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雷声轰隆
太任收紧张开的裙摆蹲下来,用黑色罗扇挑起楚兮瑶的下巴,细细打量她,这画面活像一个老鸨打量新入行的美人;楚兮瑶怒目视之,被人如此轻佻地对待,她从来没有过,就算是刚刚坐诊那会也没有,该死。
太任没有注意到楚兮瑶愤怒的双眼,只在是暗自感慨楚兮瑶的绝艳的芙蓉脸,还有那对细细远山眉,仿佛包含万物融于眉心,太任忍不住用扇子去触碰她的眉心,在扇子碰到的那一刻,她对上了楚兮瑶那双愤怒如火炉的眼睛,漆黑的瞳孔里如黑色火焰熊熊燃烧。
“咦!!!”吓得她将扇子丢在地上,这双眼睛让她想起了那日天降的流火,她差点往后倒下,好在强者拥有的品质在沉睡的岁月里没有丢失,在每一百年的狂欢中依然保留,很快她压制住内心的恐惧,被火焰烧灼的恐惧,慌忙捡起罗扇,起身站在离楚兮瑶最远但又靠近其他三个人的地方。
“太任meimei,你脸色不好。怎么啦?”爱惜美人的书生问。
太任还沉寂在楚兮瑶愤怒的双眼里,沉寂在那日天降流火的恐惧里,黑色的火焰就落在她右手上……
书生的话猛然闯进来,太任惊回了神,慌忙回答:“啊?”她沉思了一会,又接着说:“没事,刚刚想水临仙的事出神了。”其实她已经离开水临仙很久了。她没有说出自己看到了一双充满黑色火焰的眼睛,或许是她想多了。
“怎么分?”还是一开始那句话,老鬼问,这也是他最关心的问题,因为他比在场的人都需要这个被他们誉为‘救命’的良药,他站在通神阁前,佝偻着身子,弯曲的后背隐藏在宽大的黑袍里,这身黑袍他穿了两千年了,为了遮住羞于见人的伤口,青色头皮裂开的伤口里,脓浆流出,滴落在不平的土地上,在土壤里燃起一缕被毒物腐蚀的青烟。
“我们把她的精血抽出,与魂魄一起分割成四个等分,如何?”书生说。
楚兮瑶瞪大了眼睛,她万万没想,这个清雅如柳叶的男子竟然要吃她的精血和魂魄,楚兮瑶有些难以置信,原来不是红衣女子吃掉书生,而是他们谁都吃不掉谁,自己反而是被吃的那一个。
“这样太没趣。”钱通插话,对于享乐他颇有心得,吃不吃不要紧,要紧的是吃的欢不欢快。
“我们这样分,把她的肉身分为四分,谁拿到精血多的,魂魄多的就算谁的。”精血与魂魄分散在身体的各处,哪里多哪里少无法预料,这使一场血腥的画面充满娱乐感,谁挑到精血与魂魄多的谁就是赢家,但有一处是可以确定的。
“心肝部分归我。”老鬼说。
“不行,我们还是平分比较好。”心脏的精血自然多一些,书生反对不无道理。
钱通见自己提的意见被驳回,将失去接下来娱乐的机会,这可不行,他还没有享不到的乐子,什么东西到了这些人面前都要商量着来,他开始怀念自己一呼百应的日子,那时候身边鬼帝境的强者比比皆是,还没有那个小辈敢在他头上撒野,拆他门户,挖他的坟。
“我们抽签如何?”钱通想了让他们容易接受的说法。“太任meimei觉得如何?”
太任还在想刚刚的事,钱胖子问她话,她神情恍惚,隐约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随口回答:“随意吧。”
“那我们抽签决定。”钱胖子用不容反驳的语气说到。
“先把她杀了。”老鬼说。
他们再一次将楚兮瑶围住,老鬼一手抓住楚兮瑶的脖子,将她从地上提起来,楚兮瑶双腿摇摆,双手扒拉扼住脖颈的干尸手,但使不上力气,肺脏涌上了的气体渐少,鼻腔再也呼不进新鲜的空气,这比一刀杀了她还难受。
她能清晰感受死亡的距离,脖颈逐渐收紧的手指,先压断经脉的刺痛,脑袋发麻,后来扼断的气流让她脸部膨胀,意识逐渐模糊,眼睛看不清任何东西都是青色的一片,忽然她看到一个人,居高临下地俯视她;她想看清那个人的脸但大量的气体冲入脑海将画面冲散了;脑海里一片祥和,又闪过很多人的面孔,有老者,有男人也有女人,但她都不认识,他们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随后一阵金光荡起,那光芒慈悲圣洁,自己死后会回归佛界吗?
再然后……她再也没有任何画面从脑海里浮现,好累啊,好想睡觉,楚兮瑶微微把眼闭上,突然一股强烈的情绪从她心底燃起,一股毁灭性的力量爆发而来,是愤怒,是不甘,是对命运不公的不服,是对所有人的愤怒,是杀光所有人的血腥杀戮;她从来没有过的所有负面情绪从最黑暗的深渊里像一头罪恶的猛兽一样肆意地占据她的心灵,她觉得所有人,所有人都辜负了她,伤害她,她要将他们全部杀光,杀尽。
一股强悍的杀气从楚兮瑶身上惊起,一种对世人的愤怒如滔天业火在她眉心熊熊燃烧,一道黑色的火焰在她无意识之下在眼睛里舞动。
突然,天空劈下一道轰隆隆的雷电,裂开石泉秘境上方厚厚的积压数万年的云层,在黑云里如一把利剑。
老鬼惊吓地松开扼住楚兮瑶脖子的手,楚兮瑶柔弱无力摔倒在地。
“为什么?为什么?”老鬼干枯的双手抱住青皮的脑袋,惊恐地发出尖利叫喊,慌张失控,绿色的脓浆从头皮的裂口里不断涌出,从他身上羞于见人的伤口涌出,流淌在土地里,他继续抱着逐渐干瘪的脑袋绝望的尖叫:“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有雷声?”
钱通惊恐地冲进通神阁,直接逃回厚重的坟墓底下,书生与老鬼一样惊惶失色,焦躁不安,在地上急急打转。
太任面目悲凉地看着上空,又一道雷光射下,她任由身上,手上,脸上的皮肤像失去水分一样干瘪下去,任由一条条皱纹像蛇一样爬上光滑的身躯,爬上艳丽的面容上,纤纤素手变成老鬼一样的干尸状,平坦的腹部像老媪一样皮层层层折叠成一块褶皱的布料,双眼失去神韵,红艳的牡丹凤尾裙再也无法发挥它的风采。
这一切深爱美貌的她都平静地接受了,自从看见那双冒着黑色火焰的丹凤眼开始,她就应该想到了,她躲了两千年了,在坟墓里不死不活地活了两千年,棺材里的冰冷常常使她惊醒,泥土里飘来的腥味让她厌恶,看着自己的身躯干瘪下去又重新饱满,黑色火焰烧毁的手臂常常在无意间发烫,在无尽的后悔之中在没有勇气死去的岁月里越发滚烫,这比当初的背叛还要令人煎熬。
她开始渴望一道雷电劈下将她劈死,她张开纤瘦的手臂迎接死亡,在黑暗里她优雅地站立着,雷光印在她皱纹遍布的脸上,眼泪从紧闭的眼眶里流出。
“你不要命了。”书生重重将她手拍下,厉声质问到。太任看着书生脸上被火焰烧灼留下的疤痕,留着泪眼不说话。
“是她!是她。”老鬼指着楚兮瑶说,脓浆流失后的脑袋,青色的头皮紧紧地包裹在头颅的骨头上。
楚兮瑶被老鬼的尖利喊叫中惊醒,她忘记刚刚发生的事情,在老鬼扼住脖子之后的所有事情,她茫然看着慌乱惊恐的两人,还有变成老媪的绝艳女子。
“是她,她是个灾星,毁灭幽冥界的灾星。”老鬼尖叫道,声音如万鬼哭嚎,勾引起人心深处的绝望,以及死去的konghuang。
忽然一道雷电劈下,轰隆隆轰隆隆天空里雷电越来越密集了。
“快跑。”书生大喊,他抱起一脸悲痛欲绝的太任,对老鬼说。
老鬼看着他,颜色尽失,绝望像一团烟雾围绕在他身上,失声问:“往哪里跑?”
对啊,往哪里跑?天道无处不在,雷声无处不在。
“先跑再说,你想要这两千年的努力付之东流吗?”书生无比坚定,无论是一开始的躲藏,还是最后做出将自己埋进坟墓里的决定,他都很坚定。
“好。”老鬼坚定地说,这一刻他才知道书生比自己还要怕死。
书生和老鬼刚抬起脚跟,身后就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站住。”楚兮瑶看着他们三人,面无表情,这已经是她能保持的最好的状态了,其实手心里全是冷汗;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无名氏不会害自己,这点基本的信任还是有的。
书生和老鬼缓缓地转过头颅,书生惊恐地咽了咽口水,老鬼警惕地看着她,太任眼里全是期待,三人在那里僵住了,都在等楚兮瑶发声。
楚兮瑶看着这三人跟之前截然不同地反应,脑袋里全是疑惑,在她昏迷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还有天上的雷声是怎么回事?
她抬头看见雷电在黑暗里发着寒光,但却给不了雷吟搜杀阵内雷电给出的不寒而栗的感觉。
第四十七章,四把神器
轰隆隆轰隆隆……苍穹里的雷声越来越密集了,像是在酝酿所有的力量等待时机给敌人致命一击。
楚兮瑶不知道是被雷劈多了不觉得害怕,还是这个雷声本身就不可怕,抑或她无暇关注上方的雷声;然而她前面的三个人却比她还要在意的多。
再也没有人提出要杀楚兮瑶的浑话,他们现在的模样更像是等待楚兮瑶下决定要不要杀他们,绝色老媪眼里对死亡充满了期待,书生则散布着恐惧,楚兮瑶不认为他的恐惧是自己给的;老鬼警惕着楚兮瑶,他觉得她是不可抗衡的灾星,亦如他说的那样。
“拿了他们的武器,一把黑罗扇、一把白玉琴、还有一个权杖。”无名氏说,在她醒来后,在书生和老鬼恐惧的时候说。
什么?楚兮瑶第一感觉是难以置信,这是疯了吗?她摸着微微肿起的脖颈,上面还留着青紫色的掐痕,被掐住脖颈的异感又在脑海里浮现,鼻腔突然呼不上气,她的呼吸变得艰难,像野狗一样大力喘气。
“他们会给吗?你就确定他们不会把我杀了?”楚兮瑶反问,虽然他们已经将她杀了一半,接下可能真的把她杀了。
“你只管问。”无名氏说,没有华丽的说辞,却给楚兮瑶足够的勇气。
“站住”这两个字一直在楚兮瑶口中逗留,在他们要彻底离开的时候脱口而出,话说出口后反而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遇到致命的危险。
“把你的白玉琴交出来”楚兮瑶指着书生说,依旧是面无表情,语气也很冷漠;在不知道或者不能运用任何表情的情况下,没有表情就是最好的选择。
“还有你的权杖。”楚兮瑶又指老鬼说,虽然她没有看见他身上有佩戴权杖,或者有藏着一把权杖的可能性,但,在说出站住那两个字后,她对无名氏深信不疑。
“你手里的黑罗扇。”她又指向书生怀里的绝色老媪。
把话一股脑地说出口后,楚兮瑶松了一口气,像是第一次上台在数万人面前发表演讲一样说完后松了口气,接下她在惶恐不安中等待他们的答复,希望结果是好的,她相信无名氏,这一次对小命看重的危险预感没有降临,所以他们不会给自己一把红白刀子。
书生和老鬼都隐忍着怒火,神情变化不定,满脸阴霾;只有绝色老媪从书生手上挣扎起身,手里紧握那把黑罗扇,一步步庄敬地走向楚兮瑶,书生拉住她,用严厉警告的眼神遏制她,她悲凉地看了书生一眼,泪水从沟壑纵横的皱纹遍布的苍老脸庞流下,她一手推开书生,一步步走像楚兮瑶。
她走得庄敬悲壮,像慷慨赴死的战士,红色的凤尾裙在黑暗中焕发着光彩,在她的风韵犹存中,在老去保存下来的优雅中,在多年在位养成的不可一世的气魄中。
但楚兮瑶又发觉她错了,她不像一个慷慨赴死的战士,倒像是一个逃兵,带着悔恨来赎罪的逃兵,为何?这个绝艳妇人应该繁荣一生才对,谁?改了她的命。
楚兮瑶疑惑,帮人改命损自身运势,谁这么舍得?
绝艳老媪很快走过来了,楚兮瑶想站起来,但肿胀的双脚让她面对现实,别人站立给趴在地上的自己丢东西,可不是什么好的体验,特别是在自己如此狼狈的情况下。
但她预想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她认为丢失尊严的荒唐的想法没有得到验证。
因为,绝艳妇人跪下来了,带着泪水纵横的眼睛与自己平视。
“妾身,有罪啊……”太任嚎啕大哭,楚兮瑶不明所以。
随后,她将云鬓梳整的脑袋低下去,额头碰地,双手弯曲,托举着黑罗扇,让楚兮瑶拿走。此刻,她像一个虔诚的信徒,举着送给神明的祭品。
楚兮瑶犹豫了片刻,才从她手中拿走黑罗扇,她恍惚觉得拿到自己手里也许是错的。
老媪再磕头,三磕头,楚兮瑶终于坐不住了,这是为何?
这时,书生猛冲出来,一把拉起跪在地上的老媪,诉落道:“你疯了,你跪她干嘛?”
“她是个灾星!!!”书生再次严声厉词地说。
老媪瞳孔大张,难以置信,失神地问:“可是,她引来了天雷。”
“那是天雷在愤怒,在发泄它的怒火。”忽然,一道人形粗壮的雷电从空中劈落,照亮了整个黑暗,太任朝书生的头顶望去,她又露出期待的神情,书生暗感大事不妙,连忙抱住太任向远处翻滚,那道粗壮的天雷紧接着落下,在地面上砸出深坑,雷电再深坑内噼啪作响。
太任从地上爬起来,看着深坑忽然笑了,她笑得凄惨悲凉,看着地上的书生,她指着书生笑得更厉害了,她笑她自己,她笑所有人,笑书生,笑老鬼,笑钱胖子,笑这一切。她边笑边跌跌撞撞地走了,像一个疯婆子。
书生一时失去了主心骨,再看楚兮瑶时,更慌张了,像是见到恶鬼一样,坐在地,慌忙用脚向后倒退,因害怕而不停地抖动的双腿抹平了地面的碎土,嘴里念叨……她是灾星……灾星……灾星,毁灭一切的灾星,她会杀了我的。
恐惧过后,书生瞳孔涣散,呆呆地盯着坑坑洼洼的地面,最后像傀儡一般,拿下白玉琴放在地面,走了。
老鬼看着远去的书生,再看看坐在地上的楚兮瑶,最后手里变出一把权杖,跟他皮肤的颜色几近相同的枯老的树皮的颜色,有点发青,楚兮瑶觉得那把权杖发霉了,权杖的顶部是一个骷髅,拉长的鬼脸,像干尸一样有干的硬的没被岁月腐蚀的肉块粘连在骨头上一样,有着凸起的从顶部直下长短不一的直线硬块,应该是制作权杖的时候留下的。
权杖上面透着一股邪气,这不是个好东西,楚兮瑶得出结论。
老鬼也消失了。等楚兮瑶再听到他们的消息是在自己的通缉令传遍整个幽冥界的时候,那时候,她犹如丧家之犬,连多摩宗也受她所累。
楚兮瑶用魂力化丝将权杖和白玉琴收回手中,丢进无名棺。
她看向通神阁,这座宫殿绝对不似表明看起来这么单调朴素,她想要。
问无名氏:“那个钱胖子用什么法宝?”
“那座宫殿。”无名氏看着棺外通神阁的金色的牌匾说。
“胖子。”楚兮瑶喊道,好在离宫殿不远,她继续面无表情,这一次跟上一次不一样,经过上一次的顺心顺意后,她开始胆大了,开始虎口拔毛了;胆大包天,狐假虎威说的是她没错;她已经忘了被雷吟搜杀阵虐得死去活来的样子了。
“你的通神阁归我了。”楚兮瑶继续说,像楚兮瑶这样要别人的东西要的理直气壮的人还是少见,毕竟不是谁都脸皮那么厚。
……
…………
久闻不见回应,上下一片寂静,苍穹顶的雷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宫殿内外跟往常一样静止不动,楚兮瑶的话像放狗屁一样不顶用,她开始没底了,到底要咋样?何故如此?
楚兮瑶默默从无名棺内取出生源续骨丹,脚上的伤需要治疗,等治好了伤再扒坟吧,至于之前说的扒死人坟墓太缺德,但这其中出了变故,坟墓藏活人又不一样了,顶多是拆他门户。
吞了生源续骨丹,将药力汇集双脚上,新的骨头慢慢生出,与脚板的骨头连到一起,化为粉末的骨头被挤到两旁,脚踝处肿得更大了,漫延到整个小腿,活像楚兮瑶胖了几十斤的小腿,楚兮瑶用恶鬼守插进肿胀发紫发黑的腐肉里,用短剑一点一点将它挖出来。
她敛著眉头没吭声,从无名棺取出布料咬在嘴里,割肉刮骨眼睛都不眨一下,一刀一刀地切下去,额头密集的汗水顺着睫毛的长度流下,滴落在膝盖上。
在抛完一地的紫色碎肉后,用绷带将伤口裹紧,借助剩余的药力滋生新肉,不得不说药皇炼制的丹药真霸道,肉白骨她算是见过一回,自己亲自体验了两回,这些完全颠覆了她的医学观念,也完全不符合中医的长期疗养;药皇生前一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楚兮瑶站起活动几下接好的脚踝,大摇大摆地走近宫殿,站在台基前,正对着中间腾蛇驾雾的白色图案,想着从哪里开始拆会好点,她上下打量通神阁,从没有大门的宫门口,到顶上的牌匾,再到墨蓝色的飞翘的屋檐。
忽然,宫殿震动,抖落屋檐上的死气,扬起一片灰尘;只见通神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变小,再变小,变成房屋模具的托手大小,飘到楚兮瑶面前,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接住它,它便安安稳稳地立在楚兮瑶手掌心里。
楚兮瑶大喜,连忙打量起来,发现还是跟以前一样没什么不同,楚兮瑶很失望,后来她才知道她厚脸皮要来的几件法宝,只有宫殿有些用处,其他的……仿佛永远都不属于她。
楚兮瑶将通神阁收进无名棺,看着地上仅剩下的铺满上品魂石的孤零零的坟墓,连墓碑都没有;她做了个重大的决定,她不挖钱胖子的坟了,挖死人的坟也就罢了,挖活人的坟太不没爱心了;楚兮瑶给自己找了个合理的理由。当然,这话打楚兮瑶嘴里说出,狗都不信。她要是想挖坟,还是找个理由给挖了。
第四十八章,不见的墓碑
石泉秘境还没有关闭,楚兮瑶决定再去一次那个诡异的墓碑看看,至于她抱有什么不能与人告知的目的就不得而知了。
她按照来时的路返回,自从她学会在天上飞后,就不想再在地上跑了,她踏破魂力从空中快速驰过,用她逃命的速度,一弹指一百里,两弹指两百里,几个弹指的时间便回到那个被高大亭子遮蔽的坟墓的坐落处。
顺着灰白石牌铺垫的宽大道路望去,竟是一片狼藉。死气从半空落下到处乱窜,楚兮瑶踩着亭子飞檐的碎片,挥散蒙蒙死气前进,诡异的墓碑不见了,她才得以窥见亭子及坟墓的全貌,亭子被人用利器砍破,碎裂的瓦片和石柱断腰的块状石碎散落在路边,坟墓前面,绝壁下方。
楚兮瑶御剑飞起,观其全貌,发现坟墓的顶上横竖几道长长的剑痕,从坟墓周边延长至顶端再延长至坟墓周边,剑气犀利,快很准,干净利落一剑砍下,入墓三分。
忽然,一道剑光从坟墓上射出,直逼楚兮瑶,杀气凛然,楚兮瑶惊得从空中掉落,一屁股摔在地上,再看坟墓时,心有余惊未散。
“你是来要墓碑的?”一个声音响起,是一个偏老态的男子声,他就站在楚兮瑶的右侧下方。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楚兮瑶大惊想回头看,“不许动。”一股强悍的气息将她笼罩,楚兮瑶的脑袋僵住在半回头的一瞬间,但她还是看见了,那是一个淡棕色的人影,是灵魂体,双脚接近透明,衣物都是魂力凝聚而成无质感,她没看见人脸,但能感觉到一阵风就能把他吹散。
“你是坟墓里的人?”楚兮瑶问,她见过的在坟墓里的活死人哪个不是强大的怪物,这个人气息虽然强大但徒有其表。
“我是谁不重要,你要的东西不在这里,你来晚了。”男子说,带着沙哑的男声,不像吃人的老怪物,倒像渊博的学者。
“还有”男子接着说,“我不管你是谁,不要干不该干的事,不然我就去把你杀了。”
楚兮瑶没有答声,不该干的事是何事?什么不该干,我要干的事那就是该干之事,我不乐意干的就是不该干之事。如此说来一切都通了。
“好。”楚兮瑶干脆地答应了。
男子得到满意的答复后,消失了,就这么在死气里渐渐消散,笼罩在楚兮瑶身上的气息消失了。
……
石泉秘境外。
卫砚歌在秘境的出口焦急地转圈,转得坐在地上的萧子詹眼睛都花了,心情更加烦躁,忍不住说到:“她已经死在里面了。”
“你胡说,楚妹妹吉人有天相,你要是不想等就回去,没人逼你。”卫砚歌也烦躁,说话更是大喊大叫。
这话一下子激怒了萧子詹,明明是他先看上的女人,她死了,他也很难过,偏偏自己还不能表露。其实他心里明白自己比卫砚歌还期待着幻想着她还活着;不然,也不会在这里等了。
但已经过去几天了,秘境的出口从他们出来后就再也没有动过了,它该死的平静,有时候自己甚至看着秘境入口出现了幻觉,那个如桃花般娇艳的女人就在那里笑脸盈盈地看着自己,他挚爱深情地望着她,她步步生莲向自己走来,脸上挂着俏皮的笑容,像是她调皮跟自己玩捉迷藏一样;她来了,一步步向自己走来了,正当他要站起来,抱住她的时候,她突然消失了,而眼前只有安静的秘境入口,在那里转着黑色的漩涡。他对着出口张了嘴不知道要说啥,又接着颓废地坐在地上。
在无数次的幻想之后,她还是没出现,卫砚歌的话彻底激怒了他,让他在自己编织的徒劳幻想中清醒,让自己意识到他像懦夫一样徒劳无力。
他从地上站起来,一把抓住卫砚歌的衣领,双眼死死地盯着卫砚歌说:“她,已经死了。喂狼了。”话说出口后,他心如刀割。
“你胡说!!”卫砚歌推开萧子詹,挥动拳头就打在他脸上,这一拳亦打在他心上,使他除了伤痛之外拥有了不一样的快感,不知道是快乐还是疼痛,但他现在很想打一架。
萧子詹狠蹬了卫砚歌一眼,然后又笑了笑,紧随着握紧拳头朝卫砚歌脸上砸去,空气里传出骨头的错位,与肉的闷响。
“你敢打我?”卫砚歌难以置信,“你敢打我。那就来吧,谁怕谁啊。”他挥动拳头打在萧子詹的肩膀上,双手按住萧子詹的肩膀,猛地,一脑袋顶撞在萧子詹的脑门上,震得萧子詹耳目一阵轰吟。
但他立马回过神来,得到卫砚歌的回应,他更是肆无忌惮了,左一拳右一拳的砸在卫砚歌身上,打得更畅快了;卫砚歌也不退让,二人赤拳裸脚地大大出手,谁也没让着谁,谁也没给谁留情,打得骨肉闷疼。
言菡抱着不周剑站在一旁冷漠地看着,仿佛在看两个大傻子,站在这里几天了,她自然知道他们说的死人是自家东主,但一个可以拿出不周剑的人,怎么会死?
忽然,她看见黑色漩涡的出口出现波动,心底暗嘲,果然是遗祸千年,没那么容易死掉;言菡爱惜地抚摸怀中的不周剑,又觉得她是祸害,把整个仙界坑了个遍的祸害。
楚兮瑶从出口跳出,第一眼看见的是言菡那张冷漠的脸,难道在等自己?不禁惊呼:“菡。”
言菡本来不想理她的,但……还是行了礼,道:“东主。”
‘真的在等我’,瞬间把楚兮瑶乐得找不着北,迈着如花步朝言菡飞奔而去,那姿态不可描述,随后一把抱住言菡,乐呵呵地眯着眼想,既然你不抱我,我来抱你好了。
言菡紧握手中的不周剑,看着楚兮瑶神情不定,……正想着要不要把她杀了,杀?不杀?杀!?不杀!?杀。
但她看到楚兮瑶扬起的笑咪咪的脸庞,心一下软下来,决定不杀了,让她多活几天。于是楚兮瑶在她身边真的活了很多很多很多天。
“楚姑娘!”
“楚妹妹!!”
楚兮瑶看去是两个鼻青脸肿的人,她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是自己让收魂石的那两人。“原来是你们。”楚兮瑶喜出望外,真好,现在的人都很诚信不卷巨款跑路了,还在出口等着自己,太感动了。
“太好了,你没……”卫砚歌紧张地捏着袖子一角,连楚兮瑶的脸他也不敢看了,他本来想说死的但觉得不吉利,一时激动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能在次见到你真好。”萧子詹说,他站如松柏,不卑不亢,神情严谨,像是在说一句很圣洁的话,眼睛和语气间透露着自己再也无法隐藏情愫;他的眼神如此的肆无忌惮,像一张迷网将她包裹住,困在眼里,困在心里,他已经努力压制抱她的冲动,这个在他幻想中发生过多次的行为。
楚兮瑶对与自己艳丽的面容又有了更深的认识,正所谓害人不浅大概是这么回事,但对于突然来临的爱情,楚兮瑶觉得就像一夜间盛开的桃花,也会一夜间凋谢。
“多谢两位帮兮瑶收取魂石。”楚兮瑶行礼了,谢道。其实她是想拿回魂石,但碍于不能直接开口。
“哦,对,魂石。”突然知道说什么的卫砚歌接话,在身上摸索储物戒,萧子詹用略带忧郁的眼神继续看着她,爱慕之意如潮水般汹涌,但……楚兮瑶满脑子都是魂石!魂石!魂石!
卫砚歌拿出一枚储物戒交给楚兮瑶,神情激动交给楚兮瑶,楚兮瑶顺手接过,在衣服上摩擦几下,看着戒子发出粪土之光,亮瞎她的狗眼后,心满意足地将它收进无名棺。
“楚妹妹,不如去我家做客吧。”卫砚歌趁机说。但说完,他又暗自恼怒,觉得自己过于莽撞了,急得满脸通红,
楚兮瑶愣住了,细想:卫家在涧水,听他们的语气这个涧水好像还挺大的,正好可以打听一下黑狐族的事,顺便找找多摩宗。有人好办事,这话倒没假。她看了一眼言菡,言菡冷漠地站在那里,一个眼神也不舍得给她。
“好啊。”楚兮瑶愉悦地回答。她去哪里,言菡就去哪里。
卫砚歌大喜,萧子詹大惊,他万万没想到楚兮瑶会答应,早知道他也邀请了。
“楚姑娘在卫家玩腻可以到萧家玩几天,我是萧家嫡长子,定能让楚姑娘宾至如归。”萧子詹说,卫砚歌为嫡幼子,家中由大哥掌事,诸多事情非他能左右,楚兮瑶到卫家未必是好事。但他是君子,不能卑鄙的将人抢过来,让卫砚歌与自己分生。楚姑娘要是住的不开心,他再将人接过来。
他看着卫砚歌,心中忧愁难去,他还是太单纯了,萧家与卫家已不复以往了。
对萧子詹的话,卫砚歌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妥,大不了他再去萧家找楚妹妹便是。
第四十九章,做客卫家
终于来到一个正常的地方了,楚兮瑶进城后第一个想法;至少没有看见现场宰杀魔兽的屠夫,也没有幽冥界特有的阴森黑暗,尽管她已经适应,并在黑暗中看清一切事物,但她还是一样地渴望光线,就像孩子渴望爱一样。
城门外是两只三人高的石狮子,分别守在城门两侧,嘴里燃烧着熊熊烈火,照亮城外景象,连城门上的刻印的青色鬼脸每一道刻痕都清晰可见。
因为与萧子詹、卫砚歌同行,所以不费任何力气进城。
涧水人对光的热爱让楚兮瑶仿佛置身在人界的黑夜里,繁荣的街道上满是火岩石与夜明珠发出的光亮,它嵌在店铺前的墙壁上,或是放在挂在木门的青灯了;两三层高的楼阁拉起一条条绑有夜明珠的绳索,在空中散发着碧绿色的柔光。
街上传出的叫卖声吆喝声,人来人往的拥挤,世俗的烟火,活人气息冲淡了楚兮瑶到幽冥界死气笼罩的面孔,就连言菡也为之动容;楚兮瑶兴奋地到处乱窜,一会拿起摊子上的不知名兽皮,一会又跑到隔壁的摊子把弄轻巧的短剑。她绝艳的容貌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言菡在后面紧跟着,一来怕她丢了,二来她也想沾一沾楚兮瑶的欢乐,她已经太久没开心过了,忘记是什么感觉了。
楚兮瑶则是想趟一趟人间烟火以证明自己还活着,在一个死人的世界里活着。
作为一个有魂石任性的人,楚兮瑶发挥到极致,看中就买,买买买,各种买;小贩拿着张皮草忽悠她说那是千年的灵兽皮,她给买下来了;就连无名棺内堆满还不知道干什么用的夜明珠她也买了;言菡满脑黑线地跟在后面手里堆满了楚兮瑶胡乱买来的东西,估计手里的魂石大概被她败光了。
直到两个男手里也拿不下东西了,楚兮瑶才停下手。
他们抱着一堆东西去了卫砚歌家,是一个朱门大户,门口两只辟邪的石兽,台阶向上是两个大的支起的青灯,火岩石在灯内发着耀眼的光芒。
守门的人一看是卫砚歌回来了,急忙向门内大喊:“三公子回来了。”外院的人接声又向内院大喊:“三公子回来了。”声声接下,内院忙成一团,为三公子接风洗尘,婢女婆子纷纷念叨:“快告诉夫人。”
“三公子回来了。”
“三公子回来了。”婆子边跑边喊。
还没等他们走近厅房,在小道上迎面走来一位衣着华丽的妇人,卫砚歌急忙将手上的东西交给护卫,行礼到:“见过娘亲。”
萧子詹也行礼,“见过卫伯母。”楚兮瑶两人跟随行礼。
卫夫人应付萧子詹道:“好好好。”随后转向卫砚歌,摸着他的脸说:“怎么瘦了,来让娘看看。”拉着卫砚歌上下打量。
要是往常卫砚歌便随她打量,但有楚兮瑶在场,他便握住卫夫人的手说:“娘,我好着呢。”
“娘,我给引见一下,这是我的两位朋友。”卫砚歌拉着卫夫人的手转过来,虚指楚兮瑶二人,“这是楚兮瑶。那个是她的随从。”
“夫人好。”楚兮瑶落落大方地再行了个礼。卫夫人有些失神地点头,说:“好好。”
作为一个母亲的预感总是准得可怕,在儿子这里楚兮瑶绝对不是朋友这么简单,但这女子太过艳丽了。卫夫人忧思不断。
“弟弟回来了,此行收获如何?”从小道的另一端走来一个身高七尺的男人,笑呵呵地走来,一身锦绣黑衣,相貌粗犷。
“大哥。”卫砚歌大喜。“嗯,出去历练一番,稳重了些。”男子看着卫砚歌说。
“大哥,给你引见一下我朋友。”卫砚歌发现好东西或者好玩之事着急与人分享的性子一点都没变。但,他不知道,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与人分享。
至于后来,他在外面流浪也不想踏进家门一步,卫夫人为了见他,还要动身出府,在行酒纵乐的无忧楼旁边的小酒馆里寻人。
被分享太多次的卫候昌打住了弟弟的话,“是子詹弟弟吗?我自然认得。”他看向萧子詹眼里闪过一丝杀机,萧子詹亦是不服输与他对视,警告说:“我与卫家主也打过几次交道。”两人暗流涌动。
卫砚歌却毫不知情,以为兄长同萧子詹交情很好,他硬拉过卫候昌说:“兄长,不是子詹,是楚妹妹。”
“楚妹妹?”卫候昌忍不住好奇,向一旁看去,竟是一个艳丽的女子,明明看上去妩媚,但眉间却包含万物,宽广无比,真是个有趣的人。
这个人,不宜行女子礼仪,楚兮瑶看清卫候昌的容易贪婪女色的粗犷面容后,向他抱拳行男子礼仪,语气生硬,生怕自己的面容又惹出祸端:“见过卫家主。”
“哈哈哈,楚妹妹好。”卫候昌戏谑地说。
楚兮瑶狠皱眉头,萧子詹也有些不悦。
“卫家主客气了,叫我楚兮瑶就好。”客气而疏远的地避开了卫候昌的不知分寸的话。
“哈哈,好,想必你们也长途劳累了,先去客房休息。来人,把客房收拾出来。”卫候昌说。
“等等,把灵沼院收拾出来。”卫砚歌对随从人说。他忽略了卫夫人与卫候昌的吃惊,急匆匆地将楚兮瑶带到灵沼院,安排住下。
不知是谁说起的,但卫家三公子带回一个绝色女子的事已经传遍全城,对于女子容貌,坊市里见过的人纷纷称赞,甚至成了炫耀的资本,没见过的人心痒痒,这时上街的人突然多了,也有在卫家门口徘徊不愿离去的人。
……
夜里,婢女过来传至前厅用饭,被楚兮瑶以身体不适拒绝了,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见到卫候昌,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她取出蛇肉,切块用削好的木签串好,在院子里架起了炉子,将蛇肉放置在炉子,用魂线化成双手在炉旁悠悠地转动蛇肉串,自己则向南坐在石凳上,取出一坛猴儿酒摆在石桌上,用从屋内取出的茶杯装酒,将倒好地酒放在自己的对面。
言菡顺势坐在南面,将不周剑放在桌上,正要端起茶杯喝酒,就被楚兮瑶一把按下,楚兮瑶盯着她,问:“你究竟是谁?”小命最重要,这件事不能这么稀里糊涂的让它过来。
然而,言菡却觉得好笑,她笑了,那张冷漠的脸上出现了笑容,反问她:“你不知道我是谁?”说完,撇开楚兮瑶的手,又变回冷漠的模样,自顾地喝酒。
她双跨大张而坐,一手拿着茶杯,一手撑在右腿上,剑在桌的右侧;她一仰头,酒一口干了;随后将三指扼住的杯子重砸在桌上,提起酒壶,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同样一口干了。大大方方任由楚兮瑶打量她。
夜明珠的光亮照在她消瘦的脸上,修长的眉峰如一把利剑,楚兮瑶试图在她脸上寻找当初倔强的模样,但有的只有铁骑才能发出的萧杀寒气。
难道她还是言菡?不。或者自己之前认识她?可是,小狐狸刚出生没多久就被封了。
“你不是言菡。你,到底是谁?”楚兮瑶十分肯定。
言菡开始疑惑了,接着反问道:“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她看着楚兮瑶一脸戒备地看着自己,又想起楚兮瑶在秘境出口抱自己的场面,接着说:“你不知道我是谁还抱我?”
楚兮瑶没答话,低着头专神地看着茶杯里的猴儿酒,在着它在小小的杯子里荡起一层细细的微波,炉上的蛇肉发出阵阵焦香;她在想无名氏说过的有关于不周剑的话,但无论如何自己都不曾认识什么镇南王,或者她是被剑中邪灵夺舍?抑或!她被言家人夺舍了。
想到此楚兮瑶猛惊,铁骑的萧杀寒气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女人身上,她迅速拿出恶鬼守矫健地跳上石桌朝言菡刺去,言菡右手快速拿起石桌上的不周剑抵挡,楚兮瑶盯着她地眼睛说:“你是言家人?”
“蠢货。”言菡骂道,楚兮瑶心如急鼓,自己猜对了;竟让敌人在自己身边潜伏这么久,怕是小命不要了。她也没想到事情竟如此严重。
楚兮瑶用恶鬼守划过,脚底往下扫,言菡跳跃而起,楚兮瑶快速靠近,魔气翻滚的恶鬼守在空中流下一道黑色的弧线,向言菡的脖颈刺去,言菡握剑回挡,看着紧紧逼近的冒着魔气的短剑,上面三颗鬼头的眼珠子悠悠转动,她不禁脱口而出:“恶鬼守。”
楚兮瑶心惊,她从未向任何人说起过短剑的名称;言菡亦是心惊,更多的是怀疑自己的眼睛,恶鬼守与不周剑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两人均在对方一米处停下。
炉上的蛇肉冒起了浓烟,在炉上的炭火上烤焦,呛鼻的气味漫延整个灵沼院。
“阿嚏。”不知道是谁打出了第一个喷嚏。
第五十章,你是谁
楚兮瑶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这个一点都不严谨,紧张的气氛被楚兮瑶的一个喷嚏给缓和了。蛇肉开始烧起来,在炉上冒出更浓的烟雾。
“阿嚏。”楚兮瑶又打了个喷嚏,楚兮瑶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太好意思。
言菡手一挥,神情冷漠地将烧起火苗的蛇肉冰封了。楚兮瑶因为刚刚两个喷嚏神情缓和下来,也没有再和言菡兵戈相对,但言菡并不想放过楚兮瑶。
“你到底是谁?”言菡厉声问,她提着剑一副随时杀过来的模样,这幅模样自从她转性后就很少见了。
可这话把楚兮瑶问懵了,“我倒要问问你是谁呢?我好好的婢女被你搞成这样,你还我婢女。”楚兮瑶拿着恶鬼守又坐回石凳上,耍无赖地说。在言菡说出自己用的短剑的名称后,再加上她出乎意料的表情,她就确定她不是言家人,但到底是谁楚兮瑶也不知道,反正现在她不会把自己杀了。
“你到底是谁?”言菡开始慌了,情急之前挥动不周剑架在楚兮瑶脖子上,楚兮瑶坐在凳子上防不胜防,措手不及,她低眼看着在脖颈冒着寒光的锋利的长剑,隔着皮肤层离自己的血管只有几厘的距离。
“有话好好说嘛?”楚兮瑶边说边想用恶鬼守抵住长剑。
“不许动。”言菡厉声说,手里拿的长剑微微抖动。楚兮瑶立即停止手上的动作,正视言菡,没有慌乱,因为她看见言菡开始慌了,慌到剑都拿不稳了,在她的脖子上划出小的伤痕;她那放大的瞳孔以及无法面对事实的神情都在出卖她。
“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是谁?”言菡问了一次,没等楚兮瑶说话又问了一次,她干脆把剑扔掉,抓起楚兮瑶的衣领,把楚兮瑶从石凳上拉起来,眼睛充血看着楚兮瑶,疯狂地问你是谁,你到底是谁……声音一次比一次狂乱,一次比一次尖利。
“我问你是谁?”言菡揪紧楚兮瑶的衣领疯狂晃动,摇得楚兮瑶眼冒金星,脖子生疼。
“我是你主子,楚兮瑶!!”楚兮瑶趁她动作停下来得空隙,用野狼般凶狠的眼睛盯着言菡说,她生气了,生一个不知道为什么发疯的女人的气。
言菡被她的眼神惊醒,那双冒着黑色火焰的眼睛,那双眼睛……她好像在哪见过,她又看了楚兮瑶的远山眉,越发觉得自己在以前的见过那对眉眼,只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漫长的岁月将记忆一次又一次地洗刷,一次又一次地洗礼,最后剩下的永远是深入骨髓的东西,让她一生痛苦而不能忘怀的东西;其他不重要的部分掉落在脑海嘴阴暗的深处,她还是回想起那双眉眼,但她认为自己的记忆出错了,在长久的睡眠中错乱了。
言菡似乎想起了什么,恍惚地盯着楚兮瑶那对眉眼,它的主人的死好像也有自己一份功劳,想到这里她笑了起来,边笑眼泪边盈眶飞出,笑得浑身颤抖,笑声断断续续,眼泪更是不受控制地流下来,她不知道该笑自己,还是笑捉弄自己的命运。
回忆像影片一样播到最后,她停下来了,麻木不仁地问楚兮瑶:“你跟药皇是什么关系?”问完后,她开始紧张了,甚至眼巴巴地看着楚兮瑶的嘴唇等待她说出自己期待的那个答案。
“不知道。”楚兮瑶说,其实她认为无名氏是药皇,但他又说自己是器灵,当然,这些不能对一个不正常的拿剑横在自己脖颈的婢女说。
没得到她想听的那个答案,言菡有些失魂落魄,独自喃喃道:“你失忆了。”声音很小,楚兮瑶没听见以为是她又在笑了,但言菡听得清清楚楚。她又将记忆回放,试图从快要销毁的记忆碎片里找到她想要的答案。
她突然跪在地上,掩面哭起来,如如泣如诉,这是压抑着一切痛苦的悲泣,她没法将命运捉弄她的苦楚全部哭出,醒来时,她借助言家发泄了心中滔天的恨意;现在,在得到自己要的答案后,又因为无法面对那双眉眼的主人而悔恨。
哭罢,言菡站了起,哭泣之后的勇气让她有了去验证的胆量;虽然不知道楚兮瑶什么原因失去了记忆,但一问便知,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她应该很痛恨那个名字。
言菡看着一脸疑惑的楚兮瑶,楚兮瑶也看着自己,她轻轻地唤了一声:“昭曦…”
楚兮瑶听到这两个字后狠皱眉头,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厌恶感,心口也闷的慌。
“昭曦。”言菡又叫一声。
这一声像一把刀刺进来,从楚兮瑶心口穿透,使她疼痛难耐,她捂住胸口,敛著了眉头,疼的眼泪汪汪流出,她低头看了一眼捂住脏器的右手,竟是满手鲜血,她惊得头脑发晕,身体连连倒退,脚后绊到凸起的地砖,砰的一声,身子直直倒在地上。
地面的冰冷,使她浑身发抖,她蜷缩着身子,嘴皮上下抖动,牙齿咯咯直响,体内不知从何处来的寒气不断往外冒,楚兮瑶双手上下摩擦手臂,在冻得颤抖的嘴里陆续说着:“好冷……好冷……好冷……”
她感觉自己躺在冰窖里,冻得她浑身发冷,耳边依旧响起那个令人讨厌的名字,不过这次是一个男声,楚兮瑶没看清他的脸,更无从辨别声音来自何方,但那个声音是如此的讨厌。
言菡走过来看到楚兮瑶这般模样,不禁又哭起来了,她跪在地上,将躺在地上浑身冰冷的楚兮瑶抱在怀里,楚兮瑶顺手紧紧抱住她吸取她身上的温暖。
她抱着楚兮瑶哭得更厉害了,嘴里一直哭喊:“为什么?为什么?”不知道是问她自己,还是问楚兮瑶。如果是问楚兮瑶,此刻是不会有答案的,她冻得没有直觉了,晕倒在言菡怀里。
言菡收拾好情绪,最后将楚兮瑶抱回屋内,她把恶鬼守放在床边的桌子上,把楚兮瑶放在床上为她盖好被子,她想坐在桌边的凳子上,忽然看到恶鬼守上的鬼脸眼珠子悠悠转动起来,冲她微微一笑,言菡立马激起一层鸡皮疙瘩,没敢靠近桌子半步,坐在卧室的墙脚,靠着墙角睡了一宿。
……
楚兮瑶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言菡正炯炯有神地看着自己,手里提着一把不周剑,楚兮瑶瞥见剑上的寒光,立即从床上坐起来,摸着昨夜里留下的脖子处的伤痕,警惕地看着言菡。
只见,言菡将剑尖触地面的不周剑提起,将剑柄提到腰间,剑尖离地而起,楚兮瑶大张着眼睛看着,咽了咽口水。突然。言菡猛地将剑插入床前的地板上,不周剑在空气里微微鸣动。
又见,言菡单膝跪下,像忠诚的将领,她看向楚兮瑶,说:“你,有资格当我东主。”然后,抱拳一拜“言菡,参见东主。”
楚兮瑶被搞懵了,昨晚还不依不饶,今儿个又转性啦?可,原来的言菡可不是这种将领风范,还是没变回来。
楚兮瑶下床,赶紧将言菡扶起,与她平视,说:“认不认我为主,还得另说。但请告诉我昨晚发生了什么事?”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但不妨解开怀疑,再用也不欠缺。
言菡盯着楚兮瑶好一会,看着她广阔的眉心愣愣出神了,楚兮瑶则看着她眼睛里自己的模样,过了好久,久到她们觉得身体僵直发麻了。
言菡终于从楚兮瑶的眉心里出来,从过去听到的关于她的一切的回忆出来,她决定不告诉楚兮瑶真相,默默地留在她身边赎罪就好了,默默地守护她就好了。
“你以后会知道的。”言菡有些苦涩地说。
楚兮瑶听到后,垂下眉头,其实她忘记昨晚发生的事情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从言菡站起来唤她开始,她拼命回想但怎么也记不起她跟自己说了写什么。再后面,自己就在床上醒来了,言菡就在自己床边,恶鬼守被放在桌子上。
她从床边走近桌边,坐在凳子上,把恶鬼守收进无名棺,又给自己倒了杯茶,茶是昨夜里卫府的婢女端来的,但楚兮瑶对于茶没什么要求,解渴而已;不似酒有万般滋味。
言菡过来将茶杯从楚兮瑶手上夺走,说到:“茶凉了。”
她又接着说:“我没伺候过人,但泡茶还是会一些。你等着,我去泡壶茶来。”她动作和神态有些僵硬地将茶壶拿出去,没一会儿,她又端了一壶茶水来,壶口冒着白烟。
将茶壶放在桌上那个,她拿起茶杯顺手给楚兮瑶倒了杯热茶,便坐在楚兮瑶对面,跟以前一样,双跨张开,两手分别顶在各侧地大腿上,正襟危坐;还一脸紧张巴巴地看楚兮瑶。
楚兮瑶端起桌上的茶杯,微微吹凉,呷一口,然后说:“泡的不错。”虽然她不会品茶,只会喝酒;不会泡茶的人,跟不会喝茶的人凑在一起正好。
言菡听到楚兮瑶说好忽然笑了,这一笑如春化寒冰;楚兮瑶就很纳闷了,她摸着脸想:难道这张脸还能迷惑女人不成?
第五十一章,闯炼棺工会
喝过言菡泡的茶,两个人算是冰释前嫌了,楚兮瑶也是明白里装糊涂,言菡的态度和她表明忠心的诚挚让楚兮瑶决定装糊涂。
喝罢了茶水,楚兮瑶没有进食,修炼之后早就对食物抱有与以前不同的态度,在她不需要食物填饱肚子之后,它就成为了自己享受某种人间烟火的乐趣;或者满足口欲的一种享受,一种生而为人的,非兽类草木能够得到的食物链顶端的权利。
她决定去找卫砚歌,带她去一趟炼棺工会。她带着言菡出了灵沼院,问了院前路过的婢女,从走廊穿过去了书房,卫砚歌在内院的东南处的书房里。
没想到刚刚到书房门口,就迎面走来一位衣裳鲜艳的女子和一个婢女,拦住了楚兮瑶的去路。没有作为客人的自觉,楚兮瑶一个厉眼杀过去,那女子也不害怕,反而冷哼:“哼,你是来找昌郎的吧,像你这样的女人我见多了,才来卫家一天就找到书房来了,真是不知廉耻,可惜了,昌郎一早出门会客了……”
那女子说了一大堆狗屁,楚兮瑶脑门一黑,给言菡使了眼色,言菡会意,突然,在女人喋喋不休时,将不周剑半拔出剑鞘迅速架在女人脖子上,那女子吓得赶紧停下来,慌张地看着楚兮瑶。
女子应该跟楚兮瑶一个境界,但她对上的是言菡,言菡什么境界,楚兮瑶也看不透。
对于欣赏猎物的恐慌,楚兮瑶永远不缺乏兴趣额,但这个女人楚兮瑶没法子欣赏,她冷冷地看着女人,问到:“卫砚歌在哪里?”
“他……他……”女人吓结巴了,想说又说不上来。这时,一旁的婢女开口了,“三公子在书房。”楚兮瑶意外地瞧了一眼女子的婢女,觉得婢女还比女子有几分胆色。
又见婢女支支吾吾有话没吐尽,楚兮瑶又问:“你有话没说完?”楚兮瑶幽幽的眼神盯着婢女一哆嗦,吓得把头低下去,紧张兮兮地说:“三公子回来后,就待在书房里,还不让人打扰。”
楚兮瑶听罢,给言菡一个眼色让她放了那个女子,转身走了。她感觉到背后有一道歹毒的目光,但她没在意,小人物尔不足挂齿;但后来这个小人物还是让她恶心了一把。
居然卫砚歌没空,自己也不方便打扰;楚兮瑶决定自己去。她用面纱遮住那张绝色的面容,她觉得自己不是一只合格的狐狸,一点也没有残害人间的伟大见解,也没有祸国殃民的长远志向,太失败了,连迷惑众人的心思也没有,太不合格了。
楚兮瑶越想越觉得浪费资源,摸着挂在脸上的面纱有点郁闷,以至于后来她去了无忧楼这种正规的学府,进行了深修,并且因为天赋异人,一学就会,简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教她的老师也更加尽心尽力,无所保留;于是她的媚术甚至超过了太任,达到了无人能及的境界,世人既是闻风丧胆,又想要一睹芳容。
炼棺工会并不难找到,在问过路边的小贩后,楚兮瑶终于找到了涧水城内最大的最宏伟的建筑,是一个拥有五层楼阁的巨型建筑,由泛着魂纹的坚硬地魂石和千年的赤铁木搭建的,在涧水城的北面,坐北朝南,比城中的建筑普遍高出三层楼阁,因为它的第一层有二十米高;又因其宽占地面积广,在黑暗中犹如一个庞然大物,远远看去似一个巨型的怪物躲在黑暗里。
炼棺工会并没有像城中人家一般在楼上挂起一条条夜明珠,只在楼的顶端,翘起的屋檐上挂两个大的铁制的灯笼,火岩石在里面燃烧,经久不灭。
走近看,门前却有两个照明的守门石兽,嘴里含着被阵法符文包裹的火岩石,不使它烧起来,但能发出光亮,这也是炼棺工会的厉害之处,火岩石燃烧需要燃火阵,燃火阵连街上的小贩都会,但要使它不燃起火苗,就不是普通的燃火阵那么简单了。
守在大开的玄铁嵌入的赤铁木门前的是两个天灵鬼境的大汉,光着膀子,手持弯刀,腰间绑着一条黑腰带,面目凶狠。
两大汉一看,迎面走来一个青衣女子,戴着面纱,纤腰楚楚,柔柔弱弱,这里不该她来,不禁大喝:“炼棺工会,闲杂人等禁止入内。”
大汉说完,没反应过来,只见一道青色光影飘过,眼前一花,眨了眨眼睛,眼前的青衣女子不见了,二人面面相窥,都是难以置信,难道刚刚是幻觉不成?而楚兮瑶已经进去工会内部。
两大汉不察,并不代表楼阁上的人被楚兮瑶瞒天过海了,他正在第二层楼阁往下看。
楚兮瑶踩在地魂石铺垫的地板上,看着眼前的一切,她进入整栋大楼中央的第一房间,房门大开,空间很大。但奇在空无一物,也物一人。
她踏进第二块地砖要仔细查看时,周围突然亮起金色的光芒,塞满了整个房间,这里赫然有一个阵法。
楚兮瑶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她踏进第三块地砖,金光散开,在她面前移转起来;她又踏进第四块地砖,金色的符文移动得更快了,像一堵墙无规律地前后左右移动,十刹那后,符文停止,她突然间发现自己站在第二块地砖上。
楚兮瑶仔细打量阵法的符文,在脑海里回想自己好像见过类似的阵法,只是不敢确定。
为了证实她的猜想,她一下子踏进第四块地砖上,阵法符文又移动起来,像一堵金闪闪的墙壁在移动,或前或后,或左或右,仿佛有无数的墙壁在移动,最后她又回到了第二块地砖上。
楚兮瑶终于确定这不是一个杀阵,而是一个困阵,无规则的困阵,还被人改原形的神罗困天阵,这是幽冥界十大凶阵排行老七的阵法,这个困阵应该是参照神罗困天阵布置的。
那些金光烦人般闪烁,楚兮瑶不耐烦地挥了挥,观察阵内无规律闪烁的符文,有些还不够完整,像是在神罗困天阵上拆来一用,而有些却完好无损还安放在恰到好处的地方,补了其中的漏洞。
但怎么看都像一个未完成的阵法,不知是参照布阵之人造诣不深,还是故意为之;看来想要出去不是破阵,是补全阵法?楚兮瑶想想又觉得不可能,补全了把自己困在里面?
布阵之人的用意到底是什么?楚兮瑶在阵内打着圈儿转,难道是改写阵法?让它变成另一个可以破解的阵法!
楚兮瑶选择了后者,改写阵法这种事情,对楚兮瑶来说易如反掌,有太乙算术加上自己在藏书阁众多记载的查阅中,就算没有正经的师父教,但她对阵法的造诣绝非常人可比;她已经能够创造一个新阵法,改写一个阵法有何难?
她从头上取下一根长发,用万化决一变,手中的长发变成了一支狼毫;沾了点魂力,便在阵法画起阵纹,更改阵法,将残缺的符文用狼毫改画,完整的也改了大部分,金色的符文在狼毫笔尖地挥动下变成了另一个模样。
金色的符文里透着点点隐隐可察觉的红光,楚兮瑶为了速度最快,一盏茶之内能够破阵而出,她选择了与该困阵同源的阵法进行更改,这个阵法并不在百家阵法的记载内,因为是禁阵,四煞噬魂阵。
四煞噬魂阵是在一个玉简上看到的,由于那次看过太多玉简,竟忘记它的名称。
楚兮瑶并没有打算破阵出去,而是选择在门口处为最后一笔修改,趁困阵变为最弱时,跳出困阵,在阵外完成最后几笔修改。
阵纹画得差不多的时候,楚兮瑶又从无名棺取来一块破布放置在左手掌上,狼毫的笔尖点在上面,口说一字,变。破布瞬间变成了一个宽大的黑幡,楚兮瑶手持黑幡正要插进阵内时,忽然觉得黑幡插在固定的地方,岂不是很容易被人找到阵眼给破解了。
于是,她又抬笔进行修改,用太乙算术重新计算四煞的位置,以及黑幡移动需要的流动力,重新定好四个方位,笔尖一落,符文像活过来一样,像风中的树叶一般慢慢飘动。
不一会儿,楚兮瑶就阵法符文完成了大半,仅剩门口几笔,她又取出丹药用去剩下的玉瓶,用万化决化为四个小的巴掌大丹炉,分别在东南西北四方安置,成为四煞。
她手持黑幡,将它丢进阵内,隐没在流动的符文里,在阵内飘动起来,这是门口处的金光暗淡下来,楚兮瑶趁机跳起,冲破阵法跳跃而出。
她又持狼毫魂笔,在门外将冲破的金色符文补全,魂力在笔尖地带动下,如暴烈的雨水流过墙壁,一笔呵成,暗淡的符文亮起,随着阵法流动,金色的符文隐约露出红光,整个大阵活过来一般,幽幽地转动,一股安详又诡异的气息从阵内发出,但怎么个奇怪也说不上来。
正当楚兮瑶看着自己的绝作,满意收笔,忽然一股强大的推力从她背后袭来,楚兮瑶不察,竟一息间被推进四煞噬魂阵内。
第五十二章,天才必须死
霎时间,四煞噬魂阵伪装的金色符文,在楚兮瑶闯进后,立即变成红色,泛着血光,像鲜血一样在阵内流动,在楚兮瑶身上流动。
血色的符文爬上楚兮瑶的手臂,漫延到手背上,像蚓虫一般蠕动到手指,印在指甲里;又在脖子上像藤曼一样爬上脸颊。
“啊!!!!”
血色的符文爬满全身,像水蛭一样贴在身上咬进血肉里,吸走楚兮瑶的修为和魂力,楚兮瑶疼痛难耐,发出一声惨叫。黑幡在阵内迅速飘动,接受符文吸收过来的力量。
“嗦嗦嗦…”
黑幡隐藏在血色大阵中,在风的流动力下发出飘动的声响,楚兮瑶艰难地移动,魂力不断从身上流走,黑幡在身边飞来飞去,她想伸手去捉住它,但符文的威力太强大,她的修为一下子从天灵鬼境跌落到肉魂境大圆满,伸出去的手抓了个空,黑幡迅速从她旁边逃走;楚兮瑶支撑不住,倒在地面上。
“该死的,黑幡不能乱跑。”楚兮瑶仰面躺在地板上,一面抵制符文让魂力流失慢点,一面则在心里暗骂。
不作死就不会死,楚兮瑶为当初改掉阵法原来的符文而深深后悔,想她一代天骄竟然跌在自己手里,叫你作死,叫你作死;真是天妒英才,天妒英才呐……
血色符文压制着楚兮瑶,像鬼压身一样调动不了力量,动弹不得,修为又降到肉魂境二重,四煞引动符文不断的吸收楚兮瑶的魂力,收进黑幡里。
楚兮瑶的境界又下降了,降到肉魂境一重,再这样下去真的要见佛主了,她挣扎着要摆脱血色符文的压制,但几经无果,浑身动弹不得不听使唤;楚兮瑶只能放弃了,她想着要是随身的那串佛珠在就好了,还能给自己念念往生经。
正当楚兮瑶要变成游魂鬼时,伤心欲绝时,黑幡突然在她头顶炸开,碎成布屑;“哐噔”一响,四个炼丹炉从半空坠落地面砸出响声。四煞噬魂阵没有了黑幡这个阵眼,血色符文渐渐消散,楚兮瑶很侥幸没死成。
在血色符文从她身上消尽后,楚兮瑶动了两个手指从地面上捏起碎裂的黑幡,它已经变回原来的颜色,深绿色的似粉末状的东西,她在手指间揉了揉,里面还残留魂力肆虐的气息,看来是力量太大撑破了黑幡;楚兮瑶随即又想,下次要炼制一个黑幡,随手拿来顶替的破布影响阵法的威力。
快被自己作死掉的楚兮瑶侥幸逃生了,第一反应竟然是炼制一个新的黑幡,而不是兴奋地庆祝一番;真的是一个好学的好女孩,求知若渴,比生命还重要,估计她的小命迟早被自己作没了。
楚兮瑶又扭头去看被自己安置在阵中的四煞,结果还是炼丹炉的模样,斜倒在地上,或是失去流动力掉下来时四脚朝天;她一挥手解除了万化决,它们都变回玉瓶。
楚兮瑶用魂力将它们从四个方位收回,好在她没有彻底降为游魂境,还有一点魂力可有。她看着手中发着耀眼青光的玉瓶,它们似乎变得更强大了,变坚固了;难道是被自己的魂力滋养了?楚兮瑶带着疑惑赶紧把玉瓶收进无名棺。
因为她想起来了,她是被人推进四煞噬魂阵的,该死的,要不是她侥幸逃过一劫,说不定现在都在佛主坐下喝茶了,哪个王八蛋干的好事?她看着门口冲了出去,嘴里大喊:“哪个王八蛋踢的老……”
突然,楚兮瑶看见门口站着一大波人,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自己好像不请自来,还是闯的;于是剩下的话被她瞬间逼回肚子里。
这一波人里面有男有女,有穿着黑色锦绣宽袍的中年男子,也有穿着紫色彩袍的少男少女,黑色宽袍她在狱火森林,陈几度的身上见过,想来眼前的这三个穿黑袍的中年男子在炼棺工会应该地位很高。
楚兮瑶立即行晚辈礼,说到:“晚辈楚兮瑶,前来拜访,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她将腰弯下去,低着头。
这时,不见答话,就有一只穿着粉色罗地登云靴的脚横空踢出,摔在楚兮瑶身上,楚兮瑶因修为大减,无力反抗,瞬间被踢飞进门内,在地上拖行,啪的一声,楚兮瑶撞在后面的墙壁上,鲜血从她口中喷吐,洒在青色玄衣上,如同红莲盛开。
楚兮瑶瞥见血色,顿时头晕目眩,耳目嗡鸣,脑海血红一片。她暗中将自己的嘴唇咬烂,才勉强清醒些,模糊看见门外一个粉色的身影,还有一双恶意的眼睛。
耳听她对外边的人说:“师父,这个女人瞒过门卫擅自闯进工会,要故意坏了金琉碎光阵。”
屋内之前的阵法因为四煞噬魂阵的破解,也消失殆尽,留下的也是四煞噬魂阵的痕迹。
“什么?”其中一个黑袍中年男子怒目而视,冷喝:“小辈尔敢?”他眼里起了杀意,楚兮瑶在他眼里已经是一个将死之人,他不过是在想她怎么死才能消掉心头的怒火,从来没有人,以前也没有,没有人挑衅过炼棺工会的权威,从来没有人不把炼棺工会放在眼里,这个女人简直没有王法。
炼棺工会,幽冥界的中流砥柱,鬼修的救世主。单单那四个字就能把人压死,更何况擅闯工会的人。
几乎每个鬼修手里都有一口棺材,就像人需要衣服一样不缺少,它甚至比衣服还重要,因为这是鬼修的第二条命;这也决定炼棺师地位居高不下,炼棺工会更是没有人敢得罪;毫不夸张地说得罪炼棺工会等于同整个幽冥界为敌。
一口好棺,千万人求,有市无价也是常有的事,各大拍卖会争相拉拢招揽讨好炼棺师,世家宗门对炼棺师的礼待更是羡煞旁人。
一个三阶炼棺师就可以在幽冥界横着走,四阶炼棺师练出的棺材就值得各大拍卖会好好宣传一番;五阶以上的炼棺师练出的棺材基本不在市面流通,只有运气好在极为盛大的拍卖会见到两三次。
楚兮瑶闯入炼棺工会就像平民闯进皇城不知死活,中年男子看着瘫在墙边,沾着血迹的楚兮瑶,拳头紧紧捏着,随时都有可能杀了她。
“师父,杀了她,扒光,将尸体挂在城门口示众,让那些人知道炼棺工会不是好惹的,不是什么无名小卒都可以胡乱闯的地方。”粉衣女子恶狠狠地说。
“好,就按你说的办。”蒙生果断地回答。
楚兮瑶自然听的一清二楚,心里急成一团,小命不保了。“等等……”骨架快散掉了,她很艰难才说出话来。
“师父,她要狡辩。”官清幽说。她从楚兮瑶一进门就注意到了,看到她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破了金流碎光阵,还重新布置了一个新的阵法。心里狠的牙痒痒,自己当年可是花了两个时辰,且不说炼棺方面如何,单单阵法方面她已经远远胜过自己,所以她必须死。
“我可以重新布置金流碎光阵。”话被拦住,想要再开口就难了,楚兮瑶赶紧接着说,不给他们封口的机会。
“她说什么?”旁边男弟子挤眉弄眼地看着旁边的人。
“她说她会布置金流碎光阵。哈哈哈……简直是笑死人了。”旁边的人捧腹大笑,男弟子也跟着哈哈大笑。
“连蒙老都不会,她一个小卒竟然大言不惭……”
“也不怕丢了先人的脸。哈哈哈……”外面的人笑成一团,但官清幽没笑,因为她知道楚兮瑶说的有可能是真的。
楚兮瑶趁他们不注意往嘴里吞了一枚魂髓补心丹,有滋养魂魄,修补心脉的功效,在玉瓶堆里找的,又一次证明无名棺除了藏书阁其他的都让她十分满意,魂髓补心丹的药力在丹田里运转,楚兮瑶伤势渐好,修为渐渐回升,恢复至肉魂境大圆满。
她这才扶墙站起来,坚定地看着门口那一大波人,再一次说:“我会布置金流碎光阵。”
“大胆小儿,竟敢擅闯炼棺工会,还胡言乱语,死不足惜。”蒙生越加愤怒地说。
“师父杀了她,以示众人,振我炼棺工会的威严。”官清幽说。
“杀她示众。”
“杀了她,挂在城墙上。”
“杀了她。”外面的年轻的炼棺师们纷纷赞同。
“金流碎光阵应该对你们很重要吧?”楚兮瑶临危不乱,越是危险的境界,她越是冷静;她回想起粉衣女子说的第一句告状的话,听她的语气金流碎光阵绝对不简单。
如今有一半运势在她这里,另一半只能靠赌了,赌金流碎光阵的重要性,赌他们让自己布置阵法。
“我会不会布置一试便知,不会布置你们再杀我也不迟。”楚兮瑶又说。
“哼,你会不会都难逃一死,只不过是早晚的事。”官清幽竭力把楚兮瑶往死路上推说。
“既然如此,那就让她试试吧。”另一个黑袍中年男子说到,炼棺工会第二位坐阵的炼棺师。
“多谢。”楚兮瑶唯恐有变赶紧抱拳道谢。
第五十三章,脚抽筋了
得到允许后,楚兮瑶拿出由头发变的狼毫在房间内画起阵法的符文。金流碎光阵较为简单,不需要精心计算排列,也不用八卦安置阵眼;既不借先天正气,也不天地人三势。纯碎靠阵法符文的力量,威力大不到哪里去。但,也不能一棍子打死所有的符文阵法,有时候,符文也能创造无尽的力量。
楚兮瑶虽然觉得阵法不咋滴,但是她还是认认真真地画起来了,灰色的魂力在笔尖流过后慢慢显示出金色,她撅着屁股,魂力不断涌入笔尖,笔势越来越流畅,越来越快。
一开始,她势凭记忆画,在布置四煞噬魂的时候,留下的模糊的记忆;后来,画着画着就掌握了金流碎光阵的原理所在,因此速度变快了,几乎一笔十行,只见笔尖刚从顶部落下,眨眼又开始了新的一行。
楚兮瑶在屋内上下飞舞,一挥而就,看得众人眼花缭乱,眼睛根本来不及看,只能跟着楚兮瑶的身影上下移动。楚兮瑶写得快,符文自然不能清晰可见原来的模样,放眼看去满屋子的金色‘鬼符’。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楚兮瑶就画完了;画了最后几笔,她皱了皱眉头,思量到:这个阵法也过于简单了些,自己刚刚还想着变成另一个阵法有阵眼可破,才能破阵而出;还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没有阵眼岂不是处处皆是阵眼,直接走出来就可以了。
她收笔,暗自嘲讽。随后转身对那一大波人交待。
“金流碎光阵已经布置好了。晚辈并非有意破坏阵法,还请海涵。”楚兮瑶再拜礼。
“哼,也不看看你满屋子画的都是什么?也好意思说自己会布置金流碎光阵。我看你完全是戏弄我们。”官清幽不满地说。
众人才注意到房间内金色的符文跟他们所见的有很多不同的地方,个个都愤怒地看着楚兮瑶,因为她把他们给予的多么奢侈善良的机会丢进了泥塘,不知感恩还耍了他们一把。
楚兮瑶站直了身子,看了眼粉衣女子,便猜测到是这个女子推了她,第一个告状的是她,现在咄咄逼人的也是她,不过自己好像并不认识她。
“蠢货。”楚兮瑶冷冰冰地看着官清幽,对阵法无知还嗓门大的蠢货。
“你骂谁呢?贱人,我杀了你。”官清幽恼怒不止,拳脚踢来,可惜,她不知道楚兮瑶的伤势已经恢复了,虽然还是肉魂境大圆满,但她速度快到无踪留影。
楚兮瑶一个光影迅速闪到门边,官清幽冲过来差点冲进阵法内,她猛然刹住脚,及时在金流碎光阵几厘米的地方停下,楚兮瑶无辜地摸了摸鼻子,脚一抬,轻轻一摔,把官清幽踢进去了。
一波人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楚兮瑶无辜地说:“刚刚脚抽筋了。”
“啊啊。”蒙生气的哇哇叫,这个女人不但藐视炼棺师权威,还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公然欺负他徒弟。蒙生觉得脸疼的厉害,仿佛被人狠狠拍了一巴掌。“受死吧。”他将魂力汇集掌心,跳起来要把楚兮瑶拍成肉酱。
“慢着。”楚兮瑶躲开蒙生的攻击,逃到炼棺工会门前的大院里,大声说。蒙生站在被他拍出细细裂痕的赤铁木门框前,毒蛇一般盯着楚兮瑶,没等楚兮瑶说出下一句狡辩的话就杀上来了。
但这种速度的攻击,楚兮瑶不抱有任何敬畏之心,在鬼尊手下她都有逃生的把握,更何况一个鬼胎境的人;所以蒙生追着她打,她一边不紧不慢在宽大的地魂石板铺垫的院子里跑,嘴里还说着他们认为狡辩和挑衅的话:“那个女人进去,正好可以试试阵法的真伪,证明我给你们布置的是不是金流碎光阵。”
楚兮瑶逃跑时笑嘻嘻地说,那模样一点都不像是被追杀,反倒像在自家庭院阔步。蒙生被她气的哇哇叫,在身后一直喊骂,说着歹毒的诅咒,这些没有任何力量的语言,楚兮瑶没放在心上,甚至不去听闻。她更乐意观察其他人的变化,以便于自己能够真正的逃生。
毕竟自己是来拜师学艺的,而不是来得罪人。无名棺那个不靠谱的藏书阁没有半个玉简提及炼棺术,对于炼棺的所有该了解的,寻常鬼修都知道的,她都是一头雾水。
天时地利人和三项,自己一项都不占据;这时,自己说的一切的解释都会成为狡辩,看来只能……
“我非常仰慕你们,炼棺师多么尊贵的称呼,不,它不应该是一种称呼,它是至高无上的荣誉,应该人人敬仰;我从小到大的梦想就是能进炼棺工会看一眼,看一眼就好。”楚兮瑶说完,停顿了一下,那波人脸色好转了,还有的频频点头,果然打不过就吹,不无道理。
又接着说:“我在炼棺工会附近徘徊已久,但都没有勇气靠近;终于,今天,我鼓足了勇气要进来,但门卫不许进入,我别无下册只能偷偷溜进来,我并没有任何冒犯之意。相反,我对炼棺工会,对在场的诸位充满敬佩。你们都是非常伟大的炼棺师,应该受世人敬仰。”
楚兮瑶说得快词穷了,一波人等纷纷赞同,甚至面露笑容,连老资格的黑袍中年男子都面有喜色,他们都满意楚兮瑶的答案。可是楚兮瑶不满意呀,怎么还没有人反应不杀她。
算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最后一招,楚兮瑶立即加快速度,身后的蒙生别她拉开一大截,她跑到一波人前面,凄惨地哭诉道:“如今,得以进炼棺工会,我算是了了我唯一的心愿,虽然我今年才是十五岁,但死无遗憾了。就算你们要杀了我……”
楚兮瑶没把话说完,哭得更大声,孟姜女哭长城,窦娥喊冤都没她那么惨。他们被她哭得有点于心不忍,人家一个女孩,只是仰慕你,进来看看又不是有意的。
“好了,别哭了,不杀你了。”之前的那个黑袍男子说话了,“蒙兄,快住手,买我一个面子,别杀她。”蒙生听到原病酒的话停下了,这个女娃有古怪,自己追了那么久竟然没追上,再这样下去自己怕是成笑柄了,原病酒说买他面子其实算是在救他。
“哼,今天原兄替你求情,就饶你性命,但活罪难逃。”蒙生阴森森地说,要让自己就这么放过楚兮瑶,不可能,欺我徒儿,戏弄于我,让他今后怎么在炼棺工会立足。
“那……蒙兄有何高见啊?”原病酒垂下眉头,双手交叉放于腹前,若有所思道。
“应该废去经脉,砍断四肢,再拖去城门口受众人围观数月。”蒙生说话间狰狞地眉毛鼻子快挤在一起了。
“这样跟杀了我有什么区别。”楚兮瑶说。
“饶你性命还不知感恩,竟敢再次大放言辞。”蒙生怒诉。
“蒙兄,这责罚也太重了,不如罚她打扫我们工会上下一百零一间炼棺房怎么样?”原病酒半眯着眼睛说,一只手摸着下巴长出的羊毛胡须,一只手抄在背后。
“我不同意,要么按我说的做,要么……死!”蒙生对原病酒说完,随后转头看着楚兮瑶目眦尽裂。
此时,一百多条逃命的法子从楚兮瑶脑海里飘过,对于逃跑楚兮瑶有自信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追不上她,但她的加入炼棺工会找黑狐族的计划岂不是泡汤了。
“我若收她为徒呢?”原病酒摸着山羊胡须说,“她在阵法方面有着非凡的天赋,倘若加以培养定会成为一个不错的炼棺师。”
原病酒说完,众人嘘唏一片,议论纷纷,原病酒同不久前来的那个老资格的炼棺师一样,从其他地方调换而来的区域会长。
这是炼棺工会一个成文的规定,因为有过炼棺工会会长吸食民脂民膏,欺压世家,勾结宗教,贪婪女色等丑闻流出,所以工会会长不得在同一地方任职超过五十年,在职两百年者降为普通的长老,原病酒就是这个任职两百年降为普通长老的老资格炼棺师。
他调来涧水有五十多年,更像是来安享晚年,因为他从未收过弟子,也没有插足工会的事物。还时不时坐在楼阁前的大院里喝喝茶,散散步;偶尔逛逛市坊,淘一二件宝物回来。也没人见他进过炼棺房,这使得他比工会里的其他长老要充满神秘感。
而今天,这位从不收徒的神秘十足的长老,竟要收一个陌生女子为徒,实在匪夷所思。
这可把楚兮瑶高兴坏了,天上掉馅饼砸她个正着。
“原长老,会阵法不代表能炼棺。”蒙生说,成为炼棺师的条件苛刻,任何一个鬼修都有可能成为炼棺师,但任何一个鬼修可能都不会成为炼棺师。
炼棺,取来好的材料,还要好的天赋,一个好的阵法大师不一定是炼棺师,但一个炼棺师在阵法上定有不菲的造诣。炼棺师的天赋最重要不是他对阵法方面的天赋,而是他对魂纹的感悟,有的人可能一辈也无法与魂纹产生共鸣。
产生共鸣魂纹的多少,决定了炼棺师一生所能达到的高度,有的炼棺师能升为五阶炼棺师,而有些只能在三阶徘徊,也是这个道理。无法产生共鸣的魂纹自然是不能拿来用,因为就算是把它画在棺材上,也不能借助它的力量,最终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符文,没有任何作用。
第五十四章,原病酒出手相助
鬼修对一口好棺的追求可以说是倾家荡产,争破头颅也在所不惜,相传本命棺拥有无尽的力量,最为广用的是成为鬼修的第二条命。
生死两个字似乎没有人特意地给过定义,如果硬要下一个结论,那不过是变成了最本质,最单纯的物质;是生命的另一种超脱,一种变成最为原始的历程。
所以他们的死是柔和的,不可抗逆的;与人界那种杀戮血腥的,痛苦折磨的死亡相比,他们要宁静得多,就如同在睡梦中消散一般。
同样,本命棺的存在,让他们拥有几乎绝对平等的时间,在这段漫长的时间里,他们有时间开始他们的一生,也有时间准备如何死去,在本命棺里等待命运的神光;或是坐在床榻上渐渐消散;抑或躺在无忧楼歌女的怀里换成一缕青烟。
天道是公平的,每个人的时间都是一样的,所以在他们享受本命棺里的另一种重生的同时,也要接受岁月消尽后化为本质的命运。
炼制一口本命棺,需要好的炼制材料,有石棺、木棺、铁棺;但最多的是混合材料炼制,就连楚兮瑶脚底踩的地魂石也是最普遍的炼制材料之一,地魂石加上赤铁木炼制一口一两阶的本命棺是每个炼棺师入门的必修课。
第二重要的便是阵法,因此不知道自己阵法很厉害的楚兮瑶才会让原病酒动了收徒的念头。其实这也不能怪楚兮瑶,因为她进入幽冥界后,就没有能跟正常人打交道。
原病酒也意识到自己见到好苗子心急了,生怕被人抢了先,但现在说收徒还太早了。
一波人等被楚兮瑶吹捧后,没有得到正常的崇拜和敬重而产生的愤怒已经消散了,此时正事不关己地看热闹。
“这就不劳蒙兄操心了。”原病酒依旧摸着山羊胡须,自在悠悠地说,“丫头,接着。”他因上了年纪浑浊的双眼里瞬间炯炯有神,两手指夹着一张发黄的纸向楚兮瑶扔来。
楚兮瑶下意识抓住黄纸,没等她看清上面的文字,黄纸突然亮起来了,她惊了一下赶紧放开手中的黄纸。
这时,一个蓝色的魂纹渐渐从纸中抛离出来,随着纸张的飘落,蓝色魂纹慢慢显出全部模样,它飘在黑暗里,像一团鬼火,瞬间它又像一只精灵奔奔跳跳地飞到楚兮瑶肩膀上,亲昵地贴着她的脸颊。
一股舒适的温暖从它身上传来,冬日里的阳光也是这般暖和,温暖穿过**直达灵魂深处,从头到脚冲刷着积淀在灵魂里的阴寒,如同一桶温水从冰冷的**上直流而下,带走了所有的寒冷,留下冬日里的温暖。
在无妄火狱受到灵魂洗礼的轻松舒适的感觉又再次降临,楚兮瑶贪婪地还想再多一点,多一点温暖,最好将她笼罩。
蓝色魂纹像是听到了她的呼唤,它从楚兮瑶肩膀上跳起来,变成了无数个魂纹将楚兮瑶拥抱,她们像一对阔别已久的恋人,紧紧相拥。蓝色魂纹就这样一点一滴慢慢消散在她的身体里,印入血肉里,化为一股力量融进魂魄,那是一种纯粹的力量,温暖而舒适。
楚兮瑶的修为又重回天灵鬼境一重,她有点不想清醒过来,这股力量实在太美妙了,妙不可言,再多一点该多好。
但她还是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虽然对突然飞来的黄纸抱有疑惑,但多亏了那位要收她为徒,保她性命的前辈,自己的伤势才会恢复那么快。
“多谢前辈。”楚兮瑶抱拳道谢。她抬起头,正好看见原病酒怪异的神情,嘴巴张得半开,似乎要说些什么,但没能及时开口;他这副模样好像不曾见过她,不曾认识她一般;又像是见到了什么吃惊的事情使他合不上口了。
楚兮瑶又看看其他人,她疑惑就更深,他们竟然也是一副半开口的模样,还石化立在那儿了。唯有……唯有蒙生与他们不同,但他显得更加怪异,她很难理解一个人脸上为什么会杀意和忌惮同存。
刹时,蒙生忽然手握长剑直刺而来,逼的楚兮瑶连连倒退,蒙生的速度比之前追杀她时,速度要快一倍;他那张阴厉的脸在无限靠近,比他的长剑还要令人心惊三分。
楚兮瑶连忙踏断魂力,脚步又急又密,像搭阶梯似的不断后退上升,一时,又取出恶鬼守挡住不断刺来的长剑,不成想蒙生一路杀上,穷追不舍,剑尖几次从她脸颊擦过。
倒退让她的速度减缓,又有蒙生鬼胎境难以反击的悬殊,她片刻也敢松懈,她知道只要自己有细小的疏忽,那个面目阴厉的人会毫不留情地刺向她的心脏。
无妄火被楚兮瑶附在恶鬼守上熊熊燃起,里面被烧灼的魔族魂魄发出地狱般的惨叫,尖利刺耳,如同魔音,扰人心神;蒙生皱了一下眉头,就现在,他先露出了破绽,楚兮瑶抓住了这一瞬的时刻。
“润物细无声。”
弹指间,千条魂线将蒙生捆绑,等他反应过来时,楚兮瑶将魂力汇于右脚,一脚将他从半空摔下。嘣的一声响,蒙生躺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楚兮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一波人等在巨响中回了神,原病酒看到此情此景,心脏像是被人猛踢了一脚,心里又急又疼又跳,他这辈子都没这么激烈过,想不到老了还要受这般罪过。
一点摔伤对于鬼胎境的蒙生来说不算什么,他挣脱了楚兮瑶的魂线,抓住旁边的长剑,连嘴角的血迹都没擦,一个瞬间,楚兮瑶还没看清他是否从地上起来,他已经出现在楚兮瑶面前,他双手握着剑柄,他那张瞬间放大无数倍的阴厉面孔,让楚兮瑶浑身血液倒流。
逃不掉了,逃不掉了,逃不掉了……楚兮瑶眼大如铜铃,呆呆地看着那把持续而又缓慢靠近的剑锋,它有无数个幻影,缓慢而深长;那把剑落下的时间好久,有一生的时间等它落下。
当剑的寒气在脖子上惊起一层凸起的皮肤层,她又觉得那把剑是如此的快,快到只有半个瞬间,快到应该没有痛苦吧。
噔!一声脆响。就在耳朵十几厘处传来,虽然声音很小,但对楚兮瑶来说却是震耳欲聋,她打个冷震,立即放弃魂力支撑,从半空坠落。一切都发生在两个呼吸间,在她下坠时,那把被异物攻击而迟缓的长剑利落砍下,在空气里留下一道寒光。
楚兮瑶摔落在地面,这不是侥幸,也不是偶然。一个没了剑柄的半个剑身从空中落下,掉在楚兮瑶脚边,那时原病酒弹出秘铁碰断的剑尖。
“啊!!!”楚兮瑶头顶发出狮吼般的怒嚎。
“蒙生!!!!”原病酒猩红了双眼,用魂力加持的喊叫震响炼棺工会的高耸的三层楼阁。原病酒飞到半空到找人发泄怒火,但蒙生杀楚兮瑶不成,得罪了原病酒,吼完就逃之夭夭了。
没找着人,原病酒气青了脸色,退位太久了,跳蚤都敢在他脸上吐口水,真真气煞了他。直到看到一脸余惊未退的楚兮瑶脸色才好些。
在知道他们怪异神情的原因后,楚兮瑶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后悔,后悔一时犹豫没有杀了蒙生而是将他踢下来,在离开涧水后她还在后悔,因为没有杀戮果断而后悔,当了太久的坐堂医生使她对生命有一种不可言语的慈悲。她甚至知道在这里,不可名状的慈悲会成为她生命的归宿,但内心深处依旧不忍痛下杀手。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楚兮瑶对原病酒这位无缘无故救她一命的陌生男子色愈恭,礼愈至,唯恐有不妥当之处。
“你谢我两次了。”原病酒又恢复之前悠哉游哉的样子。
“前辈,救命之恩,晚辈没齿难忘,必当涌泉相报。”楚兮瑶说,君子也,言出必行。“若他日前辈有难,楚兮瑶必全力相助。”
“不错,是个知恩图报的,比我养的那群白眼狼好多了。”
楚兮瑶没有接下话茬,原病酒又接着说:“小丫头,想不想当炼棺师呀?”他笑咪咪地引诱楚兮瑶,活像一只等待猎物上钩的老狐狸。
“不瞒,前辈。晚辈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拜师学艺,斗胆问前辈是否还有意收晚辈为弟子?”楚兮瑶恭敬地问。
“哎~你要是早来些该多好。”原病酒叹息说。
对啊,要是早来些该多好,最好早来五十年,这孩子的天赋非常人所能拥有,自己还能细心教导一番,如今留给他的时间一只手掌都能数完;早来些,自己还能拼了老命炼几口本命棺换来好的材料,厚着老脸向老朋友们要来最全的魂纹图案,供她练手;现在不行了,自己老了,大限已至。
若不是这丫头资质怕是比他见过的所有炼棺师都要有天赋,甚至比那几个不成器的兔崽子都要好,不忍让她埋没在穷乡僻岭里,否则自己也不会动了收徒的心思,也不知道在这么短暂的日子里她能学到多少。原病酒想到这里,既恨自己时间不多,又痛惜楚兮瑶的天赋没能在他手上极致发挥出来。
第五十五章,玉碑林
原病酒有了给以前的老朋友写信的念头,也不知道他们死了没。
“丫头,我不收你当徒弟。”原病酒说。楚兮瑶听着眉头往内回缩了一下。
“但我可以教你炼棺术。”原病酒考虑到自己时间不多当人师父不免占去了便宜,而且魂纹对这个丫头过分的热情,自己见所未见,更没有在一些古老的记载中看到。
在给楚兮瑶扔去写有魂纹的纸张时,他本想解释一番如何与魂纹产生共鸣,他准备了一堆的说过听过好几次的话,向楚兮瑶这个对魂纹不知不解的人解释,但魂纹刚到她手上就亮起了,嘴里的话被堵在舌尖上。
根本不需要什么静心冥想,根本不需要什么仪式感,想当年自己第一次感悟魂纹时,父亲为自己摆起了祭坛,焚起香火,兽油炼制的大黑蜡烛摆在案台上,燃起的火星子啪啪作响;自己还穿着层层叠叠厚重的礼服,跪在祭坛上,在香炉飘出的香气中,将手放置在用金丝线绣的魂纹锦布上。
关乎命运,关乎家族荣耀,他比父亲还要紧张,但香炉里安神的青烟让他心境平和,他虔诚又庄敬,心平而气和,忘我而独立于世,将手放在金丝线的魂纹上,用灵魂与它进行神秘的交谈,直到魂纹亮起蓝光,一股暖流在他魂魄里流淌,耳边传来喜悦的呼声,他还是没有松懈。
在之后的炼棺生涯里,他依旧保持着对魂纹的敬畏与虔诚,现在仍然如此,这种虔诚与敬畏已在那天的祭坛上刻入他的灵魂里,昔日的那股暖流一直在魂魄里流淌。
并非原病酒如此,几乎所有的炼棺师对魂纹都有着虔诚和敬畏,甚至成了他们生命的敬仰,世人敬仰他们,他们敬仰给予他们神秘力量的魂纹。
当看到魂纹从纸中飞出,跳到楚兮瑶肩膀上,亲昵地贴着她的脸颊时,他几乎惊得魂魄抛离,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情景,他无法用他的一生去解释它,它颠覆他毕生的敬仰,他愣在那里,脑子一团糊浆怎么也粘接不起来,思绪开始混乱。直到一声巨响后,他才从混乱中惊醒。
清醒后,他又觉得自己毕生敬仰的东西没有出错,唯有一种解释那便是眼前的这个十五的女娃是神的宠儿,并且他坚信这个解释,深信不疑,所以当她师父,他没资格;任何人都不会有资格。
他侍立在那儿的楚兮瑶,觉得她太恭敬了,她不应当如此,能救她是自己的荣誉,她一定会成为一位享誉整个幽冥界受世人敬仰的伟大炼棺师,然后被人千古传颂。
能教导这样一位伟人,他毫不犹豫地给楚兮瑶下了定义,是神,他内心敬仰的那个神给予的无上荣耀,那将是他一生最璀璨的色彩。
怕吓着这个仅有十五岁的小女孩,对于一个活了五百多年的人来说,十五年不过弹指间;于是他控制住脑海里所有疯狂的念头,拿出当年在祭坛上的平静,说着平淡的话语。
“前辈,兮瑶有一事不知,您为何动摇了收徒的念头?”虽然楚兮瑶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但她不愿意稀里糊涂让它过去了。
原病酒摸着山羊胡须,一只手抄在背后,不说话,一副高深莫测,讳莫如深的绝世高人模样,楚兮瑶表示无法理解。
“我大限已至,教不了你多久,收徒就算了。”楚兮瑶看他面色红润,身体健朗为何说大限已至?难道幽冥界的人都是如此?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前辈既传教兮瑶学识便是兮瑶的师父。”楚兮瑶说。
原病酒……这孩子咋是个死心眼的。
“好啦,哪来的那么多大道理。”原病酒忽然暴跳起来,绝世高人的形象荡然无存,他现在老无赖般的举动实在反差太大。
“那我能称呼您老师吗?”楚兮瑶问。
“随意,跟我走吧。”原病酒摆摆手,在前面带路,把楚兮瑶往院子的东面带,绕过转角支撑楼阁的巨型柱子,看见一道十五米宽二十米高的雕刻大量魂纹的巨大赤铁木门时,楚兮瑶才知道这一面才是炼棺工会的大门。
门前置有两个铁制的灯笼,一人高二人环抱的火岩石在里面发出明亮的火光,怪在没有任何燥热从灯笼里散出,楚兮瑶暗自称奇。再将眼光穿过院子的高高的外门,竟没有门卫,是两口摆在外面的巨大棺材,宽三米高十米,全貌不得窥见,楚兮瑶只是匆匆一眼看个全景。
进入楼阁的正中央的大厅,是一个足够宽敞可容纳数百人的房间,但它看起来很拥挤,一片浅绿色的拥挤,过道仅容两人通行。在浅绿色海洋的大厅里最显眼的是十二根红漆的大柱子支撑着上面两层面积宽大的楼阁。天花板上刻有石像生,奇花异草相环绕,大量的魂纹装点四角。四面的墙壁被分为八分,分别是八口本命棺的图像,各自相异。
浅绿色的海洋是大厅内立满的养魂玉的碑块,有两米高一个手掌的宽度,摆满了整个大厅,密密麻麻,目测又上千块之多;只怕钱通也没有这样的手笔,比起这些来,楚兮瑶从钱通那里挖来的养魂玉跟蚊子腿似的不值一提。
楚兮瑶随便选了一个玉碑站在它面前,她仰视着两米高的碑顶,它有着浅绿色的美丽,雕刻在上面的魂纹同样如此美丽,楚兮瑶不知觉地伸手去摸,玉碑上的魂纹瞬间亮起,从玉碑中跳出来,比楚兮瑶还要高大的魂纹渐渐变小,变成巴掌大小,飘到楚兮瑶手里。
这一次魂纹带来的是夏日清凉的感觉,与前一个的温暖不同,它渗进血肉,融进魂魄里,像一眼清凉的泉水在身体流淌,她能越来越清晰地感觉到魂魄的质感,这股力量一直在魂魄里流转盘旋,楚兮瑶的修为瞬间升到天灵鬼二重。
原病酒正在一旁看着,面无破浪,无惊无喜,眼里却多了他都没察觉到的敬畏,像对待魂纹一样。
没敢再碰第二块雕刻魂纹的玉碑,实力增长太快也会成为一种负担。“丫头,你知道那是什么?”原病酒指着刚刚那块玉碑上的魂纹问。
“魂纹。”
“你知道它有什么作用吗?”
“不知。请老师讲解。”
“在鬼修出生之前,没有肉身,先是一个完整的魂魄,在娘胎里孕育肉身。所以人先是有魂魄,被人一刀砍去头颅那不叫死亡,因为魂魄还在,失去的只是肉身。”原病酒边说边带着楚兮瑶在玉碑林里散步。
“只要魂魄不灭,人,就可以借助魂纹的力量无限重生。这就是魂纹的力量,掌控生死的力量,然而这个世界上只有少部分人能拥有这股力量,所以有了受世人敬仰的炼棺师。”
“看看这些”原病酒双臂张开后退,自豪地向楚兮瑶展示他周围玉碑,他越说越癫狂“这些,都是世人梦寐以求的力量,这里收藏着炼棺工会所有的魂纹,是力量的天堂,是灵魂的殿堂,是炼棺师毕生的追求。”
“来吧,让我来教你怎么运用这股力量,成为至高无上的人吧。”原病酒像**的魔鬼说着蛊惑人心的话,就像沙漠里的一滴水,像堆积如山的财宝,像操控一切的权势。
但楚兮瑶看着周围玉色的一切,这一切神圣而纯洁,与世俗的**不挂钩,更没有任何权势可言;它们就像人界清晰明亮的天空,春天里风,下落微微细雨;充满了勃勃生机,散发着生命的神光。
这一切,不经意间让人心情愉悦,想要歌舞一番,楚兮瑶轻盈地在玉色的神光中舞蹈起来,她跳着欢快的舞蹈,她不曾学过,但她的灵魂告诉她,她曾这样欢快地舞蹈过。
青色的衣裙在楚兮瑶愉悦的身姿中飞舞,她跳着跑着,拥白纤的手指处触摸一个个玉碑,无数的魂纹跳跃出来,在她身后追逐;她飞上玉碑的顶端,在空旷的大厅里跳舞,裙摆随她舞动,上千块玉碑一齐亮起,蓝色的数不清的魂纹向飞来,围绕着她,随着她的舞姿飘动,像精灵一样为她歌唱。
她跳得欢快,忘记尘世,忘记一切,这一刻在无限永恒。此时,她像一尊圣洁的神祗,向人间播撒欢乐,播撒生机,她是生命之神。
“她是神,是上天的宠儿。”原病酒喃喃道,因兴奋和敬畏颤抖的双膝跪在地魂石上,向上方散着神光的女子膜拜,用他一生的虔诚,用他一辈子的敬仰;他是最忠诚的信徒。
楚兮瑶跳累,坐在由魂纹凝聚的蓝色飞毯上,看向跪在地上的原病酒,她很开心,于是她开心地笑了,散着欢乐的神光。
原病酒呆呆地看着这尊神圣不可侵犯,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笑容,震惊了他以往的岁月,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死后化成最本质的东西也不会忘记,他可以让这个笑容得到永生。
第五十六章,永恒宝典
在十二根柱子后面是两个不大的木制楼梯,通往上面两层楼阁东西两边,原病酒带着楚兮瑶去了第二层楼阁的西面的炼棺房,打开窗户正好可以看见楚兮瑶进来的那个有门卫的门口,还能看见大院里的霜霞树,银色的叶子,粗壮的树干。
楚兮瑶从窗边转过身,屋内有一个拱形大熔炉,地上堆满了地魂石和赤铁木,东南的角落安置一案台,上面是一些奇形怪状的炼棺工具,还有一只细细的狼毫摆在砚台的笔架上。
离楚兮瑶最近的是一个小腿高的放置本命棺的勒黑的棺床,原病酒拿着两本书从门外进来,把楚兮瑶带到炼棺房,他便去取来两本入门的又厚又重的书,一本是大元宝棺典,一本是乙心圣魂术。
大元宝棺典相当于炼丹的丹方,每一种本命棺的所有材料、阵法、魂纹一一记录;乙心圣魂术是对魂纹的解说。这两本书汇集了几千年无数炼棺师的心血,几经更换修订,对于本命棺和魂纹的研究全部记载于书内,是幽冥界最齐全的炼棺书籍,是炼棺工会的必读之物,几乎每个炼棺师手上都有两本。
这两本书甚至被称为永恒宝典,无疑给予了它们最高的称号,但都符合炼棺师心中所想。
炼棺工会每年末月余冬都会向天下广收门生,凡满五岁的儿童都以在炼棺工会内进行第一次魂纹唤醒,成功唤醒者由工会会长授予大元宝棺典和乙心圣魂术,并发出加入炼棺工会的邀请函。
楚兮瑶显然在不适宜的时间造访,所以宝典由原病酒拿过来了,她先打开的乙心圣魂术,另一本被她放在旁边的棺床上,屋内没有椅子凳子,所以棺床被当成了凳子,上面的第一个魂纹,楚兮瑶见过,正是原病酒给她那张黄纸上的魂纹。
楚兮瑶手指点在魂文上喃喃道:“养灵纹……滋魂养魄,犹胎于腹中……同天培纹、泽相纹合用,有滋养补全魂魄之功效。”
“丫头,你先看着,有什么不懂尽管来问我,门上有铜铃,你拉一下,我就知道了。”楚兮瑶抬头望看去果真见门上挂一铃铛,巧小无华,下面系一个布绳供人敲响。
“多谢老师。”楚兮瑶连忙收书起身,道谢。
“不必谢我,你这丫头哪里来的那么礼节,看着就烦人。”原病酒老无赖的形象又出现了,嚷嚷着走出门外。
见房内无人,楚兮瑶便带着书进来无名棺的练功房,细细阅读起来。
不知不觉,已过了五六个时辰,楚兮瑶这个不向主人告知去处的客人,正被他们到处找,卫砚歌找她,萧子詹找她,卫候昌也找她。
卫砚歌与萧子詹来寻,倒也情有出处,但这卫候昌就别有一番事故了。
话说卫候昌在无忧楼待客归来,自己新纳的美妾就哭哭啼啼地跑到练功室寻他;本来他对那个绝色美人就有几分印象,但碍于亲弟弟卫砚歌不宜开口。
但当美妾说到那绝色美人一早到书房寻人,他脑海里的美人脸更加清晰了;美妾告状自己被欺负要卫候昌出头时,他自认为那是女人之间争风吃醋,一想到那个绝色美人为自己争风吃醋,卫候昌就心痒痒,一时脑海里的那个绝色美人竟笑了起来,这一笑比无忧楼的花魁还美,卫候昌的心像是被猫爪挠了一下,不疼不痛,只是痒的慌。
至于美妾依偎在他怀里说了些什么,卫候昌便无心去听,他捧着美妾的脸一时看花眼,看成那张绝色的美人脸,一股邪火直冲而起,毫无征兆。
卫候昌猴急一般亲了下去,大手野蛮地撕裂美妾衣裙,将手伸入衣裙里,在练功室的地板上,鱼水尽欢。
美妾离开后,卫候昌即使发泄了邪火,但还是满脑楚兮瑶的样子,无心练功,坐立不安,浑身如蚂蚁般骚痒,内心迫切又急躁,实在难以忍耐,他随即出了练功室,招来仆人,备上礼品,是他平常赏赐妻妾的华丽首饰珠宝,这些防御养魂用的东西,他从来不缺。
花不了几个魂石,还能讨美人欢心的东西,他自然备了不少,有时候将它们塞在歌女的仙裙里也是一种乐趣。
他去了灵沼院,却没想到扑了空,再问婢女时,答曰不知去处。他又带着礼物闷闷不乐地回去,还不忘了嘱咐婢女若楚兮瑶回来去练功房通报。
萧子詹去卫家的路上遇见言菡,言菡没搭理他,除了楚兮瑶能让她眉开眼笑,其他人都被冷漠对待。他便没有进卫家的门。
从早晨的歌舞宴席后,萧家与卫家的关系更糟糕了。在无忧楼接待官卿风带来的黑狐少年;为了讨黑狐少年欢心,卫候昌一掷千金,十二个花魁无一缺席,环肥燕瘦,自是姿态万千,又能歌善舞。
她们抱着乐器,琵琶古筝,羌管箫笛一齐奏起;歌女们翩翩起舞,舞姿曼妙,纱罗飘动,幽香满厅,如柳枝微摆,如万花摇枝,如秋水留波;竟有天上人间的奇妙美感,使人乐而不归,忘乎所以,悠哉乐哉。
在这仙境里,在酒色满溢的纵乐中,在花魁妩媚的笑声中,黑狐少年兴致大满,许诺为卫候昌炼制一口二阶本命棺。
卫候昌大喜,溜须拍马的话不绝于口,席中,卫候昌还有意说起无中生有萧家打压之事,黑狐少年大笑,满不在乎地说小事,小事。萧子詹捏碎了手里的酒杯,离席而去。
他找了一家离卫家府邸最近的酒楼坐下,等楚兮瑶回来。昨晚回来后,他就后悔了,卫候昌贪婪女色,卫砚歌又是不争权势的单纯风月子弟,她在卫家并非什么安全之所,他几经思量最终决定将楚兮瑶接到萧家。可他没想到这一等,等了五六天。
楚兮瑶在无名棺内看完两本永恒宝典,便拉响了铜铃,但她忘记时间流动差异;所以原病酒刚刚回到自己房中,站在案前准备给老友修书一封,笔刚提起,只字未落铜铃便响起来。原病酒只好放下笔匆匆赶往二楼西面。
生怕楚兮瑶对书中记载有所疑惑,连忙赶来,急冲冲,比他回去房间花的时间还要少去一半,仅仅半盏茶的功夫。
在得知楚兮瑶要他正式教她炼棺时,他惊呆了,没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刻里看完两本永恒宝典,它们值得炼棺师用一辈去探索。楚兮瑶看到原病酒的神情后,就知道坏菜了,自己忘记时间的差异。但只能硬着头皮装睿智。
因为原病酒考察炼棺的材料与各类魂纹的用法,楚兮瑶一一作答,不敢全部答对,故而缺漏一二,原病酒才没有怪物一样看待她,但那神态与怪物怕也是‘缺漏一二’。
此时,原病酒是夫子,楚兮瑶则是学生。他滔滔不绝地传教如何锻造一口好棺,先从选材讲起,从最简单的赤铁木到最珍贵的惊雷重虚木,虽然楚兮瑶从大元宝棺典中清楚得知这些材料,但还是认真细听它们具体运用。
又讲到熔炉炼化的手法以及裁棺技巧,原病酒讲的细致入微,比当初自己收徒授学还要认真,见楚兮瑶听得专心致志,时不时考察一番,以免自己灌输太多,她囫囵吞枣,但楚兮瑶这个过目不忘,记忆力人的孩子,一个不漏地念出来了,有时候还加上自己在大元宝棺典看到的技法。
有楚兮瑶如此天赋,原病酒不免越讲越激动,越讲越激情澎湃,讲得口干舌燥,脸色微红;楚兮瑶取出猴儿酒为润喉,她没有茶只能以酒代替。
喝了酒后,原病酒脸色就更红了,从解说案台上的工具说着说着就说到,自家大徒弟尿床的趣事;从如何布置阵法说到,老友喜欢睡在棺材里的癖好;从冶炼铁石说到他当会长时故意打破玉碑林里的玉碑。楚兮瑶亦是听得专心致志,津津有味。
最后,他说得昏昏欲睡,说得喃喃自语,楚兮瑶再也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不一会儿,他便倒在地上,鼾声如雷。
楚兮瑶摇了摇头,看来老师酒量不行,酒品倒是不错,要是再多说一些趣事就更好了。楚兮瑶将原病酒搬到墙角,好让他靠在墙上睡。
楚兮瑶看了外面的天空,依旧漆黑一片,街上灯火阑珊,从远处传来的声音越发杂闹喧囔,应该到了晚上人流又聚集到一起。
楚兮瑶关了窗户,从地上抬起一块两米长的赤铁木放在棺床上,用魂线从案台上取来特制的刀具,一点一点地打造棺材外型,大元宝棺典记载的一阶本命棺的外型,楚兮瑶不做更改。
外型具备后,她又打开熔炉,橙色的地火从下涌上,在熔炉里发着火光,屋内明亮些,微光照在原病酒半边通红的脸颊上,宁静温暖。
夜晚开始安静了,楚兮瑶捡起地魂石往炉里扔,用原病酒教的锻造手法,慢慢将坚硬的地魂石化成熔浆,这是一个漫长又需要耐心的活。
第五十七章,您要不要躺进去
原病酒醒来时,楚兮瑶正支起棺材,扒在里面画魂纹;他走近棺床,上下打量这口外型具备的本命棺,这个应该是一口一阶幽寂守灵棺,两阶级以下的本命棺都统一一个称呼,只有三阶才有因炼棺师感悟的魂纹不同而有所区别。幽寂守灵棺属等级最低,是炼棺师的入门槛。
虽然属于最低级,但绝大多数炼棺师用了多年的时间才跨过这一道槛,想要跨过第二道槛,炼造一口虺极太牢棺,又得花上一段只长不断的时间,更别说炼制一口三阶本命棺,大多数炼棺师一生都难以跨越。
领悟魂纹的多少在其中有着决定性因素,为此每个地方的炼棺工会必有一个玉碑林供炼棺师领悟魂纹,没有人会拒绝加入炼棺工会,不仅因为玉碑林,更因为它上千年的底蕴和庞大群体。
有些炼棺师能在炼棺房内待上几年与世隔绝,只为一口好棺;也有炼棺师在魂纹玉碑前枯坐几十年,只为抓住隐隐之中的灵感;因此很少有炼棺师在世俗界行走,若非知道自己进阶无望,谁会自甘堕落?
锻造本命棺外型,完全是炼器师的活,显然楚兮瑶表现出一个初学者的形态,没有切割整齐的三长两短的板木线条,虽然用地魂石补了缺陷,但依旧不堪入目;只有刻画的阵法符文能让原病酒得到安慰,他当初也是因为她在阵法上天赋不凡才动了收徒的心思。
但原病酒万万没想到,在之后的那些炼制的棺木中,楚兮瑶依旧是个初学者,导致后来他和老友们即是敬畏楚兮瑶的魂纹天赋又无奈于她对本命棺粗糙的造型。
魂纹的画笔,楚兮瑶用自己的头发给变出来了,于阵法符文不同,魂纹下笔用的不是魂力,而是魂纹本身的力量,将魂纹的力量印入棺木方能发挥作用。
所以楚兮瑶画得极慢,一盏茶的时间也没能画好一笔,画快了不留半点痕迹,因而入木三分才能将力量留在本命棺内,经久不散。
楚兮瑶对魂纹的领悟本身就比别人强,能在玉碑林点亮五十个魂纹就可以被称为天才,虽然玉碑林有上千个魂纹,但都由不同炼棺师所领悟经过上千年的积累形成。所以楚兮瑶被原病酒所敬畏不无原因。
感悟的魂纹越多,获得的力量越强大,一个感悟五十个魂纹的炼棺师画出的魂纹力量强大而磅礴,非普通的感悟十个魂纹的炼棺师所画出的魂纹能比。就像一个池塘容纳的东西并不多,但当池塘变成大海,其力量并非池塘能比拟。
因此一个三阶炼棺师锻造的幽寂守灵棺比一阶二阶炼棺师锻造出来的价值要高,耐用程度要好,复活的次数要比前者多一次,但单多一次就可以让鬼修们疯狂。
虽然鬼修能够无限复活,但他们也不敢轻易死去。因为本命棺昂贵的价格于它实用价值不成正比;有的本命棺只复活一次,魂纹的力量就消散殆尽了。
还会有鬼修因为买起不本命棺,而小心翼翼地活着,但这些都是少数;绝大数鬼修一生都在为买一口好棺而奋斗,一有钱就买棺材的大有人在。
所以她拥有的力量自然不是他们能比的,然而要将这股力量融进棺木里所耗费的心神,必然是别人的十倍百倍。
笔尖似蜗牛一样蛹动,缓慢而深沉。
每移动一步要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拉动狼毫,仿佛手中的笔有千斤重。楚兮瑶咬紧牙关,额头冷汗直冒,浑身绷紧,这一笔她画了一炷香的时间,笔尖有无穷的力量在凝聚但就是没办法将它画出来,棺木上空无一物,楚兮瑶却觉得上面有一座大山,而自己正在用笔划开那座大山。
她炼化地魂石后的一整晚,就画了两笔,中途她很想摔笔,指棺大骂:姑奶奶不画了;但每当这种可怕但酸爽的念头冒出来时,睡在墙边醉酒的原病酒就囔囔说到,自己天赋最好,上天恩赐之类的屁话;也正是这些屁话让她放弃摔笔的举动,画了一整晚。
想着自己天赋异人就画得那么困难,肯定别人会比她更困难,所以如果就此放弃,岂不是连他们都不如?
可怜的楚兮瑶并不知道力量越强大下笔就越难这个道理,所以没有人会比她更难,之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因为没人能在她面前当个神,除非她允许,
现在原病酒醒了,但楚兮瑶并没有注意到,自从画完一笔,从它身上传来的源源不断的温暖的力量,她就觉得自己应该画下去,无论多难,愚公尚且移山,她不信这比移山还难。
她画的心无旁骛,心神凝聚,上一笔魂纹因为自己心境波动显得不流畅美观,歪歪扭扭实在丑陋,所以原病酒醒了,她都没有发觉。
炼棺师最忌讳画魂纹时,被人打断,走火入魔还算小,要失去对魂纹的感悟,那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
所以尽管原病酒对楚兮瑶锻造本命棺的外型万分嫌弃,还是在等她画完再慢慢教导。
在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中,转眼又到了街市喧囔的时候,楚兮瑶因多画了几笔,对魂纹的力量有了感悟,对这个如汪洋大海的力量不再盲目,渐渐去掌控它,让它按照自己的意愿印在棺木上,速度也逐渐快起来。
一口一阶幽寂守灵棺有八个魂纹,在楚兮瑶画完三个后,原病酒总觉得不对劲,但这哪里不对劲又看不出来。炼了五百年的本命棺,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盯着那三个魂纹在炼棺房内来回徒步,怎么也想不通。
第二天,又是街市喧闹的时候,楚兮瑶终于画完了最后一个魂纹,在停下笔后,酸麻疼痛的感觉传至全身,令她动弹不得;之前过于专注没有任何异样,放松下来后,酸麻其实早已占领了全身。
楚兮瑶累趴了,仰面躺在地面上,环视了一圈,发现原病酒不知道去哪里了,便顺手将狼毫变成自己的模样,用魂力推动给自己按摩。
自己则贱贱享受起来,不得不说‘楚兮瑶’的手法很好,身体的穴位抓捏准确,自己酸掉麻去的穴位全被按活了,那感觉又酸又爽。楚兮瑶嗯嗯呵呵地发出享受的声音。
忽然,门外穿来沉稳的脚步声,炼棺房的门立即被推开,砰的一声,‘楚兮瑶’瞬间变成一只不起眼的狼毫掉在地板上。来的人是刚刚给老友修写完书信的原病酒。
“老师。”楚兮瑶从地板上起身行礼,她低着头看见自己因昨天熔炉的烟火和刚刚在地上的灰尘而脏兮兮的衣服不免有些脸红,不用想,此时的发云估计已经乱成鸟窝了。真是不宜见人。
“嗯。”原病酒应了一声,摸着山羊胡须,走进楚兮瑶锻造的幽寂守灵棺细细观察了一番,那口造型丑陋,左上棱角凸起,右下又棱角抹平的棺材摆在靠近窗户的棺床上,他放眼往里瞧,看看其他五个魂纹是否也有同样的异感。
他没有任何发现,其他五个魂纹比大元宝棺典上画的还好,那些形状各异的蓝色魂纹里蕴含无穷的力量,忽有波涛翻滚而出飞溅在自己脸上,原病酒连忙摸了摸脸颊,发现并无水迹,原是自己遭了迷。
这是力量实化?他随即想到,连忙再看魂纹,竟见它们像活物一般在画下的笔迹里流动。
他兴奋地频频点头,山羊胡须被他捏在手里太入迷没注意,在点头时,差点没被拔光。
“好。好。好。好啊。”原病酒狂笑不断,连连道好。被夸赞的楚兮瑶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她又听到:“只是棺材太丑了,不堪入目,污浊眼睛。”楚兮瑶瞬间石化了。
“还有这三个魂纹……”原病酒说着说着就没声了,他找不出来哪里有异样,但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里头有古怪。自己是老师,若直接说怪,不说缘由不妥当;乱说也不行;直接问一个初学炼棺连一阶炼棺师都没达到的女娃更是不妥。
楚兮瑶见原病酒对这那三个魂纹犹豫许久,问:“老师,可有问题?”
“这三个魂纹看着怪异啊。”原病酒脱口而出。
“不怪异,老师您看,这三个魂纹相互交融,它们的力量两两叠加,放在一起,能发挥出极致的力量。其实大元宝棺典中记载并无全对……”楚兮瑶指着棺木上的三个魂纹说。
“你说什么?”原病酒大喝,像猫儿踩了尾巴,“大元宝棺典是炼棺师上千年的精血所化,你竟然说它是错误的,你……你这叫欺师灭祖,大逆不道。”原病酒气坏了,指着楚兮瑶大骂。
“我没有,我只是稍做改动,就一点点。”楚兮瑶用右手两个手指捏着指尖,说着,希望能降低原病酒的怒火,她完全没有想到大元宝典在原病酒心中竟有这样崇高的地位。
原病酒斜眼看着楚兮瑶,显然怒气未消。
“老师,其实我这也没算改动,要不您躺进去看看?”楚兮瑶试着问,其实已经换成另外两个魂纹,但与之前的魂纹相似太多,所以难以找出异样。
楚兮瑶想让原病酒入棺感受它们三个魂纹合在一起的力量是多么迷人。让原病酒亲身感悟改写后的魂纹,才能使他安静听自己徐徐道来。
第五十八章,官清幽来了
楚兮瑶的小伎俩,没能骗过原病酒。炼棺师的局限性导致他没有见过与养灵纹、天培纹、泽相纹相似的魂纹,故而一时没看出来;但经楚兮瑶口诉后,想要再忽悠他没有改掉,那就不可能了。
“臭丫头,想骗我还早五百年了。”
“你这丫头一点都不严谨,大元宝棺典上千年的积淀岂能说改就改,先人的智慧哪里是你这个丫头能质疑的……”原病酒嘴里不停地训教,但是手上攀爬的动作倒是利落。
他先是脚踩上棺床,右手抓紧棺邦,脚先跨进棺材里,再慢慢躺下,还不忘了喊:“臭丫头,还不快点盖棺。”
“好。”楚兮瑶赶紧抬起立在墙边的棺顶盖,把棺材合上。之前棺木顶盖与两页的棺邦不符合,楚兮瑶便用地魂石做成寿器一角补全了。不尽美观,但实在丑陋。
一盏茶之后,里边半点动静也无。于是楚兮瑶又枯坐了一个时辰,依旧没有动静;本想移至棺床前,敲棺材板,但她又想到永恒宝典中记载‘棺外惊人,气损魂伤’,只能作罢。
炼棺师的局限性不仅体现在原病酒身上,在大元宝棺典中可见一斑。它有两个玉碑的厚度,又大又重,单手不能拿起,还得托着。炼棺师们当成一生的信仰,但在楚兮瑶眼里不过是在无名棺内看上一盏茶的功夫。
七阶的本命棺有一千个魂纹,唯一炼制的人已经死了两千年了,时间过于久远,之后再也没有相应的风云人物出现。
就是雕刻在玉碑林里的天下十大本命棺的八大棺材也仅剩图案供人仰望,其中所用魂纹多少具体名称只留下模糊的概念。
天下第一棺与第二棺在永恒宝典上是两张空白的纸页待后人补充,如果仅限于大元宝棺典,那自己领悟的几千魂纹岂不是没有用无之地。
总要有人做出改变,为何不能是自己?楚兮瑶坐在炼棺房的地板上,左手一个中牢纹,右手一个将臣纹,将它们融合在一起,一种奇妙力量传入魂魄,楚兮瑶细细感受,并在识海里记下。
楚兮瑶渐入佳境,原病酒亦是没有注意时间在流逝。他现在已不知身在何处,就像在春天的微风里轻轻摇摆,很轻匀而舒适,又弗如暖泉中的鱼儿一般,温和而毫无厌倦;又有人在耳边喃吟低语,听不清说了什么,只是声音如此柔和。
原病酒睡意渐浓,便沉沉睡去,世事不知,一切恍如梦境。
等原病酒从棺材里爬出来时,已经是三天后了。
这是原病酒睡得最好的一次,他睁开眼看着画在棕茶色棺板上的魂纹恍如隔世。一切都像是前世发生的事情。即使掀开棺材板爬出来,还是恍恍惚惚,一时清醒不了。
“老师?老师?”楚兮瑶的声音从深处,很深邃的地方传来,隐隐回荡。
楞了一会儿,原病酒才真正魂归正位,只见他精神面貌大大超过先前,竟有生机还返的神迹。
楚兮瑶大惊这本命棺的作用远远超乎她心中所想,难怪人人都要一口棺材。这一刻,她才放下只有死人才躺棺材的固不可移的观念。她看着那口外型实在不忍直视的本命棺,又放弃了躺进棺材里念头。
原病酒看楚兮瑶的眼神一变再变,嘴巴微微颤抖,但楚兮瑶等了许久也没见原病酒说出话来,她从他的灰蒙蒙的眼睛里只读懂了震惊,其他的一些她没能看懂。所以原病酒真正想说什么,她也猜不准。
原病酒憋出了一句话,排除了诸多念头说出口的话,简洁而明了,这大概是所有炼棺师都不会提出的要求:这口本命棺我要了。
“老师,您确定?”楚兮瑶有点没脸皮了,这么丑的棺材,有人要,她也送不出手啊!
“怎么?舍不得?”原病酒急眼了。
“不是,不是,老师您误会了,怎么会呢!就是……它为着实有点丑了。”
“无妨,无妨,娘不嫌儿丑,我好歹也是你半个师父,我不嫌弃它。”
“那就送给老师。不过阵法还没布置完整,待我补上阵眼,炼制阵牌。”说完,她开了熔炉,熔化地魂石,倒于棺盖中央,熔浆顺着之前刻好的阵法符文流淌,在棺木上留下一条条灰白色的线条,紧紧捆住本命棺外围,随即亮起一道光,一息后又沉寂下去。
炼制阵牌要容易点,楚兮瑶从地上捡起一块正正方方的边角料,手持狼毫用魂力在上面画下符文,同样入木三分。
画好后,递给原病酒,“老师,您收好。”
“嗯。”原病酒将幽寂守灵棺放入储蓄戒内,说:“我出去一会,给你办一个一阶炼棺师的令牌。你这丫头面目善和,免得被人欺负去了,要是他们有那胆子,有炼棺师工会给你撑腰。”
原病酒还没教多久,就开始护着了。
“我拿了令牌,可以随意出入炼棺工会吗?”
“这是当然,幽冥界所有的炼棺工会随意进入。”
后来,楚兮瑶才知道没有人可以任意杀害炼棺师,没有鬼修寻仇之事,只有炼棺工会清理门户之说。因而在炼棺工会门外喊冤叫屈的人也是有的。
不一会儿,原病酒拿着一枚漆黑的似石似铁的令牌,上面凸刻着炼棺工会的徽章,一口六棱角,燃着魂力的黑棺材,给了楚兮瑶,她摸着炼棺师令牌上凸起的图案,总觉得这令牌像无名棺的墙壁。
道别了原病酒,楚兮瑶出了炼棺工会,沿着来时的路回到卫家。
离卫家一条街时,出奇地听到争吵不休和兵器发出叮哐的声音。待她靠近时,只见一群鬼修将卫家府邸围得水泄不通。
楚兮瑶想上前一看究竟,突然身后伸出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巴,将她拖进巷中。她不敢挣扎,正打算用无妄火烧死那个人,身后却传来箫子詹的声音:“楚姑娘,是我。”
说完,就放开她。“箫世子?你怎么在这里?”
“跟我来。”箫子詹拉着楚兮瑶的手,从酒馆的侧门进入,来到能看见卫家全景的木制雕花窗。下面是两波人马,一群黑衣的和一群鹊灰色衣服的混在一起,对着卫家朱红的大门喊叫。有一个粉色身影,楚兮瑶觉得面善,当无意中看见侧脸时,才想起来是将自己踢进四煞噬魂阵的女子。何故来此?
耳听下嘲杂声。
“将那名女子交出来。”一个锦衣黑服的少年大喊,手里还拢着一脸委屈的官清幽。“把她交出来,欺负我家幽儿,不想活了。”
底下的人也不示弱,扯破了嗓子拼命喊。
“将青衣女子交出来。”他们挥动手中的兵器发出轻鸣的响声。
“再不交人就踢破你卫家的门。”
“区区卫家也敢与我黑宗抗衡,活腻了。”
……
箫子詹看着楚兮瑶那张因尝试融合魂纹而精力消耗过多的苍白脸颊,不由一阵心疼,他很想摸摸她的脸颊,但君子风度的他还是忍住了,问:“这些天你去哪儿了?”
楚兮瑶站在窗边回看箫子詹就站在那里,离茶桌很近的地方。他看起来有些憔悴,下巴还长出胡渣。
“我去炼棺工会了。”楚兮瑶在茶座旁的凳子上坐下,本想倒茶,却被箫子詹抢了先,给她倒了杯茶,放在她面前。
“你去炼棺工会干嘛?那里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去的。”
“外面是怎么回事?”楚兮瑶没有接下箫子詹的话,问到。
“那群人也不知道怎么了,硬说你欺负了官清幽,应该是打听到卫砚歌带回一个青衣女子,所以来卫家闹事。那个官清幽可惹不得,是黑宗宗主的掌上明珠,又与夷阳宗少宗主有婚约,几年前加入炼棺工会,背后又有炼棺工会。”
不知道怎么回事,下面吵闹的声音渐渐消停了,朱门大门前空无一人,留下几个看着热闹徘徊但不敢靠近的路人。
“我踢了她一脚。”楚兮瑶淡定地喝了口茶。
“什么?你踢了她一脚?”箫子詹惊得从凳子上立即站了起来。
“嗯。”
“你竟然还有心思在这里喝茶,你赶紧逃吧。我家里有轻便的良种马匹,虽然比不上魔兽,但也是顶用的。赶紧走。”箫子詹越说越慌张,拉起楚兮瑶的手就要走。
他发现他却拉不动楚兮瑶。
“急什么?那个官清幽是几阶炼棺师?”箫子詹看见楚兮瑶那双清冷的眼睛,还有无所谓的神态,他慌张依旧,但好歹冷静了些。
“一阶。”
“一阶?那就没有什么好怕的啦。”楚兮瑶又悠哉悠哉地喝起茶。
“茶水冷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言菡说。
“茶冷心里暖和就行。下面……你怎么看?”
“杀了。”言菡走过来,抱着剑,站在楚兮瑶身后。
“他们人多啊。”楚兮瑶又说。
言菡眼底闪过一丝不屑,冷冷地说:“照杀。”
“那我就放心。”哪能不放心,言菡能打,她能跑,怕啥?
第五十九章,卫候昌的不轨之心
与萧子詹道别后,楚兮瑶去了卫家,刚从大门进去,就被小厮拦下了,说是卫家主请见。
楚兮瑶对卫候昌从第一面开始并没有什么良好印象,她回卫家不过是跟卫砚歌道别一声,仇家找上门,自己也就不好意再留住了。
没想到她回绝小厮后,冲出几个侍卫,人高马大的,身配大刀,再次请楚兮瑶前往别院,言菡拔剑想把他们杀了,被楚兮瑶拦住握住剑柄的手,将剑身拦截在剑鞘里。
随着小厮走过一小段石铺路,便来到一个院门紧闭的别院,小厮敲门,里头的人探出头,见是楚兮瑶来了,才将门开两人宽的小入口,里头的婢女在门内挥挥手示意楚兮瑶往里走。
楚兮瑶没动,家主待客是这般模样?究竟干嘛?下人们偷偷摸摸是受了谁的命令?她不动声色地回头看来言菡一眼,言菡用眼神回应她。
她才进入门内,没想又被婢女拦下,道:“楚姑娘,您的婢女不能入内。”
“我若硬带呢?能奈我何?告诉卫家主,我在灵沼院,他有事找我,来灵沼院。”楚兮瑶冷冰冰地说,说完就往外走。
刚刚一转身,门外的那几个侍卫将门口堵地严实。“这就是你们卫家的待客之道。”楚兮瑶怒声质问,言菡手悄悄握在剑柄上,只等楚兮瑶一声令下。
“哈哈哈”一个男子笑着打圆场,“楚妹妹,底下的人不懂事,你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快快,里面请。”
这一声楚妹妹把楚兮瑶恶心到了,“卫家主客气了,你还是叫我楚兮瑶好了,爹娘取的名字供人称呼,可没有什么楚妹妹瞎了嘴的称呼。”
卫候昌没听出楚兮瑶骂人的意思,“你气还没消,来来,里面请,喝杯酒消消气。”他说着就要用手臂搂住楚兮瑶往里走,被楚兮瑶一个闪身躲开了,明晃晃地躲开了,动作十分明显,嫌弃也十分明显。
卫候昌被落了面子,脸色变青,不再靠近,“哼。”他将伸出地手臂摔在身后,走进去。
楚兮瑶在身后跟着,没几步路就来到一个小亭,亭里摆着酒,还有一些酒点,有夜明珠挂在四面,亭上梁木也挂有一颗,亮如白昼。
“楚妹妹请。”卫候昌站在北面,伸手指示着他身旁的木凳让楚兮瑶坐。
又是一声楚妹妹,楚兮瑶真想把他杀了,但碍于卫砚歌才没杀;人家好心请你家中做客,你却把人家亲哥杀了。这不是祸害引进门嘛。
楚兮瑶坐下他对面的圆木凳上,面朝东,看着院里开的黑色紫色的花,洗洗眼睛。
卫候昌伸出的手渐渐握成拳头,脸上暴起青筋;看着楚兮瑶蒙着面纱的侧脸,露出的丹凤眼,就算是飞翘的眼角也别有一番风情。
他想着接下来的‘春光满院’,就心情畅快,那种被蚂蚁咬的浑身痒的骚动又爬上心头。他茶饭不思好些天了,今天一定要把人弄到手。
“今日门外的景象,想必楚妹妹也知道了,目前又能力保你的可没几人。”卫候昌给楚兮瑶倒了杯酒。
“我卫家虽然不是什么大族,但,只要我出面说说情,像今天这样他们就能放过你。”卫候昌接着说,今天的事情在黑宗和夷阳宗要撞门硬闯的最后一刻,他硬着头皮出来了。
他向官清幽交待说,楚兮瑶与卫家无半点关系,若她回来必定绑上黑宗任黑宗处置。
至于现在的宴请,自然是他精心安排,既满足他的**,又能解决好黑宗的事情,这么美的人死了可惜,不如先让自己好好享受一回,再送去黑宗。
一个根基全无的女人唯有靠男子活命,眼下只有他敢出面保她,他就不信楚兮瑶会不上当,说不定会扑在自己怀里感恩大谢,昌郎昌郎地叫。他盯着桌上的酒,越发口干舌燥。
“只要你从了我,我必定保全你性命。”卫候昌挑明白了。
“如果卫家主为的是这件事,楚兮瑶就不捧陪了。告辞。”楚兮瑶起身就走。
“大胆!你个贱婢。”卫候昌将酒杯摔在楚兮瑶脚下,酒水溅起脏了她的衣裙。
“敬酒不吃吃罚酒。”他卫候昌得到一个女人还不容易,偏偏这个女人不知死活次次都不给他好脸色。
楚兮瑶也怒了,一股怒气从心中涌起,她已经忍够了,她转过身去,那双燃着黑色火焰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卫候昌,在灵魂深处,她与生俱来的感受,卫候昌像蝼蚁一般,胆敢三番两次惹怒她,罪不可赦。
言菡看着楚兮瑶身上燃起的黑气,又想起了她在混沌九天神罚台的那个不可一世的模样,即使死,她也慷慨与赴。奈何世人都跟自己一样,瞎了眼睛。
不过,眼前这个男人……
卫候昌看着楚兮瑶有些发毛,仿佛魂魄要离体飞出,但是这几天积累的**超过了恐惧,他脑海只有接下来的‘春梦美酒,鱼水欢乐’,“哼,好声好气跟你说,你偏偏装清高。我告诉你,不伺候好我,就别想出这个门。”
“你,找死!”楚兮瑶愤怒已经达到顶端了,无妄火随着她的怒气越烧越旺,楚兮瑶只想将他活活烧死。
这个男人,不应该由她来杀,沾了她的手,言菡想着,立即拔剑出鞘,快到看不见影子,正当她的剑要染上血迹落回剑鞘时,被楚兮瑶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快速拦截,出鞘的半个剑身就这样挂在卫候昌脖子上;楚兮瑶的速度快到让言菡心惊。
“你给我听好了。”
“今日!看在卫砚歌的份上不杀你,下次必杀你。”楚兮瑶如煞神一样看着卫候昌,那双冒着黑色火焰的眼睛,像是要把魂魄都烧掉,烧尽,看着卫候昌心神错乱,一种灼痛从眼睛起,最后爬遍卫候昌全身。
他如拉紧的琴弦一样不受控制地哆嗦,冷汗浸湿后背。
“走。”言菡听到命令后,不甘心地将不周剑收回,走几步后,还回头极为深刻地看了一眼卫候昌。
这一眼竟将卫候昌心底的最后一道支撑一剑砍断,他的身体如同断了的琴弦倒在地上,像死虾一样弓着身体,身体里的寒气从嘴唇外冒;在之后的日子里,她们再没有见过卫候昌。
实则,卫候昌不敢踏出家门半步,更不敢与人对视,一看人的眼睛,就会遍体生寒。
她总是这样心善,守着那个破烂的人情世故,守着她的狗屁规矩;言菡看着走在前面的楚兮瑶闷闷不乐地想。
她又为楚兮瑶的速度感到心惊,在剑道上的快,还没人比得过她;就算修为不足,发出的威力也不是天灵鬼境的楚兮瑶能阻挡的了;如果她有这样的速度,为何要去混沌九天的神罚台……言菡看着楚兮瑶青色的背影渐渐出神了……
楚兮瑶因发生这等不堪与人告知之事,也就绝了跟卫砚歌告别的心情,出了卫家,在涧水城,找一家客栈住下了。
她们没有察觉到在她们出了院门,卫砚歌就站在门边树的阴影里,院内发生的一切,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卫砚歌没有脸面见楚兮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自己思念多时的女子从他面前走过。
他将手中信件紧紧捏在手中,亦如他那颗纯真懵懂,初识爱慕之意的心也被拧得皱巴巴,大哥明明知道自己对楚妹妹有爱慕之意,为什么?为什么?从一开始将她安置在自己成年后要居住的灵沼院里,这种表现还不够明显吗?
他蹲在树荫里,嚎啕大哭,泉涌的泪水沾湿了信件,模糊了字迹,淹没了纸上的浓梅香,成了一堆废纸。
那是他在书房写了无数首表达爱慕之意的诗,再从中挑选一首自己最为满意的一首,满怀爱意地写在玉纸上,并为它熏上浓梅的香气,想在心房雀跃之时,交到心爱的女人手上。
如今,让他拿什么脸面去见心爱的女子,他连质问兄长的勇气都没有。
他倒下去,紧紧地抱着树干,想着如果树根能从底下钻出来,将他拖进地底下该多好,至少不会像现在这般痛苦。
楚兮瑶回到卫家的事立即传到官清幽的耳朵里,官清幽顾不得刚回到黑宗,又带着人马赶到涧水城。
黑宗势大,占居临近涧水的整座魂力浓郁的山脉,其他三个宗门也不在涧水城内,只有两大家族和其他不必理会的小家族驻扎城内,那些家族全依仗宗门而活,敢违抗的杀光,再立一个家族势力便是。
虽然卫候昌说会把人送上黑宗,但官清幽难解心中恨意,恨不得楚兮瑶千刀万剐。把她踢进阵中,害她被困了三天之仇不能不报。
楚兮瑶连续几日不曾休息,实在累的慌,随便找了一间客栈,沾了床便睡。
言菡抱着剑坐在木凳上,看着浑身脏兮兮,连面纱都沾有灰尘,躺在床上安然入睡的楚兮瑶,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抓来一个婢女,她不会照顾人,只会杀人。
第六十章,街前大闹
在楚兮瑶刚睡下没多久,外面就吵起来了,言菡怕吵醒楚兮瑶,打开窗户,飞出去一看究竟。
只见,客栈门前的街道里挤满了鬼修,他们骑着驯化的疾风妖狼,手上拿着武器,叫嚣着:楚兮瑶出来!
“把那名青衣女子交出来。”
言菡忽然听见屋内门被撞开的声音,官清幽将抵在不明缘故的店家喉咙上的剑收回,从门外进来。她看见床上侧躺着一个青衣女子,脸上蒙着面纱,这一装扮与她那日在炼棺工会所见一模一样,她立即提剑刺去。
‘叮’的一声,剑被挡在床沿,是听到撞门声进来的言菡;官清幽提剑再刺,又被言菡挡下;言菡立即还击,招式凶猛或刺或挑,或勾或斩。
官清幽招架不住,步步后退,最后言菡一剑滑去,割伤官清幽的手腕,剑落地面。
言菡毫不留情将剑尖指向官清幽,冷漠地说:“打扰我家东主睡觉者,死。”言菡提剑要官清幽赴死时,突然有一个利器划破空气,产生尖锐的摩擦声。
她一个转身砍掉瞄准楚兮瑶脑袋的长箭,她看向窗外,是一名站在对面屋檐上的华服男子,再看屋内,官清幽已经不见踪影。
楚兮瑶已经醒了,熟睡之中猛然心口绞痛,黑暗里一只羽箭划破一切飞驰而来,这是对死亡的预感,她毫不质疑,立即从床上立起来;言菡正好将飞来的羽箭砍断。
窗外的不敬来客,她认识,不过她带着面纱,管卿风应该认不出她来。虽然是天灵鬼境大圆满,但楚兮瑶可不怕他,不过……
“菡,把窗户关了。”
等窗户关好,楚兮瑶闪身进了无名棺,问无名氏要了身紫缎菊纹琉月裙,还配了个防御用的兕诛五利环,摘了面纱,理了云鬓才出来。脏兮兮的模样难免灭了自己的气势,涨别人威风,也有失体面。
这是她母亲,那个先父亲而去的深宅贵女,前世教会她的,女人无论何时都要体面优雅,虽然她并不能像她母亲所愿的那样高雅得体,但至少在敌人面前也要有气势,有体面。
言菡对忽然消失,不一会儿又出现的楚兮瑶,很是不解;特别是在她换了身衣裙后,她看着一身紫衣,因杀气而凌厉的女子,竟有了臣服之意。
“走,会会他们去。”楚兮瑶带着邪笑说,长袖一挥,一股魂力从袖中飞出撞开窗户,楚兮瑶从窗户飞出,言菡紧随其后。
楚兮瑶一出,众人戛然而止,场面一片寂静。
几息后,底下发出一个声音,“啊~~美人,美人。”
“美人!美人!美人!”底下男男女女疯狂地喊叫,还吹起了口哨,瞬间淹没了官清幽带来的人马。
“美人,看我。”
“美人,笑一个。”
忽然一物落到楚兮瑶肩上,她拿起一看是一个飘着娥儿帐中香的白色手帕,上面绣有一朵八仙虞美人,上面还留有女人体香的温存。
这是何人的贴身物品?楚兮瑶正想扔掉,但丢过来的手绢如同彩蝶飞舞,漫天都是,还有鲜花香果,下面店铺里卖的堇色香囊一一丢向楚兮瑶。
“润物细无声”,她惊得赶紧用魂线组成一堵四面的墙挡住那些表达意爱慕之意的礼物。
自从升到天灵鬼境二重丹田扩张,魂力更加雄厚了,储存在经脉里的魂力因修为的提升沉淀下来,似有强大的力量隐藏在身体里;细雨春柳眠突破了一重大圆满,过万的魂丝信手捏来,若化柔风便能轻松挡住一个天灵鬼境的攻击。
“停下来,都给我停下来。”官清幽站在屋檐上发疯似地冲底下喊,但人群太疯狂,对美的追求过分热爱,根本没人听她的。
楚兮瑶看到泼妇般的官清幽,突然兴趣大发,脑海里闪过之前从未想过的邪恶念头,但仅仅是因为一时的淘气,让很多人,在场的所有人记住了这个美丽的画面,足以吹嘘一辈子的美丽画面;后来还有人画出今日盛况,虽然画中人不及美人半分姿色,但追捧之人,数目众多,争相购买;为睹神仙容貌。
楚兮瑶随手在魂线的墙壁外面拿来一个手绢,用万化决变成一束粉色的牡丹,她抱着绿叶相间的繁花,冲底下的人群淘气地笑了起来。
本来就艳丽的五官在繁乱的牡丹花的衬托下更加妩媚,连同笑弯的眉角亦是千万种风情,千万般姿态,柔风带起的长丝在她娇嫩的脸颊上轻抚。
一时间宛若百花盛开,美人静坐花丛;又如美人起舞,百花相随。
人群又安静下来了,他们个个仰头呆滞,看着上空的美人,一时间竟找不到一个适合的词语来表自己的心情,一种被突如其来,过度膨胀的幸福撞了个满怀的心情。
“啊!!”底下一片尖叫声,他们发出兴奋的尖叫,那种足以发泄他们心中太多幸福的尖叫。
这回官清幽再喊叫些什么也不顶用了。
于是,奸计得逞的楚兮瑶朝着官清幽咪咪笑了。
这一笑彻底将官清幽的理智激化没了,她拿起手中的惮血勾魂剑,对着楚兮瑶就是一顿胡砍乱刺,楚兮瑶很轻松就躲开了,她已经乱了,过度的愤怒已经占居了她的心。
对于一个脚步混乱,剑法混乱的人,不用多费力气就能打败她。楚兮瑶魂力加持在右脚上,一脚将她摔回屋檐上,檐上的飞瓦被冲刷而起,碎片飞溅,露出木制的房屋脊梁。
“清幽!”官卿风大喊,连忙过去将官清幽扶住。
“哥哥。”官清幽嘴角挂着血迹,看着官卿风更心疼了,他只有一个妹妹疼还来不急,怎能容忍别人欺负她。
“帮我杀了那个贱人。”官清幽带着不服的凶恶说。
“好。”官卿风将她放下,拿起掉在一旁的惮血勾魂剑,怒火冲天,他盯着楚兮瑶说:“清幽打不过你,我现在用她的剑杀了你,算了她的心愿。”
“哼,官家教女有方,无所缘故,三番五次要杀我,打不过我,还找来帮手,真是好手段。”楚兮瑶冷哼。
“敢在涧水惹我黑宗的人,你是第一个,也将是最后一个。受死吧。”不必问缘由,这是黑宗在涧水称霸几千年的底气。官卿风瞬间狰狞地双手握剑冲来,“勾魂一重,溅血刑魂。”
“润物细无声。”在楚兮瑶周围包裹起无数的魂线如水一样柔软,官卿风的剑法撞在魂线上,被弹了回去。
“勾魂二重,极阴六煞。”惮血勾魂剑上煞气溢出,加重了剑的阴冷,一剑落下划破了楚兮瑶的魂线防御,击在楚兮瑶的身上,但他低估了楚兮瑶的兕诛五利环防御力,这一剑被兕诛五利环发出青色的防御屏障挡在外面。
“该死的。”管卿风啐了一口,“别得意太早,这才刚刚开始,我倒要看看你那个防御法宝能支撑多久。”
“李逢南。”官卿风大喊夷阳宗少主,官清幽的未婚夫,“我们一起杀了她,给清幽报仇。”
李逢南正看着楚兮瑶的神仙容貌如痴如醉,被官卿风一喊,惊了一跳;随即一跃而起,就被言菡拦住了,她抱着不周剑冷漠地说:“你的对手是我。”
李逢南松了一口气,对上楚兮瑶这等美人,自己下不了手,也只有官卿风这个不会怜香惜玉之人,才有硬心肠。他完全不知道,若遇到楚兮瑶那个弱鸡,他还有活命的希望。言菡这个能杀就不放过的煞星,仅在几息间又回到楚兮瑶身后。
她抱着不周剑站在半空里,像是楚兮瑶的默默的守护者,在紧要时刻出手。
管卿风看着言菡回来心里暗到不好,但他无暇顾及,楚兮瑶拿着恶鬼守步步紧逼,他在剑道上的造诣远胜于楚兮瑶,根本不必被她逼的败退,但楚兮瑶手里的那束火焰,令他毛骨悚然。
楚兮瑶虽然有时候会大发破烂善心,但该杀的人,她也会毫不犹豫。她知道以自己的实力用恶鬼守伤不了他,于是她换成无妄火,在官卿风分神看言菡时,一掌打在官卿风的心脏处。
无妄火灼伤他的魂魄,官卿风身躯一震,惮血勾魂剑从半空落下,插在地面,他捂着胸口,但胸口不见半点伤痕,实则伤及魂魄,在心脏处留下一个手掌烧灼的印痕,除了他本人,没人能知道。
他直勾勾地看着楚兮瑶,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楚兮瑶站在屋檐上与他遥遥对望没有上前,她眼里的杀意不加掩饰,左手掌的苍白色火焰在黑暗里燃烧,仿佛一头猛兽在吞噬周围的一切。
官卿风没敢上前,没有伤口的**一种难以名状的火焰烧灼的痛苦从胸口漫延开,火似乎还没有扑灭。
“走。”官卿风不甘心带着他的人离开。
见官卿风等人骑着疾风狼消失在远处的黑暗里,楚兮瑶终于松了口气,强撑的身子从高高的屋檐上倒下去;吓得言菡赶紧从背后接住她,楚兮瑶拿出炼棺工会的令牌,艰难地说:“去!炼棺工会,找原病酒。”