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巨棺
巨棺有半丈高,长一丈半,用整块巨石打磨而成,巨石就取自地下河的山岩。(某些细节为我的脑补)这件事情被作为奇事,上奏给了汉朝皇帝,皇帝派了一位大臣随南海侯进到闽越的地下河深处。大臣看到其中驿站林立,胥民在地下河中捕鱼生活,渔火与村寨在洞穴中形成了欣欣向荣的景象,甚至到处有挖往地面的烟囱通道,感叹为人间奇景。因为很多地下河中常年有浓雾产生,形成雾团流动,所以大臣把这块南海国的地下流域,称呼为落云国。
他随南海侯深入到地下河深处,发现地下的溶洞竟然绵绵不绝,一直到石棺所在,又发现上面有很多奇怪的文字,所有人都看不懂。
那个大臣把上面的字抄录下来,又命人打开了石棺,石头巨棺中有一棺金色的水,非常奇怪。
传说中仙人的尸液是金色的,大臣啧啧称奇,说这是仙人成仙之后仙蜕的尸金。
再往里走,什么都没有了,毫无人类活动的痕迹,就是在那个位置,有一口孤零零的石棺。
大臣回去之后,把所有看到的事情,都和汉皇帝说了,在他的加工中,中国南方蛮荒之地,有一个神秘的入口,由入口的地下河往里,有仙境一样的落云国,生活着神奇的人民,这些人民修炼方术,成仙之后的仙蜕,会化成一团金水。
这番描绘震动朝野,皇帝对于方术也十分痴迷,于是让大臣找人辨认石棺上的神秘文字。当时国力昌盛,信息通达,很快就寻访到一个人,此人正好也是方士,认出这种文字叫毫文,是商时候一种方士使用的文字。
上面文字的信息,我无法解读,但是在壁画上很明显地表达了,毫文中最先译出的是南海国四个字。
于是皇帝顺应天意,封南海侯为南海王,地为南海国,让他继续在深洞之中寻找成仙的人。
后面的毫文隔了两年才译出,这些文字要命了,是哑巴王天下。
这个很玄妙,南海国哑巴王天下,这个断句非常要命,是断在南海国哑,巴王天下,还是哑巴王,天下,还是哑巴王天下。不好说,很有可能,这个哑字都是不对的,但这个意思非常的不好,加上两年没有更多的东西被发现,南海国的日子就不太好受了。
当时百越在福建广西一带生活本来就比较蛮荒,中央官吏的压迫时间长了之后,南海王就反了。
南海王当时呈表的最后一份奏折里说是发现了在更深的地下河处,有了新的线索,但是进入之后的人都没有回来,恐有仙人法术。之后南海国灭,遗民逃入地下河深处,一直抵抗了好多年,最终国灭。
国灭之后,南海王在地下河深处失踪了,他的船队在地下行进,最后从另一个出口出去,是一片他不认识的海,他从那个位置出海,遇到了仙船。在壁画中有一个隐晦的信息,我并不知道为何会用隐晦的方式表现,但信息是:南海王始终认为,他遇到的这片从来没有见过的海,是在地下的。
他是顺着石棺的地下河一路前进,经过了一个月的黑暗航行,才看到了出口,他不认为那是出口,他认为那是仙境。由此才看到了仙船。
再往后,就和雷声相关了,这些部分我都拍进了手机里。
第六十章 水靠
除了那仙船的壁画内容,我没有看到任何和三叔有关的内容,当年他们这一次下斗活儿非常漂亮,除了那副水靠,没有留下任何东西。且不说后面的壁画内容,光是前面的内容,我也能猜出三叔的反应,以三叔的品性,知道福建地下有这么一个地方,他肯定是会来探一探的。但我回忆过往,三叔并不是一个会藏事的人,他过去从来没有和我说过他有过这样的经历。那么壁画后面的内容,应该让他更加地在意。
我很想立即把所有的壁画看完,但到了这个点上,那件水靠让我越来越在意,为了胖子,我不能再耽误时间。
闷油瓶还是没有回来,我决定不待在这个墓室里,我过去扶起胖子,看了看入口,从这个地方再下去,胖子如果仍旧是昏迷状态,肯定是不现实的。
我留了三根蜡烛放在入口处,以免闷油瓶回来没有照明,然后在地上写上:胖子中招,我走前门。
我扶着他穿过陪葬的石船,重新回到门口。之前所有挤在门口的陪葬俑,现在全部围着那件水靠。它们形态诡异,长指甲全部都在水靠上,似乎在吸食上面我砸死的那些内壳的体液。
因为这些人俑的样子实在太过诡异,绿光下的墓室里,远看上去,就像一群陪葬俑在用指甲吸那块水靠的老皮。我还是起了一层白毛汗。
我振奋了一下,心中默念这样的玩意如果姜葱炒我可以吃两斤半,然后扶着胖子来到门后。
门后还靠着几只,我看到后面的自来石,用胖子压住自来石,然后用力推动墓门,将无比沉重的墓门推开一条缝隙。
在门缝里的指甲,全部都被转动的门轴压得粉碎,搞完之后我忽然想哭,我从来都是从墓门进去,没有想过有一天还能从墓里用这样的方式出来。
我把火盆推出去,外面就是我们刚才折返的地方,我把胖子拖出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学着人皮俑的样子,爬到它们身边,一下抢过那块水靠,然后拔腿跑出去。
所有人俑手就如蜘蛛一样,立即转向我,人俑开始朝我爬来,我跑出去想把墓门关上,瞬间直觉跳了一下,我拿起流星锤的那块石头,卡住了墓门。
无数的手“嗖嗖”从门缝中伸出来抓我,但是缝隙不够大,只有手能出来。
人皮俑的人皮有弹性,这些手瞬间变得无比细长,我背起胖子,端起火盆就往外走,一直走到爆破的地方,然后捡起墓道砖,开始拍地面。
石头没有大白狗清脆,我想通知闷油瓶我的位置,但是敲了半天,没有回应。
我把胖子靠墙扶起来,没有其他照明可以用,只好用犀角蜡烛去照他的耳朵,蜡烛光不是线光源,看不到耳朵的最里面,我想了想,上去吸了一口耳洞。
我瞬间就感觉不对,一个东西从他耳朵里被我吸到了嘴巴里。差点我就吞了下去。
我条件反射般呕吐,就看到在我的呕吐物里,还有刚才那种“足”,断在了里面,还活着。
我看了看胖子,忍住恶心帮他另外一只耳朵也吸了一下,里面什么都没有。我稍微放下心来。
我仔细去看水靠,我实在太过在意这个水靠了,三叔这个活儿那么干净,为什么会唯独留了个水靠,还在那么奇怪的位置?
第六十一章 水靠主人
我没有见过真正的水靠,以前三叔给我看过一些老东西,其中就有老水靠,在我的印象中,水靠特别像一个巨大的酒囊。但我没有展开,也没有试穿过,最好的水靠是用鱼皮做的,上面的鳞片刮掉之后,用制革的方法把鱼皮做成革,然后上桐油。这样做成的鱼皮有弹性而且非常薄。
民间流传,大部分水靠用的海狗皮,当年中国沿海还生活着很多海狗,海狗皮其实更加结实,而且还有一定的保暖效果,但海狗皮的水靠保养非常麻烦。只要稍微到干一点的地方,就可能开裂,入水之前要泡很长时间的油,才能重新使用。
这副水靠,看上去是橡皮的,因为表皮完全是黑的,但仔细看能看出是一种特殊的大鱼皮,这种鱼肯定来自于深海,拥有这种水靠的人,肯定以下水讨生活为主业。
对于外八行的人,或者对于外八行有兴趣的买家,这种水靠是极其珍贵的。现在古法制作这样水靠的技术已经失传,这不是用钱能衡量的宝贝。按道理,绝对不可能轻易丢弃在墓中。这看上去是一种特殊的习俗。
我首先想到的是,是不是这个水靠的拥有者死在了这里,这是一种缅怀的方式。但事实上我从来没有听过。把衣服放到一个地方的高处,特别像中国民间的一种邪术。在中国南方,有传说迁坟的时候,陪葬的衣服没有腐烂,就需要拿出来洗干净,放到自己家的横梁上。这说明祖先入殓的时候,有其他东西一起埋进了坟里,这种情况一般发生在山区。
发生这种情况的原因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老底子的风水师傅会告诉你,这是因为很多山里生活的老人死之前,已经不是人了,变成了山魈之类的东西,但是因为身体太老,不能作恶了,便被埋进了棺材里。
老人尸体腐烂之后,山魈就走了,这时候把衣服带回自己家,放在房梁上,老人的魂才会回到衣服里,真正再被安葬。
什么时候可以把衣服再次入殓,需要风水师烧衣服的碎片看灰,有时候这样的衣服要在家里的房梁上放上十几年,才能再次入殓。有些灰烧出来如果是红色的,说明这家人未来可能会有很严重的灾难。
这鱼皮水靠放在这座古墓里,难道也是同样的道理?我心想。
有人希望这墓里的什么东西,能附在这水靠上?
不管怎么说,这东西和风水有关,我忽然意识到,这水靠很可能是风水局的一部分,其他地方应该还有设置。看上去三叔上次进来的时候,随行有非常厉害的风水师在这里做了一个阵。
想着我担心起来,现在鱼皮已经被我破坏了,不知道当年三叔他们做这个阵法的目的。
再仔细看,我竟然看到了这水靠上,有鱼鳞的细微纹路,要知道,鱼皮制成革之后,要非常仔细才能看到一些纹路,我忽然皱眉,因为水靠上写着一个名字。
第六十二章 齐羽
我惊呆了,仔细去看这个名字,确定没有错,确实是齐羽。
在当年三叔西沙事件里,这个人有着无数让人遐想联翩的线索,却从来没有确实的资料。我只知道,当年我用来练瘦金体的字帖,其实是他写的原帖,我用了十几年时间,一直用他的字帖练字,导致最后我看到他当年写的文件,以为是我自己写的。
这个人还有一些特殊的疑点,就是他在很多我找到的线索中都出现过,却没有一条特别清晰的脉络,能让我把他身上发生的事情反推出来,在当年最关键的西沙事件中,他始终是一个巨大的盲区。
加上我发现我从小很多的习惯,很多的联系,都和这个齐羽有关,我有段时间都怀疑齐羽可能是我妈的初恋,所以我妈把我按照当年她心仪的男子去培养。
当年西沙老九门的子弟中,齐羽毫无疑问是齐家人,齐家人丁赢弱,通奇门八算、风水问卦,善于避祸,这副水靠属于齐羽,倒也和我之前的推理对上了。这南海王墓中有高人布了局,很可能是齐羽所为。
一般通晓奇门八算的人,都善于找墓和洗卦,也就是要么用风水来找墓穴的方位,赚个比例,要么帮人鉴定东西,如果东西上有什么邪物,也有办法摆局处理。
在墓中摆阵,很可能是当时遇到了特殊情况,齐家人不得已而为之。
不过这水靠出现在这里,说明三叔很早就和齐羽有过交集,在西沙出事之前,他们就在一起落活了。但齐羽在当时属于国有机关的办事员,早就已经在吃皇家饭,三叔是和陈文锦阿姨好上之后,才跟了一段从良。陈文锦当时是他们考古队的领队,齐羽应该算是她的下级。
如此说来,他们进这个南海王墓的时间,应该是三叔认识陈文锦之后,去西沙之前。正是三叔在考古队里做痛改前非浪子回头美人垂目的春秋大梦的时候。
我拍了拍脑门,也就是说,三叔来南海王墓有可能不是倒斗,而是一个考古项目?这倒可以解释为什么只有主棺椁不见了,其他陪葬品安然无恙。
但如果是考古发掘,为什么没有继续下去?
是三叔偷偷和齐羽在外面做私活赚钱,背着没有让陈文锦阿姨知道?
我想起了那张三叔和杨大广的合影,那上面的状态,并不像盗墓贼,更像是产业工人在做科研调查。
我收回自己的心神,觉得再这么想下去,我过去十年的修为要重新入魔了,但齐羽此人和我的关系很深。如果整件事情和齐羽有关,三叔给我线索让我去查,倒是有很大的可能性。
仔细去听四周,仍旧没有任何声响,我推了推胖子,他还没有醒过来。
我掰开他的鼻孔,心说难道我要做到这种程度?拿起蜡烛准备照照胖子的鼻孔,光照出的范围一下变大。我猛地看到一个人,就站在大概四米外的墓道中间。
我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就看到那是一个黑色的人皮俑。黑暗中让人毛骨悚然,梦魇一样地站在那儿。
我瞬间浑身的白毛汗流了三遍,因为从断掉的手和精致的面部,我发现竟然是那个在水道中的女陪葬俑。
不知道为什么,它忽然出现在了墓道里。
它是从水道里跟着我过来的么?
再仔细去看,就看到它的手部,捧着什么东西。
第六十三章 语系
我慢慢放下火盆,因为青铜盆实在太重,光线下移,女人皮俑的脸没入了黑暗中。蜡烛燃烧的蜡味充斥着我的鼻子,四周一片寂静,只有胖子的呼吸声。
我缓缓地站起来,看向女人皮俑的手腕,它本来捧着几只玉耳朵似的陪葬品,如今已经没有了。现在在它手腕上,放着一条黄铜的金属条,上面都是绿锈。之前我未看见过这东西。
这他妈真是闹鬼了,我心说,都说淹在水里的人魂会被困在水里,难道是真的?这女人皮俑里有鬼?
我想起闷油瓶说,这个女人皮俑只有我能看见,他是看不见的。又想起犀照的传说。我现在看着的,不会是阴间的东西吧?闷油瓶难不成是想让我跟着鬼出去?
之前在水中也没有看到人皮俑的脚,刚才在主墓室里看到的人皮俑都穿着华服下摆,把双脚都遮住了。现在,火光下我倒是清晰地看到了这女人皮俑的脚,脚上还有腐烂的金丝缎靴,为了不让人皮俑倒掉,能看到双脚人皮中压有重物。但毕竟只是人皮,里面绷的支撑金丝是死的结构,并不是机括,所以膝盖并不能弯曲。绝对不能是走过来的。
如果不是走过来的,要么就是人搬过来的,要么就是飘过来的,如果是人搬过来的我不可能什么都没有听见,如果是飘过来的,实在无法想象是个什么画面。
我咽了口唾沫,人皮俑一动不动。这场景真像梦魇一样,四周的空气变得冰冷起来,不知道是错觉还是这玩意真的带着阴间的气息。
往下是车马坑,往前是主墓室,往上是一个奇怪的小洞穴通道,其他出口全部被淤泥掩埋了,我就算再躲也没有地方可躲了。
女人皮俑的表情,还是如之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我集中注意力看它手中的金属条,终于发现,那是一把铜尺。
我愣了一下,刚才我们从水道出来的时候,我最后和它说的一句话是,我不要这些东西,我要能出去的东西。然后它再次出现的时候,手里的东西换了。
难道它听懂了我的话,把我要的东西给我了?这手里的东西能让我出去?
想想不可能啊,这里是平潭底下的古墓,当时南海国的胥民都是闽越人,说的都是古闽语,古闽语我还真有点研究,如今广州的吴川话里就有古闽语的发音。
所以这具女人皮俑,应该是汉代时候的福建人。
我刚才说的是普通话,如果真是闹鬼,她听得懂才怪哩。
我鼓起勇气,闽南话我还是会一些的,但是古闽语和现代福建话区别有多大我真不知道,福建的语系之复杂,隔了一个山头就听不太懂,这里是平潭,和福州话又有些不同,但福州话和闽南话完全是两种话。
我脑子一乱,就说出一句我都不知道语系的话:“你听懂我说的话了?这东西是你给我的?”
女人皮俑没有反应,我想继续问,那铜尺忽然从它手腕掉了下来,落到了地上,一下弹到了火盆里。
我看了看它,过去把铜尺拿了出来,就发现那是一把丁兰尺。
丁兰尺和鲁班尺统称阴阳尺,鲁班尺是阳宅尺,丁兰尺是阴宅尺,所有的墓葬神龛都要用这种尺量,其中的尺寸和鲁班尺差别很大。
尺是黄铜的,丁兰尺最早出现在宋元时期,所以不是古墓中的陪葬品,很可能是三叔带进来的,也许和齐羽设的这个风水局有关。
第六十四章 丁兰尺
我抬头看看女人皮俑,又看看手里的尺,吸了一口凉气。
“姐们儿,什么意思?”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女人皮俑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怎么看,这东西都不可能动。我忽然想到,卧槽,是不是刘丧在玩儿我?
我往人皮俑后面看了看,一片漆黑。看不清有没有人躲在墓道深处看我笑话。
刘丧这小子一直在下水道里,难道刚才我们在下水道里走的时候,他其实在,但是躲起来没有出现?听到了胖子调侃我的话,现在把这人皮俑搬来嘲笑我。
不过,这东西不是只有我能看见么?难道刘丧也能看见?
我觉得只有这种可能性,一下子火冒三丈,首先刘丧如果看到了我们,却没有出现在我们面前,说明他肯定有他自己的目的,不想让我发现,这是我绝对忍不了的。
其次,他耽误了我们的时间,现在火盆中的犀角蜡烛已经烧得不多了,胖子昏迷不醒,闷油瓶去找他,这些都可以避免。
再者,他妈的小子上天了,敢这么耍我。
我上前一脚把女人皮俑踹翻了,拿着铜尺端起火盆就往后走,一边走一边大叫:“刘丧,你他妈给我出来!老子今天喂你把这把尺吃下去!”
走了十几步,后面并没有人,我不敢离胖子太远,停了下来。又喊了两声,回音在墓道里回荡。
回头看了看,我一个激灵,就看到那女人皮俑,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站了起来,不仅站了起来,而且还转了过来。站在胖子的边上,直勾勾地看着我。
刚才我清晰地踹倒了它,它是怎么站起来的?
我小心翼翼地走回去,火光越来越明显,再次把女人皮俑的脸照了出来,因为这具俑的脸部细节非常精致,我很确信,它的表情变化了,它的脸从刚才的漠然,变得狰狞起来,出现了一种邪气。
我心里咯噔一声,心说这是什么操作,难道不开心了?
我再仔细去看,确定不是心理作用。
再回头看墓道深处,仍旧没有一丝声音,刘丧似乎不在。
我的冷汗开始狂冒,心说闯祸了,我来到女人皮俑面前,强行镇定道:“有怪莫怪,刚才是误伤。”
女人皮俑的表情仍旧狰狞可怖,似乎道歉并不管用。
我看就是一张人皮,没有手指甲,也没有牙齿,心里盘算难道它能闷死我么?想到这里我胆子大了起来,就对它道:“这个,咱们别浪费时间,你能不能听懂我说话,如果能听懂呢,”我把尺放回到它手腕上:“你就让尺掉下去,如果不能呢,你就不让尺掉下去。”
刚说完,尺就掉落到地上了,在寂静的墓道里发出了叮当一声巨响后再次落到我的脚下。
我把尺捡起来,不知道是刚才没有放稳,还是这女鬼真的能听懂我说话。我刚想把尺放回去,重新再来一次,忽然就听到从古墓的深处,传来了金属敲击的声音,似乎是在回应刚才的敲击。
我看看手里的丁兰铜尺,看看女人皮俑,忽然明白了什么,开始用丁兰尺敲击地面。
金属的声音传播很远,我很快听到了回音,虽然闷油瓶不会敲击出信息来,但我大概知道他仍旧在下水管道中,而且正在靠近我。
我松了口气,随着敲击,上面的铜锈掉落,我看到了丁兰尺上的刻度,发现这些刻度和我之前熟悉的丁兰尺不同。
这把尺我从来没有见过,上面刻着一些非常奇怪的刻度文字。文字非常细小,仔细辨别,大部分都是七个一组的,和我们在洞穴中看到的刻度一样。我再次看了看女人皮俑,心说这些刻度和那个奇怪的深洞是不是有什么联系?难道这个女人皮俑真的给了我出去的方法?
思索中,有脚步声传来,闷油瓶背着刘丧从墓道的黑暗中走了出来,刘丧和胖子完全一样,耳朵里爬满了“小手”,昏迷不醒。
第六十五章 病人
闷油瓶背着刘丧朝我走过来,身上没有蜡烛,几乎是摸黑而来,他脚步很轻。
我和他之间,隔着女人皮俑,我眯起眼睛,忽然有个奇怪的念头,如果他看不到女人皮俑的话,会不会从这个我的幻觉中的东西中穿过来。
那样我就会看到奇景,因为这女人皮俑对于我来说,是实实在在的,我也能摸到。但他却是看不到的,如果是闹鬼的话,他们两个接触就会重叠在一起。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大概是疯了,那我手里的丁兰尺肯定也是幻觉,被丁兰尺召唤过来的闷油瓶也是我想象出来的,刘丧也是想象出来的,如此说来,我可以亲手结果了这个傻逼。
又或者闷油瓶只是看不到,如果他过来的时候会撞到女人皮俑,那么,他只是看不到这些东西,只是我和他的眼睛出现了区别。
这个其实是有更深奥的解释的,有些人在遭遇到剧烈创伤的时候,会选择性地无视某些信息,在看报纸的时候,和别人聊天的时候,这些信息都无法被大脑识别。
我记得国外有个案例,有一个精神病患一直不相信自己有一个女儿,虽然她女儿一直在她身边,但是她从来看不见她。连同和她女儿有关的一切,她都无法看到。有一个纪录片详细地记录了这个过程。那个片子我记得叫做《消失的苹果》,苹果是里面一个非常经典的试验,她在吃苹果的时候,她女儿过来碰了苹果一下,苹果就在她的感知里消失了。
这个病人终日恐慌,觉得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各种东西忽然消失,她觉得出现了闹鬼的症状。其实只是她大脑屏蔽了一个具体的信息。
但这样的情况往往是因为潜意识里对于一个具体的概念产生了巨大的创伤恐惧,才形成的保护机制。
后来才知道,之前她女儿患病,有一次换肝的危机,她因为恐惧,没有把自己的肝给女儿,虽然后来其他人的肝救助了女儿,但她自己因为巨大的内疚感而产生了精神疾病,把有关女儿的一切信息都屏蔽了。
我不相信闷油瓶会因为对这些个人皮俑内疚而看不到它们,我觉的还是毒素的问题。
我绕进了自己的逻辑怪圈里,没想明白呢,就看闷油瓶忽然停在了女人俑的面前,他往前摸了一下,然后迅速绕了过去,来到我身边,把刘丧放到胖子对面的墓道壁上。
我心说我擦,你不是说你看不到么,你们俩糊弄我么?他却立即问我道:“那儿有什么?”
“看不到你躲得那么溜?”我问道,看了看刘丧,指甲全部都翻了,不知道被困在哪里,肯定崩溃了很久,用手去抓挠了石壁才会这样。
他没有看我,一边检查胖子的脉搏,一边淡淡道:“我看不到,我只能大概感觉到,接下来就靠你了。”
我刚想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几乎是同时,我看到了他的眼睛,发现他的眼睛完全浑浊了,眼角膜上面蒙了一层东西。
“这是什么玩意?”我惊恐道,就想去撕,我的手几乎碰到他的时候,他才瞬间避开。
他平时的反应非常快,刚才的迟钝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我忽然有所醒悟。刚想发问,就看到闷油瓶用犀角火苗靠近刘丧的耳朵,那些小手纷纷脱落。
刘丧和胖子一样,毫无反应,我对闷油瓶说:“耳朵深处还有,得吸出来……”闷油瓶看了我一眼。
我仔细去看,发现他的角膜上面那一层都是,都是芝麻大小的虫子。
第六十六章 虫子
“什么玩意!”我几乎跳了起来,他闭了闭眼睛,说道:“这种虫子,犀照的使用和壁画的颜料,都来自于地下河深处的矿藏,我刚才看到了壁画,这是一种闽越的古术,让我们看不到犀照下的东西。”
他非常简短地把事情说了一下,在一幅壁画上,他看到了对南海国地下河内生活的描述,其中讲到有一段地下河,下去之后几乎所有人都死了,最后发现那条地下河中有一种特殊的矿物,这种特殊的矿物其实是无数的小虫堆积而成,虫子非常小,只要见光就会飞起来,寄生到人的眼睛里,使人产生幻觉。小虫扎堆之后,就会在角膜上形成芝麻一样大的虫囊。
南海王认为这可能是仙人的法术,后来得到高人指点,使用犀角蜡烛的光照明,就不会惊醒这种小虫。之后他们将这种矿物混入颜料,涂抹到壁画上,涂上几层,壁画被光照之后,小虫如尘土一样飞出,一层一层地飞走,壁画就会出现各种不同的变化。
南海国的人对进入闽越丛林的人,交易这种矿石,就像置换鸦片一样,很多中原贵族使用这种矿物进行狂欢,使用这种矿石的人,会在一段时间内进入一个真实和虚幻交织的世界。当时的皇帝认为这是邪术。
大量使用这种矿物致幻之后,人会失明,并且眼睛里出现大量芝麻一样的增生,当地哑巴皇帝的传说中,哑巴皇帝的军队的眼睛是芝麻做的,恐怕就是由此而来。
但这种小虫子有一个奇怪的特性,就是重度感染后,在失明之前,所有小虫会进入到眼睛内部,这个时候,幻觉会消失,人会进入到一个完全清醒的状态,甚至视力会更好。
我听完这个,一脸懵逼地看着闷油瓶,想起他刚才和我说的:接下来只能靠我了。
我还以为我有什么特殊能力终于雄起,被其他人依赖了,或者我天生异禀的吴家能力终于爆发,结果他娘的,老子只是重度感染了。
他娘的,我被委以重任是因为老子病得比较重啊。
之前我用了强光照射壁画,大量的虫子已经让我重度感染,所以我当时忽然缓过来,不是我自己厉害,是因为我一下子就到了重度的阶段,幻觉暂时消失了。
那老子是不是要瞎啊,我摸了摸眼睛,摸不到芝麻,不过眼睛本来就非常敏感,用手摸感觉不到什么。
“得赶紧出去。”他闭着眼睛,摸着刘丧的耳朵说道。我心说原来不是蜡烛不够用,是我他妈要瞎啊,瞎啊!
说完之后,他手指忽然用力,死死按住刘丧的耳朵后面,刘丧的耳朵一下子出来一股绿水,接着他对着胖子也来了一遍。
“这些东西都是地下河里捞出来的。”他淡淡道,然后把两个人扶起来,用力抖了几下,两个人耳朵里的水流了出来。
慢慢地,胖子先睁开了眼睛。看了看我们两个,有气无力地说道:“谁她妈亲我。”
我偷偷地指了指闷油瓶,胖子看了看闷油瓶,说道:“有必要么,这么熟了,你还下得去嘴,没人性啊。”
然后他看了看对面的刘丧,一下就吐了,我不停地拍他后背,他吐完就说道:“他死了没?出什么事了?”
我问道:“你忽然穿什么水靠啊?”他看着我道:“水靠?我靠,赶紧拿出来,我有事要说。”
第六十七章 绝户斗
我指了指一边的水靠,胖子又吐了几口,爬过去。一下撞在女人皮俑上,他摸了摸前面,骂道:“天真这里有东西你不告诉我。”我扶他起来,他摸到那个水靠,就发现破了。
“我操!”他骂了一声,就拿水靠给我,竟然想我穿上,我立即拦住,“你干嘛,这上面全是寄生虫,你帮我吸啊?”
“这东西是出去的唯一办法。”胖子说道:“你得穿上这个才行。”
“穿上这个我和你一样,就他妈疯了。”我骂道。胖子说道:“我他妈穿不上,要能穿上,我早穿上带你们出去了,我告诉你,这是高人设下的大阵,这是一个风水物件,叫做归来衣,高人留在这里就是怕我们以后进来出不去,给我们留的气口。”
我莫名其妙,这判断和我的判断是一样的,胖子还是鸡贼,比我早明白过来,但是这他妈是什么原理,归来衣是什么东西?这应该属于很多民间法术的一种,不在我的知识体系之内。
而且,这斗并不是风水设置成迷宫的那种风水大斗,我们被困住是因为我们自己作死得比较厉害,虽然利用之前的经验到现在勉强有惊无险,但不可否认,我对于危险的恐惧和警觉,确实是懈怠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有朝一日会在这么极端危险的环境中懈怠,我以为我是一个绝对不会懈怠的人。但老祖宗的话确实都有道理。
这种反省让我毛骨悚然,我抬头看着那女人皮俑,觉得汗毛直立,但这是我身体的感觉,我的大脑竟然没有产生恐惧。我忽然意识到这种懈怠会害死我,害死我身边的人,但我却无法克服自己。
胖子说道:“丫平时让你多看书你不看,这斗你别看简陋,可是一绝户斗,你想啊,如果咱爷仨——”他看了看刘丧:“加这玩意儿,不是把顶炸塌了,咱们怎么下来?不说以前,就说现在让解小花这不要脸的有钱白眼狼来,他能下得来?咱们就从来没有进过滩涂下面的斗,一没经验,二没设备,三没逻辑。就算不塌陷,咱们找到了斗的位置,你咋下来,你说?”
我一想确实也是,潜水服是下不了滩涂的,这和泥地打盗洞不一样,盗洞是能打下去的,滩涂打了洞自己会糊上,和在沙漠中很像。如果真找到了,下去会是个大问题,需要大工程队挖泥巴。
“所以这斗是个绝户斗,外面的人根本没有可能进去,可以说是绝对不可能被盗的斗。但你三叔把它给办了,用的肯定是邪法。”胖子说道:“当时真有高人,如果我不是爱科学的,我真觉得是五鬼搬运搬进来的。但我看到这水靠,我就想起另外一种可能性。”
“就不能是地下河进来的么?”我问胖子道,胖子摇头:“这是一个绝妙的高人,待我迅速说来。然后我们用气口出去。”
第六十八章 地下水系
胖子的意思我听完就知道了逻辑,很简单。
我们进来的时候,能看到外面的地下峡谷峭壁上有一整块巨大的镂空浮雕亭台楼阁景观,在这些景观中,能工巧匠利用峭壁的自然轮廓,雕刻出了很多一比一大小的龙楼和大殿,墓门就隐藏在其中。虽然很多大的王墓规模巨大,用料考究,风水格局严谨,但是这个南海王墓的神楼部分是我看到的最精巧的。
由此可以看出,南海国灭国之后,遗民仍旧保有了很强的实力,这应该和南海国有很大的面积在地下相关。
地下河不同于我们常理解的洞穴体系,水系四通八达,但露出地面的很少,很多地下河和地上河的衔接部分,都是沙土和小洞穴结构,水可以通过,但是人无法通过。
地下河的河道也不像正常的河道那样水流通畅、稳定平缓,有些区域水流趋于静止,有些区域水流湍急,甚至有十几道连续的瀑布。有些区域全部沉入水中,有些区域水在沙子下面走。
我们下来的那个峡谷,上端是封闭的,属于地下峡谷的一部分,处在海边的岩山之中,以前应该是地下河的出海口,南海国在这片水系中盘踞多年,通往这个区域的地下河,应该早已经疏通过了。他们利用这条地下河,从地下运送修建陵墓的石材。
我暂时称呼这一条水脉为“皇陵河”,要找到这个南海王墓,三叔他们必须先进入到南海国地下水系的深处,找到万千条地下河中对的一条。
除非他们有其他的资料或者提示,否则单纯地找是不可能找得到的。
那么三叔他们有没有这些资料呢?我们暂时不知道,但我们可以从他们的行为来反向推断。
三叔的行为有很多很难解释的点:
1、他没有从墓门进入主墓室,他经墓室的排水系统从棺椁下方炸进了墓室,直接拿走了棺椁。无论从哪种情况来看,这么做都非常不合算。耗费更多体力精力,失败的可能性更大。虽然这样做避开了前面墓道中的一些机关,但主墓室中空间更小,壁画满布,他们仍旧需要面对很大危险,并没有省去多少麻烦。
2、古墓中三叔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偏偏在棺椁上方的仙船里,放了一件归来衣。
归来衣又叫复来衣,在葬制中又被叫做非衣,汉代以后这种习俗简化成魂幡,经常能看到电视剧里有很多人拿着魂幡走在棺材前面,这些魂幡按照古法应该都是由死者的衣服做的。最早入殓的时候,因为人死了之后,魂魄离开,看不见自己的尸体,只能看见自己穿的衣服,所以有升屋挂衣引鬼的说法。再把这件衣服放回棺材里,盖在尸体身上,算是招魂复魄。
这件水靠,就是一件复来衣,放在仙船中,是一种特殊的用法,胖子说这水靠肯定平日里拿香火供着。供衣服的主人后来来到这里,在自己生前,把这件衣服放在这里,以确保他自己死后能回到这儿。
胖子指着水靠上的一些烟疤一样的痕迹,说这些都是用香灰写上去的,现在都看不清了。“如果当年的高人死了的话,现在高人的魂魄,就在这衣服上,穿上这件衣服,让高人上你的身,你就能带我们出去。”
“高人要不走怎么办?”我问胖子,“而且你这是封建迷信,高人又不是活**,他干嘛要魂归自己倒过的斗?专门来给我们带路么?”
“你穿上,如果他上你身,我帮你问问他。”胖子说道:“你要不穿,我就接着说,我告诉你,咱们没其他法子了,出这个绝户斗,就只能靠这高人了。”
第六十九章 错觉
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胖子刚才的话简直是胡说八道,三叔从排水道反打上来,偷走了棺椁。自然是从排水道出去,不管他有什么理由不愿意从墓门进入主墓室,但他自己的思维逻辑是顺的,没有什么问题。
而且这个王墓的下水道肯定是通往地下河的,三叔铁定是从排水口进来的,肯定有从地下河找到这个王墓的办法。比如正好有那高人随行,能够通过风水方位在水系中找到皇陵河。
想到这里,我看了看刘丧,忽然意识到了一个我刚才的错觉。
听雷。
滩涂下面的古墓,只有听雷法可以寻踪定位,普通的倒斗技术无用武之地。我错认为三叔是先开始听雷,然后才找到了这个只能用听雷的方式找到的墓。现在看来也许不是。
三叔杨大广一行人是在盗取这个古墓的过程中,才知道了听雷的信息,才开始听雷。
此听雷非彼听雷。意义完全不同。
我对胖子说道,我们不需要高人附体,三叔盗取这个古墓的方法匪夷所思,甚至有点不合常理,但他使用特殊办法,至少说明他知道墓里的信息。能够让他大动干戈,用特殊方式去盗取古墓,说明他至少认为这个墓不这样倒会有危险。这种状态让我充分相信,他来到这里的时候,手里有我们没有的详细资料。
三叔不会法术,所以这是最大的可能性之一。
现在我们只需要回到排水道,然后往外走,就能出去。
想到这里,我才意识到胖子是对的,而且对得一塌糊涂。我的脑子真是太慢了。这个结论他瞬间就想到了。
从下水道出去之后,我们即将进入迷宫一样的地下河系——南海国被埋葬的疆土,我的判断全部正确的话,是高人带他们穿越了地下水系,那么也只能由高人带我们出去。
道理太简单了,我们不可能从滩涂原路回去,只能从三叔进来的地方出去,那个地方是一个古国疆域那么大的地下世界,没有向导,我们死定了。
这确实是个绝户斗。
但,穿上这个水靠,我就能被人借尸还魂?
齐羽,是齐家的后人,我的人生很多方面都是参照他来设计的,我当时想过,齐羽很有可能是三叔和解连环的第二个模型。三叔可能想过,如果他们这一代不成功,就再作出一个双生子骗局,来迷惑汪家人?
如果我让齐羽借尸还魂了,他所有的习惯都和我几乎一样,连字体都一样,我操,这可就青梅竹马一起玩大了。
但,我实在无法相信借尸还魂的说法,这太扯了。我看了看水靠,摸了一下,觉得肯定不是胖子说的那回事,想着,我真的就把水靠接了过来。
看了一眼闷油瓶,他冷冷地看着女人皮俑,不知道在看什么,也不似要阻止我,我就把水靠开始往身上穿,水靠已经破损了,我勉强套上,很合身。
然后心中默念,来啊,来啊,快活啊!
胖子问我:“感觉如何,有没有感觉有东西从你的窍里进去了?”
我摇头,动了动手脚,没有任何感觉,刘丧这个时候醒了过来,看了看我们:“怎么这么吵?”他看向我身上的水靠。
第七十章 吵
刘丧忽然沉默了,他死死地看着我的水靠。
我看着他,问道:“你没事吧?”
他一个哆嗦,贴着墙壁,就往边上移,想远离我。一边还是死死地看着我,说道:“你怀里是什么东西?”
什么什么东西?我看了看自己的怀里,什么都没有。刘丧捂住了耳朵:“好吵,那个东西好吵。快拿开,快拿开。”
我又看了看自己怀里,他的眼睛始终看着我腹部的位置,越退越远。
我们面面相觑,心说除了瞎,现在我们都聋了么,听不到声音。
墓道里面非常安静,除了我们的呼吸声,没有其他任何声音。我把我的腹部给胖子看,让他检查一下,是不是藏了什么吵闹的东西。一边刘丧忽然爬了起来,开始往墓道的深处爬去。
之前找他就花了太多的精力,不能再让他跑了。我还没动,小哥一压我和胖子的肩膀,直接凌空跃起,一踩一边的墙壁扑了出去,将刘丧的脖子抓住,同时身体旋转,将刘丧甩翻在地。
刘丧开始大叫:“放开我,太吵了,吵死了!”
胖子上去立即三个巴掌,差点把刘丧扇晕了,拍了拍他的两脸颊,问闷油瓶:“耳朵是不是被你按坏了?你丫手指力气那么大,抠鼻屎都会脑震荡。”
闷油瓶说道:“耳朵是他吃饭的家伙,我不会乱来。”
胖子拍了拍刘丧:“什么吵,你听到了什么?胖爷我什么都没听到。”
刘丧看着我的怀里,恐惧到了极点:“他怀里,好多人在惨叫,声音好大,好吵啊!”
胖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刘丧,忽然把我拉到一边,“天真,把水靠脱下来,给他穿上。”
“为什么?”我愣了一下,现在我穿都这样了,他穿不是会吓死?
“我刚才可能弄错了,穿上这个水靠,并不能让高人上你的身。”胖子道:“可能是你命数奇特,高人上不了。高人被你的阳气伤害,现在很痛苦,在惨叫,这个傻逼可能会阴听,听说听雷的人练耳朵的时候,练到一定程度都会听到阴间的声音。高人的惨叫太过痛苦,把他吓到了。你脱下来,应该就不叫了。”
我看了看胖子,发现他是认真的,心说这是哪儿和哪儿,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我既恐惧又放松下来,穿着这件水靠确实让人心里不舒服。
脱下来之后,刘丧果然安静了下来,胖子拿着水靠走到刘丧边上,刘丧还是害怕,胖子对他正色道:“小伙子,这是我们出去唯一的办法,你既然能够阴听,你就好好听听,这件水靠在说什么。”
说着就拿水靠去套刘丧,刘丧躲,胖子大叫我帮忙,我还是很乐意的,上去按住刘丧,把水靠给他穿上。
他先是恐惧,忽然就好像听到了什么东西,看向女人皮俑的方向。
女人皮俑还在那儿站着。
“怎么了?”胖子问道。
“她在说话。”刘丧指着女人皮俑的方向,“那儿是不是站了一个人?”
“说的什么话?”我问道。
“听不懂,听不懂。”刘丧仔细去听,复述了一句发音非常特别的话。我很明白这是古语的发音。但是我也听不懂。虽然我对这些事情算是很专研了,但也没有抽空去学古语发音。
闷油瓶却皱了一下眉头,他继续看着女人皮俑的方向,忽然说出了一样的发音的句子。
我们都愣了一下,闷油瓶说道:“背上那个东西。我们走!”
第七十一章 跟着声音
我歪头看了看闷油瓶,表情是:你是认真的么?闷油瓶拍了拍刘丧:你还听到什么了?
“回音,各种回音,这里到处有人在惨叫,但其中有人在说话。”刘丧眨巴着满是虫囊的眼睛,看着黑暗中的墓道两边。
闷油瓶对我道:“背上那东西,跟着声音走。”
“为什么?”我问道,又穿水靠,又背女尸的,我不干,我又不是瑞士军刀,又切苹果又铲屎的。
说话间,我再次看向女人皮俑,一下就头皮一炸。那女人皮俑的身后,又站了个东西。是另一个人皮俑,这只人皮俑是主墓室内的一只,保存完好,身上穿着金丝华服。站在女人皮俑背后的影子里。
这个人皮俑的手,搭在女人皮俑的肩膀上。表情不似女人皮俑那么平静,白面的人皮俑看上去极端狰狞。
胖子看我的表情,看了看那个方向:“又怎么了?”
“又来一个!”我说道。心说怎么回事?
“会越来越多的。”闷油瓶说道。我咬牙,心说闷油瓶总有道理,上前一把把白面人皮俑的手掰开,背起女人皮俑。
女人皮俑非常轻,几乎不算什么负担,胖子也背起刘丧,因为我几乎是全裸的,那女人皮俑皮革的触感让我全身的鸡皮疙瘩一阵一阵地发起来,闷油瓶对刘丧道:“听,会有声音提示我们出去!不要被其他声音影响,如果这东西发出什么声音,立即告诉我。”
刘丧转动头部,闭着眼睛在听,我道:“先从主墓室到排水道去。”
刘丧摇头:“不行!那儿全是惨叫声。”他指了指上方:“往上走。”
闷油瓶看着女人皮俑,点头,我们所有人一起爬回废弃的墓道,刘丧指了指之前我们看到石碑的那个洞口:“得进去。”
“不行。”胖子说道:“里面全是人。”
刘丧说道:“说话的声音在里面,我们只能进去。”忽然刘丧看了看那个女人皮俑。
第七十二章 匪夷所思
那个情形过于匪夷所思,我到现在仍旧记忆犹新,刘丧看着女人皮俑,嘴巴里发出了一连串发音非常奇特的古语,然后闷油瓶告诉我们:“往里爬!”
我打死不相信这是女人皮俑在告诉刘丧去哪里,然后闷油瓶又把古语翻译给我们听。肯定是我所不知道的原理,但现在表面看上去就是这样。
胖子一合计,把女人皮俑往洞穴里一塞,让它当开路先锋,说道:“大姐,你和它们沟通。”我们每个人分了一根犀角蜡烛,全数爬入洞中。
胖子这次学乖了,不爬在最后一个了,我最后一个,刘丧也缓过来不少。
之前那些堵着路的人皮俑已经不见了踪影,我们很快爬到了洞壁出现刻度的地方,胖子对刘丧说:“小子,你听到什么可别自己憋着。”
刘丧骂道:“他妈倒了血霉和你们下来,赶紧出去,我没那么多玩笑和你开。”
很快我们就超过了之前那道仙门的位置,我以为前面的人会从这道门出去,但是他们没有,他们往洞穴的更深处爬了过去。
“千万不要回头看。”闷油瓶在前面提醒。我的心就凉了,这个洞就像高速公路一样,是不可能后退的,因为我们只要往后退,身后的洞穴里,就会朝我们爬来无数人皮俑。虽然不知道这一次会不会和上一次有所不同,但闷油瓶不让我往后看,说明他已经判断出我身后可能有东西出现了。但他也实在不用担心,得遇到相对宽敞的地方,我才可能回头,越往里走,通道越窄。
“你们这些人现在鬼话连篇,最好不要掉链子!”我咬牙心说,继续往前爬去。
也不知道爬了多久,胖子的蜡烛先烧光了,接着是我的,再是刘丧的,最后所有的蜡烛全部烧光,我们陷入了绝对的黑暗中。
我们身上还有照明的东西,但四周仍旧是黑的,我们看不到犀照之外的其他光线。刘丧说道:“你们能感觉到我们四周的黑暗是活的么?”
我不知道什么意思,他解释说:“都是小虫子,这些小虫子密集地飞在我们四周所有的空间里,我能听到非常细微的声音,我们眼前的不是黑暗,是浓密的虫雾,我们以为没有光,其实是光被它们挡住了。只有犀火能赶走它们。”
我挥动双手,但是毫无用处,我的手感觉不到那么细小的虫子。或者有可能我已经瞎了。
我们没有太多的对话,我通过声音判断刘丧还在我前面爬行,喘息声和心跳声是我能听到的最清晰的声音。
我一开始并没有非常害怕,在四周有岩石可以依靠的地方,最开始心中产生的是安全感,只有手脚无法伸展超过三到四个小时,幽闭的恐惧才会袭来。
但真正的毛骨悚然在十个小时之后潮水一般地涌了过来,不是因为外界的环境,而是因为我的想象力。
我已经爬入了岩石深处,且已经往里爬了整整七个小时,这条通道好像没有尽头一样。
我们已经爬过了之前尿尿的区域,事到如今,也没有太多的忌讳,在所有人的屎尿堆里都无所谓了。到了后来尿都没有了,都变成了身上的汗水。
我们不能退后,我不敢回头看,即使能够回头走,我也是爬回到南海王墓中,在黑暗中,我们能吃的东西就是那些手一样的贝类和海蟑螂。不过好处是,那些东西短时间内应该吃不完。但更大的可能性是,我们四个在这条通道中被默默地困死,谁都不会知道我们死在这里。
又往前爬了最起码5个小时,时间和一切的声音都在我耳边消失了,我只能麻木地往前爬,很长一段时间我被拉下,我摸前面摸不到人,剧烈的恐惧让我往前疯狂地爬行,最终再次摸到刘丧的脚。
也不知道最终是过了多久,胖子说了一声:“有了!”
我以为有了出口,问道:“出去了么?”
“刻度!”胖子说道:“我摸到石壁上有刻度了。”
在这么深的地方还有刻度,我吃了一惊,胖子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摸,之后他道:“这个刻度我不认识。”
我来!我催促他们往前,摸着四周的石壁,很快摸到了胖子摸到的东西,我忽然一身冷汗,这个刻度虽然我也不认识,但我知道,这是丁兰尺上的一个单位。
丁兰尺是阴宅尺,上面是阴间的计量单位,是一个“苦”字。
这是汉代墓,丁兰尺还没有发明,是齐家高人刻的字,为什么要用丁兰尺?
是暗示我们,我们已经到了阴间么?
最重要的是,我把尺忘在南海王墓里了。
第七十三章 局
我想了想,没有把这个坏消息说出来,以免其他人心理崩溃,真是想不到那女人皮俑拿给我的东西那么关键,难道真是这墓里的鬼要出去?想让我帮忙?
胖子问我如何,摸出什么门道来了,我把我知道的事情和他们都说了,爷爷的笔记里说过,万事讲一个动机,在这个墓中,让我最头疼的就是这个。我推测出来的所有的动机,都和我的世界观不吻合。
我以往那种洞悉能力不知道到哪里去了。而现在最让我摸不着头脑的是,这个齐家高人到底想做什么?
他在古墓各处都设了各种风水设置。然而这本来就是一个绝户斗,里面就算有尸王养出来,也绝对出不了这个墓,所以这些风水设置肯定不是“困”局。
盗墓贼在墓里设风水局,如果不是为了困住冤魂、使其不报复自己不问自取,也有可能是设阴恨之局,想危害墓主后人,但说实在的,这个斗所处的风水位已经被淤泥覆盖,埋于海下,不说龙脉,连风水都谈不上,断金诀有云:坟前如牛槽,断子又绝苗。这王墓之前有一道巨大的沟壑,大到可以开地铁。
这种阴宅子孙能存活的都不会太多,实在没有必要再下毒手。
但这里确实被后人设下了非常精妙的风水局,这个风水局如果不是用来镇住这个古墓——因为古墓已经被自己的风水格局完全困住——那么,只剩下唯一的一个理由,这个理由不管多么反直觉,多么匪夷所思,也应该是正确的。
这个风水局是为了破这个墓原来“困”的风水格局,破困,是为了把困在古墓中的什么东西放出去么?
我转身平躺,让自己可以休息一下,也可以和胖子商量最终的可能性。
胖子说:“你只要告诉我,我们再往前能不能出得去就行了,胖爷我再爬,蛋上的褶子都要磨平了。”
“出得去。”想到刚才那种可能性之后,我已经无限地冷静了下来,回到了几年前的思绪状态,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冷静,冷静到只信任自己一个人去思考问题。
我忽然意识到了,这个古墓是一个陷阱。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这是一个绝户斗,按道理没有人能进得来,也没有人能出得去,进到绝户斗里需要极强的能力和运气。
之前的那个短信,一步一步,将我们一行人引到了这个绝户斗里。我们本来要找很多地方,预备了很多天,但是第一天,我们就找到了南海王墓,二叔精确地带我们来到了这片滩涂。
这里设局的高人,早在几十年前自己进入这个斗的时候,封闭了所有可以出去的道路,只留好了一个出去的办法,这个办法和这个风水局有关。他预料到我们进入这个斗内,只能依靠他留下的办法出去。现在也确实,我们正在按照他安排的路径往外走。
他这么做的目的,是让我们只能用他设计好的方式出去,他设计的方式,隐藏了真实的目的,逼我们得带一件墓里的东西出去。
如果我猜得没错,那个东西就是那个女人皮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可以肯定,带这个人皮俑出去的我们,肯定不会遇到什么好事。否则他早在当年就这么做了。
他为什么自己不带,要隔这么多年,用这么复杂的办法,让我们替他去做?
那个女人皮俑邪气涌动,该不是这个齐家高人用了这个“斗”做的养尸地,养出的什么邪祟吧?他自己不敢来起尸,想我们带出去,拿我们当了“生桩”。
因为绝对的冷静,即使再不愿意,我也意识到另外一点,就是能够完成这个计划的人,只有我二叔。
我摸着墙壁上的“苦”字,内心苦涩,二叔从来不管这些事情,为什么要设计我,难道他就是齐羽?
不会,我揉了揉脸,问刘丧道:“刘丧,你肯定知道一些什么,你要么现在说,要么我拧断你的脚筋。”
刘丧很镇定,有气无力地说道:“你到现在才意识到,我真是服了你了。不用威胁我,本来你只要开口问,我就会告诉你。但是我们现在必须继续往前走,再有一个小时,我们就能到一个舒服一点的地方。到那儿你自然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