,砰地一声,他整个人倒滑出一丈远,发丝凌乱,在雪地里踩出一道深深的雪痕。

    一个白衣男子迈步走出,蓬松凌乱的头发,疯长的胡茬,都无法掩盖他俊美的面容,目光仿若剑气般凌厉,冷冷地看着刘浮丘道:“为何不敢出剑?”

    刘浮丘怯怯地道:“我出剑了。”

    白衣男子冷哼一声,“剑宗的剑何时当做盾牌来用了!废物!”

    刘浮丘低着头,不敢言语。

    白衣男子语气愈发冷漠,“什么事?”

    刘浮丘这才敢开口,“方才姨父让我来通知表哥,剑冠大比将于十四天之后开始。”

    白衣男子表情终于起了一些波澜,“剑冠大比重启了?”

    刘浮丘恭敬到近乎谦卑,“是的,前些日子的入门测试,陈宗主还重启了问剑山。”

    “多事之秋。”白衣男子用很平淡的语气述说着一个很感慨的话语,然后问道:“结果?”

    刘浮丘道:“有人从八十一道登顶。”

    眼见自己表哥眉毛微微一挑,刘浮丘在心中挣扎后,还是说了一句,“那人半日聚气。”

    收敛了两年的剑意在瞬间勃发,又在瞬间再次收敛,刘浮丘只觉得自己如一艘小舟在惊涛骇浪中走过一遭,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白衣男子神情归于平静,“还有没?”

    刘浮丘心中哀嚎着,姨父你是在坑我,嘴上只得乖乖说出那个消息,然后用尽全力做好防御准备,“陛下诏令天下宗门前来观礼,姨父说,额,他说,邢天一定会来。”

    料想中的风暴并未袭来,刘浮丘一脸错愕,只见眼前的白衣男子淡淡的点点头,转身回了洞府,扔出一句,“告诉父亲,我知道了。”

    望着那个从小就令自己仰望到畏惧的身影,刘浮丘长出一口气,缓缓下山。

    洞府中,白衣男子盘膝坐下,心中有个皮肤黝黑的英武男子的身影始终挥散不去,于是他冷哼一声,“邢天,大道之争么?”

    不知又想起了什么,白衣男子冷冷道:“半日聚气,几斤几两?”

    传言西岭剑

    宗副宗主白清越之子白宋,与横断刀庄宗主邢昭远嫡子邢天,同日修行,七天炼体,一月聚气,三月入三境,又因刀剑之争,两位百年难遇的少年天才,被世间宗门誉为一生之敌,大道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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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时分,符天启一脸懵懂地被曹夜来送上了马车,看着去往西岭剑宗的马车渐渐行远,曹夜来长出一口气,看着从一间房中走出来的师兄符临,没好气地道:“师兄,你可真是教了个出息的好徒弟啊,差点没给我问噎着。”

    符临微微一笑,手上提着一个酒坛,坐在石桌旁,“你不是已经噎着好几次了吗?”

    曹夜来垂头丧气地走过来,给自己倒上一碗,“符子跟着你学得蔫坏蔫坏的,我这种正直好汉自然不是对手。”

    符临瞪大了眼睛盯着他,看得曹夜来浑身不自在,“咋了?”

    “我看你挺长进的,撒谎脸都不会红了。”

    曹夜来嘿嘿一笑,“喝酒喝酒。”

    一袭白衣,头发被宽松地束在背后,此刻的符临竟有些出尘的气质,再不复往昔邋遢的模样。

    曹夜来先是吐槽道:“你们这些人是不是都觉得穿个白衣服特别帅啊,但凡像个人样的都整个一袭白衣,俗不俗!”

    符临愕然,心道:这不是你小子给我选的吗?

    曹夜来突然惊觉道:“我们就这么喝荀叔叔的酒,他会不会不开心啊?”

    符临点了点头,一个声音在二人耳边响起,“你个小兔崽子,知道就好,喝完这坛赶紧滚蛋!符临,你随意。”

    曹夜来面露委屈,四处张望着,愤怒道:“这不公平!”

    然而并没有人理他。

    一坛子酒很快就在你一碗我一碗的来来去去中喝了个干净,符临和曹夜来起身告辞,刚迈出一步,曹夜来跑回去,又在墙角抱了两坛子酒,嚷嚷着,“荀叔叔,这是我替我师兄搬的!”

    两人走出小院,一步跨出,消失在原地。

    岑无心的宅院中,忽然出现了两个人影,曹夜来放下酒坛,嬉笑道:“师兄,凑合能住不?”

    符临看着曹夜来,带着一些感慨,“夜来,其实你不用这样。”

    别看曹夜来在符临面前总是搞怪,身为如今蜀国的地下龙头,升仙湖市的幕后掌控者,曹夜来也是杀伐果断,威名赫赫之人。对待那些下属或是对手,又几时有过笑脸示人。

    只是面对昔日师兄,既有往昔情怀,又存了开导师兄的心思,这才半真半假的扮演着一个曾经的小师弟角色。

    听见此言,曹夜来微微一怔,然后释怀一笑,“也是,师兄何须我如此。”

    符临没来由地说了一句,“当初我在凌帅身边,就像天启在小主公身边一样。”

    “那为何这次不告诉天启实情,就让他这么回去了?”

    “说了没用,他也帮不上小主公,他的符道是生而知之。”

    曹夜来沉默了一会,回了一句更没来由的话,“周墨和右棠支撑得应该很辛苦。”

    “绣虎”周墨,“青鸾”郭右棠,在“雕龙”符临和“灵蛟”曹夜来远走之后,四象山仅剩的二象。

    符临点点头,“他们挺好,当初山主将他们保护起来,如今能够撑起山门,继承两脉的称号,确实当得起一句中流砥柱。”

    “未来我们

    会回归吗?”

    “我们”不是“你”,曹夜来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了。

    符临看了一眼天上,“以前我觉得是肯定的,但现在我不知道,无论如何,传承得给宗门留下。对了,我还没问你什么时候继承的称号呢。”

    曹夜来眼神微微黯淡,“自然是师父故去之后。”

    符临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上好几岁的师弟,笑着道:“一切都会好的。”

    曹夜来抬起头,“这话该我说。”

    在两人的笑意中,岑无心缓缓走来,朝着曹夜来深深一拜,“师父安好。”

    曹夜来虚空一扶,将其扶起,指了指旁边的符临,“这是我给你找来的军师,接下来他会帮你谋划。”

    不用过多叮嘱,岑无心这些关节都想不通透的话,也不值得他曹夜来收徒。

    岑无心郑重地应下,曹夜来转身看着符临,“符先生,您多保重。”

    符临朝他一拱手,曹夜来的身影消失。

    岑无心早习惯了师父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看着符临,心中暗赞好一副皮囊,恭敬道:“有劳符先生。”

    符临微笑着问道:“你可认识云落?”

    岑无心点点头,符临便笑着道:“跟我讲讲你们之间的故事吧。”

    -----------------------------------------------

    懵逼树结懵逼果,懵逼树下她你我。

    这就是站在小灵脉屋子前的树下,崔雉、陆琦、符天启三人的状态。

    陆琦问道:“你怎么样了?伤好了没?严重吗?”

    崔雉问道:“裴镇和云落呢?你没见他们?”

    陆琦问道:“你师父有没有跟你说什么?或者改变主意?”

    崔雉问道:“......”

    符天启的头都快摇晕了。

    干脆蹲在地上,心里琢磨着,师父肯定有事情瞒着我,不过你好歹也给我个说法啊,现在这样,搞得我好像真是一个傻子。

    抬起头,看着有些无语的二女,符天启道:“我们去找宗主问吧。”

    陆琦摇了摇头,“宗主这两天焦头烂额的,估计没时间搭理我们。”

    符天启有些好奇,陆琦便将昨夜的搜查结果跟他讲了,然后道:“现在长老堂里估计正吵得不可开交呢。哪有心思管我们。”

    符天启道:“也是,哎,那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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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时分,剑宗的各级弟子自顾自地忙碌着,纷至沓来的脚步惊扰了在夕阳中静默的鸟儿,于是它们振翅高飞,落入林间深处。

    但这些声音都影响不到云落,他在一片寂静中,从入定醒来。

    轻轻叹了口气,这口诀还真是复杂,好几次都把自己难住了,要不是苦思冥想之下,总能有些灵光闪现,自己今日都不一定学得会。

    一念及此,神情不由自主地微微有些沮丧,果然还是天赋不行。

    摇摇头,驱散这些不该有的念头,天赋不行努力就好了嘛!

    推开门,小屋前的空地上空无一人,忽然听到隔壁屋子里传来一阵惨嚎,便悄悄走过,推开门一看。

    事后,云落是这么跟陆琦崔雉和符天启描述的,“我一进去,就看见姜老头在打裴镇。”

第三十九章 符之道,符道之

    姜老头看见云落走进,便随意地停了手,裴镇浑身是血地昏迷在地,手中木剑早已跌落在一旁。

    云落有些惊讶,“前辈,您在教他学剑?”

    姜老头看着窗外,“不然我打他好玩?”心里却嘀咕着,这小子确实挺欠揍。

    云落长揖及地,这些天来,对于姜老头在剑宗的地位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他愿意教自己和裴镇学剑,是自己两人的福分,“多谢前辈。”

    姜老头瞅着像死狗一般瘫在地上的裴镇,“哎,没有你扛打啊。”

    云落哭笑不得,随后姜老头便吩咐他做起了之前霍北真所做的事,将裴镇搬到浴桶中,浸泡药浴,然后又回到姜老头面前。

    姜老头大咧咧地蹲在一把椅子上,“全学会了?”

    云落有些犹豫,“算是吧。”

    姜老头双目一瞪,“什么叫算是吧,会没会?!”

    “会了,会了。”

    从椅子上跃下,姜老头看着云落,神情微微有些严肃,“做好准备了没?”

    深深地调息几口,云落对着姜老头坚定地点了点头。

    云落盘膝坐下,姜老头站在他对面,准备出手撤去剑气阵。

    临到此时,万事洒脱的姜老头竟微微有些患得患失,又问了一句,“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本已经闭目内视的云落睁开眼,再次点了点头。

    姜老头心中暗叹一声,开口道:“剑气阵一旦解开,你要忍住,用符之道画符,快速的消耗掉符力,至于对象。”他左右看了一下,“就朝着我吧。”

    云落闭目点头,姜老头轻喝一声,“来了。”双手一指,云落丹田之内的冲天剑气阵瞬间崩散,一道道剑气在云落不知道的情况下飞速地钻入了剑气九转的十八个窍穴之中。

    原本轻轻飘荡与世无争的符力,在没了剑气阵的束缚之后,轰然炸开,在云落全身经脉之中涌动。

    云落面容登时变得狰狞而痛苦,强行收束心神,舌尖一咬,用疼痛维持一丝清明,回想起那位帅气大叔所传授的符之道。

    “符者,书也,字也,圣人造字而鬼神惊,上感天人,下应阴阳。符之道,其实是符道之。”

    “道,不是大道,而是告诉,告诉谁?告诉这片天地,告诉无时无刻不存在于我们身边的天地元气。”

    “怎么告诉?就是用我们画出来的符来告诉,告诉天地我们想做什么。什么是符,花鸟鱼虫的痕迹是符,大河奔腾的线条是符,枯叶绿草的脉络是符,风吹幡动的招摇也是符。”

    当时的云落不解问道:“那符是模仿?”

    帅气大叔笑了笑,“那是画家。取其意而忘其形,你想将那片山搬来,便要去想山峦之厚重肃穆;想要吹一阵风,便要想着那风是如何在天地之中流淌。所有的符,就是要清楚明白地告诉这片天地,我们要什么,讲解得越清楚,符力也就越精纯。”

    “所以,符道的传承,无法模仿前人的路,每一位符师,都是独一无二的。你好好揣摩。”

    这些漫长的回忆都是在一瞬之间闪过,云落想起当日在剑魂福地的洞窟之中,那些被瞬间禁锢的剑魂兽,抬起右手,轻轻画出一个井字,当最后一笔的那一竖落下,一阵符力涌动,将姜老头笼罩。

    姜老头感觉到身体微微一紧,虽然对他而言,这样的禁锢是微乎其微的,但这意味着一件事。

    他看向云落的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和惊奇,竟然真的成了?

    虽然文伟告诉过他,符临那小子只是将符道的一些入门基础告诉了云落,让其修炼,但仅

    仅一天的时间,也过于不可思议。

    据他所知,符临当年从开始学习到画出第一道符用了多久来着,一个多月吧?

    但实际上,却是不能这么看的。

    符临当年的学习是将符道作为立身之本的,他师父教导他的方式也是循序渐进,先学基础知识,打好地基,再由易到难,一步一步走得扎实。

    云落这纯粹就属于赶鸭子上架,或许已经称得上当世符道第一人的符临,将自己毕生的符道感悟选了些最根本的道理一股脑塞给他,你自己琢磨去吧。

    要不是这些年云落习惯了荀郁如出一辙的教授方式,估计只能两眼一抹黑,抓瞎。

    别忘了,这四年来,他还没有任何效果地感知了四年的天地元气,对天地元气的流动已经到了极其敏锐的地步,再加上符天启在洞穴中一连百余次的井字符演示,这才有了现在的这一笔。

    哪怕就是这么多机缘巧合之下,云落也就会画这一道符而已。

    符道,何其难也。

    若非如此,四象山出了个符子,大端王朝怎么会撕破脸也欲将其灭杀在襁褓中,隐忍一生的四象山山主又何必拼掉老命也要保住符子。

    世间的修炼法门,大多是纳天地元气为己用,比起符道的直接勾连天地,少了一份直接。

    符道,在某种程度上,尤其是在符师眼中,是要高出一筹的。

    仿佛回到了那天福地之中的洞穴,外面涌动嘶吼着无数的剑魂兽,端坐在地上挥动手指的成了自己,随着手指不断挥动,一道道井字符的诞生越来越迅速,符意渐渐精纯。

    姜老头看着云落脸色渐渐平缓下来,心中长出一口气,身上的一道道禁锢也没有被他震散,面带微笑,如同欣赏一位后辈的杰出作品。

    体内的符力被消耗一空,真气骤然解脱束缚,流转全身,云落的手指不停,在空中再画出几笔,瞬间感觉到丹田一空,聚气下品的真气被一抽而尽,一阵虚弱感骤然来袭,跌坐在床上。

    姜老头猛地一惊,震散身上的禁锢,就要冲过去,不想一道比之前所有加到一起都还要强大的符光闪烁,竟然让他身形一滞。

    就这一会儿,云落睁开眼,看着姜老头,笑道:“姜前辈,我没事。”

    姜老头感受了一下,然后将禁锢轻轻震散,走过去,一巴掌呼在云落头上,笑眯眯地道:“老夫受了你那么多道符,扇你一巴掌不过分吧?”

    云落捂着脑袋,一脸真诚,“不过分不过分。”

    “孺子可教。”

    吩咐云落去看看裴镇,姜老头独自在屋子里,打开窗子,望着山崖之下,心里琢磨着:荀老头还真是够下本钱啊,把这小子的丹田弄得跟平常人四五倍那么大,聚气下品的真气量都快赶上凝元境下品了。真不怕这傻乎乎的云小子自暴自弃吗?

    还别说,半日聚气,一个月了,还是聚气下品,换个人估计早疯了,这傻小子还跟没事人一样,也是个奇葩。

    云落也学姜老头蹲在一把椅子上,看着裴镇微微痛苦的面孔,想起那晚跟裴镇在月下的屋脊上喝酒,聊起的那些话,他嘴角泛起温暖的笑意。

    裴镇睁开眼睛,四周一望,看见云落,有气无力地笑道:“干嘛这么色眯眯地看着我。”

    云落的声音也很轻,“受苦了。”

    裴镇微微紧张地问道:“没事了?”

    “没事了。比以前更好。”

    “那就好,我睡会儿。”

    说完这句话,裴镇真的就这样躺在被染成血红色的药汤中睡着了,眉头舒展,心神宁静,发出轻微的

    鼾声。

    擦了擦微微湿润的眼角,云落走出小屋,找到姜老头,“姜前辈,我们开始下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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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北真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走到了小灵脉,范离阳现身相见,看着霍北真道:“你可算来了,那三位找了老夫多少回了。”

    霍北真长叹一声,“长老会那边你也知道,我现在还脑壳疼呢。”

    如此年轻六境剑修,只要霍北真愿意,未来成为剑宗的一个长老那是手拿把攥的事,故而此次陈清风允许霍北真旁听,众长老均无异议,谁也不愿这么平白无故地得罪一个前途无量的未来长老。

    这两天,霍北真算是真正见识了剑宗背后的云波诡谲,错综复杂。

    那个给崔顾递送符的女子,是剑宗的一位女弟子,陈清风本意是废去修为,逐出山门,便立刻有长老说,还是交给崔家处置的好,毕竟是崔家内斗。

    乍一听似乎也说得过去,但仔细一想,这难道不是剑宗弟子勾结外人,暗害自家弟子?凭什么要交给崔家?

    这一桩先不说,还有更扯的。

    有长老推理道这符剑不可能一直被那个自杀的弟子保管,一定是有人暗中接触,下了命令并且将符剑交给了他,可以顺着这条线挖下去。

    便又有长老提议了,在那之前那么多下过山的弟子挨个盘查吗?把人家当做罪人盘查之后,这些弟子能不心生怨怼,之后还如何为剑宗劳心劳力,为了这么一桩小事,而坏了剑宗基业,这划得来吗?

    笑话!这怎么就是小事了,弟子被谋害而不查明,坏了规矩,乱了人心,这才是坏了剑宗基业!偷换概念一个比一个纯熟,偏偏还一副正气凛然为了剑宗着想的嘴脸,谁知道背地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瓜葛。

    霍北真这些天真的忍得很辛苦。

    所以,当宗主师尊让他来这儿的时候,他长舒一口气。

    范离阳点点头,“我也知道些风声,所以也没去请示该如何回复他们,可算把你等来了。”

    霍北真扔出一句,“都不容易。”朝范离阳拱拱手,去了小屋。

    他看着被他召集出来的一男二女,虽然精气神挺足,但眉宇之间还是有些忧色,便笑道:“不用担心云落和裴镇了,他们很好,在剑宗呢。”

    三人闻言又惊又喜,符天启疑惑道:“在剑宗?为啥不回来这儿?”

    陆琦和崔雉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之前云落就有一个月没有回来,这次应该也一样。

    看似经过了那么多事,其实这会儿也就才是他们试炼完成的第二天傍晚。

    霍北真道:“他们在疗伤呢。好了,别担心他们了,我是来给你带好消息来的。”

    三人目光中有疑惑,霍北真道:“忘了?试炼是有奖励的啊,你们三个是试炼的前三甲,这奖励还没发呢。”

    三人这一天多都没来得及想这个事,这会儿被霍北真提起,又得知二人没事的消息,倒是有了些激动和兴奋。

    霍北真咦了一声,“都到上品了?”

    三人嘿嘿一笑,还是有些自豪。

    经历了之前的战斗,数次的消耗与补充,这一天多陆琦和崔雉将精力都放在了修炼上,符天启在休整之后也是进境神速,赶上了二女的步伐。

    霍北真道:“那就好些,明天的奖励会有个小仪式,你们修为高点,也好应对。”

    崔雉目光一凝,“会有风波?”

    霍北真平静道:“有比较,就会有风波。”

第四十章 各怀心思好戏又登台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小屋门前,没有杀人放火,却也气氛肃然。

    姜老头端坐在门前的空地上,云落站在他的对面,面色凝重。

    “谨守心神,先试着催发剑气。”

    声音在心湖之上响起,吓了云落一跳,好在姜老头立马跟他解释了这是心湖涟漪,等他结丹之后也可以做到,这样与人沟通就很方便。

    云落尽量做到心如止水,剑气九转的呼吸法门早已是日常习惯,将真气按照运气法门运转,手中木剑顿时绽放出光芒,挥手一劈,便是一道剑气直奔姜老头而去。

    不见他如何动作,剑气从他身上透过,击在地上,竟只击起一些灰尘。

    原来他早已在瞬间移动躲避再回归原位,速度太快,让人误以为没动过一样。

    云落也不吃惊,姜老头早告诉过他这是一个小天地,别说他的一剑,就连姜老头自己全力一剑,或许都只能在这地上斩出一道裂痕。

    之所以是或许,因为这样的傻事,姜老头没干过。

    姜老头平静的声音再次响起在心湖之上,“现在,试着来。”

    云落盘膝坐下,不想姜老头一声呵斥,“站着!”

    云落只好乖乖站起,努力让自己沉浸入之前那样的情绪之中,朝着前方挥出一剑,一道剑气冲出,击在地上,姜老头眼皮子都没动。

    云落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红了脸,收束心神,深呼吸几口,观想着下午画符时的心境,又朝前挥出一剑,依然只是一道纯粹的剑气。

    好在云落自小便心性坚韧,一旦下定决心,便不会有什么动摇,一剑接着一剑,不多时,便已经挥出了十余剑,可惜,没有一剑能够画成符线。

    云落略作调息,回想着这会儿的心态、心境与下午之时有何不同,如何能够沉入到下午的那样的状态之中。

    “若是模仿,符道就不会如此困难了。”姜老头语气平淡,他虽然不懂符道,但修行到他这样的份儿上,不妨碍他了解一些符道的基础知识。

    他曾与一位符道大师聊过,那位大师坦言,符道没有什么可以口口相传的技巧,需要的是对天地元气的感应,说白了,这是一门吃天赋饭的,没天赋,就是白搭,所以到了最后,那位大师还感叹道四象山能够传承数百年,着实不易。

    云落被姜老头这句话猛然惊醒,回想起那位帅气大叔的话,“符道的传承,无法模仿前人的路,每一位符师,都是独一无二的。”

    符师都是独一无二的,那么每一位符师的不同时期的符又怎么会是一模一样的呢?

    手不自觉地抬起,轻轻挥出一道剑气,剑身在空气中闪过,一道白色的剑气却悬停在了空中。

    姜老头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或许是天地间的第一道剑符,仿若悬停在云落面前的一道白光,隐隐散发着剑气和符的味道。

    云落还欲挥手画出第二笔,抬手之后,却又只是一道剑光。

    之前那道剑符无人维持,在片刻之后崩碎,化作天地元气,消失在天地之间。

    云落这才惊觉,自己刚恢复不多的真气,就在那一笔之后,便少了快五分之一。

    换算一下,自己若是全盛状态,差不多能画出个十多笔,两道剑符而已。

    姜老头默默起身,看着云落道:“还不错,明天继续。”

    心中却已经翻起骇浪惊涛,这便是剑符道?这便是青云首创,符临研究的剑符道?他已经能够预想道若是云落能够将其练成,对这座天下会有多么大的冲击。

    云落有些诧异,这才刚开始不久啊。

    姜老头没好气地道:“你不用涨境界了吗?一个月了,都还是个聚气下品,你好意思?”

    落这才反应过来,之前每天都在被姜老头捶打,紧跟着又去了试炼,一直没想起境界这回事。

    正要内视一下,姜老头更没好气地道:“看什么看,就快突破了,赶紧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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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近四月,气温已经渐渐升高,催促着人们褪下外衣,在难得一见的阳光下展露自己优美的身姿。

    茶摊的老板们机灵地将桌椅搬到可以晒到太阳的街头巷口,不多时,便能坐满一脸享受地晒着太阳的茶客。

    在西岭剑宗的山门之内,同样热闹。

    当初在创派之时,剑宗祖师便有意为之,剑宗之内的气温就是要比外界更冷冽上几分。

    所以,虽说雪山下的风依旧带着些微寒,三三两两走在一片山道之上的弟子脸上却洋溢着热情,这帮都是炼体有成的弟子们在热情地拥抱着即将来临的夏日。毕竟夏日的清凉还是要比冬日的严寒更讨喜一些。

    他们热情的还有另一个,今天是今年的剑魂福地小组试炼的嘉奖仪式,不用上课不说,还能一睹已经被誉为剑宗双姝的两位美女娇颜。

    所以,虽然传课老师说的是自愿,但几乎所有三境之下的弟子都跑了过去,甚至还有些三境之上的好事之徒也去凑了热闹。

    当霍北真领着陆琦、崔雉、符天启三人到达二年级授课厅外大广场的时候,也被这个阵仗吓了一跳。

    这次在上首主位摆了三把椅子,陈清风居中,白清越居左,一个抱剑的中年男子居右。

    广场中,二年级弟子站在正中央,其余各年级弟子或内门弟子则在左右两边侧立旁观。

    陆琦三人在霍北真的引导下,站在二年级弟子前列,他们敏锐地发现,这些弟子之前一直存在的敌意或排斥,似乎没有了,甚至隐隐还有些骄傲。

    瞧见崔陆二女的绝色风姿,周遭顿时一阵骚动,响起不绝的交谈声。

    一个微胖的执事上前一步,开口喊道:“肃静!”

    “四天前,我们举行了剑宗一年一度的小组试炼,在宗主和长老会诸位长老的英明领导下,这次试炼取得了圆满成功!大家鼓掌!”

    掌声之中,上首三位俱是面无表情,崔雉和陆琦相视一笑,这算不算当众打脸?

    “今天!我们在这里举行嘉奖仪式,奖励表现最出色的三名弟子。我们......额......下面,请宗主训话!”

    白清越实在受不了这个二货在这儿乱讲,先是跟陈清风沟通一声,然后直接以心声呵斥他进行下一步。

    陈清风清了清嗓子,“此次试炼,发生了一些意外,这是我们的失职。”

    那位这些天里都流连于各色应酬中的剑宗执事,之前还不明就里,听完这句,昨夜美妇相伴喝进去的那些醇酒,俱都化作冷汗刷刷流下,顿觉天旋地转,这酒后劲好大,现在才上头,似乎感觉到周遭都是嘲讽嬉笑的眼神,两腿一软,瘫坐在地。

    “但是!这次试炼最终的结果是成功的,你们都很优秀!”

    陈清风眼神威严,扫视一圈广场之上,“正如我在试炼开始之前对你们所言,别人都说你们这一届是失败的,是弱小的,但是,你们用你们的拼搏、奋斗、不服输的精神,狠狠地打了那些看不起你们之人的脸!”

    二年级的众弟子们脸上泛起红光,昂首挺胸,与有荣焉。

    周遭一些其他年级的弟子有的面无表情,反正跟自己没啥关系;有的瘪了瘪嘴,心中不屑;更有的眼神阴翳。

    陈清风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你们早入门一些的年级,被誉为剑宗选材的大年,可是他们试炼的成绩却没有

    你们出色,你们用你们的实际行动,和铁一般的事实,证明了,或许你们,才是更优秀的!”

    白清越双眉一挑,抱剑男子的神色也是微微一动,宗主这是何意?

    霍北真霍然变色,师尊这是干啥,将这帮孩子架在火上烤吗?

    崔雉、陆琦、符天启三人对视一眼,心中一紧,虽然霍师兄说过可能会有风波,但没想到这风波是由宗主亲自挑起!

    围观众人的眼神不由自主地看向那些三年级的弟子,眼神中有些嘲弄和幸灾乐祸。

    三年级的弟子们顿觉浑身不自在,有些要强之人已经紧紧握住了双拳,青筋暴起,眼喷赤火,少年心性,最受不得激,受不了气。

    三年级当年试炼的前三,第一雷鸣已经跻身三境,独自修炼,今天被之前的同学拉着来了此处,第二则是刘浮丘,现在是聚气巅峰,快要突破了。第三汤轩,聚气上品,因为刘浮丘跟着白清越住在副宗主的小院中,所以他如今便住在甲一号房。

    三人碰巧站得不远,身后各有拥趸。

    雷鸣眉头微皱,修为高了眼界自然跟着高了,便在想着宗主这番话到底有意还是无意;

    刘浮丘淡然自若,仿若没有听到宗主讲的那些,什么有意无意,摆明了就是引人上钩呢,要是宗主说话这么没水平,姨父还会被压到现在?

    至于汤轩则是有些咬牙切齿的不忿了,雷鸣已走,刘浮丘又时常不在,他便一直是三年级的第一人,当前更是隐隐以三年级代言人自居,如今受辱,怒不可遏。

    董慎和俞横站在汤轩的身旁,刘浮丘从那封密信之后便刻意减少了与他们二人的往来,二人也没有办法。之前看见霍北真领进来只有三人,并未看见云落和裴镇的身影,心中一喜,此刻瞥见汤轩的表情,俞横便心生一计,朝汤轩轻声说了些什么,汤轩双目一亮,点点头。

    陈清风面容平淡,又说出一句,“那便在诸位师兄的见证下,为最优秀的你们加冕吧!”

    一个身影从一侧走出,朝着上首恭敬施礼道:“宗主且慢。”

    居然真的有人出来搞事情。

    那位绝望的执事似乎寻着了一丝光亮,生出一丝力量站起,伸出手指,朝着那个身影吼道:“大胆!宗主训话谁允许你来捣乱,还不退回去!”

    那个身影微微一震,随后咬牙低头站在原地。

    陈清风转头,看着那位微胖的执事冷漠道:“常执事,好大的官威啊!”

    常执事的手僵在原地,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宗主,陈清风却没再理他,面带微笑地看着下方的人影,“你是叫汤轩是吧,我记得你,你有什么事?”

    常执事应声倒地,双眼翻白,竟是晕了过去,便有人将其拖了下去,如同一条死狗。

    汤轩已经提到嗓子眼的心落了回去,心道:这些豪阀贵子果然有其不凡之处,今后还得多跟他们交流交流。

    汤轩朗声道:“多谢宗主,我只是看着几位师弟师妹,俱都还是炼体境,很是好奇他们如此修为如何能够在险象环生的福地之中存活到最后,并且还有如此多斩获。想来定有不凡之处,汤轩常听师长教诲,我等弟子之间应多交流沟通,方可取长补短,有所裨益。故特来请教。”

    俞横在一旁眼带笑意,之前正是他跟这汤轩说,以此为借口,讨教一番,不仅可以巩固壮大他在年级中声望,而且还能在剑宗大佬面前好好再露一把脸。

    至于另外一些隐藏的小心思,单纯莽撞的汤轩如何想得到,他俞公子和董大少现在可不会去当那出头鸟,没了云落,可还有崔家和陆家。

    陈清风听着频频点头,深以为然,眼神微不可查地瞥向远方一下,然后望着陆琦等三人道:“你们三位意下如何?”

第四十一章 古老的战斗方式

    偌大的广场上,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在等着三人的回应。

    符天启轻轻迈出一步,这样的时候,男人没有躲在女人背后的资格,平静道:“好!”

    崔雉和陆琦没想到他直接站了出来,恍惚间,此刻他的样子和当日在洞穴之中抬手画符,覆灭剑魂兽的样子重合,瘦小的身躯显得高大了起来。

    场中一片哗然,谁也没有想到是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小个子先站了出来。

    汤轩微微一笑,伸手一让,“请师弟赐教。”

    二年级的众人望着汤轩气定神闲的架势,心中一片颓丧,却没有人敢说点什么。

    人群中,郑伏龙眼神挣扎,他明白仅仅是炼体上品的符天启绝对不是汤轩的对手,甚至会毫无还手之力,自己是不是应该站出来,同是聚气境,或许能多挣扎几招,至少能多出一丝丝希望。

    可是......哎......那一步终究没有向前跨出。

    一个三年级的弟子大声道:“汤师兄,下手有点分寸啊,这是嘉奖仪式呢。哈哈!”

    三年级的弟子们纷纷发出夸张的哄笑声,白清越和抱剑男子都瞥向陈清风,想要从他脸上看到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陈清风无视霍北真求救的眼神,神色平静。

    “说得好!这是嘉奖仪式呢,还是要注意分寸,别给你们打残了。”

    一个嚣张的声音从广场外的门边响起,转头望去,崔雉和陆琦如释重负,符天启也面带喜色。

    云落扶着步履蹒跚的裴镇,出现在大门口。

    不用说,那嚣张的回应定然是从裴镇嘴里冒出来的,被姜老头打得满地找牙,到此刻都还浑身是伤,似乎并不妨碍他打打嘴炮。

    至于打架,身边有人啊。

    其实两人早早就到了门口,只是这嘉奖仪式,他们两人出现就会很尴尬,所以便在门外旁听了一会,场中的动静早已尽收耳中。

    至于陈清风的态度,云落和裴镇来之前早已心中有数,因为这是姜老头的意思。

    “像老夫这样的绝世高手,亲自出手对付你们两个弱鸡,实在没有意思,这样吧,我给你们找几个稍微强壮些的弱鸡,你们弱鸡互啄。”

    姜老头,双手负后,一派高人风范。

    裴镇小声嘀咕了一句,“臭不要脸。”

    姜老头一记鞭腿闪电般甩出,裴镇这两天的锻炼还是有些效果,竟然在千钧一发之际,身子往后倒滑而出,姜老头鞭腿落地后轻轻一点,一颗拳头已经停放在裴镇的鼻尖,之所以没有砸下去,是因为裴镇的身上,刚刚结痂的伤疤在那一躲之下全部裂开,浑身渗血,状貌甚惨。

    裴镇哆嗦道:“你还说你不是臭不要脸,以大欺小。”

    云落扶着额头,真是个铁憨憨。

    姜老头气极反笑,拳头稍稍上移,砸在裴镇的脑门上,倒飞撞在门板上,昏迷瘫倒在地。

    他看着云落道:“一会你就打两个吧。”

    随即姜老头又得自作自受地给这臭小子疗伤,一阵元气输入,伤口飞速重新结痂。

    后来在路上,云落问过裴镇为啥要在姜老头面前这么嘴臭,裴镇笑嘻嘻地道:“他以前揍过我叔父,我帮我叔父报仇来的。”

    云落无语地竖起大拇指。

    广场上,汤轩听见这句话,先是一惊,然后看清云落和裴镇的身影时,从鼻孔中发出一声嗤笑,一个炼体境,一个好点,也就聚气下品,就敢在这儿大放厥词。

    哪怕你是半日聚气又如何,到底你还没成长起来,天才?老子打的就是天

    才!

    交谈之声再次响起,许多人都只是在入门大典上见过云落,而之后的半日聚气更是盛名远扬,也有些不知道的,便有人在一旁绘声绘色地跟他描述。

    走到近前,二年级的人群自动为他俩让出一条道路,云落朝着众人微微点头示意,他也能感觉得出这些人的接纳。

    裴镇却臭着个脸,看着郑伏龙道:“为什么不是你?”

    郑伏龙面现愧色,长叹一声,低下了头,云落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看着他的双眼,真挚地道:“如果有下次,希望你能站出来。修行不止修力,亦是修心。”

    郑伏龙浑身一震,朝着云落深深一拜。

    两人走上前,先对着上首的宗主长老和霍北真施礼,然后笑着朝陆琦、崔雉微微点头,并肩而立,裴镇轻轻搂着符天启,笑道:“好样的,天启。”

    符天启微微有些羞赧,陆琦和崔雉的眼中也俱是笑意。

    汤轩刻意让自己的面色和善一些,微笑道:“这位便是云落师弟吧,早早听闻大名,不知为何三甲之中未见大名呢?”

    云落正欲拱手作答,裴镇不耐烦地道:“要打就打,别那么磨叽。”

    陈清风故意板起脸,“裴镇,慎言!同门切磋而已,无关什么年级荣誉。”

    “是是是,小子知错。”裴镇装模作样地拱拱手。

    汤轩面带微笑,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咦?不对啊,不是说云落师弟半日聚气吗?为何这一个月过去了,还是聚气下品?莫非是有什么问题?”

    云落面无表情,“汤师兄到底是来干啥的?”

    二年级的弟子稍稍退后,在正中间留出一块空地。汤轩解下腰间的长剑,看着云落,“你的剑呢?”

    云落一拍脑袋,每次都要忘,真是败笔,连忙屁颠屁颠地跑去广场一旁的架子上取了一把木剑。

    汤轩以为云落是故意托大,冷哼一声,“云师弟不愧是天才。”

    周遭众人也是神情各异,有同样以为云落托大的,面露冷笑;也有不明白此举何意的,面带疑惑;更有二年级众人,神色精彩,郑伏龙微微笑着,云师弟真有趣,不知为何,虽然实力看起来悬殊,但他总觉得这位天才师弟可以创造出奇迹。

    上首的三把椅子上,白清越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这便是你的计划?”

    陈清风轻笑道:“白师弟何出此言。”

    抱剑男子语气清冷,就如未破镜之前的霍北真,或者说当初的霍北真就是模仿的他,“实力差距太大,难。”

    陈清风微笑着,不置可否。

    陆琦轻轻抓紧了衣角,你才受了那么重的伤,能胜吗?

    崔雉的眼底有些黯然,实力差距太大了,争取保平或者小负也不算丢了颜面了。

    云落神情微冷,他对面前之人并无好感,平静道:“汤师兄请吧。”

    汤轩微微震惊,“你要让我先出剑?”

    云落手持木剑,沉默的语言代表了他的态度。

    汤轩低吼一声,“不知天高地厚!”

    长剑出鞘,真气灌注其中,只见原本笔直光亮的剑身上,泛起片片荧光,看上去似乎瞬间长满了鱼鳞,剑身微微弓起,似乎一条鱼弯曲鱼脊,随时准备弹射而出。

    “鱼鳞剑诀!”

    “汤师兄一上来就用了大招,看来是要速战速决啊!”

    四周响起交谈声。

    云落双脚一蹬,就要朝前冲去,汤轩冷笑道:“晚了!”同时,真气一弹,剑身瞬间绷直,一片鱼鳞被洒落开来,旋转着向云落笼

    罩过去。

    云落并未因此而有所犹豫,身形在一瞬之间形成无数次地躲闪,穿过那一片天地元气的攻击区,出现在汤轩的面前,木剑搭在汤轩的肩上,冷冷道:“汤师兄,承让了。”

    裴镇等人与二年级的弟子们齐声欢呼!

    在外人看来,这次比试与之前云落和郑伏龙之间的比试没什么区别,都是对方先甩出一剑,云落轻轻一躲,然后就出现在对方面前。

    但在上首三人的眼中却不一样,他们可以很清楚地捕捉到云落的身形,发动的时机刚好是汤轩发力已尽之时,过程中以诡异的身法躲避掉剑气,再趁汤轩新力未生,成功得手。

    白清越忍不住赞叹道:“漂亮!”

    他心中惊讶,这孩子能有这样的实战经验,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抱剑男子亦是点头,显然也很惊艳于云落的表现,他的心中更是觉得这样的战斗方式仿佛有些熟悉,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了。

    嘴上依然平淡道:“有些取巧。”

    陈清风也不反驳,呵呵地笑着。

    人群中,郑伏龙此次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比起之前一战,有了更多的明悟。

    在剑宗学习以来,剑经上都在讲怎么操纵天地元气,如何使出更厉害的剑招,到最后便是天人闲坐山巅,挥手弹指间,飞剑杀敌于千里之外。

    但未曾想过,若是有人近身之后应该如何。

    旋即,郑伏龙便摇了摇头,人再快能快到哪儿去,还能比得过飞剑不成?在他看来云落是走了捷径,但终究不是大道。

    恍惚间,那颗被云落打击得摇摇欲坠的道心似乎又坚定了几分。

    与他同样这么觉得的还有人群中的另外一位,雷鸣,三年级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人,早已自行修炼的他今次被一个好友生拉硬拽着过来,不想却见到了这位天才如此别具一格的剑修战斗方式。

    他轻轻走出人群,看着垂头丧气,满脸不服的汤轩,“输了还不认?还要在此丢人现眼?”

    汤轩猛地抬头,双目赤红,雷鸣就这么平静地看着他,终于汤轩还是将手中长剑一收,恨了一眼云落,走了回去。

    雷鸣朝陈清风拱手道:“宗主,雷鸣见云师弟的...额...剑术......独特,心生好奇,愿向云师弟讨教一番,还望宗主成全。”

    满场哗然,裴镇带头叫喊道:“打了小的还有老的是吧?自己修行时间长修为高就不说了,还车轮战,要脸不要?”

    二年级的弟子见有人带头,也跟着起哄起来。

    三年级弟子虽然也觉得有些不合适,但关键时刻,屁股要摆正,立场要坚定,便跟二年级弟子对骂了起来。

    雷鸣并未理睬裴镇的话,看着宗主道:“宗主放心,雷鸣绝无他意,纯粹技痒,想亲身感受一下云师弟的剑术。”说着还转头看着云落,“云师弟应该相信我绝无他意。”

    云落倒不相信他,虽然他也感觉这个雷鸣要磊落一些,他只是相信姜老头,老头说过,自己要一打二,之前的汤轩,现在的雷鸣么?

    想到这儿,他转身朝着陈清风道:“宗主,我愿意跟雷师兄讨教几招。”

    陆琦和崔雉不由齐声惊呼一声,“云落!”

    裴镇歪着头,对着崔雉道:“你这么关心他我很吃醋啊。”

    说完不等崔雉动作,连忙道:“别动!有伤。”

    陆琦却反应过来,双目一亮,“你不担心他?”

    裴镇一脸真诚道:“担心没用啊。不被打死就算好的了。”

第四十二章 天赋还是太差了

    有风,吹动两人的衣角,云落握住木剑剑柄的手微微用力,指间关节有些发白。

    雷鸣微笑着,胜券在握,在他看来,这一战只是体验一下云落刚才那看起来有些奇特的剑修战斗方式而已,于是他开口了,“云师弟,还要我先出剑吗?”

    云落平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雷鸣微微一笑,长剑平举,已有风雷之声。

    云落却在此时动了,围观众人眼前一花,云落已经到了雷鸣的身前,手中木剑朝着雷鸣劈砍而去。

    围观众人瞪大了眼珠,莫非雷鸣师兄也会被这样轻易地击败?

    裴镇和陆琦等人脸上却殊无喜意,自小见多识广的他们,自然知道,雷鸣和汤轩的不同,准确来说,是三境和二境的不同。

    雷鸣脸上的微笑不变,云落的木剑尚未近身,一阵大力涌来,将其震飞出去。

    笑容反而凝固了,雷鸣有些惊讶地咦了一声,原本在他的计划中,云落是会被震飞在他预想的某个点上,然后自己的风雷剑将刚好催发,将其笼罩。

    云落在地上滑出一截,木剑撑地,刚才在接触那一瞬间,姜老头的魔鬼训练起了效果,他本能地在空中强行扭转了一丝方向,看着雷鸣的剑气笼罩在身旁不远,心有余悸。

    心中默默道:这便是三境么?

    裴镇搂着符天启,看符天启有些疑惑,便解释道:“二境和三境之所以有天壤之别,甚至世人大多认为入了三境才算真正的修行者的原因是,三境真气化液,将那原本在丹田之中的真气压缩到极致,转化为真元,然后流转全身,身体中的经脉窍穴等都将得到再次淬炼,而且这种淬炼比起炼体镜的淬炼要强大得多。”

    陆琦接过话头,“三境之上的修士,随着意念一动,瞬间在体外形成一个真元防护,护住身体,只用武技,很难突破。”

    崔雉也难得开口,“云落之前对阵三境之下的人,身法迅疾,只要近身,对方的确难防,但对于三境,很难了,到头来依旧只能拼剑招,拼真元,而这些,他比不过雷鸣。”

    郑伏龙的心中也有些复杂,一方面他希望作为二年级代表的云落至少能跟雷鸣拼个有来有往,不至于被蹂躏;另一方面却希望雷鸣的方向是正确的,让他对自己的修行之路能够更坚定。

    上首的白清越微微摇头,看向陈清风,“宗主还有信心?”

    陈清风笑容高深莫测,“不妨看完。”

    抱剑男子闻言眉头微微一皱,没有开口,继续盯着下方。

    雷鸣脸上重新挂起笑容,看着云落,“云师弟小心了。”

    长剑上风雷之气重现,剑光带着呼啸直奔云落,云落只能以身法接连躲避。

    不幸的是,他并不知道怎么对付这样的比试,姜老头跟他对练之时,从未使用过真元,都是以身法直接破了他的剑招,而那景玉衡所授的剑式,姜老头是明令过他不准擅自使用的。

    更加不幸的是,雷鸣见此情况,改变了剑气的方式,风雷剑法,风雷并用,之前以雷为主,追求杀力,现在雷鸣便以风为主,追求覆盖面积,导致云落的躲避愈发艰难,终于被一道剑光正面击中,整个人倒飞出去,砸在地面之上,手中木剑断成几截,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

    裴镇几人大惊,就要跑去,云落伸出一只手,轻轻摆了摆,起身默默地去那边台上再取了一把木剑,伸手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挤出一丝笑容,“再来。”

    雷鸣摇摇头,“没用的。”

    白清越也心中叹息,“没用的。”

    霍北真心里清楚,若是不用祖师传下的剑招,云落是打不过这个雷鸣的,有些不忍地看着

    云落,“没用的。”

    云落笑了笑,“剑,就是要朝着更强者而出的。有你在,我想我的剑会更快一些。”

    抱剑男子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异彩,他很欣赏这句话。

    雷鸣默默地回味着这句话,点了点头,收起轻视,开始将云落当成一个真正的对手,虽然这个对手在他看来很弱,但值得尊敬。

    场中再次激荡起雷鸣的风雷剑气,云落身法更快,数次近身攻击,都被雷鸣的真元防护住。

    数次不中,雷鸣心中有些焦躁,之前他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剑修对战,不由自主地加大了真元输出力度,寄希望一击而中,结束这场令他陌生的战斗。

    云落心中平静,对雷鸣的心态看得清楚,更加小心地闪避着,姜老头之前的训练中,对他身法的细微控制抓得尤其变态,以至于一直以真气催动身法的云落,到现在都还剩下一半的真气。

    眼看着雷鸣的攻击越来越强,云落十分狼狈地避过一道雷鸣最强的攻击之后,敏锐地察觉到雷鸣的下一道攻击减弱了。

    身形一晃,整个人瞬间出现在雷鸣的身后,木剑高举,就要劈砍而下。

    雷鸣嘴角勾起笑意,终于上钩了,等的就是你这下。

    他骤然转身,真元灌入,剑身上泛起雷光,朝着云落平刺出一剑。

    眼看剑招已老,避无可避的云落却在刹那间身子一旋,以极其扭曲的身法往右边闪开,右脚重重一踏,整个人凌空跃起,剑气九转全力运转,手中木剑直直地劈向雷鸣。

    雷鸣一击不中,连忙侧身,情急之下,长剑脱手,激射而出。

    尘埃落定,云落咳着血,倒在地上,以肘支地,艰难地撑起上半身,右手上的木剑已经不见了踪影,身子上挂着一柄穿透身体的长剑。

    雷鸣站在地上,看着还在飘落的木屑,面容晦涩难明。

    霍北真连忙跑到云落身旁,轻轻扶着他,将长剑抽出,甩给雷鸣,然后朝云落缓缓渡入一丝真元疗伤。

    陈清风站起,宣布道:“这讨教到此为止,双方各自歇息,接下来开始嘉奖仪式。”

    雷鸣看着云落,微微点了点头,迈步走开。

    三年级的众弟子们本来欢呼着准备迎接雷鸣,不料雷鸣直接走了出去,留下他们面面相觑。原本设想好的那些吹捧与嘲讽自然也都没有派上用场。

    云落也被霍北真轻轻扶到一个角落中,早有人搬来一把椅子,让他坐下。

    接下来的嘉奖仪式波澜不惊,按照原定三甲的奖励,悟道石的使用时间依次为一月、半月、十天。

    陆琦问道:“宗主,我们三人一共可以使用五十五天,这其中的时间分配可否由我们自行确定?”陈清风看了眼白清越和抱剑男子,两人均无异议,便点头应下,吩咐三人明早前往宗主大殿,开始修行。

    比起两场比试,这仪式倒颇有些虎头蛇尾之感。

    仪式一结束,裴镇等人便朝云落围了过去,身后还跟着好些二年级的弟子。

    裴镇先问了云落的伤情,云落道:“不碍事。”

    郑伏龙和甘苏领着那些二年级的弟子围过来,至于赵恪自然是已经离去。

    郑伏龙有些遗憾地道:“还以为你能继续创造奇迹呢。”

    云落微微笑道:“生活中哪有那么多不可思议的奇迹,奇迹只是生活的点缀,而不是生活的常态。”

    甘苏也报以笑容,“可是我们觉得,奇迹似乎是你的常态。”

    云落摇着头,“这个心态可不好,对我尤其不好。”

    众人会心一笑。

    时时刻刻追求那些奇迹,会让自己的生活变得一团糟,

    我们会去记住那些璀璨的点缀,但终归还是要回到生活的常态,常态之中才有平平淡淡长长久久的幸福,这样才是人生。

    小灵脉的房间依然如故,云落推门进去,恍如隔世。

    伤口处的剑气已经被霍北真清除,命人仔细包扎了起来,云落看着放在床头的那身麻衣,再次涌起了那个古怪的念头,哑然失笑。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开了门,五人聚集在云落的小屋之中,却是云落先开了口:“天启,你的伤如何了?”

    符天启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没事了。”

    裴镇仰趟在云落的床上,感慨道:“你啊,自己都那个德行了,还想着关心别人。”

    崔雉看不过去,一脚踹向他悬在外面的小腿,“能不能有个人样?”

    裴镇捂着腿,“疼!疼!”

    云落一脸无奈。陆琦开口道:“我们的意思是我们五人一起用这个悟道石,刚好每人十一天。”

    云落惊讶道:“这也行?”

    裴镇笑着坐起,“刚才霍师兄送我们回来,我悄悄问了他,他说不让别人知道就行。”

    云落却想起之前从广场上离开时,陈清风以心声告诉他的话,让他白天在这儿好好突破境界,每天晚上要去剑阁小屋。

    于是他朝着众人道:“你们去吧,四个人也就十三天多点,刚好能赶上剑冠大比。”

    裴镇先惊讶道:“你不去?”转头便想起了什么,指了指剑阁的方向,“不会又是?”

    云落笑着点点头,裴镇双手抱拳,“壮士!保重!”

    裴镇朝陆琦道:“你们别劝了,他是真有事了。咱们自己玩去!”

    接下来的一番闲聊之后,众人散去。

    云落将符天启留下,向他请教了一些他画符的经验之后,一脸无奈地将他送走。

    他问了很多,符天启的回答也很简单,就那些样子,随手一画不就成了吗?

    云落无力地仰趟在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房顶,自己果然是天赋太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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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河郡,崔家本宅,宅子占地极广,几乎绵延围住了一座山头,宅中有山有水,有清溪碧潭,有繁花巨树。

    最核心的山腰处,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身着青衫,面相威严,正端坐在一处凉亭中的石桌上,看着手上的信,桌上摆着笔墨纸砚。

    凉亭外,站着两个中年男子,背朝凉亭,目不斜视。

    老头轻轻唤了一声,一个男子转身快步走入。

    老头道:“你去一趟北渊,找到将军府的那位大总管,告诉他薛镇在剑宗遭遇附骨符剑的刺杀。”

    男子点头应下,见老头没有别的吩咐,转身离去,干脆利落。

    老头又将另一个中年男子唤进来,吩咐道:“去请家主过来。”

    男子看了看四周,稍有迟疑,老头淡淡道:“真当老头子我是个风烛残年的老头不成。”

    男子抱拳,快步走出,步履生风,仿佛深怕老头子一个人在此多待一瞬。

    不多时,一个身着锦衣的威严男子快步走入,四十来岁的年纪,面容与老头子有几分相似,入了凉亭,便双膝下跪,“父亲。”

    老头淡淡道:“起来吧。”

    锦衣男子心中微微有些忐忑,父亲一年到头都不愿见自己几面,这次主动将自己唤来,不知有什么大事发生。

    “你为什么纵容崔鹤对付雉丫头?”

    冷漠的一句话,让锦衣男子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双膝一软,再次跪下。

第四十三章 聪明人与看守者

    四月初的清河,不热。

    山间很幽静,这份幽静,让飞鸟叽叽喳喳的声音显得异常刺耳,也让跪在地上的崔家家主更加惶恐。

    任何一个传承悠久的宗门或者家族,明面上的宗主家主都不是最大的底蕴,虽然那个位置也能拥有极大的权力,但这份权力从来都是不牢靠的。

    如同此时,跪在地上的崔赐,就很清楚,只要面前的父亲愿意撂下那么一句话,自己屁股下的椅子就可以立马换人,那个声震大端王朝,享尽荣华富贵的崔家家主,就将不再是他。

    所以,他此刻觉得这山间的风吹得他好冷,这枝头的鸟叫得他好烦。

    正在绞尽脑汁地想着该如何回复父亲时,却听见一声,“起来。”

    他有些茫然,老头冷哼一声,“喜欢跪就跪着。”

    崔赐连忙站起。

    老头问道:“朝廷的诏令收到了吧,你怎么打算的?”

    崔赐感到膝盖微微发酸,却不敢去揉,恭敬道:“朝廷此举甚是反常,必有深意,我们崔家还是不要掺和得太深比较好。”

    老头瞥了他一眼,“人坏是坏了点,幸好还不蠢。”

    崔赐当然知道在说自己,只好干笑着应下。

    “那准备派谁去?”

    崔赐想了想,一道灵光闪现,“就让三长老去吧?”

    三长老崔鸿,明面上崔鹤的最大支持者。

    老头拿出一张信纸,提起笔,写下一行字,吹了吹墨迹,递给崔赐,“装起来,交给崔鸿,告诉他,若是形势到了他必须在西岭剑宗和朝廷之间做出选择时,就打开来看。”

    崔赐在一旁亲眼看见那一行字迹的写就,背心再次流出冷汗,恭敬地接过。

    老头挥了挥手,他缓缓退下。

    走到离那座凉亭很远很远的地方,他才敢微微放松,望着山下连绵的亭台楼阁,崔家的现任家主叹了口气,自己还嫩得很啊。

    老头看着凉亭外欲言又止的中年男子,面色稍稍和缓了些,对这个跟了自己几十年的心腹道:“你是想问为什么我不事先阻止?”

    男子点点头,老头想了想,将崔雉寄回来的密信递给他,“雉丫头就不会像你这么想。”

    男子接过密信,一字一句地看完,恭敬地递回给老头,感慨道:“大小姐果然不凡!”

    老头放声大笑,气吞万里如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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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我准备亲自前去。”

    一个清瘦的中年男子毕恭毕敬地对眼前的老头道。

    老头没有回答,他正在专心地对付一笼蟹黄汤包,用一根吸管轻轻戳破薄皮,吮吸一口鲜美的汤汁,发出一声舒服咂吧声,汤汁喝完,再将那晶莹的薄皮蘸上一点香醋,塞进嘴里,闭目享受。

    中年男子也不着急,反而在老头吃完之后,默契地递去一张湿巾,老头对他点了个赞,中年男子无奈地笑了笑。

    擦了擦手,将毛巾叠放在桌上,老头伸个懒腰,“我猜啊,崔炎那个老坏蛋就不会让崔赐去。”

    中年男子微微有些吃惊,“崔家对局势的态度已经恶化如斯?”

    老头笑了笑,手拿着那张毛巾道:“如果你输了,接下来这一个月都得这样伺候我吃灌汤包。”

    中年男子闭目沉吟,虽说自家老祖宗是开玩笑的口吻,但若是谁敢不当真,必然落得个凄惨下场。

    不过,有一个人除外。

    名叫陆运的中年男子想起

    自己那个宝贝女儿,苦笑着摇了摇头。

    不过半晌,一只信鸽翩然飞来,上面写着“崔鸿受命前往西岭剑宗。”

    陆运叹息道:“父亲高见,儿子实在不及。”

    老头眼神盯着另一个蟹黄汤包,嘴里说着,“眼里看着的是个包子,心里想着的,得是个天下。”

    同样的戏码,不同的选择,在北海王家、湖南袁家、东山谢家、西川刘家之中接连上演。

    镇江陆、清河崔、湖南袁、北海王、西川刘、东山谢。

    大端王朝境内的六大豪阀,合称“江河湖海、无问西东。”

    气魄之大,曾经让大端王朝的开国皇帝杨灏都曾无奈道:“朕与六族共治天下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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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大端王朝遥远到很远的西南边境,有一片连绵的群山,群山呈东北-西南走向,绵延数百里,山脊不高,坡度平缓。峰峦叠翠,雄伟挺拔,古木参天,峭壁悬崖,洞府隐没其间,珍禽异兽,奇花名药繁多。

    群山数不胜数,便得名号,十万大山。

    群山之中,流水潺潺,有清风拂面。山上,时而林木昏暗,细雨霏霏;时而云散天晴,霞光万道。

    两个神仙般的玉人就这层林如洗、百鸟欢唱之间,并肩缓缓前行。

    女子身着绿衣,肩若刀削腰若约素,从背影看去气质柔弱动人,面庞之上,细长如远山的双眉,衬上一双灿若星辰的黑亮眸子,再搭上一身合体的劲装,又让整个人看起来英气十足。

    她行走在这如画般的仙境,却面带忧色,开口道:“咱们应该怎么办?”

    询问的对象自然是身旁与她并肩前行的男子,男子身材修长,面容俊美异常,但一双眼睛却是温和亲切,使得这张脸少了几分妖异之感,平添一些温暖。

    他闻言轻轻牵起女子微微有些冰凉的手,“没事,既然发来了诏令,咱们照办就是。”

    女子登时转身,看着他道:“那怎么行,我们都到了这儿了,那杨灏还不肯放过我们吗?”

    两人的身份在这几句对话中呼之欲出,正是四象山中仅剩的二象,“绣虎”周墨与“青鸾”郭右棠。

    周墨轻轻拍了拍女子的手,示意她不用惊慌,“既然诏令能发给我们,就说明我们的动向一直在他们的掌握之中,此举既是真要我们去,也是一种示威。”

    感觉到手中的纤纤玉手温度似乎更低了,他微微握紧了几分,“我也一直在想,这样躲下去并不是什么办法,这次不如趁此机会走出去一下。”

    郭右棠的眼神中有震惊有不解更有恐惧,“四象山只剩我们两个了。”

    周墨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抱着她微微发冷的身躯,“所以我们不能都去,就我去吧。”

    感觉到怀中人的挣扎,周墨手臂微微用力,轻声道:“听我说完。这次我们既然是奉诏令出去,想必杨灏与荀忧也不会明目张胆地对付我,只要没有大军围攻,我自保还是没问题的。更何况,我想去找一找,两位师兄的消息。”

    身上的手臂一松,郭右棠撑起身子看着周墨,“你还是不相信他们已经不在了。”

    周墨点点头,“是的,我不相信。当年之事太过突然,许多线索都被掩埋进了历史,前些年一直忙着提升修为实力好保护你,保护宗门,等到稍微空下来,却又迁居至此。符师兄和曹师兄俱是一时人

    杰,不会这么无声无息地死掉,无论如何都会有线索留下来。”

    “我把符阵的传承整理好了,放在祖师堂中,我一走你便开启大阵封山,直到我回来。”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周墨轻抚着郭右棠的脸颊,“只是要辛苦你一阵了。”

    郭右棠重新将头贴在爱郎的胸膛,感受着跳动的炙热,眼泪无声流下。

    她知道她劝不住,她也不会去劝,她怕多劝上几句,会令周墨为难。

    周墨静静地抱着心爱的女人,鼻尖嗅着她发丝的清香,睁开眼,神情坚毅。

    数年之前,曾有评语流传世间。

    天下之才共一石,“绣虎”周墨,独占八斗。

    引来天下哗然。

    四象山式微,周墨闭门潜修,并无事迹传出,天下人渐渐都将这句话抛诸脑后,偶尔想起,都引为笑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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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夜里,小屋中,云落盘膝而坐,手中拿着长剑。

    对面是姜老头冰冷的面孔,“你行不行?不行趁早滚蛋。”

    云落抿着嘴,不言不语,趁着未明的天光,挥出一剑,一道白色的剑光停在身前。

    不止姜老头,云落对此也已经见怪不怪,这些天之中,他每每能画出这样一道或者两道剑符,但始终坚持不到将整个符画完。

    不是后面画出前面的剑符就已经崩散,就是后面所画的剑符跟前面根本就不搭。

    区区一道井字符,困住云落五六天。

    对于这种强悍诡异到连他这样的剑道大宗师都无法估量的大道,姜老头心中也是焦急,他虽然心知这剑符道绝对不是那么轻松就可以练成的,但心中仍然不可避免地将希望寄托在荀郁那个老不死的所谓的识障之上,希望云落可以一蹴而就。

    所以,言语上始终刻意地保持着冰冷和不满意,没有让云落察觉出丝毫的异样。

    正因为这样的一如既往,云落心中哀叹着,自己这天赋真是没救了,练个这个都练这么久,眼看着之前那帅气大叔所说的七八天时间已经快到了,自己还是,哎。

    无声地叹了口气,继续振作精神,开始催发剑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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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灵脉的平台上,四个少男少女围成一圈坐在某一间屋子中,间隔放在四人中间的三张案几上,摆放着一块黝黑的石头,正随着几人的呼吸,跃动着光芒。

    不知云落如果在此,会不会认出,这个就是一直摆在他身后的那种石头。

    陆琦轻轻地睁开眼,呼出一口浊气,瞅了瞅身旁几人,吐了吐舌头,又重新闭目修炼。

    刚才自己开辟丹田的轰然声响,果然只有自己听见了。

    过得半天,崔雉又悄悄睁眼,再次闭上眼睛,调整气息。

    霍北真仰躺在小屋外的草坪上,翘起一条腿,嘴里咬着一根狗尾巴草,正闭目晒着太阳。

    范离阳在一旁轻轻感慨道:“你破镜之后真的性情大变。”

    霍北真睁开眼睛,又迅速眯成一条缝,瞅着天上的月亮,“不是变了,是回来了。”

    范离阳有些不解,霍北真朝着身后的屋子仰了仰头,“剑宗都回来了。”

第四十四章 剑冠大比开始的前奏

    一场剑冠大比,如同一块磁铁,将四面八方的各种势力朝着西岭剑宗吸引,从天幕之上俯瞰,那些雄踞一方的大修士们都在朝着蜀国的西岭雪山汇集。

    陈清风有些苦恼地揉着太阳穴,即使霍北真之前传来裴镇等四人接连破镜以及云落升入聚气中品的消息,也没能让他轻松半分,到这会儿,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决定,是不是将剑冠大比往后放上两年,等云落他们成长起来更好?

    念头刚一出现,就被他摇头否决,《接天剑经》、问剑山、剑冠大比,这些都是没有什么先后顺序的,要么都别做,要么就得都做了,杨灏可不会对自己的宗门有什么心慈手软。

    他推开祖师堂的木门,深深吸了一口凌冽寒冷的空气,看着自己呼出的长长白气,山间涌动着的云海,就如同此刻翻涌的天下局势,自己要如何带领剑宗搏出一个未来?

    随着大端王朝国师荀忧轻施一计,原本信心满满的陈清风就变得坐立不安。

    陈清风越是坐立不安,柴玉璞就越是怡然自得。

    他悠闲地躺在一辆奢华宽敞的马车之中,享受着美貌侍女的服侍,时不时还上下其手,逗弄得侍女连声娇笑,媚眼如丝。

    他的眼神却是一片清明,各色的**和享受,都只是在某些目标达成之后的放松,或者说他个人人生大道之上的调剂,这位清溪剑池的掌门,很清楚他要的是什么。

    以他的马车为中心,前后相加,是一个长长的队伍。

    近十辆马车的车轴从这官道之上缓缓滚过,每辆马车周边,都还簇拥着三五个江湖武夫,随时候着马车之上的剑仙老爷们的种种要求。

    这支队伍,从清溪剑池离开,朝着西陵剑宗的方向,已经走了一两天了。

    队伍中,一个名叫温凉的少年正是护卫的武夫之一,少年习武的天分不错,十几岁的年纪已经算得上江湖一把好手,奈何没有修行的天赋,在这修行者至上的时代,只能沦为奴仆一般的护卫。

    好在少年性子不错,看得开,成天乐呵呵的也没个烦恼。

    这是他第一次跟着师父出来,原本还有些洒脱欢快,并未太将师父的告诫放在眼里。

    不过经历了上午的一件事之后,他在队伍之中,就变得沉默寡言,郁郁寡欢,低眉顺目得很。

    上午走到一处山林间时,一批不长眼的山贼拦路劫道,都不等他们这些护卫出手,便有一袭红衣从某架马车中飞出,轻轻松松将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屠戮殆尽。

    在少年温凉的身边,一个看着颇有些书卷气息的汉子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既然有圣天子在上,为何还有如此多人流离失所,朝廷之失啊。”

    温凉侧过头,正要看看汉子的表情,一道绿光闪过,穿透汉子的太阳穴,又转瞬没入了一辆马车。

    悲悯的神情还凝固在汉子的脸上来不及褪去。

    温凉突然间有些发冷,两条腿微微有些颤抖,就要喊出声来,一双坚定有力的手掌按在他的肩上,推着他朝前走去。

    温凉还要说些什么,按住他肩膀的师父摇了摇头,轻轻擦拭掉眼角的泪水,朝前走去。

    队伍缓缓走过,汉子的

    尸体躺在路中,就像一颗不起眼的小石头。

    柴玉璞很满意队伍剩下人的态度,重新闭上了眼睛,享受着服侍。

    那个汉子犯了忌讳,如果剩下这些人胆敢有个只言片语,他不介意全部清洗掉。

    无非就是重新养一批狗而已,天底下愿意到清溪剑池当狗的人,可海了去了。

    只要能实现自己的那些目标,他可以不择手段,百无禁忌柴玉璞;

    但有些事情,他不会留下一丁点的隐患和风险,谨小慎微柴掌门。

    “呵呵,师尊还真是谨慎。”一个十四岁的少年随意地躺在车厢之中,一袭红衣煞是惹眼,搂着一个美艳的师姐,与他的师尊一般,并不规矩。

    那师姐也是经过风浪的,要不也没有那个决断在少年刚一日聚气的时候,就毅然投入他的怀抱,等那些个后知后觉的师姐妹反应过来,两人早已如胶似漆了。

    所以她知道自己面前的师弟或者说爱郎可以肆无忌惮地评价师尊,但自己若是说错一句,就可能会被打落尘埃,而面前这位或许都不会替自己求上一句情。

    她望着眼前这张面如冠玉的脸,似乎想要从面庞直接看到冰冷残酷的内心。

    “说两句没啥大不了的,我对师尊还是很尊敬的,师尊不会怪罪,别担心。”

    少年以为师姐是畏惧师尊,不敢开口,还安慰了几句。

    “时圣,你也要小心,这次去剑宗或许也会有风波。”

    师姐语带关切,眼神之中一片诚挚。

    不是对圣者的尊称,而是这位一日聚气的天才少年,本身就拥有这么一个气魄极大的名字。

    时圣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拍了拍手中的柔荑,心里想着的都是那个半日聚气的剑宗弟子,好像叫什么云落?还是个孤儿出身,也不知道踩了什么狗屎运。

    若只是侥幸登天,声名鹊起,我时圣的心胸也容得下你这么一个弱者,但不幸的是,你偏偏要来撞到我的枪口上,不将你狠狠踩下,怎么还我大道前方,一片坦途。

    想到这里,时圣又突然想起了那个所谓的清溪剑池年轻一辈第一人,对啊,还有你,若是没有你,我的日子想必会过得舒心很多吧。

    “哼!”一声冷哼从鼻孔里发出,柳乘风静静地盘膝坐下一辆马车中,时圣和他那位美艳师姐或者说是情人就在他身后的车厢中,里面的动静让他鄙夷不已。

    时圣对自己的敌意从未掩饰,自己也打心眼里瞧不上这个清溪剑池有史以来最天才的弟子。

    大道修行,有天赋就够了,若是如此,那曾经风光无限,引领剑修年青一代的剑宗霍北真又如何连续两年败于自己剑下?

    此番前去,霍北真,就与我做个了断吧。

    柳乘风重新冷静了下来,心神再次沉浸到修炼之中。

    柴玉璞把玩着两把匕首,互相摩擦着,看向侍女,“知道这叫什么吗?”

    侍女骤然被问起,紧张得不行,怯生生地道:“匕首?”

    柴玉璞摇了摇头,轻轻敲击着两把匕首,“这叫砥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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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老头难得紧张地盯着眼前,只见几条剑符线已经互相交叉成形,就差最后一笔了。

    云落这次没有陷入之前的误区,没有再去尝试着模仿任何感觉,整个人闭目沉浸在对天地元气的感应中,感觉到元气在自己身旁的飘动,他抬起剑,观想着对面的姜老头,他用自己的符意清清楚楚地勾连起了天地,一剑挥出。

    一道白色剑符线缓缓飘向之前的那几条,轻轻一触,整个符意顿时圆满,云落猛地睁开眼睛,看着姜老头道:“前辈,来了!”

    姜老头感觉到一张无处不在的剑网将自己笼罩,明明只是几道剑气,却因为符意的勾连,让人生出漫天剑雨的感觉。

    转瞬间,姜老头觉得浑身一紧,数道剑气牵引着大量的天地元气在自己身上轰然炸开。

    云落瞪大了眼睛,想要好好看看这个小绝招的效果。

    白光闪耀之后,当姜老头完好地出现在云落面前,仅仅发丝有些微微凌乱,衣服上破了一个小口子,云落的脸上不受控制地写满了失落。

    自己苦练好几天,姜前辈坐在那里不闪不避,都只能有这样的效果,真是个败笔。

    姜老头神情古怪地看着云落,“小子,你咋了?”

    云落有气无力地道:“姜前辈,我是不是很没用啊,感觉这个招式完全不像帅气大叔所说的那样厉害啊,你一点事都没有。”

    姜老头身形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云落身旁,一巴掌给他抡了过去,“你还想我有事啊?!”

    云落连忙捂着脑袋躲到一边,解释道:“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这个招式好像没什么用。”

    姜老头再次让云落避无可避地挨上一巴掌,“你还想怎样啊,你个二境中品的弱鸡练个什么招式就想打败我啊!”

    云落眼睛一亮,听这话意思是威力还行?好奇道:“姜前辈你几境啊,你觉得威力不错么?”说完不等姜老头动作就先捂着后脑勺。

    姜老头笑眯眯地看着他,“我几境?很多境!多到你想不到的那么多境!”

    云落微微有些急躁,“姜前辈,这招到底怎么样啊?”

    姜老头收起玩笑的语气,郑重道:“五境之下,一击必中。”

    云落张大了嘴巴,这么厉害?

    姜老头语不惊人死不休,“若是你霍师兄没有破入六境,你又能一直催发这样的剑符,或许你能打败他。”

    云落抬起手拍了拍自己的脸,真这么强?

    姜老头郑重地道:“你现在压箱底的就四招,三招景祖师所传的剑招,一招这个井字剑符。这些天你勤加练习,务必做到熟练。”

    云落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么赶?”

    姜老头看着他,意味深长地道:“再去创造个奇迹试试,为老夫夺一个剑冠回来。”

    云落愣在原地,满脸不敢相信,“你疯啦?”

    然后,不出预料地被一巴掌扇了个趔趄。

    姜老头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只剩下一阵开怀大笑声回荡在小天地的山谷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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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剑问仙介绍:
破落巷里的孤儿,一边苟活,一边追寻身世之谜,推开修行者的大门,剑仙、杀手、沙场、庙堂,世间光怪陆离都粉墨登场,一切线索竟都隐隐指向那高坐帝位的伟岸身影。
当所有真相揭开,手中三尺剑,是否敢指向幕后那高高在上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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